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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歲月:那棵石榴樹,那個鹹菜缸,第二故鄉有我終生難忘的回憶

2024-12-25心靈

(本文為今日頭條原創先發作品,未經平台和原作者授權,嚴禁轉載!特此聲明)

時光荏苒,帶走了多少青春與回憶。流年似水,它無聲地侵蝕著我們的記憶,讓曾經的歡笑與淚水都漸漸模糊,正是因為這些無法重現的過程,才構築了我們獨一無二的人生,逝去的親人,朋友,他們雖再也無法回到我們的身邊,可曾經的溫暖和感動卻永遠銘刻在心中,令我們一輩子都難以忘記。

我是一名老知青,曾在昌邑縣石埠公社插隊落戶生活了九年多,九年的插隊生活給我留下了一生難以磨滅的記憶,特別是淳樸善良的鄉親們,他們永遠都是我的親人。

圖片來源網路

時間雖然過去了五十多年,至今我還清楚地記得,我是1969年12月下旬乘坐汽車離開青島的,當時一起到昌邑縣下鄉插隊的知青基本都是初中生,有的同學初中還沒畢業。

到達昌邑縣石埠公社後,我們在公社革委會大院吃過午飯,就跟隨前來接應的鄉親們來到了插隊落戶的目的地——薛家莊大隊,我們九名同學被分在了第二生產小隊,薛東林隊長安排我們臨時住在了牛棚前院的隊部裏,兩間破舊的土坯房子成了我們臨時的家。

當時正是寒冷的季節,好在我們睡的是地鋪,地上鋪了厚厚的秫稭和麥稭,晚上睡覺一點都不冷。薛隊長很淳樸很善良,他怕我們冷,還用谷草編了草簾子,掛在門口和窗戶上給我們遮擋風寒。

安排好了住的地方,薛隊長又安排了一位女社員幫我們做飯,教給我們學習做飯。幫我們做飯的女社員三十五六歲,她丈夫姓李,我們都喊她李嬸。

李嬸對我們青島知青特別關愛,每天做飯時都想著把我們的熱水瓶灌滿熱水,她蒸的窩頭喧騰騰的,她切的鹹菜條也很細,還用熟棉油拌一拌。李嬸說農村的日子苦,難得吃上一回燉菜,她家腌了一大缸鹹菜,怎麽也夠我們吃上一陣子的。

剛來插隊落戶那陣子,李嬸天天都從她家撈兩個鹹菜疙瘩來,鄉親們也都自發地給我們送白菜蘿蔔,送鹹菜,我雖然不能天天有菜吃,可鹹菜頓頓都有,我們也沒覺得日子有多苦。

春節過後,天氣暖和了,春耕備耕生產也要開始了。李嬸幫我們做了兩個月的飯,我們也基本學會了發面蒸窩頭,學會了熬糊糊熬菜湯,薛隊長看我們知青能做飯了,他就不讓李嬸幫我們做飯了。

李嬸不來了,鄉親們也很少有人給我們送鹹菜了,更別說白菜蘿蔔了。吃飯沒有菜倒是無所謂,要是連鹹菜也沒有,那可真的是寡淡無味了,地瓜高粱面的窩窩頭雖然很喧騰,可我們還是覺得難以下咽。

一天中午收工回來的路上,我故意放慢腳步等著走在後面的李嬸。看李嬸趕了上來,我笑著說:「嬸子,你家的鹹菜還有嗎?」「有,有,還有半缸哩,你跟我去,我給你撈兩個。」李嬸知道我們沒鹹菜吃,她趕忙笑著說道。

來到薛家莊大隊三個月了,我那是第一次去李嬸家。李嬸家的院子很大,三間堂屋一間廚屋(廂房),堂屋的窗戶前有一棵剛發芽的石榴樹,緊挨著石榴樹有一個瓷缸,那個瓷缸就是李嬸家的鹹菜缸。李嬸的男人是我們生產隊的會計,他們家三個孩子,都是男孩,大的十三歲,小的七歲。

李嬸放下挑糞的籃子,也沒顧上洗手,趕忙跑到廚屋裏拿來一把笊籬,掀開鹹菜缸蓋,在齊腰深的那個瓷缸裏撈了兩個鹹菜疙瘩遞給了我,我千恩萬謝,拿著李嬸給我的鹹菜疙瘩回到了隊部大院。有了這兩個鹹菜疙瘩,我們的午飯就不會那麽乏味了。

吃午飯的時候,一名女同學把一個鹹菜疙瘩切成了九塊,一人一塊,另一個鹹菜疙瘩放在了一邊,她說留著明天吃。

在那個物資困乏的年代,吃飯時能有一塊鹹菜疙瘩我們都感到很滿足。

薛隊長聽說我去李嬸家要鹹菜了,他就給我們端來了半盆鹹菜,有芥菜疙瘩,有胡蘿蔔,還有一點水蘿蔔纓子。薛隊長說他家沒腌多少鹹菜,要不然就多給我們一些。

等到快麥收的時候,隊裏的菜園子裏也有一些青葉蔬菜了,但好幾天才分一次,好幾天才能吃一頓菜。薛隊長家的鹹菜缸空了,其他鄉親我們也不太熟悉,想吃鹹菜,也只能去李嬸家了。可總去他家要鹹菜,我們也不好意思啊。

一天上午我請假去了公社供銷社,計劃買點鹹菜和食鹽,再買點煤油(點燈照明用)。可到了供銷社,售貨員告訴我說沒有鹹菜,我只好買了一塊錢的大粒鹽,記得好像是七斤多。

吃午飯時,大家都很失望,沒有菜也沒有鹹菜吃,我們一人拿著一個窩頭,一人端著一碗糊糊,一邊吃窩頭一邊喝糊糊。沒有鹹菜也得吃飯呀,不吃飯就沒有力氣幹農活啊。

那天晚飯後,我一個人偷偷來到了李嬸家的院子裏,悄悄來到石榴樹旁邊的鹹菜缸跟前,輕輕掀開缸蓋,我擼起袖子,就到缸裏撈鹹菜。費了很大勁,才在半缸鹹菜水中摸到了一個很小的鹹菜疙瘩。我如獲至寶,蓋上缸蓋就跑回了知青點(那時我們剛搬到新建的房子裏)。

第二天,李嬸給我端來了一大瓷碗鹹菜,她苦笑著說:「俺家腌的鹹菜都吃完了,我到孩子爺爺家給你們要了一點,你們先吃著。等秋天隊裏分了疙瘩和蘿蔔,我多腌一些。」

李嬸端著空碗走了,我心裏很難受,李嬸肯定是發現我晚上去她家撈鹹菜了,我真後悔不該做這樣丟臉的事情。細算一下,李嬸家那一缸鹹菜基本都讓我們知青吃了,她家根本就沒吃多少。

中秋節那天傍晚,李嬸給我們送來了九個石榴,她說過八月節了,讓我們嘗嘗她家的石榴,可甜可甜啦。李嬸家那棵石榴樹結的石榴又大又紅,吃到嘴裏特別甜。其實,中秋節之前,我們就到李嬸家偷摘過一次石榴,那時石榴還沒成熟,吃起來有點酸澀的味道。

秋收後,隊裏分了新糧,李嬸用高粱和地瓜幹推成磨糊,攤了煎餅送給我們吃,她還幫我們腌了一大缸鹹菜。李嬸說她家也多腌了不少,等我們的鹹菜吃完了,就去她家缸裏撈鹹菜吃。

就這樣,我們和李嬸一家的關系越來越好,李叔(李會計)對我們也特別關愛,他們家做了什麽好吃的,都會讓李三(李嬸家的三兒子,大名叫李吉順)給我們送到知青點來。我們和李嬸原本素不相識,李嬸和李叔卻給了我們這麽多關愛和照顧,我們發自內心地感激他們。

從那之後,我們的鹹菜吃完了,就去李嬸家鹹菜缸裏撈鹹菜,鹹菜缸裏那股難聞的味道我們也漸漸適應了,就連鹹菜缸裏蠕動的小蟲蟲我們也不懼怕了,女生也敢挽起袖子到鹹菜缸裏撈鹹菜了。

1973年春天,我被抽調到公社革委會當了文教幹部,主要任務是到各生產大隊用石灰水寫標語搞宣傳,第二年還以公社幹部的身份到西金台大隊蹲點三個月。所謂的公社幹部,其實我只享受幹部待遇,還是農民身份,屬於臨時工,據說有轉正的機會。可到了1974年秋天,我就被公社辭退了,又回到薛家莊當了社員。

從公社回來後不久,大隊書記讓我到學校當了民辦教師,我剛當上民辦教師,我們青島國棉廠和紡織機械廠就來了招工名額,,兩名名女生和一名男生招工回了青島,我錯失了回青島當工人的機會。當時我要是不到學校當民辦教師,招工回城的肯定有我,因為我是全公社的模範知青,跟公社知青辦的關系也很好。

漸漸地,我還喜歡上了教師這個職業。當時李嬸家的三兒子李吉順正好讀五年級,他是我的學生,我自然對他要求很嚴,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就從中等生成了尖子生。

之後的日子裏,我每次回青島探親,李嬸都會推磨糊攤煎餅,讓我帶回青島。1976年中秋節我回青島,李嬸還給我摘了十個石榴,也讓我帶回了青島。我從青島回來,也會給李嬸家帶一些青島特產。李叔喜歡抽煙,每次我都想著給他買一條哈德門或一條金鹿帶回來。

恢復高考後,我考上了昌濰師專,在薛家莊插隊落戶生活了九年多,我戀戀不舍地離開了我喜愛的講台,邁進了師專的校門。李吉順連考兩年均名落孫山,在生產隊當了三年社員,後來跟他舅舅學了木匠,成了一名手藝人。

師專畢業後,我被分配到蔔莊公社當了三年中學老師調回了青島,回青島前,我買了禮物去了李嬸家,李嬸給我包了餃子,給我燉了雞肉,還把薛隊長和大隊書記也叫來了。分別的時候,我自己到鹹菜缸裏撈了兩個芥菜疙瘩帶回了青島,李嬸腌的鹹菜,我愛吃。

我退休後的第二年,李叔重病住進了醫院,等我趕回昌邑時,李叔已經停止了呼吸。料理完李叔的後事,我把李嬸帶回了青島,可李嬸說她在外面睡不著覺,待了三天就鬧著回家。無奈,我開車把李嬸送回了昌邑。

之後的日子裏,每年的中秋節我都會去昌邑看望李嬸,每次李嬸都會讓三弟(李吉順)陪著我回老家看望鄉親們,順便再給我摘幾個石榴讓我帶回青島。只可惜李嬸住在了城裏,我再也吃不到她腌的鹹菜了。

目前,九十一歲高齡的老嬸子身子骨還很硬朗,隔幾天我就跟她視訊一次,每次視訊,她都高興的像個孩子。老嬸子逢人就說,說她有四個兒子,四個兒子都孝順,她要活到一百歲。

歲月無情催人老,不知不覺間,我也邁入了老年人的行列,當年到農村插隊落戶的往事也漸漸淡忘,唯獨老嬸家的那棵石榴樹,還有那個鹹菜缸卻深深鐫刻在我的記憶裏,第二故鄉,有我終生難忘的回憶,第二故鄉的鄉親,永遠都是我的親人。

作者:草根作家(朗讀程式:郝相生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