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一聲猛喝,鐵杖一個泰山壓頂,向春梅當頭壓下。論真實的武學,章越在春梅之上,他仗著鐵杖沈重,狂攻猛打,漸漸占了上風,春梅到底沒什麽見識,氣力不濟,鬥到後來,給兇相畢露的章越死死壓住,不禁有點膽怯了。
不知不覺,兩人鬥了二十余招,就在此時,忽聽得有人「咦」了一聲。高手過招,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這人「咦」的一聲,聲音似是遠遠傳來,聲音未落,已如在耳邊。章越固是一聽就知來者是個高手,連武功不如他的春梅也知來人不是普通人了。兩人都是不由自主地停了一停,不約而同地回頭張望。
但見來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這小夥子身材高大,眉清目秀,章越一眼望去,似覺曾識。眼看這小夥子就要來到面前,章越只好趕忙打算先把春梅打發了,再騰出手來對付這突如其來的小夥子。他一面進招一面想:「這小子是誰,好像在哪裏見過?」心中思忖,手下不緩,又一個飛龍盤柱,鐵杖挾風,化作一道烏光,疾撲過去!
只聽「當」的一聲巨響,聲如巨鐘鳴響,春梅的海玉劍給章越猛力一碰,脫手飛上半空,春梅手臂麻木,連退了七八步才勉強站穩。原來章越這一招乃是丐幫鎮幫絕技七十二路伏魔杖,剛猛無極,春梅氣力弱小,給他逼得只能硬接,章越的猛力一擊果然一擊成功。
那小夥子正好跑來,但見海玉劍余勢未衰,好似一道銀虹從半空落下,恰恰飛到小夥子面前。小夥子道:「好!」順手一招,把海玉劍接到手中。說時遲,那時快,那小夥子手起一劍,向章越迎面就刺。章越本能的用鐵杖一撥想撥開小夥子刺來的一劍,那小夥子一聲冷笑,海玉劍橫劍一格,左手雙指一夾,就把他的鐵杖奪出手去,右手虎口給勒得火辣辣地一陣疼痛!
章越的武功在丐幫八老中排名第三,在江湖中也不算庸手,但交手不過兩招,就給敵人奪走兵器,心中的驚愕,當真無法言喻!那小夥子只是用了一招極為普通常見的借力打力,就破了他的招數,就算章越的大師兄謝火龍也未必辦得到。借力打力並不難練,學過武功的人,一般多少都會,只是靈巧與功力有所分野罷了。但勁道拿捏得分毫不差,像這小夥子這樣大巧若拙、舉重若輕的境界,那可就絕非一般人所能為了。
直到鐵杖被奪,章越才驀然想起這小夥子是誰,不禁大吃一驚!
只聽小夥子冷笑道:「你的伏魔杖倒是有幾分火候,用來欺淩弱小是夠了!章老頭,還記得我高無忌嗎?」順手一擲,鐵杖直插入地,直至沒柄。
章越氣得老臉變色,勃然作怒道:「好,姓高的,你既然存心替人強出頭,那我老叫花子也只好得罪了!」口中說話,雙掌已是畫了一道圓圈,一招大開碑手,向無忌猛擊過去。無忌冷冷贊道:「好功夫!」把海玉劍拋回給春梅,雙掌如環似封似閉,飛快地轉了三個圈圈,只聽「砰」的一聲,掌風激蕩,章越不由自己連退三步,無忌卻只是微微晃了晃。章越胸中氣血翻湧,無忌面色如常,說時遲,那時快,無忌身形一晃,倏地撲來,一掌拍出,掌力好似巨斧開山,鐵錘鑿石,章越急忙身隨步轉,正要跨步進招,忽覺勁風颯然,一股雄渾的力道,儼如暗流洶湧,突然襲到。 章越大吃一驚,連忙轉過身來,只聽又是「砰」的一聲,如雷震耳,兩人已是硬碰硬交了一掌。這一回無忌淵停嶽峙,紋絲不動,章越又連退了三步,嘴角滲出了絲絲血痕!
章越給無忌一掌震得五臟六腑都似給人捏了一把,痛得臉色煞白,雖未至於立刻給無忌震倒,這一驚已是非同小可,心想:「我的大力金剛掌和伏魔功都已為山九仞,怎的不如這小子?難道那老禿驢把自己一身的絕技都傳給了這小子不成?」他知道甘鳳池血洗天山劍宮,卻不知在白猿谷中折辱他們八人的三戒大師早在天山派被毀前就已坐化,無忌的武功是在天山絕谷得傳於白雲師太,而非三戒大師。
這霎那間,章越禁不住一驚,「難道那老禿驢也在此處?若是如此,那可糟了!」心慌意亂之下真氣急凝,連環三掌拍出,雙掌相交,無聲無息。章越的身子卻已飛了起來!原來無忌的胸口給章越打了一掌,毫發無傷,但他長臂一伸,五指如鉤,抓住了章越的琵琶骨用力一捏,章越長聲慘叫,給無忌一手甩上半空,啪嗒一聲,跌了個死去活來!琵琶骨被抓碎,章越的一身武功多好,也登時全廢了。
只聽無忌冷冷說道:「對不住,今天我不得不廢了你的武功!」
這霎那間,與章越一道同來的顧海生和其他幾個丐幫弟子聽到無忌的話,都情不自禁只覺一股寒意,直透心頭。
章越的琵琶骨給無忌捏碎,就算找到千年續斷立刻請名醫醫治,半年之內武功也無法恢復如常,何況千年續斷極為難得,也不是想找就找得到的。章越又氣又怒又恨,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本來已經奄奄一息的他,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居然大聲罵了出來:「小畜生,有種你殺了我!否則我只要有一口氣在,絕不會放過你······」他是忍受不了琵琶骨碎裂的劇痛,想圖個痛快,用激將法激得無忌一掌把他殺掉的。
他正要再罵下去,只聽無忌冷冷說道:「你再罵,我就割掉你的舌頭!嘿嘿,你想求死嗎,我偏不讓你那麽痛快!」接著他又冷笑一聲,說道:「我廢你武功,是報白猿谷丐幫八老意殺我之怨;我饒你一命,是讓你滾回你的叫花子窩好好養傷,希望你尋得良藥可以養好傷處,再來找我報仇!現在我代主逐客,你們從哪裏來,就滾回哪裏去,永遠不要再來,否則我絕不會再留情面!」
這時只聽有人說道:「說得好,我就喜歡老弟恩怨分明!」原來是宇文雷和宇文老夫人來了。宇文雷手裏還抓著一個人,這人一身農夫的打扮,臉色蒼白,嘴角流血,肩窩塌陷,好像一條給打斷了脊梁骨的喪家之犬,正有氣無力地發出痛苦的呻吟。宇文雷順手把他往地上一扔,冷笑說道:「堂堂丐幫,竟然和臭名昭著的金城派沆瀣一氣,丐幫祖師的臉都給你們這些不肖子孫給丟盡了!」原來他抓來的那個人就是這次到宇文家來搗亂的主謀之一馬少武。宇文雷一看他掌心殷紅,就已猜到他的來歷,輕而易舉頂把他捉住,捏碎他的琵琶骨,廢了武功。
宇文老夫人說道:「丐幫歷代英豪,不乏熱血漢子,傳到你們的手中,居然勾結邪魔外道,做出這些令親者痛仇者快是無恥惡行,有什麽面目去見你們歷代祖師?」雖說宇文老夫人並不知丐幫和金城派的真正來意,但顧海生和章越給她義正詞嚴一番呵斥,兩個人都又羞又愧,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們本來就心裏有鬼,現在除了失望就是羞愧,怎麽還好意思爭辯?其他幾個丐幫弟子也面面相覷,一個個咬著嘴唇,不知說什麽話好。
宇文老夫人說完了話,對宇文雷吩咐道:「我們家簡陋,不足以招待這些‘貴客’,你把他們都送出去吧!我懶見外人,不是大事,就不要來擾我的清凈了!」宇文雷連忙躬身道:「是。春梅夏蘭秋竹冬雲,你們陪老太太進去!」四位侍女一起應聲,簇擁著宇文老夫人入後堂去了。
宇文老夫人走後,宇文雷對丐幫的人說道:「家慈發話饒你們一命,否則我一個人就可以把你們活埋在這兒!你們的謝火龍要找麻煩,讓他盡管來找我宇文雷好了,我就在這兒恭候他大駕光臨!現在你們都滾吧!」顧海生等人聽他這話一出,個個如奉綸音,拖著章越一窩蜂地向門外跑去。
丐幫的人走了,馬少武可就嚇得屁滾尿流了。金城派向來在江湖中是給人當成邪派的,他們的上一代掌門松雲道長有心挽回金城派的江湖聲譽付出了不少努力,但黃少雲當上掌門之後又走回老路,投靠朝廷,充當鷹犬,追名逐利,可以這麽說,宇文一家在黑白兩道的勢力雖是盤根錯節,也不能不給「江湖第一大幫」丐幫留幾分面子,但金城派人微言輕,又當了爪牙,宇文家卻未必給金城派好臉色。
宇文雷只是把手放在馬少武琵琶骨斷裂的肩頭,還沒用力,馬少武已殺豬一樣大叫了起來。宇文雷哈哈笑道:「你這樣一點膽色也沒有的膿包草包,也敢在江湖中生事。說,你們是為了什麽而來?」五指微微用力,馬少武「媽呀」一聲,痛得哭了起來。無忌又好氣又好笑,說道:「你還想要你這條狗命,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從實招來,我這位宇文兄的脾氣可實在不太好,把他惹急了,我看沒你什麽好果子吃。」
馬少武嚇得半死,哭哭啼啼地說:「饒命,饒命呀,我們,我們是為了靈渡散人而來。」
宇文雷又是一笑道:「你們怎麽知道靈渡散人在我家裏?」五指作勢,又要向他肩頭抓下。
馬少武給他嚇得魂魄不齊,連忙再次求饒:「訊息來源,是章越提供給我的,他從哪裏打探出來的訊息,小人的確不知呀,哎呀我的媽呀,我我我我真的不知道啊,嗚嗚,嗚嗚嗚嗚。」無忌道:「你和他是什麽關系,他為什麽要把這個訊息告訴給你?」
馬少武哭天抹淚地說:「我和章越是好朋友,他來找我,告訴我靈渡散人的訊息,並向我提出事成之後,我抓靈渡散人去向甘鳳池邀功請賞,他則要靈渡散人的那本彭和尚留下的拳經。」宇文雷說道:「就因為這個,所以你們一拍即合?」馬少武對他的咄咄逼人怕得要死,見他又逼近身邊,嚇得臉色發白,連忙一疊聲地說:「是是是是·····」無忌問道:「章越告訴你靈渡伯伯的下落訊息,的確沒有提到訊息從哪兒來的嗎?」
馬少武抖抖索索地說:「你,你讓我好好想想······」宇文雷喝道:「你快快想,想慢一步,我可就沒這耐心了!」馬少武想了好久,才說:「他,他只說,只說訊息是一個手眼通天的人······」忽然啊的一聲慘叫,驀地撲倒在地,再也沒有了一點聲息!與此同時宇文雷飛身縱起,喝道:「好小子,你敢跑到我家來殺人!」一個黑衣人也從假山之後現身出來,只聽他發出陰冷的笑聲,袍袖一拂,一掌拍出,宇文雷伸手一接,只覺一股冷氣透關而入,全身血液都幾乎凝凍起來,情不由主一個踉蹌,無忌尾隨而至,一劍刺出,那黑衣人嘿嘿冷笑,瞬息之間連換三種身法,無忌引劍再刺,那黑衣人已是飛上墻頭,尖笑聲中幾個起落,消失在了無忌視線之中。無忌趕忙跑回來,但見宇文雷雙手合抱,正盤膝坐地運氣調息,睜眼喝道:「我不要緊,你去,去追他,看看他到底是什麽人!」
無忌急忙從園裏跑出來,他此時輕功已然不弱,循著那黑衣人逃走的方向直追下來。剛出園門,忽聽有人低聲喝道:「站住!」無忌驟然止步,回頭張望,大吃一驚,叫道:「師叔祖!」樹林裏緩緩走出四人,領頭那人滿頭灰白,淩亂如草,形似猢猻,正是五年不見的公羊無傷!他的身後,還跟著銅駝鐵劍司空不二和司空不二的兩個徒弟「無常吊客」成星野和南宮雲岫。
南宮雲岫站在公羊無傷下首說道:「高無忌,你還認你的師叔祖嗎?當年他曾費盡心力保你,希望把你調教成材,想不到你卻變成了一個欺師滅祖、殺害師父的壞蛋!尊長在上,你還不趕快跪下來向師叔祖認罪,求他從寬發落!」她雖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無常吊客」,但從來也沒錯殺過一個人,她作為女子,有她心細如發的地方。五年之前馮素素不幸慘死時,她離無忌和馮素素都還遠,並沒有看見無忌的寶劍是如何插進馮素素的胸口,以常理度之,無忌絕不應該對他師父忽然起殺心的,血案已成,其中一定另有緣故。這五年來他們一直在找無忌的下落,南宮雲岫最希望找出真相,與公羊無傷對無忌的憤恨心情有所不同。
她是好意給無忌指一條路走,不料反而激起了無忌的反感和憤怒:「我沒殺我師父,害死師父的人不是我,我為什麽要認罪?」他說著挺起胸膛,冷冷地向南宮雲岫說道。
南宮雲岫這一氣非同小可,她氣呼呼地喝道:「高無忌,你背叛師門,殺害尊長,眼中沒有我們也還罷了,難道你連師叔祖也要忤逆嗎?」
無忌亢聲說道:「你問我忤逆?我也正想問你們!」
南宮雲岫道:「好,你要問什麽,說吧!」
無忌說道:「你們來這裏做什麽?」
公羊無傷怒道:「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應當明白!我只問你,你認不認殺師父的罪?」無忌說道:「什麽?」公羊無傷喝道:「你師父是不是死在你的劍下?」無忌道:「我再說一遍,師父是死在我的劍下,但是師父卻不是我殺的。」公羊無傷怒極反笑:「豈有此理,你這些屁話說出來誰信?」
無忌大聲說道:「我知道你們不信,我沒有做欺師滅祖的事,為什麽要人相信我?你們不究真兇,非要認定是我殺了師父,那是你們的事情!」公羊無傷勃然大怒,唰的抽出長劍,喝道:「逆徒,你現下年紀尚輕已然如此,將來長大了,武功更好,還能不更胡作非為?好,我先殺了你,免貽武林之患!」長劍橫起,劍光耀目,劍尖微顫,指住無忌胸膛。
無忌神色自如,嘴角掛著一絲冷笑,望著公羊無傷。他禁不住心中的傷痛,一顆晶瑩的淚珠,滴在明晃晃的劍尖上。
南宮雲岫對當年的事越發起疑。如果無忌果然是殺害師長的叛徒,此時他應會立即逃走,為什麽會掉眼淚?於是忙道:「公羊師叔,你廢掉他的武功,留他一條性命吧!高無忌,你要活命,快快跪下來向師叔祖求情!」無忌望著公羊無傷許久,非但沒有求情,反而冷笑著說道:「你們是要來殺我的,何必拐彎抹角?南宮姑姑,多謝你沒加掩飾,這下子我全明白了!」
南宮雲岫問道:「你明白什麽了?高無忌,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無忌冷笑道:「多謝你的好意。我終於明白為什麽江湖上那麽多人都想殺我而後快,原來弒師這個名聲是師叔祖傳出去的!好,你們自認為是武林俠義道,我是無惡不作的‘弒師惡徒’,生米成了熟飯,我怎能回頭!不過,你們想要殺我,恐怕沒那麽容易!」唰的一聲,他的天龍短劍劍也拔出來,冷冷的盯著公羊無傷的劍尖。
公羊無傷氣得渾身發抖,怒目圓睜,可把南宮雲岫嚇慌了,連忙搶先動手,說道:「這種小事,不勞師叔動手,讓我替師叔把他拿下吧!」公羊無傷聲音發顫,低聲喝道:「南宮師侄,對這惡徒你無須手下留情,要是不能將他活捉,盡管格殺勿論!」 南宮雲岫只怕公羊無傷一個怒不可抑搶先下手,不待他話說完,已是唰地一劍刺出!
但聽無忌笑聲不絕,震得四人耳鼓嗡嗡作響,劍風人影中,只見無忌出手如電,當的一聲,把南宮雲岫震得倒退了四五步,成星野大吃一驚,飛身搶進,他們夫婦號稱「無常吊客」,雙劍聯手之下,不知擊敗過多少江湖中的成名豪傑,但見雙劍一合,兩口寶劍化成了一個圓弧,金風貫耳,劈胸插腹,無忌腳跟一旋,硬生生將天龍短劍撤了回來,側身一讓,一招「天山風雨」,劍光如環,四面八方反擊出去,但聽得劍光震蕩,聲似龍吟,無常吊客各自退開三步,而無忌的身軀也晃了幾晃,這一招「天山風雨」竟被他夫婦雙劍聯手,硬震回來!
無忌心中暗暗吃驚,在他心目之中,無常吊客就算夫妻聯手也不及他,哪知陰山一戰之後又經過了天山大劫,他們的聯手劍法已大為進步,較之五年多以前已不可同日而語。他們原先的劍法是該分的時候分,該合的時候才合,遇上武功比他們高的人,很容易給人各個擊破。但現在是他們的劍法已練到相互合契,不管敵人如何厲害,只要連起手來,功力就平添一倍,兩個人的功力就如同四個人,已是功力大增。
說時遲,那時快,南宮雲岫與成星野退了三步,立即又各自歸位,雙劍直逼過來,無忌這回不再掉以輕心,天龍短劍緩緩刺出,剛才他那招「天山風雨」攻勢淩厲,劍力向四面分散,現在他以守為攻,劍光凝聚,雖還不能將成星野夫婦擊退,但成星野夫婦在他嚴密的守勢之下,也不能再進半步!
雙方相持不下,但見成星野眼冒怒火,劍風貫耳,隱隱挾有風雷之聲,夫婦合力,端的有雷霆萬鈞之勢。無忌沈著應付,但成星野夫婦一劍接著一劍,一劍比一劍更重,大約過了十招,無常吊客的劍光已逼到了無忌身前四尺之地。
無忌知道如此下去,終必被雙劍困死,突然目閃精光,驟施殺著,大喝一聲,天龍短劍倏的攻出,劍尖指向功力稍弱的南宮雲岫,南宮雲岫橫劍接擋,給他一劍沖退幾步,無忌正待突圍而出,忽覺腦後風生,成星野的長劍如風襲到,無忌身子一撲,幾乎給成星野的劍風震倒,幸他變招得快,才免一劫。但這麽一來,成星野夫婦分而復合,攻勢瞬間又加強了幾分。
果然不過數招,無常吊客又踏進了一步,人影交錯之下只聽得砰的一聲,無忌肩頭吃了南宮雲岫一掌,緊接著「嗤」的一聲,後心又給成星野刺了一劍。成星野這一劍勁道十足,滿擬一劍就能置無忌於死地,哪知一劍刺出,劍尖倏然一彎,無忌恍若無事,他的劍卻半分也再難深入。但見無忌倏地回身,喝道:「我有心相讓,你們偏要步步緊逼,這可不能怪我了!」忽聽他一聲長嘯,奪魄驚魂 ,嘯聲未落,劍光縱橫,就在劍光罩頂之際身形驟起,騰空一劍直刺下來,這一劍正從無常吊客雙劍合縫之處刺下,但聽得叮叮兩聲,兩口長劍幾乎同時給他彈開,無常吊客各自身形一側,劍走偏鋒,左右夾攻,他們夫婦的劍法配合極為純熟,攻守兼備,無懈可擊,但見三道銀光,忽分忽合,恍如銀龍飛天,半空相鬥!
三個人的身法都快到極點,令人眼花撩亂,漸漸人影劍光,混成一片,竟分不出哪個是無忌,哪個是無常吊客夫婦了,就連公羊無傷和司空不二生平經過風浪無數,也看得目眩神搖,不敢透氣!
三人輾轉攻拒,轉眼鬥了三四十招,正在這時,只聽無忌又是一聲大喝,劍光橫空一蕩,登時發出一片金鐵交鳴之聲,三條人影倏的分開,但見無常吊客夫婦面色鐵青,手上的長劍都只剩下半截!
南宮雲岫驚魂稍定,茫然自思:「當真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這兩句老話說得一點不錯。這小子只是消失五年,我夫婦聯手也已不是他的對手了!」
只聽無忌喝道:「你們還要逼我麽!」
公羊無傷冷冷說道:「逆徒,你自恃武功高強,今天不給你一點教訓,你還不知地厚天高!」足尖一點,身似飛箭般直撲過來,喝道:「你以為能勝過成家夫婦,就能在我手下逃脫,那是白日做夢!我給你機會考慮是否悔罪,你若還是執迷不悟,我就要替天山清理門戶、廢你的武功了!」公羊無傷只說要廢他武功,比最初想要殺他已退了一步。但聽在無忌耳中,卻是更加刺耳,心中越發激憤。他想道:「原來就是這樣。你就全不念一點情分,定要把害死師父的罪名安在我的頭上!我沒了武功,就只能任你們隨意擺布、日後也沒有誰來為我洗冤了。嘿嘿,你只是我的長輩,可沒教過我半點功夫,我憑什麽聽你的?是也非也,憑什麽讓你裁斷?」
想到這裏,他冷冷一笑道:「你認定我是弒師的惡徒,張口便罵,動手便打。你以為我當真怕你不成?不錯,你厲害,你有本事,盡管上前來殺了我!要廢我的武功,哼哼,恐怕沒那麽容易!」
公羊無傷又給他氣得面色灰白,喝道:「莫說你犯了欺師滅祖的大罪,就憑你現在的狂妄之言,我就可以取你性命!好,你不到黃河心不死,我就讓你瞧瞧,我有沒有本事廢你的武功吧!」無忌針鋒相對,冷笑道:「好,放馬過來吧,讓我看看你是怎麽廢我的武功!」公羊無傷勃然大怒,唰唰唰一連三劍,無忌身形驟轉,捷如飛鳥,從他身旁飛掠而出,錚的一聲,眼前寒光閃閃,冷氣森森,無忌劍走輕靈,劍鋒指處,寒光四射,公羊無傷運劍成風,一個「左右逢源」避了無忌的兩招,長劍回環疾削,寒光起處,攔腰掃來。正在這時,無忌天龍短劍劍一揮,正好與公羊無傷的長劍碰著,只聽「當」的一聲,公羊無傷扭腰閃避,鬢角陣陣沁涼,左邊白發給無忌的劍光割了一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