錢不是很重要，姓卡耐基還是姓渡邊，這很重要。
文 | 朱國順
美國最大鋼鐵公司，依然是卡耐基先生們的，還是會變成渡邊太太們的？這正在成為一個問題。
安德魯·卡耐基創辦於1901年的美國鋼鐵公司，正卷入一起跨國並購案巨大漩渦中。1月3日，拜登在任期只剩最後十幾天時，宣布阻止日本制鐵公司對美國鋼鐵公司149億美元收購案。三天後的1月6日，在日本政府支持下，日本制鐵正式起訴拜登和美國政府，要求糾正「不當幹預」。這是日本企業第一次「敢」起訴美國政府，一方要把美鋼留在美國卡耐基們手中，另一方想讓它變成日本「渡邊太太」們的。在日元低息時代，「渡邊太太」成為了精明日本投資者代名詞。
日鐵與美鋼之戰，來得有點突兀。在沒有太多征兆和理由情況下，2023年12月18日，日鐵突然宣布要以超過140億美元的價碼，收購美鋼。美國人有點愕然，起初反應也比較模糊，而收購流程卻在快速進行中。2024年5月6日，歐盟爽快同意了收購案，認為不會引發競爭問題。到5月30日，合並交易獲得了美國以外所有監管機構批準。也就是說，僅僅半年時間裏，除美國外全球監管方面授權全部完成。
此時，美國有點反應過來了。美鋼的股東和工人支持收購，因為會帶來公司升值；美國政府和匹茲堡所在賓夕法尼亞州政府以及工會反對收購，因為美鋼一直是美國的標誌。川普和萬斯表達了反對意向，拜登則動用最後的權力以「國家安全」理由阻止收購。這是互使絆子的拜特兩方，罕見的一致。
看起來是一起利益驅動的經濟行為，但背後故事遠比台上籌碼復雜。日本一位專家在接受采訪時說，這是「日本傷了美國的自尊」。
從美西方貪圖享樂去工業化開始，鋼鐵業在西方就日薄西山，還形成了「鐵銹地帶」，無論是日鐵還是美鋼莫不如此。只有中國靠著踏實做事、辛苦幹活，迅速成長為占全球大半壁江山的第一鋼鐵大國，形成了世界三大鋼鐵產地「第一中國、第二河北、第三唐山」，奠定了現代化紮實基礎。
日鐵收購美鋼，有點像「抱團取暖」，又有點像要打破美國關稅壁壘，但實際未必能如此。這就像兩個滑坡的學生，抱在一起未必就能上坡。日鐵2024財年凈利潤下降20%，2025財年預測下降振幅接近50%；美鋼2024財年前三季凈利潤下降51%，第四季預計會出現每股25至29美分虧損。遠隔萬裏、彼此氣喘籲籲的重資產合並，抱一起能暖到哪裏呢？如果是為開啟壁壘投川普「美國產品、美國制造」所好，但川普和萬斯都矢口反對合並。
經濟因素除外的話，那形成阻礙的，或許就是面子，或者說自尊。錢不是很重要，姓卡耐基還是姓渡邊，這很重要。
美鋼曾經是美國「門面」，代表著美國的「體面」，也給日本留下過陰影。明治維新後日本一路擴張侵略作惡，到二戰遭遇滅頂之災。打敗日本的，是中國人民率先浴血奮戰、蘇聯人民臨危絕地反擊和同盟國浩蕩鋼鐵洪流。二戰期間，同盟國以鋼產量美國4億噸、蘇聯5588萬噸、英國5000萬噸，碾壓德國1.5億噸、日本3500萬噸，其中美國鋼鐵公司功不可沒。這樣一個公司，嫁與不嫁，美日兩家都會有小心思，也都會有執念。這或許就是日企破天荒「首懟」美國政府的深層次原因。
美國早已不是有希望的鋼鐵市場，美鋼也早已不是有前途的鋼鐵公司，149億美元能買的好東西不少，用不著去蹚「春風吹不起半點漣漪」的池塘。但情緒價值加持的話，事情就有了另一個意境。
卡耐基先生，還是渡邊太太？這關乎利益，更關乎體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