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自澳門賭場回來後,我徹底認識到老
K之前再三提醒的話不是玩笑:做我們這行,有兩個行當的人千萬別沾惹,一個是官場,一個是黑社會。
光哥的死讓我意識到,那個宋先生果然心狠手辣,如果當時不能及時脫身,等待我的後果不堪設想。這要感謝「google」,如果不是他提醒我,可能我很難察覺「走水」的荷官,也不曉得他後來怎麽樣了。
更要感謝的是老 K,但他是如何知曉我在澳門,又怎麽知道我身臨險境?為什麽對我如此關心和照顧?這一切的疑問讓我迫切想見到老K,當面問問他。
好在,很快我就收到了一封陌生信件。
信件主題是「客戶安防監控布點圖」 ,點開就是一份商業地產的監控視訊布點的 CAD圖紙。我自己開的就是監控視訊的店鋪,此類圖紙也是我和客戶信件的常見內容。
信件內容顯示:「阿鬼,這個商城的監控布點我已經做好,你註意看下弱電間有無問題,到時聯系。」
乍一看,這是和我業務有關的一份商業信件,但是信件落款是個英文名字 Leopold I (利奧波德一世)。我一下坐了起來,因為這是一封來自老 K的信件!
這個利奧波德一世,正是撲克牌裏黑桃 K的原型人物,也稱為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利奧波德一世。這個皇帝平時熱愛戲劇,喜歡穿著戲服出現在公眾場合,曾多次打退土耳其的入侵,是奧地利比較有作為的國王,後來死於意外暗殺。
黑桃 K正是老K的代號。
監控布點圖真正內容自然不是什麽「監控視訊的布點」 ,這是老 K之前就和我約定過的特殊情況下的聯系方式,只是一直很少用上。如果收到這份信件,就表明他和我之間的一切正常通訊手段都不能再使用,也意味著他處於危險境況。
按照約定好的解密方式,將信件圖紙裏「弱電間」 中標註的尺寸數位,從左到右按順序整理,得到一組 32位元的數位密碼,然後對應到我們事先安排好的一本小說,很快就轉譯出具體資訊。雖然這種加密方式極其簡單粗糙,但是只要不知道那本小說是什麽,就算有人知道這串數位密碼,也很難解出真正的資訊。
很快,我就轉譯出來了:「情況復雜,明天下午兩點,中心公園人工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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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公園距離我的店鋪不遠,是個鬧市區裏建起來的綠地公園,也是我們附近較大的一處自然公園,裏面有個人工湖垂釣區。
第二天下午,我提前趕到,在湖岸邊來回溜達,想看看老 K會在哪裏出現。
就在我走過一個打著遮陽傘、身穿釣魚套裝的人身邊時,我聽見他輕聲說:「在這裏,坐下。」
正是胡子拉碴、架著副墨鏡、 頭戴漁夫帽的老 K。幾個月沒見,他更加滄桑,皮膚也更加黢黑了。
「阿伯,今天釣到了多少魚?」 我裝作看客,蹲在了老 K身邊。
「沒多少,就來了條呆頭魚。」
老 K頭也沒轉,隨手丟給我一副折疊板凳。我知道老K在和我打趣,老老實實坐了下來。
「你到底跑哪裏去了?為什麽要在這裏碰頭?到底出啥事了?」我一坐下就忍不住開始埋怨起來。
老 K左右環視了一圈,一副說來話長的模樣。
「你不也不聲不響就去了澳門,差點回不來了吧。」 面對我連環炮似的提問,老 K笑著回了一句。
「 是啊,江湖險惡,要不是你事先讓人提醒我,我可能就真回不來了 ……你怎麽知道我在澳門?為什麽不直接來告訴我?」
「你在澳門差點燒了一間五星級酒店,這麽大的事情,我怎麽可能不知道。」
老 K說,當時他人就在香港,起初並不知道我和阿華去了澳門。但是澳門也不大 ,一家五星級酒店出了那麽大的意外,訊息很快傳播開來,何況老 K本身在澳門就有自己的訊息渠道。
本來他見我已經安然回到內地,就放下心來,結果得知我再次去了澳門,而且被宋先生留下來做事,這讓他頓覺不安起來。
「宋先生到底什麽來頭?」 我問老 K。
既然這家夥連我在澳門「差點燒了酒店」 都知道,那個宋先生,老 K肯定也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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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的浮漂 似乎抖動了幾下,老 K急忙提竿,結果一無所獲,魚餌卻被小魚啄食得一幹二凈。
「小魚饞,大魚貪。」 老 K感嘆了一句。
「這個宋先生不簡單,他的生意不僅僅是開賭場,還做房地產,那計畫比他開賭場還賺錢。」 老 K介紹,宋先生的業務很廣,以地產最為暴利。他聽說S市有個大型城市綜合體改造計畫,連拆遷帶建設總投資達到幾十億規模,就派人去爭取。結果獲得了最後的投標機會,卻在市裏的計畫評議會上,被一位領導否決了。
宋先生獲悉後,想方設法地接觸這位領導,但是這人不貪財不好色,對宋先生公司的種種暗示都軟硬不吃。這讓宋先生既惱火又著急,讓人務必將領導的喜好弄清楚,好後續公關。
「你知道,現在這社會,想知道一個市級領導的喜好,非常困難。」 老 K感嘆道。
我知道老 K的意思,這些官員都無比謹慎,喜怒哀樂基本不形於色,也不會輕易展示自己的喜好,避免被人利用。普通人想投其所好,是件非常考驗情商的技術活。
後來,宋先生的人七拐八繞後,經過仔細調查得知,這位領導有個兒子在國內一所不錯的大學學習書畫藝術,還打聽到這位領導曾在公開場合無意間提及自己家過年的春聯是兒子所書,言談間充滿自豪。
幾經考慮,宋先生人找了家有名氣的畫廊,聯系到領導的兒子,表示願意購買他幾幅書畫作品。
買下後,畫廊利用關系將畫送到了當時的上海藝博會參展拍賣。宋先生又委托其他人將作品重金拍下。
整個過程,宋先生的公司都沒露面,全部是委托他人進行。
耐人尋味的是,不久, S市再次討論城市綜合體改造計畫時,這位領導對宋先生參標公司的態度不再強硬,甚至表示鼓勵競爭,多資源結合來推進該計畫。
宋先生的公司順利拿下計畫。沒多久,這位領導調到了其他城市,宋先生的公司也跟著成了該市舊城改造的主要計畫公司。
「那個領導既然不知道是宋先生的公司在運作這事,為何又同意了宋先生公司中標?」我有些不解。
「官場和商場上很多事情,向來是看透不說透,大家都是聰明人,他對自己孩子幾斤幾兩還不清楚?突然有人重金來運作自己孩子的作品,無非是有求於己,人家心裏都有數。」 老 K解釋道。
老 K又告訴我了另外一件事:宋先生有家KTV,交給他弟弟管理。一次因為瑣事,他弟弟和幾個古惑仔發生爭執,被痛揍了一頓。事後,惹事的古惑仔懼怕宋先生的背景,主動擺酒賠罪。宋先生不但非常客氣地當場向古惑仔賠罪,還主動讓帶著傷的弟弟也敬酒賠罪,連當天酒席的費用都悄悄買了單,讓幾個古惑仔非常感動。誰知一周後,這幾個古惑仔被人砍斷手腳,丟棄在一處垃圾堆裏,警方一直沒找到兇手。
所以當老 K聽說宋先生找我去地下賭場抓內鬼,十分擔心。他已經從其他渠道得知,宋先生明知光哥吃裏爬外,卻假裝毫不知情,找個不相幹的外人去拆穿光哥,想趁機將賭場裏光哥一夥的勢力徹底清洗掉。
至於我,沒用了,自然也留不得。
老 K當時在香港有事處理,實在脫不開身,只好讓自己的線人「google」時刻留心著我。他又聯系到之前合作得還算愉快的大頭,對方答應盡力說服宋先生,表示留下我還可能有用處,讓宋先生手下留情。
我實在沒想到,圍繞在我背後的故事如此兇險,也沒想到老 K在背後為我做了這麽多。估計沒他,我早不知道死幾回了。
沒等我表示感謝,老 K掏出根煙丟給我,打斷我,「別廢話了,要不是我,你也趟不進這攤 渾水,這次這麽倉促找你,其實是想看看你能否幫我個忙 ……老實說,這事有一定危險性,也沒什麽報酬,純屬我個人私事,你可以先考慮下。」
老 K自己也摸出根煙,叼在嘴邊,拿著打火機卻幾次沒打著火。
我感覺老 K這次有點怪,合作這麽久,他要麽氣定神閑運籌帷幄,要麽葷素不忌地亂開玩笑,似乎沒什麽事情可以難住他。今天似乎有些失態了,這說明他要和我說的事情非同尋常。
老 K對我來說,不光是亦師亦友。其實在我的內心,對老K還隱藏著另外一種感情:我爸病逝得早,是媽媽一手將我拉扯大,很不容易,小的時候我就很想有個能帶我玩、無所不能的爸爸……老K的出現,讓我有了一種特別的情感寄托。有他在,我做很多事情都很踏實,也很有成就感。
我摸出自己的打火機,給他引著煙,笑著說:「反正給你拽上賊船,怕也只能一條路走到黑了。每次合作,你錢也沒少給, 再說,也不知道之前你救過我多少次了 ……行了,你需要我做什麽,直接吩咐吧!」
老 K有些感動,丟下魚竿,雙手緊緊握住我的手,長長的煙灰差點燙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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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K第一次講他的人生經歷,我很震驚。
他當年從部隊轉業後,被安置到某單位做保衛。生性喜歡冒險和刺激的他,不想就這麽在單位混下去,很快辭職。開過餐館和工廠,因為沒有做生意的經驗,全都黃了。
一次飯局上,有戰友閑聊說起,商場上時常有人遭遇竊聽而泄密,損失一大筆錢。如果有專門的人能找出這些竊聽裝置,報酬一定非常可觀。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老 K在部隊經常和各種電子裝置打交道,也接受過一定反監聽的培訓,他就琢磨著這或許是個不錯的行當,當即和朋友提出自己可以試試。
沒想到,真的有朋友私下聯系他。對方是規劃局的幹部,有魄力,但是總得不到提拔。有時和上級領導聊天,總覺得對方話裏有話,有時還涉及一些私密的內容。
老 K帶著裝置去了朋友辦公室,沒費力氣就在空調和書櫥頂部找出了兩副竊聽裝置。當時竊聽裝置都還比較陳舊,其中一個拖線就順著空調管的孔洞,連到他一個得力副手的辦公室裏。
朋友當時就面色蒼白,也沒多解釋。他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開始頻繁拜訪領導匯報情況,最終順利將副手推薦到了其他崗位,自己也隨之得到了提升。
後來,朋友介紹朋友,老 K幫他們從各自的車裏、辦公室裏、別人贈送的禮品、別墅的某件電器裏找出了一個又一個竊聽器和微型探頭。
老 K賺了錢,積累了經驗,更加體會到了各種人性的險惡。
他開始從社會上招募助手,並開設了公司,給這個特殊工作取名為「商業工兵」。
隨著國內經濟的發展,大量資本進入,涉及商業運作的各種貓膩和秘密成為很多投資公司以及競爭公司急需了解的情報,一個情報牽涉的資金動輒百萬。於是,很多特殊的客戶需要找到可靠專業的調查公司進行背景調查和私密的資訊收集,以便決策參考。老 K的公司自然成為首選,接受了很多企業並購、資產重組、職位變動等委托。但生意的紅火,也埋下了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