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樟柯工作室的門口擺著一張他年輕時的照片。他站在一個衛生間裏,穿一件黑色大衣,雙手插兜,頭微微擡起,漫不經心地看向鏡頭,年輕,好看,獨立,有態度。
賈樟柯工作室擺著的照片 / 南風窗記者趙淑荷 攝
邁入工作室,我見到的中年賈樟柯,比想象中瘦。他穿黑色西裝,牛仔褲,戴一副墨鏡,眼神隱藏在墨色的鏡片後面,令人難以看清。
門內門外,差不多就是【風流一代】的時間跨度。
這是在【江湖兒女】6年之後,賈樟柯最新的一部劇情長片。5月,【風流一代】入圍坎城電影節主競賽單元,11月22日,這部電影將在全國公映。
在過去的時間裏,賈樟柯一直在對時代進行忠實的記錄,並且持之以恒地關註著個體與時代之間的張力。
經過「故鄉三部曲」(【小武】【月台】【任逍遙】),他將目光轉向經濟飛速發展時期的遊民現象和底層群體(【世界】【三峽好人】【天註定】),從2015年開始,他對時代的描摹則進入更寬廣的階段,【山河故人】【江湖兒女】【風流一代】都在更漫長的編年體中展開敘事。
【三峽好人】劇照
然而對賈樟柯來說,【風流一代】更為特殊,因為它更私人。「貫穿影片的情感曲線是我的切身感受——這就是我所經歷的——但我相信這也是中國人相通的情感。」
故事仍然在我們熟悉的女主角,趙濤飾演的巧巧身上展開。2002年的大同,巧巧的男友,由李竺斌飾演的斌哥決定出門闖蕩,失去音訊。隨後,巧巧踏上尋找他的旅程,斌哥則在經濟浪潮中沈浮。2022年,他們回到大同,在故鄉重逢。
在敘事之外,這部電影要比賈樟柯過去的劇情片更為松散。它使用了大量過往素材,透過不同片段的蒙太奇組接,全景式地展現時代變遷中人們的娛樂和交往,同時聚焦個體的迷茫與失落。在訪談中, 賈樟柯多次提到這部電影是他的「中式夢核」。
記者進入工作室後,他提出請求:我要抽一支小煙,你不介意吧?
抽雪茄,是賈樟柯一個廣為人知的愛好。他用一把小小的火槍燃起雪茄,在墨鏡與煙霧的雙重隔閡下,這位以電影觀察中國社會近30年的導演,似乎更顯得復雜。
賈樟柯廣為人知的愛好就是抽雪茄 / 圖源:賈樟柯微博@賈樟柯
但可能背後那個的真相很簡單。
賈樟柯說:「追根到底,這部電影講述一個女性和一個男性,在20多年的時間裏,怎樣在巨大的時代浪潮面前生活。」
持數位攝影機的人
1929年,蘇聯導演吉加·維爾托夫帶著攝影機在烏克蘭的敖德薩市拍攝了一部電影【持攝影機的人】,這部電影被視為「城市交響樂」電影的代表作和自反式電影的開端。
這位原名為丹尼斯·艾爾卡謝維奇·考夫曼的導演,用烏克蘭語Dziga和俄語衍生詞Vertov為自己起了一個筆名,分別的意思是「陀螺」和「旋轉」。他提出了著名的「電影眼睛」理論,將攝影機從乏味的攝影棚裏解放至城市的大街上,去「偶遇」凡常的生活,用新的視覺語言「闡釋一個你所不認識的世界」。
1993年,汾陽小子賈樟柯考上了北京電影學院。他原本想考的導演系競爭太激烈,「怕考不上」,於是他進入文學系的電影理論專業就讀。這使得他有機會比較系統地了解電影史,「這樣你今後的許多努力就不會白白地浪費」。
1997年,他拍攝了自己的第一部劇情長片【小武】,一舉成名。正如他的預感一樣,在電影學院學習的理論知識顯然還在繼續影響著這位導演。2001年,已經完成了兩部劇情長片作品的賈樟柯,感到有一點「不過癮」,因為這不是他最熱愛的電影方法。
【小武】劇照
無論是商業片還是獨立制作的劇情片,操作方式都是一個嚴密合作的團隊在工業規則下按照劇本運轉,這是電影行業百年的傳統,但它對賈樟柯來說,不夠自由。
世紀之交,數位攝影機出現了。輕便的裝置解放了創作者的思想和行動,也提供了打破傳統電影工業規則的可能。
他似乎受到了72年前那位像陀螺一樣旋轉在城市裏的導演的感召,想用一種更為即興的辦法,向制作可控的、工業化的標準電影發起反叛,再度復活早期電影裏那種「像荒草一樣」的生命力。
賈樟柯帶上攝影機,決定用自己真正喜歡的電影方法記錄他在千禧年新鮮的經歷和感受。他和自己的電影夥伴、經常合作的演員,一起去到他們喜歡的城市,去「遭遇」變化,在有趣的空間裏,即興地做出反應、編寫情節。他給這個計畫起了最初的名字:【持數位攝影機的人】。
賈樟柯帶上攝影機,記錄他在千禧年新鮮的經歷和感受 / 圖源:賈樟柯微博@賈樟柯
在他的預想中,這個計畫可能會拍兩三年,但拍著拍著,他發現自己停不下來了,「沒有停止的理由」。
在拍攝其他影片的同時,他斷斷續續地繼續著這項保存時代影像的工作,影像質料也在不斷變化,35mm底片、16mm底片、佳能相機,「手邊有什麽都拿來去拍」,最初的計畫名字不再成立,但是素材跟時間一樣,積累了下來。
2020年疫情爆發的時候,賈樟柯還在安撫同事的情緒,「咱們就繼續寫劇本,兩三個月之後,一切就都正常了」。他經歷過非典,一次迅猛卻短暫的疫情,「春天爆發,到夏天就毫無征兆地結束了,有一天所有人就覺得沒事了,全正常起來了」。
過了半年多,賈樟柯覺得有點不對。「不對」的事情很快成為日常,封閉的生活正在緩慢塑形,整個世界暫停至近乎靜態。然而就在全球性的隔絕靜止的同時,賈樟柯註意到,科技發展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生物工程、人工智慧、無人駕駛,以前人們談論起這些東西,就像說起一部科幻電影,但是現在你看到,它們真的要來了。」
賈樟柯有一種很深的感覺:「一個時代要告別了。」
他想,到了為那個必然逝去的時代做一次總結的時候。這次,他給這部影片起了新的名字:【風流一代】。
【風流一代】劇照
這是賈樟柯迄今為止最激進也最隨性的一次影像嘗試。他自由地在過去積累的龐大素材柯瑞選擇片段,用標誌性的時代金曲,將一段又一段記憶黏合在一起。「我覺得這個電影很像當代藝術裏的混合材料,透過片段之間的不同質感、曲線、力度,以其混雜性來強調美感。」
對賈樟柯而言,他手中的混合材料就是不同年代拍攝的不同質感的影像,那本身就是一種紀年方式,這對他來說並不困難,「理解了這一點,對創作者來說就沒有任何障礙」。
蒙太奇,一種將不同鏡頭組接在一起的理論,是電影的基石,也是賈樟柯觀察和重述過去20余年時代變遷的方法,與此同時,它對觀眾而言構成一種遊歷和體驗,隨攝影機平滑地越過時間的表面,然後我們抵達時代的核心:人在變遷的浪潮裏,保持活下去的努力。這部電影的英文片名最終被確定為:【Caught by the Tides】。
2006年,電影的女主角巧巧,在奉節的一個茶館裏看到一部與機器人有關的科幻電影,她露出微笑。2022年,她在自己工作的超市與一個機器人有一段對話。賈樟柯這樣解釋這個情節:「我們的一只腳還留在過去,另一只腳已經邁進新的時代。這個時刻可能很短暫,但是它很迷人。」
巧巧的情感之旅
旅行,漫遊,即興。這是賈樟柯談到【風流一代】的時候反復提到的關鍵詞。
盡管【風流一代】是一部「告別」的作品,但是賈樟柯相信,這個故事不能在過去素材中止的地方結束,「如果要漫遊的話,我們的人生也是一次遊歷」。
今年5月的坎城電影節上,【風流一代】是唯一一部入圍主競賽單元的華語片。在坎城,賈樟柯曾說,這部電影是趙濤(巧巧)帶領觀眾進行的一次情感之旅,電影分成三個章節:2001年的大同,2006年的奉節,2022年的珠海/大同。
新世紀吸引了斌哥,他要出去闖一闖,離開了山西,踏進那個狂飆突進的時代。隨後,巧巧踏上尋找他的路程,帶著她的礦泉水瓶,遭逢著不同的人,遷徙的工人、設局的騙子、失落的女性。2022年,他們在故鄉重逢,已經是20余年時光盡逝。
【風流一代】劇照
賈樟柯對過去的時代無疑懷有一種深切的鄉愁,但他又反復強調,他並不留戀過去。
在處理2001年和2002年的影像素材時,賈樟柯常常被「電影的神性」所打動。逝去的時代將一些碎片殘存於我們的腦海,而電影將這些碎片背後的記憶幾乎完整的帶回到他的工作台,在剪輯過程中,「我總為記憶的復活而震撼」。
【風流一代】的開場是一段中年女性唱歌的紀錄片,「我都忘了有那首歌了」,但是人們唱了它,賈樟柯拍了下來,那首歌就還存在。
處理這場戲的素材時,令賈樟柯震動最大的是墻上的招貼廣告,「旭日升冰茶」,代言它的那兩個明星,叫楚奇楚童。
旭日升冰茶海報 / 圖源:網路
他停下來問我:「你知道他們嗎?」
我一臉茫然。他並不失落,而是似乎再度陷入了回憶:「在我們年輕的時候,他們這個組合就像今天的TFBOYS。」
跟旭日升冰茶一樣消失在人們生活當中的,還有夏利汽車。 如果不是去回顧這些素材,賈樟柯也已經忘了,20多年前的北京滿街都跑著夏利。
「我一看到那車就特別有感覺,因為我大學畢業那一天,聚會上有同學喝多了,我們把他扶上一輛夏利出租車去了北醫三院。」
他對486電腦的情結則來源於他的第一台私人電腦。「那時候還是學生,買不起品牌機,就托一個清華的同學去中關村給我買一個鍵盤,買一個主機,買一個顯視器,組裝在一起,能用,能上網,覺得特別開心。」
【風流一代】劇照
對物件的印象,往往跟具體的人和故事聯系在一起,影像的碎片裏是整個時代的生活風貌。賈樟柯知道大家常常評價他的電影裏充滿了意象和符號,他主動反駁了一下這個說法:「其實那並不是刻意的符號,都是順手拍下來的,你之所以覺得那是符號,是因為它太強烈了。」
強烈如一顆記憶核彈。它們曾真實存在於那個時代,當它在你面前復現,會引爆一種情感沖擊。
在記憶被引爆的同時,回顧這些素材,也讓賈樟柯產生了一種反思,或者說困惑:為什麽,我們沒有過去的熱情了?
「那時候人為什麽那麽興奮?」賈樟柯像是在對自己提問。他對準雪茄點了一下火,在椅子上換了一個姿勢。
「他們比現在的人們自由,行動力更強,甘於冒險,要去一個陌生地方,甩手就去了,他要做什麽,你也不知道,反正他就生存下來了。」
【風流一代】劇照
過去的東西不一定全是好的,但是一定有一些珍貴的東西,「它是我們能找回來的,或者能幫助我們理解今天出現了什麽問題」。他特別喜歡電影開頭的那段紀錄影像裏,那些中年女性豐富的肢體語言,聽歌的時候你靠著我我倚著你,唱歌的時候你推我我搡你,「人和人之間有一種容納度」。
「現在的大廠裏還會有這種場面嗎?」賈樟柯想知道。
人際關系的界限感,在過去的時代是被渴望之物,因為界限意味著文明和現代,現在我們無疑獲得了它,但同時也遺失了親密。 在剪輯過往素材的過程中,賈樟柯一直想要追問,我們的時代在變化中,是否遺失了一些值得留住的東西?
他選擇不說,希望觀眾沈浸地感受。
於是【風流一代】之後,很多人都問過賈樟柯這個問題:為什麽這部電影會如此沈默?
【風流一代】劇照
在坎城,賈樟柯解釋,這是因為在這段時間裏,他有太多的話想說卻又無從說起。
片中,趙濤飾演的巧巧沒有一句台詞,更多的時候,她只使用表情進行表意。但有趣的是,很多人看完電影都沒有發現這一點,我告訴賈樟柯影片到三分之二我才發現巧巧沒有說過一句話,他有點興奮地告訴我,制片人看完電影都沒發現巧巧沒有台詞,「他說這太棒了」。
賈樟柯並非一開始就想做一個「默片」。在拍攝【三峽好人】時,趙濤曾經只透過表情和手勢、一言不發地完成了一場買盒飯的戲,重看這場戲的時候,賈樟柯突然意識到巧巧的不言更有韻味、更有力量,於是他決定剪去前兩個章節的素材裏女主角所有的台詞。在電影中,他甚至復興了字幕卡的傳統,用黑底白字來標示那些重要的台詞和語言。在當代章節的新拍戲份裏,趙濤則延續了這一表演方式,流淚、微笑、凝視,不發一言。
既然這部電影對賈樟柯來說更像一次當代藝術的嘗試,他想要進一步「解放我們的視聽」。當電影「說」的東西盡可能少的時候,我們的視覺和聽覺會變得更敏感,賈樟柯相信,很多電影都因為話太多而變「窄」了,而【風流一代】不能窄,它最大的特點是「龐雜」,因為過去20余年,本身就太龐雜。
無言的沈默與一聲「哈」
2022年,從重慶飛往珠海的飛機上,人們戴著口罩。衰老而不復青春沖勁的男主角斌哥緩慢地從座位上站起,胸前掛著他的智慧型手機,就像他的第二張臉,第二個身份。
在2022年珠海和大同的段落裏,賈樟柯編寫了一段新的故事,與影片前三分之二由素材組接的蒙太奇不同,他在這裏回歸了故事片的寫法,為故事中的男女主角尋求一個立腳於當下的結局。他使用了VR攝影機,在這段故事開場時,以一種新的視覺經驗提示觀眾,2006年與2022年之間,我們經歷了一個巨大而深刻的時間跳躍。
在三峽參與過經濟發展熱潮的斌哥去珠海尋找過去的哥們,他或許懷著東山再起的心情而來,卻在那裏他遭遇了一個難以理解和追趕的「流量時代」。
青年演員周遊飾演的經紀人與抖音網紅下六興哥在這個片段裏成為了流量的代言人。他們用手機拍攝歌舞和廣告,下六興哥與其說在表達,更像在被擺布。然而在前兩章的紀錄影像裏,普通人的娛樂生活,無論是唱歌還是蹦迪,都充滿了自由的生命力。
【風流一代】劇照
下六興哥是現實生活中真實存在的網紅。賈樟柯一開始是在朋友圈裏看到有人轉發他唱歌跳舞的視訊,「我看了好傷感,我看他的年齡,感覺他就像【月台】裏的年輕人老了」。 我告訴賈樟柯,資料顯示,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下六興哥確實曾是當地歌舞團的主唱歌手,90年代中期因生活變故受到精神打擊,他靠唱歌活了下來。
斌哥看到這一切,沈默地回到了大同。在這裏,賈樟柯選擇了理解斌哥。「他與時代脫節了,另一方面他還保留著一點保守的驕傲。驕傲這個東西本來就容易保守,但是這種驕傲也是我理解和欣賞的。」
那麽賈樟柯還有沒有這種保守的驕傲?
賈樟柯有片刻猶疑。他相信自己是一個擁抱新事物的人,但是又很審慎。「這種復雜的態度,是因為我覺得時代的潮流是人不可抗拒的。比如大家都說我們已經進入一個碎片化的時代,對於習慣於傳統閱讀的人來說他會不適應,但是如果你了解人工智慧和大數據的采集方式,你會感到這種碎片化是一種必然。」
賈樟柯相信自己是一個擁抱新事物的人,但是又很審慎 / 受訪者供圖
了解的同時,保持人性。這是賈樟柯的辦法,「你不可以用情緒抵觸它,沒有意義」。
世界並不是線性前進演化的,當下時代的優點和問題一體兩面,【風流一代】要拍20多年,也正是因為他試圖對這兩面進行相互參照,從而理解變與不變。
於是這位長期在作品中關註人際情感交流的導演,在電影的當代部份,寫出了一段極為傷感的「溝通」。
機器人問:「您今天心情怎麽樣?對不起,我看不清您的表情。」
【風流一代】劇照
巧巧摘下口罩。
機器人:「您好像有點傷心。特蕾莎修女說,當你愛到痛時,痛就會消失,只剩下愛。」
巧巧低下頭笑了。
機器人:「馬克吐溫說,人類有一件真正有效的武器,那就是笑。」
巧巧忍住眼淚,又笑了一次。
賈樟柯不認為【風流一代】是悲傷的,他說【山河故人】是自己最悲傷的一部電影。而【風流一代】並不想講傷感,而是要講堅韌。盡管巧巧在時代的洪流中一直保持著隱忍的沈默,但是「她用自己僅有的手段變得強大」,這是人本身的一種韌性。
【山河故人】劇照
劇本寫到巧巧與斌哥在大雪紛飛中分別就結束了。但在大同勘景的時候,賈樟柯有次突然聽到遠處傳來「誇誇」的腳步聲。「我一回頭,看到一群人在跑步,他們身上還戴著安全燈。」他被這個場景感染了,決定讓巧巧匯入人群,劇情再次延伸。
於是,2022年的大同,沈默的底層女性巧巧有一個習慣,就是在超市下班後每天去夜跑。她要強壯起來、健康下去,盡管20余年世易時移的重量壓在她身上,但她還要好好活著。
賈樟柯提起自己見過一位民國女性的書法,只有四個字卻震撼了他:「聽天由命。」
這是巧巧這個人物身上真正的底色,她做到了她能做到的,以後要發生什麽,她不懼怕,在過去的20余年裏,她一直如此。她接受社會的變化,接受愛情的離去,接受人與人在時代的擠壓中必然的分離,接受在一個像科幻片一樣嶄新的時代,與機器人交心。
至於她在人群裏發出了她的第一句台詞、也是全片最後一個聲音,一聲「哈!」,那是趙濤的創造。
趙濤飾巧巧 / 【風流一代】劇照
「她不是沒有話說,只是不說。千言萬語,五味雜陳。」
在過去的一次采訪中,賈樟柯曾說:「不知為什麽,關於電影的交談往往容易使人陷入傷感。」
在采訪結尾,我似乎也感受到了這種情緒。
與社會一同變化的,還有電影。賈樟柯已經在用VR拍電影了,他也在故事裏提到了這個令懷有「保守的驕傲」的人們感到無所適從的短視訊時代。
賈樟柯表示仍然對電影懷有信心 / 受訪者供圖
但他仍然對電影懷有信心。
誕生百年以來,電影時時刻刻處在危機之中,電影創作者也時時刻刻要回應這些危機。對他來說,電影仍然無可取代,假如有一個地方是最適合跟隨【風流一代】進行這次情感之旅的地方,他相信那應該仍然是電影院。
聚眾,共鳴,在一起。
他曾經拍過很多人潮,那是中國社會的一種特征。
被雪茄的煙霧包圍起來的導演此時看起來稍顯孤獨。但他渴望交流,也相信我們需要交流,這樣我們才能知道並且記住,屬於我們每個人的這22年,是如何被講述的。
作者 | 南風窗記者 趙淑荷
發自北京
編輯 | 吳擎
值班主編 | 趙靖含
排版 | 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