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不開幾個問題:
首先,是天生的嗎?如果是,怎麽印證呢?
以及,是後天的嗎?與何種成長環境/事件強相關呢?成為intper是該種環境/事件的唯一匯出嗎?或者是若幹選項之一?也或者是必要而非充分的條件?諸如此類
從結論而言,基本同意 @牛ton 的回答 INTP們覺得自己為何會成為INTP?, 但還是想自己捋一遍:
首先,是不是先天?
我翻了下答案,有說先天有說後天。但是我個人認為,即便自認為先天的intper,似乎很難說是「純粹」先天的。
我的意思是,先天首先要看從什麽時候算起,至少在小嬰兒剛問世乃至此後的嬰幼兒階段,都差不多是吃了睡睡了吃,還屬於混沌未開,如果說這個階段就明確是先天intp,似乎托大了。當然,即便在幼兒階段,形態也是多樣的:
有人成天傻吃傻玩就有人乖巧伶俐充小大人還有人安靜多思愛發呆,在最愛問「為什麽」的年紀,每個人問的方向不會一模一樣,確實會有人對數理/宇宙/人生問題有額外的好奇。
一般來說,獨處多思容易被辨識為天生intp的標簽。
但問題是,intp並非唯一可以對標獨處多思的型別幼體,大概對標整個nt組都可粗粗說得通。
更何況,幼時的獨處多思完全可以轉折為成年的非-獨處多思,以及,幼時的非-獨處多思也可以轉折為成年的獨處多思。人類的性格養成並非一條直線,尤其是在青春期的生理震蕩下,在社會化歷程中必然要經歷的各種事件的刺激下,「性情大變」不是什麽小機率的事。
所以,關於先天intp的問題,我不認為可以說——有這麽一部份人,先天(嬰幼兒時期)就是個明確的intp,然後(青春期)還是intp,後來(成年)還是intp。原因很簡單,分辨率不支持。到青春期階段,八維都還沒分化完全,更別說穩定的排序,所以截止此時的顆粒度充其量能到int/ntp之類的,很難固化到清晰的intp,當然也固化不到非intp。
至多可以說——有這麽一部份人,先天偏向獨處多思(或者諸如此類的表達吧),並且這一傾向在後天的人格發展過程中未遭遇顯性的壓抑,於是以「順其自然」的方式發展為intp。
至於說先天intp能在幼兒期辨識出來的「先天」特質是什麽,也蠻值得探討。
一般來說應該釘選intp的ti或者ti-ne,但我更偏向於NT,理由相同,很難在幼兒-少年期的套用場景和功能使用中足夠穩定明確地辨析ti與te,ni與ne。所以說回來,還是不能支持有「天生intp」,但可以支持「天生NT」或者類似「天生int/ntp」這樣的天生三位組合存在。
關於成長過程中的刺激(即常說的「創傷」)。
我傾向於避開「創傷」這個詞。
其實隨便搜一下「XXXX為何會成為XXXX?」,都會看到一大堆自述童年創傷的,【愛賭的爸生病的媽上學的弟弟破碎的她】及其各種變體。我理解投胎技能不同,一些人確實比另一些人的成長過程更為辛苦與淒慘,也理解看似優渥的生活也未嘗不是華美的袍上爬滿了虱子。所謂的慘與傷,既普遍存在又並不一視同仁。
但是至少,經歷創傷這事,決不是intp的專屬特權。
再說,什麽算是「創傷」呢?如果說指家境悲慘,飛來橫禍這些實打實的,應該甩鍋給投胎,甩鍋給社會,很難說家境慘+運氣差大機率養出intp,或者intp天生災星給所降臨家庭帶來厄運,這顯然都是胡說八道,連機率都扯不上。
如果說,因為敏感早慧帶來的心理精神創傷,一方面如前所述,至少適用整個nt乃是nt+nf型別(好家夥這一下覆蓋8個型別了),另一方面,是我膈應「創傷」概念的主要原因:本質上是從剛剛降生的一團粉肉,到五感完備神經發育,與現實物理環境/人際養育環境/社會秩序的磨合過程,這裏面內建了字面意義上「脫-胎-換-骨」的生理發育,與養育者訴求-肯定/否定-爭執-妥協/爆發的互動與探知,與社會秩序的探索邊界-正/負向反饋-回避/幹預的社會化過程,這些在某種意義上都可以解讀為「創傷」,也在各個型別的成長創傷自述中不難找到,但是如果就此被這些正常的生理心理社會化發展過程,歸為煽情的創傷事件,就矯情了。
所以,我不說「創傷」,說中性的「刺激」。(後面還是說吐嚕嘴說成創傷了,反正是這個意思哈)
成長過程中對「成為」intp有意義的「刺激」事件,當然主要來自家庭,一般可以表述為「爸怎麽著,媽怎麽著」,但其實更多對應父親角色、母親角色,而這些角色未必由戶口本上的親爹媽扮演。
同時我也認真懷疑,如果把「失蹤的爸,強勢的媽」,換成「強勢的爸,失蹤的媽」能有多大區別,以及,把「強勢」換成「家暴/濫賭/酗酒/失業」,有多大區別。我的意思不是說沒有區別哈,區別肯定有,但是未必在我們標記出來的地方而已。
談到我比較認同的「消失的爸,控制欲強的媽」
父親角色的不在場,結合我自己經歷和看到的有限intper自述樣本來看,意味著既無威權壓迫,也無父愛如山,談不上某種東西的負面「缺失」,而只是中性的沒有這樣一個角色「在場」,這個角色的背後,也可以理解為「秩序」。
關於「強勢的媽」,我想說說有別於促成其它人格型別的地方。從主觀感受上講,所有人在成長過程中都受過來自環境的這樣那樣的所謂「創傷」,畢竟鮮有人可以由嬰兒狀態一路順暢無「阻」地成為真實意義上的「巨嬰」並幸運度過此生,有「阻」就有創傷,由重要創傷而來的應對、(正負)反饋、互動,在最終塑造了一個人成為這樣或那樣的人格。
一切的起點,當然是「創傷」或者刺激的性質與形態。
我在其它型別的創傷討論議題中發現,intp的創傷相對獨特之處,可能是非暴力。
記得在哪個entj答主的貼文上看到,成長過程中同樣被創傷很多年,他的一個nt好友(可能是intj?)選擇了回避,向內探索,而他,選擇向外直接打出去,一直到他有能力打穿。於是我意識到一件事,在同為nt類的創傷中,intp的創傷從形態上來說,相對隱性,而不是什麽顯在而具體的暴力、懲罰、排擠、物質匱乏等等,不是那種具體的、眼前的、有待並且可以具體「解決」的。
從我自身經歷和看到的intp自述來說,所謂「控制欲強的媽」這個角色擔當,大多來自相對正常(各種意義上平均水平)的家庭形態以及母親角色,而控制欲強本身就是個偏抽象的形容,不一定會少給零花錢,但可能要監視你每一分錢的使用,未必對學業有多麽苛刻的要求,但可能要盯著你寫每一張卷子每一個字並且時時跟老師「對賬」,未必不允許你跟同學發展友誼,但要掌控你的所有朋友並幹預你跟誰好不跟誰好。總之,不是某一件具體的事上讓你求而不得無能為力,而是來自秩序的規訓。規訓你的這個秩序,看不見摸不著,卻又務必強烈地像克蘇魯一般「在場」,正如「父親」角色的不在場一樣。
這在intp的經歷中是蠻重要的事。
很多人說intp先天喜歡用ti或擅長用ti,是不是喜歡或擅長,我並不太確定。另外前面說了,在創傷前的嬰幼兒時期,先天傾向性我覺得至多能明確到T(相對於F),恐怕談不上Ti/Te的細分顆粒度。
但是在青春期如果碰到這種秩序性的規訓,一時還談不上你喜不喜歡,先得問問什麽管用。面對來自秩序而非具體人事物的挫折:
——Fi直給的「做自己」是不成立的
——Fe的懷柔政策一定是用過但不管用的(開玩笑,如果控制欲強的媽能被你懷柔高情商之類的給化解了,怎麽配稱控制欲強的媽?)
——至於T嘛, Te只能解決具體的事,比如媽嚴格規定你早上必須喝下一整杯牛奶,你可以用Te偷偷倒掉/大吵一場掀桌子/撒嬌打岔混過去,這都是ok的,但是創傷來自(對你的方方面面事無巨細)控制欲強的媽,而不是(對你的一時一地一件具體事)控制欲強的媽,一城一池的得失,沒意義,用Te做不到在方方面面解決「控制欲強」的問題,如果你面對的事真正意義上的「控制欲強的媽」。
——那就只剩下Ti了,去認知而非去行動,因為能做的都做了,不管用,所以還是先去看明白,去理解不可理解的人和事,但無需認同。去籌劃與展望,而非去瞎拼亂撞地試錯,Fi/Fe/Te能試的都試過了,都是錯。當身處困局,所有力所能及的路都不通,怎麽辦呢?不是再繼續撞墻,而是「回避」,去動腦而非動手,去想象現有局面之外的場景、可能、通路(Ne),去試圖獲取(至少趨近)上帝視角,在更大的時空和維度內俯瞰迷宮,觀瞧疑似的出口,思考可能的通途。
這會是個蠻長的周期,很可能貫穿整個青春期。
原因無它,要等到差不多青春期結束,才能熬到經濟獨立生活獨立,以及,「控制欲強的媽」逐漸衰弱——不管具體是誰具體擔當這個角色,更以及,經過長期的鍛煉,你的Ti已經對於以這個具體形態存在的克魯蘇的本質、邏輯、形狀有了足夠深刻的認知,你的Ti 在Ne的加持下已經足夠清晰地看明白了迷宮地圖,並且沙盤推演了越獄路線和時機,這個時候,可以動手了!
其實也沒什麽可動手的。因為這是一個迷宮幾乎自動瓦解的時機,你只要像遛彎一樣走出去,就越獄成功了!終於你置身高墻之外的大世界,帶著多年磨煉出來的Ti與Ne,可以開掛了。於是你本能地掏出看家本領Ti-Ne,對著終於展開的世界,以動腦不動手為綱領——認知,mapping, 越獄,again, and again, and again...
終其一生。
最後,雖然我不能同意有「純粹」先天的intp, 但是也不得不承認,所有後來成為intper的人,早期都有點稟賦在身上的:
那就是在遭遇來自秩序規訓的困局之前,有先天不太拉胯的ti, 至少在fi/fe/te都不管用的情況下,要掏ti能掏的出來。在眾多個案中肯定有掏不出來,或者掏出來用不動的,那就回轉頭再試一遍fi/fe/te,找相對好用的用,最終發展成別的主功能型別。
以及,在遭遇規訓之前,多多少少有過一段時期讓ti(T)足夠舒展與舒適comfort,於是才會在遭到規訓的時候產生不適discomfort,才有破局的動機和需求。直接誕生在規訓之中的孩子,不會感到規矩的束縛更不希求破墻而出。
如果說人的成長就是經歷創傷的重塑,那麽所有性格型別的形成無論是來自更抽象的秩序規訓,還是來自更具體的種種困境,其實都普遍承載著秩序規訓的內容。所不同的是,不同的困局形態和破局策略,給各個型別帶來不同的成長與收獲。
對於intp來說,破局後收獲的決不是什麽行動力(Te),開玩笑,根本就不是靠行動力破的局好吧?當然更不是什麽豐富的情感共融(Fe)或自性舒展(Fi),而是對於「秩序」本身的日益加深的困惑。
intp往往不是直接誕生在秩序局裏,在遭遇規訓之前,很多intp往往會因緣巧合有那麽一段自性舒展的時期,而後才以某種方式進入秩序規訓局,因此對於「秩序」這個東西,intp的觀感恐怕有別於其它所有型別:
intp不太會像對秩序產生欲望——無論是攀爬都某個秩序高位,乃至做既有秩序的王,或者掀翻現行秩序取而代之,做新秩序的開創者和新王,亦或者胸無大誌只求在秩序的犄角旮旯鼓搗些邊角料來過生活,都不是。
intp看「秩序」像個克蘇魯,難以理解其存在本身,對於不可名狀的巨物感到不可名狀的惶惑。這種惶惑會貫穿intp的一生,很大程度上也成為其虛無感的來源,更驅使intp一再地本能地「自行出局」而非削尖腦袋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