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裏有個習俗,女孩長到十歲的時候就要用蠶絲裹住身體。
據說這樣長大的女孩皮膚細嫩柔軟吹彈可破,使起來無限銷魂。
可我姐卻被人破了身子,村裏人為了懲罰她對她處以私刑。
第二天,全村養的蠶都變成了詭異的血紅色。村長說,蠶蛾破蛹,冤魂索命,要大禍臨頭了。
1
在我們村,家家戶戶都養蠶,家家戶戶都有女孩兒。
柔軟珍貴的蠶絲不賣,只賣女孩兒的貞潔。
放眼望去,有的女孩兒年紀不大,身上就纏滿了白色的蠶絲。
這是我們村的習俗。
用名貴的蠶絲裹住十歲幼女的身軀,第一次要裹十層,往後長一年,蠶絲就要裹一層。
據說裹出來的女孩皮膚透亮白皙,摸起來嬌嫩無比仿佛能掐出水來,男人最喜歡。
我們村稱呼這樣的女孩兒為「繭女」。
等到蠶絲裹了十八層,繭女就要破蛹標價了。
於是為了賺錢,我們村以生女為榮。
女孩子越多說明這家人福氣越好,財氣越大。
可我娘的福氣不好。
她只有我阿姐一個女孩兒。
由於老來得女,我娘對我阿姐寄予厚望。
她寶貝似的護著阿姐,什麽好東西都指著阿姐先用。
可等到阿姐十歲的時候,她卻被我娘放在炕上,像只待宰殺的羔羊。
我娘雙手掐著阿姐的腳不讓她亂動。
我爹則把處理好的蠶絲放在一邊,他兩頰紅紅的,要見證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一樣。
「小蛾,這是為了你好,等你長大了你就知道一個男人的喜歡有多重要了。」
我娘說著,她開始用蠶絲裹住阿姐的身體。
「娘跟你說過的。女人要懂得伺候男人,男人舒坦了,咱們才有好日子過。」
「別怪娘對你狠,等你長大了就會感激娘。」
阿姐弱小的身軀掩蓋在一圈又一圈的蠶絲下。
除了頭頂和五官,其余的部份都被纏的緊緊的。
我能清楚的看到那些細細的蠶絲幾乎要勒進阿姐的肉裏。
我娘壓著阿姐有些外弓的小腿骨,她不滿意阿姐不是筆直的腿型。
在她的示意下,我爹拿了兩根竹片貼在阿姐的腿側。
鋒利的新鮮蠶絲和竹片割破了阿姐的皮膚。
血珠彌漫在白色之上,點點散開,很快就浸透了阿姐的全身。
我聽到她忍不住大聲哭嚎掙紮起來,我爹卻死死地抓著她的雙腿,歡喜得笑了。
「咱家終於有個繭女了。往後一年裹一層,等她十八了,就能給咱賺錢了。」
我娘用煙鬥敲著阿姐的腳趾說著:「這腳型不夠美,男人不會喜歡。」
她讓我爹燙了一雙小鐵鞋,讓阿姐穿著不能脫下去。
她又用煙鬥彈了彈阿姐不夠高聳的鼻梁:「這鼻子太塌了,老漢兒,快去拿個夾子給她夾起來!」
於是我爹又取來竹夾夾在阿姐的鼻梁上。
我爹驕傲得看著自己的「傑作」,猛吸了一口旱煙說道:「娶老婆就得娶這樣的。只不過你得娶個幹幹凈凈的白紙才行,現在的姑娘玩得都太花了。」
等我娘完成她自認為最好的作品之後,她拉著我轉身出了屋子,鎖上了門。
剛纏上蠶絲的前三天是不能進食的,因為要更好的塑形。
我的耳邊不斷回蕩著我娘對阿姐說的規訓。
她那麽難受,卻只能在炕上扭曲著身子緩解不適。
可是蠶絲纏的緊,她沒法掙脫。
2
三天很快就過去了,阿姐能進食了。
有了繭女,我娘對阿姐的態度不像從前。
她讓阿姐蹲在地上吃飯,把雞腿都夾給了我。
「等你破蛹了要記住,伺候好男人才是重中之重。」
我娘說著,她夾起一只雞頭。
肉呼呼的雞冠子被她咬了一半,她細細咀嚼著。
而我爹啃著另一只雞腿,碗中都是雞的內臟。
我看著阿姐身上泛黃的繭絲,覺得雞腿難以下咽,好像煮的久了,肉有點柴。
就這樣等阿姐長到了18歲,她要破蛹了。
阿姐身上的蠶絲開始一層一層褪去。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娘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原來阿姐的皮膚並沒有變得白嫩,而是呈現一種詭異的粉色。
她的臉是美艷的,我還沒看仔細,我娘就一巴掌扇在了她臉上。
「你個小賤貨!給誰破了身子了!」
我娘揪著她的頭發讓她下跪,她卻倔強得不肯低頭。
我爹暴怒著拿起棍子打在她身上,她剛破蛹的皮膚吹彈可破,幾棍子就被打的皮肉分離。
我沖上前抱住我爹的腿,哭嚎著:「爹,別打了!你別打了!」
可我爹赤紅著眼睛,仿佛變了個人似的,一腳踢在我的胸口。
我被踹倒在地上,硬生生吐出一口血。
我爹薅著阿姐的頭發,把她往村口拖。
尖銳的石子劃破了她的皮膚,一道赫人的血痕延伸了好幾米遠。
「是哪個兔崽子破了我家繭女的身子!?咋這麽缺德!」
我爹的大嗓門很快招來了村裏人,他們指著阿姐光溜溜的身子低聲談論。
直到新上任的村長站出來給阿姐披上了外套。
我爹狐疑得看了他一眼,接下來,村長卻說了一句:「把她沈河吧,這樣壞了規矩不知道自愛的女人,留著是壞了咱們村的名聲。」
阿姐聽到村長的話徒然擡起了頭。
她的頭發淩亂散在身前,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瞪著村長,眼眶中積滿了淚花。
我娘沈默了一會兒,在心中算著這些年用的蠶絲價錢。
村長不耐煩得瞥了我娘一眼,我娘這才點著頭連聲應道:「是是是,是該沈河的,只是這幾年在她身上用的蠶絲……」
村長擺了擺手:「去村委會拿。跟錢比起來,咱們村的名聲才最重要。」
我娘瞬間綻開笑容,她和我爹攙扶著,看都沒看阿姐一眼,喜滋滋的去村委會領錢。
圍觀的人們不知道誰說了句:「淹死這個不知廉恥的騷貨!」
「繭女的聲譽都被她敗壞了,這讓我家的繭女以後怎麽賣!淹死她!」
「淹死她!」
……
呼聲越來越高,我站在阿姐身前,只覺得渾身冰冷。
阿姐拽了拽我的褲腳,我低頭看了過去,她的臉色慘白,硬扯出了一個笑。
「走吧,我淹不死的,你忘了?我可看過你遊泳來著。」
阿姐這樣說著,被幾個人抓著胳膊拖了下去,在這期間,有人還不忘記摸兩把。
我緊緊得跟在人群身後,看著他們在阿姐的腿上綁了石頭,隨後歡呼著把她扔進了河裏。
「撲通——」一聲,河面濺起水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眾人散去,直到月亮出現在山頭,河面依舊平靜。
然而第二天發生的事情,卻讓原本祥和的村莊瞬間被攏上了恐懼的陰霾。
3
我家和李四家的蠶都廢了。
確切地說,是都化成了一個又一個紅色的繭。
那些繭仿佛被淬上了鮮血,紅通通的顯眼。
我娘和李四娘癱坐在地上嚎哭。
「這可咋辦啊,沒了蠶,這還咋做繭女啊。」
村裏人趕過來看熱鬧,當他們發現眼前不同尋常的一切後,臉色變得土灰。
村長撥開人群走上前,他眼中一閃即逝的復雜神色掩在鏡片下。
就在這時,一只蠶蛾破了繭,展開白色的翅膀飛了出來,它的目標不是天際,而是李四的臉皮。
「啊———!」
只聽一聲殺豬般的慘叫,那只蠶蛾死死地咬住李四的右臉,瞬間使他的頭鮮血淋漓。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李四兩眼一翻,一塊人皮像香蕉皮似的被蠶蛾剝了下來。
人肉還拉著絲,李四渾身抽搐。
霎時間,又有數只蠶蛹破繭,蜂擁而上。
它們從李四的五官硬生生鉆了進去。
腦液混著鮮血流出,李四的腦子被蠶蛾吸食幹凈,只剩一具冰冷的屍殼。
那些蠶蛾吃飽之後突然死去,落在地上沒了動靜。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
眾人呆楞在原地,直到李四娘撲在李四身上發出刺耳的尖叫。
他們這才如夢初醒,如同牛圈裏受了驚嚇的牛,互相推搡擁擠著就要逃跑。
在混亂之中,那些血紅色的繭發出細小的破碎聲。
「快……快……快拿火來!」
村長是這群人中唯一還算是臨危不亂的人。
他註意到了繭的變化,顫抖著手從兜裏掏打火機,語氣含著驚恐。
我躲在黃瓜架子裏,心跳加速,眼前發生的一切對我幼小的心靈造成了非常大的傷害。
就在另一窩繭即將破裂時,一團火焰猛地砸在了上面。
霎時間,火苗鋪散開,裹住了血紅色的繭。
那些繭被燒的劈啪作響,隱隱約約有女人淒厲的哭聲傳出。
村長靠著墻壁下滑坐在地上,他摘下眼鏡不斷喘著粗氣,隨後緩了緩站起了身子。
他掃視了一圈面如土色的村民,聲線顫抖著:「蠶蛾破蛹,這是……這是冤魂在索命……要大禍臨頭了。」
4
這個冤魂說的是誰不言而喻。
我娘轉了轉眼珠,她的臉因為剛剛受到驚嚇劇烈變化而微微顫抖。
我爹則是癱坐在地上不停得喘著粗氣。
第二天,村長帶著我們去祈福。
他給那些端著貢品的人使了個眼神,於是他們捧著瓜果豬頭放在台子上,眼神中滿是慌張期盼。
「給先祖請安了,您的子孫出了事,先祖您可不能袖手旁觀啊。」
村長說著,他換上了一套奇怪的祭祀服飾,在台子下又唱又跳。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村長的臉頰滑下汗珠,供台上的香都要燃盡了,他腳上的動作依舊沒停。
直到他突然僵硬了身子。祭祀服飾上的羽毛和鈴鐺輕響著,他慢慢轉過身子面向我們,臉上滿是絕望驚恐。
「請神請不下來了……」
我娘沒繃住,她第一個腿軟坐在地上起不來身。
是我家和李四家的蠶先變成紅色的,李四家就絕了後,誰知道哪天能不能輪到我家呢。
我被她緊緊抱在懷裏,其他人都心虛得跪在地上磕頭。
早在很久之前,我們村子家家戶戶都很窮,直到有人開始養蠶裹繭女,我們村這才發達起來。
有女兒的家裏都賣過繭女,沒女兒的家裏娶過繭女。
繭女的存在本就是違背倫理,更別提李四家去年剛買了一個就被喝多了的李四活活打死了。
村長一咬牙,他喝了一大口燒酒,繼續跳著請神舞。
但是隨著日頭落下,他喘著氣大汗淋漓,身上的袍子濕透了,神,還是沒有降臨。
「哢嚓——」
一陣細碎的聲音從台子上的香爐傳出,在我們的註視下,香爐炸開,大捧香灰迎著月光飛撒出來,離得近的村長和其他人被淋了一頭。
沒等他們緩息過來,我娘尖叫著揮舞起了手:「那地上寫得啥!寫得啥!」
我們順著她的手指看了過去,只見撒在地上的灰組成了一行字。
「蠶蛾破蛹,枉死的冤魂將會索有罪之人的命。」
村長摘下巫司帽子,他擦著臉上的汗水,抖著唇皮說道:「有罪之人,就是接觸過繭女的人。」
「這是先祖最後的勸告!五天內,快把養的蠶燒掉,繭女身上的蠶絲也要拆開。」
「不然……」說著,村長的臉上劃過恐懼的神色,他勉強鎮靜得接著說道:「不然,我們都會像李四一樣……」
5
這下人群徹底亂了。
尤其是我爹。他攙扶著我娘,胸腔大振幅起伏,嘴巴像鼓風機一樣吹著氣:「這不是絕人後路嗎!」
「就是啊,我家繭女下個月就破蛹了,現在就拆,那不白費功夫了嗎?」
沈三姑說著,不滿得瞪了一眼高台上擺著的先祖像。
被李四打死的那個繭女就是她的大女兒,下個月,她的二女兒就要破蛹了。
這麽緊要的關頭出了這檔子事兒,沈三姑把焦郁的情緒表現在臉上了。
村長冷哼一聲,他脫下那身祭祀的袍子,帶著強大的壓迫感走向我們。
「錢比命還重要嗎?」村長反問著。
沈三姑向身後看了一眼,發現有幾家沒有繭女的都開始拔腿跑回家燒蠶,底氣不足得啐了一口:「狼披羊皮吃羊奶,你裝啥好人!別以為我沒看到你和那些繭女背地裏那些齷齪事兒……」
她後面那句由於村長眼神中的脅迫施壓而變得很小聲。
我年紀不大,聽得清楚。我一楞,那村長和我阿姐是不是有什麽關聯呢?
村長陰沈著臉走了人,只給我們留了一句:「愛燒不燒,先祖的警告都不信,自求多福吧!」
沈三姑不信鬼神,她拉攏著我娘,告訴她不用燒蠶。
我娘狐疑得瞥了她一眼:「為啥呢?」
沈三姑沖著村長離去的方向鄙夷得挖著鼻孔:「你不知道?他可是個色鬼,表面上正經,背地裏摸過好幾個繭女了。」
我娘臉色一凜。我阿姐說不定就是被村長破了身子,他怕被我阿姐供出來,才著急得提出沈河的法子。
按沈三姑的意思,村長早就禍害了一些繭女,怕她們破蛹的時候自己幹的事露餡兒,假借先祖的話來騙大家。
我娘和我爹信了。
我們回去後,我爹在村長那兒狠狠地敲了一筆,我媽摘了一盆桑葉餵蠶。
她看著那窩白胖的蠶笑得開心:「等我再懷一個,裹個最好的繭女。」
而其他人也覺得這是砸人飯碗毀人生意的勾當。
畢竟都指著繭女賺錢呢,燒了蠶,還能去哪兒買到這麽好的蠶絲裹女娃呢。
所以四天過去了,有些人家養的蠶還肥肥胖胖的,繭女也都老老實實得關在家裏。
在第五天,我爹得意的反復數著從村長那裏取的錢,小心翼翼得揣在褲腰裏。
他瞪著我娘的肚子:「你肚皮咋還沒動靜,就指著你生女娃呢!」
我娘有些著急:「我都多大歲數了。你別急,聽說城裏可沒有繭女,他們賺錢的方式是指著閨女嫁人撈一筆彩禮錢。」
我娘看著我,話鋒一轉:「你這臭小子,以後娶媳婦兒得娶個不要彩禮的知道不?」
我埋在被窩裏不肯吱聲,我爹倒是笑了:「你嫁進來的時候不也是沒彩禮,都是便宜貨。」
這下我娘沈默了,她推開趴在她身上的我爹,背過身子要睡覺。
我依舊蒙著被子不肯把頭漏出來,因為我聽見窗戶底下養的那窩蠶,發出了細碎的破裂聲。
等到後半夜,沈三姑家傳出了淒厲的慘叫聲。
我後背發涼,一種叫做恐懼的情緒從我的脊椎蔓延到四肢百骸。
開始了。
五天過去了,沒有繭女被解脫出來,先祖生氣了,他要讓冤魂索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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