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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虐文裏的女主你會怎麽辦?

2020-05-06心靈

文案:

祈幸穿書兩次,都沒能完成天道口中的虐文標準,只得繼續第三次穿書

這次,她是幼時救了皇帝顧惜畫的小侍衛

卻被先皇吊著命打包送給了皇帝的死對頭英王

再次相見時,祈幸「臨陣叛主」,投靠皇帝

以假太監的身份,一路幫皇帝集齊本屬於自己的「戰力天團」

也在瘋狂作死中成功掉馬,被皇帝發現雙面臥底身份

好不容易熬過英王設的局,晉級為真正的女主,想和男主你是風兒我是沙

天道:叮——恭喜你 完成本世界中的虐文標準,現在你可以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啦~

祈幸:……

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幽默果斷一心完成任務殺手女 X 理性隱忍逐漸愛上女主腹黑男

文風輕松型,有一點點小刀,結局HE


小劇場:

顧惜畫:「不過就是個利用完就能扔的小臥底,等朕集齊戰力天團就好好收拾她……」

後來——「阿幸,得之我幸,失……失……不!絕不能失!天道,朕跟你沒完!」

ps: 感謝在看的兩位小夥伴,之前同時開了這個坑和另外一篇耽美坑,最近在更另一篇磨文筆,更完就來把這個坑填了~這個故事我還是挺喜歡的,會盡快填坑。

第一章 回去的要求

我手?被反捆著……

我腿??它怎麽有自己的想法,跪得這麽正……

我衣服???低頭——這一身黑幾個意思?

嘶——還破了!等等,這破口,這明顯不屬於意外的破口——現在該叫它傷口了,嘶——疼……

「說吧,誰派你來的?」

這聲音????好攻!!!

擡頭,嗯……臉也很攻,就是臉色有點臭。

「臭臉」又開口了:「嗯?說話!是英王嗎?」

英王?嗯……我一思考,和英王相關的資訊在記憶中湧現——

英王,我主子,前主子,顧惜鳴。前主子讓我來刺殺當今陛下——顧惜畫。這名字,真娘……

誰知道刺殺的時候,原身腦子一抽,發現事情並不簡單,要向顧惜畫投誠,可顧惜畫一點都沒有「惜花」的意思,聽到原身大吼「怎麽是你!」,居然當心窩裏踹了一腳,侍衛順手接過刺客給橫著補了一劍,還好是橫著,傷口淺,這要是豎著或直著,我現下大概就疼死了。

刺客麽……我歪著脖子思考了一下,這我在行,上本穿的是本武俠書,我可是練了幾十年的劍,手上繭子一大把,起碼排到江湖前三吧。可投誠的刺客麽……要怎麽演?

「朕看你是需要有人幫你回憶一下,既如此,來人……」冷冷的聲音凍得我腦殼疼,行吧,按照已穿的這幾本書的套路,女主總不會一開始就掛了吧,掙紮還是要有一下的。

「且慢!」被叫進來的侍衛們不動了,「陛下,其實……小人……小人武功高強,是先皇安排在英王身邊的細作,一直沒機會向陛下表明身份,此次英王派小人來行刺陛下,不成功便成仁,想來小人是回不去了,還請讓小人留在陛下身邊,為陛下效力。」

顧惜畫冷笑了一聲,大手一揮:「準!」

???這麽容易的嗎?什麽腦殘劇情???

我被安排在皇帝寢宮附近的偏殿居住,據說是為了方便他隨時召喚,侍衛們退下後,我翹著二郎腿,坐在床上整理原身大腦裏的資訊。

我,祈幸(還好幾世的名字都一樣,不用適應身份了),先皇暗衛「魅影」的候補隊員,十歲之前,本來是保護太子顧惜畫的一個小嘍啰,一邊被正式魅影隊員「耶羅」——也就是我師父,扮作男孩教養,訓練各種技能,一邊暗中做護衛實習生。有次不小心暴露身形,被太子抓到,他以為我是普通侍衛,楞是逼著我陪他掏了半個月的鳥窩。

師父想著,等他不小心嗝屁我才會接他班,而這個不小心大概一時半會不會來,所以幹脆讓我成了太子的小玩伴。從那以後,給太子打掩護這事我做得駕輕就熟,也親眼見證了外人眼裏端方守禮的太子,是如何有效利用碎片時間,上大樹抓鳥,下池塘摸魚的。

要是日子一直這麽過下去,我和太子也算是青梅竹馬的一對好君臣了,但太子他爬遍了宮裏的每一棵樹後,終於不滿足這方寸天地了,他做出了一個改變了我和他人生軌跡的決定——出宮!

先皇畢竟不止生了太子這一個兒子,這次出宮早就被很多人盯上了。不知是我的易容技術太成功,還是有心人的放縱,太子居然只帶了一個侍衛一個我,就順利出了宮門。

「這群傻子」,記憶在腦海中飛速放映,我瞅著這幾個全然不知危險的小瓜娃子發出了局外人式的嘲諷。

意料之中,太子遭遇了刺殺,關鍵時刻,我替他擋了一刀,就在太子抱著我鬼哭狼嚎之際,先皇的魅影及時趕到,解決了刺客,但我因為傷及要害,竟然先師父一步直接嗝屁了。

因為自己的出宮私欲,導致玩伴身死,這給原本天真無邪的太子心中蒙上了一層陰影,小屁孩說黑化就黑化,上天入地活潑的一面,被這個一夜之間成長的孩子,給拍死了。

「怪不得臉色這麽臭。」我同情地點點頭。

誒?我不是嗝屁了,怎麽還活著?

原來當日的我並沒死透,命懸一線時還是被救回來了,但是代價極大,基本就是被藥養著了,是藥三分毒,註定活不久。

噫,本來以為能穿個甜文,沒想到還是本虐文啊……我無奈。回想了一下之前幾本書自己的結局。

第一本是修仙文,仙君飛升,他的人間發妻——我,被留在人間一等幾十年,彌留之際,只見一仙子踏雲而來,給我一劍封了個喉。很疼的好嗎!

第二本是個武俠文,我兢兢業業搞事業,一朝排進前三名,反派男主不服氣,一掌給我打下山崖,還在崖底陪我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想起來就恨得我牙癢癢!太費腳了!最後雖然等來了主角,但我和反派獨處這麽久都沒掛,與他同行的正道中人覺得我早已變節,想將我一並除了,主角楞神間,我和反派一起被某個搶功的人刺成了糖葫蘆,抽搐許久,才倒在血泊中,主角那心疼的臉,都變形了。

幾次穿書都是被劍捅死了,搞得我對劍傷心有余悸,而且怕疼的要死。我摸了摸腰間的傷口和粗獷的繃帶,真的好怕這本又是慘烈的死法。

「餵——」我隔空喊了喊:「說好的這把結束就讓我回去的吧?」

「嗯……只要滿足要求,即可回到原來的世界。」虛空裏傳來空靈的回應。

「餵!這次有什麽要求嗎?雖然是虐文,我就不能反抗一下嗎?」

「汝可盡力反抗——能成——算——吾——輸——」

……

「行吧,您是系統您最大,但是系統就沒有什麽道具給我嗎?我是主角還不能開個掛嗎?」

「吾乃天道,非你所說的系統,掛是什麽,吾沒有。保重,這一世,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又是該死的機會!說好的死了就能回去,但是必須滿足一個要求,這個要求到底是什麽,兩世我都沒摸清。

第一世,我以為死了就成,於是那仙女伸劍之時,我都懶得坐起來反抗。第二世,我覺得虐文嘛,只要死的夠慘就行,就順勢被那偷襲的刺中心肺。這一世,我猜,要求是死在男主手上,虐文嘛,自然是女主被男主殺才虐。天道啊,忒毒!

第二章 作死誰不會

「將她交給阿寧,待她傷好以後教她規矩,讓她做個內侍,在朕身邊伺候。」

在我不知情的時候,接下來的日子已經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說好的一起爬樹摸魚到老,誰知道你先一步成了要人伺候的大佬。

「內侍?」侍衛統領陳大包有些迷茫,今日這刺客明明就是個女子,怎麽就內侍了?他是越來越不懂這位陛下了。

顧惜畫冷眼看向陳大包:「有問題?不過穿個內侍服掩人耳目罷了,若朕身邊新添了女人,淑妃怕是又要弄出什麽幺蛾子了。」

「可……」

「所以,今天在場知曉她身份的,嘴巴都給朕捂嚴實了,若透露半點風聲,立斬不赦!」

「諾!」

「陛下最喜歡的茶是君山銀針;喜食辣,不食甜,怕苦;就寢前要聽宮人念一刻鐘的書……」

我養傷已十多天,其實傷口早就結痂了,但寧姑姑說:「伺候陛下必須全力以赴,有一點頭疼腦熱都不行,若是我教的人帶病上陣卻冒犯天顏,那我這面兒往哪擱。」

為了她那點薄面兒,我楞是被壓在床上聽了七八天的「規矩」,從陛下喜好到伺候細節,反反復復,來來回回,我有種不祥的預感——我那折騰了兩世的耐性,快要用完了……

我的手緩緩地,緩緩地,握成拳,盯著寧姑姑一開一合的嘴唇,任由雙目渙散,然後——一手慢慢地,慢慢地掀起被子……

「嘟嘟嘟……」敲門聲將我打暈寧姑姑的惡念嚇了回去。

「何人?」

「寧姑姑,陛下差李公公來問,這都十多天了,小內侍何時能到禦前伺候?」

聽到這話,我內心竟有些雀躍,終於可以逃脫寧姑姑這厲害的嘴了。最可怕的不是聽人嘮叨,而是永遠也不知道——這嘮叨要到何時結束。我努力壓制住心中的狂喜:「寧姑姑,規矩奴才都已記住了,傷也好得差不多了,絕對不會辜負您對陛下的拳拳之心,您就瞧好吧!」

陳小寧用懷疑的眼神瞧了一眼我:「希望能如你所言。你可是陛下交給我的,做得不好,我得自罰。記住,今後你要作內侍打扮,別讓人發現你的女子身份,要是被淑妃娘娘知道了從而累及陛下,我親自打斷你的腿!」

我配合地抖了抖,淑妃什麽的,我是一定要惹的,臭臉什麽的,我是一定要忤逆的,不然拿什麽來符合這虐文的設定。然而,我還是恭順答道:「謹遵姑姑吩咐,必不辱命。」

顧惜畫盯著系腰帶已近一刻鐘的我,神色不明。寧姑姑可能關心則亂,教了很多規矩,唯獨忘記穿龍袍這門實操課了。我此時心態很好,沒教可以現學啊,這樣想著,我不慌不忙第十一次拆下腰帶,準備換個角度繼續。

「早朝是卯時,乘步輦從養心殿到太和殿需要一刻鐘,現在已是卯時,朕本該在一刻鐘前就出發,而現在,折騰了一刻鐘,腰帶仍然這般……耽誤早朝的罪名,你打算如何承擔?」

皇帝問罪的語氣不疾不徐,聽不出喜怒。按理說,我不會穿龍袍,應該由其他宮人頂上,但他一個眼神,直接將其他宮人定在了原地。如今折騰許久,龍袍沒穿好,早朝也誤了,可不就是他故意的嘛!現在開始問罪,我的第六感告訴我,待會可能要見血。

我手上沒停,邊和玉帶較著勁,邊想著這頓罰該不該認,「哢嚓」一聲,玉帶系上了!我忍住狂喜,退開一步站在旁邊,低頭,等待下一步指令。但——最怕空氣突然沈默……「你倒是說點啥啊!沈默這麽久是幾個意思啊!」我的內心在叫囂。

太尷尬了,我不行了,我搜刮了一下腦袋裏的資訊,心一橫,往地上一跪:「陛下,可否讓其他宮人都出去。」

顧惜畫瞇了瞇眼,還是下達了命令:「都下去。」

待殿裏只剩下我們二人時,氣氛更微妙了。

「替英王說情的那兩位大臣天不亮就在外面跪著了,陛下若要去上朝,就得見他們,見了他們就得討論英王的案子,討論完了,英王的名聲就又會漲上一漲,而陛下您的威勢則又會跌上一跌。這朝,陛下本就沒打算上,奴才甘願成為這明面上的理由。您,盡管罰!」我語氣鏗鏘,仿佛請纓的將軍,臭臉似有一瞬的恍惚。

顧惜畫確實是故意的,他留下刺客的命並不代表全然信任,英王能派來的人不會簡單,但他想起當日刺客詫異的那句「怎麽是你?」,總覺得她出乎意料的神態不似作偽,就那一點點好奇心,讓他暫且留了這刺客一命。

「哦?你是覺得,那案子,朕一定不會降罪於英王?」

「自然。陛下大力推行均田制,而那秦虎卻強行占有已歸屬百姓的土地,本就是死罪。成王雖然越過司法程式將他斬殺,卻是民心所向。陛下如降罪於英王,就是變相地告訴百姓,高官強占土地可以被原諒,均田制僅僅是誆騙他們開墾荒地的借口罷了。」

顧惜畫沒有打斷我,但一直沈默,我不知道,他是否下一秒就會以內侍幹政的罪名,把我拖出去斬了。不行!我還沒成為男主心中的女主,這時候被殺,天道肯定不認。我繼續掙紮——

「這樣的話,非但陛下政令的權威性會受損,民心也會倒向英王。所以,陛下只能選擇給英王一個不痛不癢的懲罰,且褒獎他為民除害這一行為。」

「你不是普通的刺客,你在英王麾下的真實身份是什麽?」

哎喲不錯喲,臭臉有點本事,這就發現了我不同尋常的強大身份。我是直接攤牌好呢,還是循循善誘好呢?

「你是在想怎麽編嗎?」壓迫力直逼而來,我有點招架不住。上位者果然是上位者,這氣勢,非我這等茍求活命的穿書者所能及。行吧,直覺說,不能撒謊,一個謊得靠無數謊來圓,面對腹黑值未知的男主,我目測自己搞不定。

「回陛下,奴才隸屬英王麾下的魅影。」說這話時,我故意擡頭直視「臭臉」,果見他的臉色更臭了。可不是嘛,魅影原本可是護衛他的暗衛組織,誰知先皇駕崩前卻親口將魅影給了英王,擱誰都要吶喊一聲「爸爸你是什麽時候變心的?!」

「朕聽說,魅影中每人擅長的領域都不一樣,長於商的掌控商行命脈,長於追蹤的掌握訊息網,難道你擅長的是——謀?」顧惜畫似笑非笑道,有試探的成分,也有幾分嘲笑的意思。

魅影有什麽特點您老不是清楚得很嘛,這會問我幾個意思?

我的沈默被當作了預設。

「怎麽?真是謀?」顧惜畫似是不信。

我想了想原身之前吃過的藥丸,泡過的藥湯,還有那狗屁神醫「安毛線」囑咐的話,心裏突然一陣悲涼,這角色設定,還真是狗血。

我抖了抖腦袋,回神:「奴才擅長的並非是謀,但現在……現在還不能告訴陛下,請陛下恕罪。」

顧惜畫鉗住我的下巴,讓我強行與他對視,冒出一句讓我天雷滾滾的話:「對朕說不,有意思,刺客,你成功引起了朕的註意……」說完,他大步流星走出去:「擺駕,淑蘭院。陳大包,裏面那個,妄自揣測君心,耽誤朕上早朝,叉到陽光下,跪到朕回來。」

「諾。」陳大包望了望殿裏跪地筆直的小內侍,在心裏誇贊了一番:「有種!」

罰跪的日頭尤其大,罰跪的時間尤其慢,想到皇帝走前說的那句偶像劇霸道男主標配台詞,我噗的一聲,笑了。

三步開外站在陰影裏監刑的內侍總管李如海淩亂了:這孩子莫不是被陛下罰地精神出了問題?這麽曬,跪了這麽久,還能笑得這麽……開懷?

淑蘭院裏,顧惜畫執著銅筆,沾了些螺子黛,細細為淑妃描眉,聽完侍衛報酬的刺客現況胸腔一震,手一抖,哼笑出來,眉峰處一筆直接偏上了額。淑妃嗔怪一聲:「這小內侍竟能引得陛下破功,該罰!」

第三章 熟悉的影子

還在罰跪的我,根本不知道皇帝這尊大佛已經用一個圍笑為我招來了一枚不好惹的宮鬥十級選手,宮裏人皆稱淑妃——辣手摧花折,滴血不沾身。

當我被淑妃的丫頭「請」到淑蘭苑時,淑妃正在塗她那修長的指甲,鮮紅的顏色襯得她肌膚如雪,我在心裏感嘆:果然女二大多逃不過「人美心毒」定律。

因為沒有系統,只有個故作高深的天道,所以雖然都是穿書,我卻不能像其他穿書的女主一樣各種開掛,我只能憑借原身腦海中的資訊,真實地扮演這個角色,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確保自己成為女主,並且確保整本書滿足所謂的「要求」。

原身對宮裏的一些資訊倒是了如指掌——淑妃的哥哥是手握軍權的大將周荊嵐,淑妃的姑姑是愛管閑事的太後,淑妃的妹妹是臭臉的青梅竹馬顏韻,而平平無奇毫無背景的——我,卻要成為這樣優秀之人的情敵。天道,這不科學!

淑妃塗完指甲,我的腿也差不多跪麻了。她坐在陰涼下悠哉悠哉,我跪在陽光裏汗如雨下,不愧是顧惜畫的妃子,讓人在陽光下罰跪的作風倒是如出一轍。

「時候差不多了,小奴才近前來回話~」淑妃亮著小甜嗓喚我,就像喚一條狗。

我撐坐起來,慢慢挪到陰涼處,瞧著大美人兒,用飽含熱淚的眼睛盯著淑妃,期待她能免我跪。

許是我直楞楞的眼神太紮眼,淑妃的丫頭上來就扇了我一耳光,「放肆!淑妃娘娘豈是你這低賤的奴才能直視的?!還不快跪下!」

腿本來就麻,這一扇,好家夥!直接讓我和大地來了個親密擁抱。地上的小沙粒將手蹭去了一層皮,我「嘶」了一聲,為了避免更大的麻煩,忍了。

美人又發話了:「擡起頭來~」一樣甜膩的聲音。

我微微擡頭,眼神還是望著地上,本意是不想給淑妃挑釁的感覺,但在淑妃眼裏可就不是這意思了,她讀到的是——雖飽受摧折但依舊傲骨錚錚,這能忍嗎?不能!

「是有幾分姿色~」她圍著我轉了幾圈,嘖嘖嘖了幾聲,「就算穿著內侍的衣服,也蓋不住這一身的傲骨……」她又轉到我跟前,蹲下來與我平視:「還有殺氣呢~那——本宮就等著你有朝一日榮獲聖寵咯?小奴才,努力喲!本宮看好你!」

我牙一疼,好家夥,這聲音甜到酸軟,還是原身資訊柯瑞那個毒婦麽?畫風完全不對啊!

我是被淑妃叫人攙著離開的,踏出淑蘭苑時,我一臉迷茫,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幹什麽?資訊庫出現重大失誤,這叫我一個盲穿者怎麽活?還要進行資訊校對的麽?天道,你不是人!

天道:你說對了,我是神。

……

不對!既然是滴血不沾身,這淑妃肯定慣會裝的,剛才那是她迷惑我的招數,沒錯!美人心,海底針。我如此篤定。然而幾天後,我就被啪啪打臉了。

那日月明星稀,我研究了一道甜湯,正狗腿般的給顧惜畫送過去。不是我真這麽有心,還主動研究甜湯這樣費時費力的東西,只因那天我被淑妃叫走,顧惜畫居然以我抗旨為由,罰我給禦膳房幫廚十天。

生火劈柴擇菜洗碗,忙得我灰頭土臉,腳不沾地,尤其想念在禦前給皇帝穿衣這樣的輕松活計。於是,大聰明我,趁著夜色,偷偷研究了甜湯,希望能遇上那麽一丟丟穿書者的運氣,讓男主將準女主我,調回到他身邊。

躲過重重守衛,我躡手躡腳靠近勤政殿大門,居然沒有奴才守夜?!天助我也!剛準備推門閃進去,裏面卻傳來「砰」的一聲巨響。緊接著女子清冷的聲音響起:「既然如此,你繼續做你的陛下,我去找我的鳴哥哥!」

門被大力拉開,一團黑色飄出,飄遠,速度之快,令我嘆服。那黑色的馬尾,在夜色中蕩漾,那玄色的衣衫,隨風颯颯飛舞,我嗅了嗅空氣裏不尋常的氣息——那就是淑妃所說的,殺氣吧。

腦海裏的資訊對上了,剛才飄出的這人,就是淑妃的的義妹——顏韻,亦是顧惜畫的青梅。顏韻本是太傅獨女,太傅被人陷害身亡,真相大白後,先皇覺得愧對太傅一家,便暗示朝中哪位大臣能幫著養一養太傅留下的孤女,老周將軍揣測聖意,將顏韻收作義女,還讓她與長子周荊嵐一同,文武兼修。

顏韻經常跟著周荊嵐一起,出入宮中學習,所以算是同顧惜畫一同長大的,十二歲那年,周荊嵐隨父出征,顏韻同去,這一別,便是八年。

周家老將軍早就於五年前撒手人寰,邊關的軍權如今是周荊嵐掌管。近日,周荊嵐受皇命回朝修整,怕是皇帝怕人家功高震主,存了試探之心吧。想必顏韻是同周荊嵐一起回京的,八年後的第一次相見,竟是如此——激烈?

想起淑妃看我的眼神,我有些明了,我是顏韻同款美人,淑妃希望以我來制衡歸來的顏韻。這就說得通了。

「何人在外面鬼鬼祟祟,滾進來!」糟糕!被發現了。

不能跑,否則可能會被暗衛當作刺客抓起來。但剛聽了墻角,我會不會被滅口?畢竟霸總剛被心上人拒絕,可能會有「吵架氣」。

我哆哆嗦嗦地進去,甜湯的蓋子不合時宜地發出哢哢哢的聲音。

「是你?」顧惜畫站在陰影裏,碎瓷片躺了一地,我看了看原本放官窯瓷瓶的地方,空空如也。

給他換衣服那天,我覺得那瓷瓶還蠻好看的,談戀愛,果然有點費錢。

「手裏端的什麽?」皇帝居然沒讓我跪,就是語氣仍能聽出點「別惹我」的炸藥味。

我忙將手中甜湯舉過頭頂,低頭,恭恭敬敬:「陛下,甜湯。」

又是該死的沈默。許久,蓋子被揭起,手上一輕,又是湯匙攪動的聲音,接著是衣料摩擦的聲音。

「說說吧,來此作甚?」

我擡頭,顧惜畫坐回了書案後,手下輕輕攪動著甜湯,等著我的回答。

大好機會可不能錯過,無論是從前,還是穿書的幾世,刷碗都是我最不能忍的,絕不能再回禦膳房!

我深吸一口氣:「陛下,小小甜湯,聊表心意,惟願能回陛下身邊伺候。」

「哦?回朕身邊……」顧惜畫不知是在和我說話,還是在問他自己,「朕身邊,還有什麽,是值得留戀的嗎……」

他的語氣透出一絲落寞,燭光打在他的側臉,我盯著他處在陰影中的那半邊臉,似乎透過他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前兩世,是不是也有什麽人,用這麽落寞的語氣說過:「我身邊,還有什麽,是值得你留戀的嗎……」

第四章 活著的價值

我恍惚了一下,覺得眼前的皇帝有點脆弱,前世我都是怎麽安慰男主的來著?手不過腦子地伸出去,還差一掌的距離就能摸到他的臉時——

「放肆!」顧惜畫手中的勺子狠狠摔進甜湯裏,濺出好幾滴在翻開的奏折上,墨跡頓時暈染開來。

「嘶——」我覺得事態不妙,果然他的臉色又黑了一層。下次我應該相信第六感,有「吵架氣」的人,碰不得,能躲多遠是多遠!可惜了我花三個時辰煲的湯,就這麽變成了一個男主找茬的道具。

「你想回朕身邊伺候?」顧惜畫居然主動轉移了話題,我欣喜不已。

「是是是!」我連連點頭,「陛下,奴才一個魅影成員,放在禦膳房打雜,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哈?」下意識回憶了原身「擅長」的事,我很沒自信地找著理由。

「大材小用?那你說說,你有什麽才?」

「這……」我就知道繞不過去!可我擅長的事要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提前說的話效果會大打折扣,尤其現在時機還不成熟,要是讓臭臉知道了,我隨時小命不保,不能冒這個險。

我沈默。

空氣也沈默。

「你證明不了自己的價值,朕留你在身邊何用?回去刷碗吧。」皇帝很無情。

我決定撒個謊搶救一下:「陛下!魅影原本是陛下的吧!」

我看到顧惜畫的臉肉眼可見的抽抽了一下,在他盛怒之前,我趕緊熄火:「陛下還想收回魅影嗎?」

顧惜畫眼神一亮,但還是很平靜地問:「怎麽?你可以幫朕辦到?」我猜他現在一定在抑制內心的雀躍,哼,這怕是他日思夜想的事吧。英王一日魅影在手,皇帝就一日如鯁在喉。

「陛下當是了解過魅影。每個魅影成員都有各自的弱點,把握住了他們的弱點,便能令其俯首稱臣。當時先皇把魅影交給英王時,也不過就是給了他一沓記錄魅影弱點的小冊子而已。」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每個魅影的弱點?」顧惜畫終於對我感興趣了。

那可不!可把我能的!原身這麽能,居然被他一腳踹沒了,太冤了!

「自然。奴才最愛打聽小道訊息了,在英王府時,還是掌握了不少資訊的,就想著,有朝一日回歸陛下身邊,能為陛下效力。」

顧惜畫輕笑一聲:「你倒是忠心啊。」我拿不準他是在諷刺我還是贊揚我,不知怎麽回,就等著他繼續。

「那朕的小道訊息,英王知道嗎?」

媽耶,腹黑男主就是難搞,一套套的,不過目前他還不信任我,這麽問實屬正常,原諒他了。

「那……有些英王肯定是知道的,有些肯定是不知道的。互相安插探子這種事,陛下您應該懂的。」

「若不是你還有點價值,就沖你敢這麽跟朕說話,朕必定砍了你。」

「陛下,您英俊瀟灑,又勵精圖治,乃盛世明君,必定不會為了這麽點小事就砍了奴才,對吧?」我飄了,我仗著自己是女主,就敢耍小聰明了,但魅影的誘惑力肯定比殺我這件事要大,顧惜畫能在這個位子上坐這麽久,想必不會意氣用事。

「現下有魅影在京城嗎?」

喲呵,對我很有信心嘛!魅影因為擅長的東西不一樣,一般都是單獨行動,任務各自保密,很少合作,所以對其他成員的位置也基本不了解,顧惜畫曾是魅影的下一任主人,先皇肯定告訴過他這一特點,可他這麽問,是篤定我神通廣大,有自己的訊息網了。

「有。」誰讓我是女主呢!其他魅影或許的確無法掌握彼此的軌跡,但我可以,因為我和英王最器重的神醫「安毛線」熟啊。我每周都要去「安毛線」那三四次,漫長的煎藥、喝藥過程該怎麽打發呢?聊天啊!聊什麽?當然是聊魅影。

「安毛線」這個大嘴巴,早就把魅影的秘密跟我透露的差不多了。神奇的是,英王應該知道這件事,居然沒殺他,這後台,真硬。以我穿越前多年看網文的經驗,英王肯定對「安毛線」有意思。

「安毛線」真名安於笙,醫術卓絕。因為每次去他那喝藥,我都發現藥的味道不一樣,於是經常對他說:「你搞毛線啊!」說著說著他居然愛上了「毛線」這個詞,也學起我來。

徒弟打翻藥箱,他會說:「你搞毛線!」英王突然造訪,他會說:「突然來想搞毛線?!」我嫌藥難喝,故意打翻藥碗,他會說:「你再這樣我把你團成毛線!」久而久之,我便送他外號「安毛線」。

想太遠了,還是先解決男主問題。「現下魅影燕涼在京都望月樓。」

「望月樓?燕娘……花魁麽。」

「是的,他今年常駐望月樓,司暗殺。近期不是有一個彈劾英王的大臣死在了望月樓麽,應是他做的。」

「膽子不小,在天子腳下殺人。」

「陛下,他不過是受英王之命,況且死的那人也不是什麽好人,據說當街強搶‘民女’。」

呵。我怎麽知道那大臣當街強搶‘民女’?因為他搶的‘民女’就是安毛線。安毛線生了一張好臉沒錯,長相陰柔也沒錯,可他居然膽大到動英王的心上人……唉,慘兮兮。

這一茬我可不會告訴顧惜畫。安毛線對原身不錯,要是讓臭臉知道英王這麽重視安毛線,安毛線恐有性命之憂。做人還是要厚道一點。

「朕是想收回魅影沒錯,但若有魅影做了朕無法原諒之事,朕會棄之。你懂嗎?」

「懂,燕涼雖司暗殺,但他還是有幾分原則的,那些低階的臟活,英王很少讓他做。這個死在望月樓的大臣,主要是離他近,才讓他動手的。」

「一般不做低階的臟活……如此說來,這個燕娘難道是英王用來對付朕的殺手鐧?」

「也許吧。他功夫不錯,殺手榜上能排上第二。」

「那殺手榜第一是誰?該不會是你吧?」

「陛下說笑了,奴才這三腳貓功夫,連陛下的暗衛都解決不了,怎麽做殺手榜第一?」那是原身,畢竟在武俠世界搞了一世事業,如今我的功夫或許真算得上第一。

「如燕娘歸順朕,你就算真正背叛英王了,不怕他殺了你,嗯?」

「若是幫陛下收了燕涼,陛下認識到了奴才的價值,會保護好奴才的吧。魅影,可不止一個燕涼。」

「你倒是對自己很自信。對了,你叫什麽?你如果做了鬼,朕也要知道你墓碑上該寫點啥。」

被叫了這麽久的「小內侍」,男主終於記起問我名字了,我熱淚盈眶。

「祈幸。‘祈求’的‘祁’,‘幸福’的幸。」

「名字不錯,但願你能得償所願。」

「謝陛下。明日望月樓花魁大選,擇日不如撞日,明日去會會燕涼?」

「可。朕與你同去。」

第五章 好一個修羅場

不得不說,顧惜畫治下民風那是相當開放,望月樓在京城正中心,達官貴族來往毫不遮掩,門口儼然大型認友現場。

這麽大的產業,要是沒點後台,那也太容易出事了。顧惜畫該是早就知道,望月樓是英王的產業,我不相信這樓裏沒點官方探子。

今晚花魁大賽,一般青樓都是金主爸爸看得起哪位姑娘,出價最高,誰就是花魁。望月樓偏不走尋常路,要來個迂回戰術。

「各位貴人們,今晚花魁大賽咱們玩點不一樣的!由我們樓裏的姑娘們,在現場隨機挑中喜歡的貴客,貴客再與其他人競價,競價成功者,即可抱得美人歸。最後比價,現場出價最高的貴客,被哪位姑娘挑中,哪位姑娘就是花魁!」

你瞧瞧,這是在考驗姑娘辨識金主的眼力勁兒呢。說不定,是哪位姑娘要被誰安排到皇帝身邊,我心中這麽嘀咕。

下一秒,我最害怕的還是發生了。英王的產業,這麽大活動,英王不出現就有鬼了!

涼颼颼的眼光盯得我難受,一擡頭,二樓雅間門口,那一身月白華服,背著手、抿著唇的,可不就是我那前主子顧惜鳴!

他身邊一個著黑衣的清秀小生,嗯,是昨晚那個惹毛了臭臉的顏韻。我低頭看看自己這一身黑,該死的撞衫了。

昨晚沒看到她的臉,只在原身記憶裏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今日看到正臉,我頓覺驚艷。她不是很高,只到英王的肩處,五官屬於嬌小可愛型,但許因為長年在戰場,眼神透著一股凝練,讓人生出保護欲的臉搭配攝人的眼神,竟然出奇地和諧。

皇帝這青梅,有點東西。

我都看到這兩尊大佛了,顧惜畫自然也看到了,不過他只是輕輕瞥了一眼就自顧自上樓,到他們對面站定,專心瞧一層的姑娘們。心上人跟著別人跑了還這麽鎮定,心真大。

我也想學他專心瞧姑娘,畢竟姑娘們旁邊站著「波濤洶湧」的老板娘。但二樓前主子的目光著實煩人,總讓我想起上輩子在崖底追殺我的反派。

煩躁間我眼前一亮!安毛線!他一介神醫總是氣質出塵的,坐在一眾肥腸大耳的人中間尤為明顯。他也發現了我,對我莞爾一笑。

啊,可沙雕可溫柔的男人,我的最愛!可惜他是有主的人,必不是我的男主。想回去,還得靠皇帝。哼!

望月樓老板娘清了清嗓子宣布比賽開始,然後挪著小碎步到舞台一邊磕瓜子去了。台上的姑娘們各自展示才藝,琴棋書畫,迴圈播放,就連我內心的煩躁,也在此期間得到了昇華。我慨嘆,這要是放現代,都是能人。

「嘀咕什麽呢。擔心前主子殺你?」

這麽棒的才藝展示,顧惜畫的焦點居然在我身上,真是沒情趣。

「沒有,陛……公子。才藝好看,姑娘們厲害。」我豎起大拇指,露出狗腿笑。

「自慚形穢?」

「有一點。」

「只有一點?」

「公子,魅影嘛,誌不在此,不好比較的。還請您給小的留點面子。」

「好。」顧惜畫似乎心情變好了。「燕娘是哪個?」

「就台下邊上那個。」我朝那邊努努嘴。

顧惜畫望過去,點點頭,「長得不錯。」

我也看了燕涼一眼,他本身就屬於陰柔的長相,加上易容一絕,看上去確實出塵絕艷,就是妝太濃,嗑瓜子兒的姿態也不雅。沒錯,燕涼就是望月樓老板娘。

「還行吧,就是氣質比不得那些姑娘們。」我心不在焉地附和。

「你眼瞎。」

我:……

才藝展示完畢,燕涼又挪著小碎步回到舞台中央。「各位大人們,遠道而來的貴客們,相信大家心裏喜歡哪位姑娘都有譜了,接下來就由我們的姑娘們開選啦!大家準備好哦~」

不得不說,燕涼這小尾音學得很媚,我一女的都被勾的心裏癢癢的。怎麽說呢,就媚而不俗那種,和他那煙熏妝一點也不搭。

老板娘都發話了,姑娘們一個個的都拿著絹花走下台,在兩眼冒光的公子大爺們之間穿梭,沒一會兒花就送完了。喲呵,哪個不要命的,還送了一支給安毛線!很可,在下佩服。

「這位公子,可否接受小女的絹花。」

我被身側一正氣十足的女音拉回視線,喲呵!還有更不要命的,敢撩我男主。

這姑娘很面熟,不是相貌面熟,是氣質面熟,和顏韻,和我,都一個型號,帶了點颯氣和——殺氣。不同的是,顏韻是娃娃臉,我是大眾臉,這姑娘是禦姐臉。

前主子對現主子的喜好真是了解到位,按照皇帝喜歡的一下子湊齊了仨。作為這其中的一員,我甚是自豪。可惜,我已經「叛變」了。

我以為顧惜畫會拒絕,畢竟此行的目標是燕涼。

「佳人相邀,怎舍得拒絕。」顧惜畫輕柔地接過花,還有意無意地觸碰了那姑娘的手。

好的,是我誤會了皇帝,我以為他辦正事時會專心。

「佳人怎麽稱呼?」

「小女容娘。」

「容……娘……」顧惜畫皺了皺眉,「不是燕……娘麽」他嘀咕著看向我。

我瞬間知道了真相,合著他不但L N不分,還把我指的老板娘自動換成了邊緣的參選姑娘!

此刻,我很想給皇帝出一套拼音測試卷,讓他接受一下新世紀語言測試的毒打。還想給他看一套遊戲換臉對比圖,讓他對這種網紅禦姐臉過敏。

「公子,這位是容娘,您來之前不是說,最喜歡老板娘那款嗎,怎麽這麽快就變心了——呢!」我朝樓下的燕涼努努嘴。

顧惜畫楞了一下,反應過來。尷尬道:「不好意思姑娘,認錯人了。」

「兄長這是要唐突佳人嗎?」英王不知何時搖著折扇過來了。「接了花又反悔,讓人家姑娘的臉往哪擱啊。」

顧惜畫沒想理英王,倒是下意識去找顏韻,發現她還在對面,也沒註意自己,便放下心來「陰陽怪氣。」

「為兄可不是弟弟這樣的君子,大大方方地帶著心上人來逛花樓,為兄的心眼小,說了來捧老板娘的場,那就不能接其他姑娘的花。」顧惜畫這般說著,將絹花塞回容娘手裏。

「兄長這是怪我將韻兒帶來?這可冤枉我了,這小家夥偏說,望月樓這種地方,人雜得很,不安全,她啊,是來保護我的。」

「知道不安全還來,未免有些托大吧。依為兄看,不光是望月樓,就是京城這地界,你也好像不太應該出現吧。」

顧惜畫話裏警告的意味明顯,不知是不是吃英王的醋了。不過英王已去外地就番,無詔不得入京,如今堂而皇之地出現在皇帝面前還挑釁,顧惜畫能忍才怪了。

「這位……有些面生啊……兄長身邊真是人才濟濟。」

我沒想到這把火能燒到我,女主記憶體在感這麽強的嗎?

「弟弟管得太寬了吧,我的下人,弟弟還是不要惦記了。」顧惜畫在我身前擋了擋。

「你的下——人。呵,有的人啊,就是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去做人下人哦!」英王揚起笑往回走,就是走之前給我的那一眼意味深長。我還沒領悟到,那是對背叛者的警告,還是對臥底者的示意。

沒錯,原身被派入皇宮原本的計劃是——成為臥底。就她那三腳貓功夫,怎麽也不可能在陳大包手下殺了皇帝。她本是想行刺被抓後假意投誠,就像我穿來後那樣,結果看到目標的臉後觸發了一些記憶,腦子一鈍,生死一刻喊的是「怎麽是你」,這個故事告訴我們,白月光相認現場都很危險,千萬別開小差。

容娘被晾一邊,正尷尬時,回到顏韻身邊的英王大手一揮,把絹花一亮,朝樓下朗聲說道:「既然我兄長出不起這個錢,那我就代他收了容姑娘,我出價一百兩……」

樓下炸了鍋,有的對顧惜畫抱以鄙夷,有的起哄:「一百兩!這是看不起誰呢!容姑娘,我出五百兩,你快甩了那兩個人渣!」

英王咳嗽幾聲,繼續喊道:「我說的是一百兩——黃金。」

樓下寂靜了幾秒,然後又炸開了,不過分貝小了很多,估計是忌憚英王的身份。畢竟能隨便拿出這麽多黃金的人,絕非池中物。

顏韻毫無波瀾地看著顧惜畫,似是想知道皇帝如何應對。

顧惜畫的臉色也不好看,對啊,這怎麽好看的起來!想和自己奪位的弟弟,現在先和自己搶起了女人,搶了青梅還不算,連花魁也搶。是可忍孰不可忍!

「既如此,那便讓給弟弟了。」

???你作為帝王的尊嚴呢!

英王好像也沒料到皇帝會這麽淡定,反倒顏韻,一臉「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還是沒什麽波動。

燕涼怕大家尷尬,出來打圓場:「各位貴客,今天我們顧公子率先出一百兩黃金,給容娘長臉,其他人也都開始出價吧,可別辜負了顧公子的豪氣呀。」

現場重新熱鬧起來,雖然不太可能有人出價超過英王,但也都如燕涼所說「豪氣萬丈」。

顧惜畫懶得再理英王,在此起彼伏的出價聲中慢悠悠地踱步下了一樓,「二百兩!黃金!」

現場再次寂靜,不約而同看向喊話的皇帝,皇帝則柔情脈脈地看著燕涼:「老板娘,二百兩黃金,不知可願賠在下清談一夜?」

我酥了!我慕了!這攻音!

燕涼眼尾一翹:「清談?公子怕是誤會了,我可不在今晚競選的花魁之列。」

拒絕?到我出場了!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當年意氣風發的少年,不知現在可還保有初心呢。」

燕涼眉心動了動,看向我,幾秒後,「貴客們,接下來就由得價最高的宋娘主持,大家吃好喝好,玩得盡興。」他伸出手,挽上顧惜畫的臂彎,魅惑一笑,「公子,咱們樓上請?」

第六章 承君一諾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這是燕涼他心上人初見他時吟誦的詩句。被他奉為定情詩。

我們隨燕涼一同上樓,來到他的房間。

燕涼的房間充分顯示了一個殺手的基本修養——偽裝就要做足全套。當下流行的各類衣裙,滿桌的妝奩首飾,我一個穿越者都分辨不出來的不同色號的胭脂水粉……

一個字——絕!

英王為了造反真舍得下血本,連個男扮女裝的殺手都包裝得如此精細。

「眼珠子快掉出來啦。怎麽,叛變的小娘子看上我這些東西了?」

以前常聽安毛線吐槽燕涼的嘴,今天我算是見識到了這份毒辣。一句話就挑明了我這不尷不尬的身份,還順便諷刺了一把我的窮。

原身那靠藥續命的身子不把英王吃窮就不錯了,更別說進賬了。我捂住自己癟癟的錢袋子,心肝疼……

「她跟在我身邊,眼光還不至於這麽膚淺。」顧惜畫冷冷道。

這是在為我找面子?

顧惜畫替我說話,燕涼只看了他一眼,並沒理,然後扭著小腰走近了幾步,居高臨下地俯視我,殺氣漸漸彌散。

「你知道她在哪兒?」他換了男聲,語氣篤定。

我並不想那麽快給他答案,便顧左右而言他:「英王就在樓下,你跟我們上來,不怕他懷疑你叛變?」

「哼。英王那狗東西,懷疑了又怎樣?他讓我做的事,我做了不就行了。他還能讓人殺了我?」

還真是大言不慚……殺手榜第二夠硬氣。

至於他稱英王為「狗東西」,自然是有原因的。

「花娘愛慘了他,你找到了又能如何?能勸得動她嗎?」

沒錯,燕涼的心愛之人喜歡的卻是英王,這就讓天下第二殺手很無奈了。要想生活過的去,誰頭上不得帶點綠?我下意識望了望顧惜畫,想了想此時在英王身邊的顏韻,眼前似有一道綠光閃過。

「呵呵。原來又是一出橫刀奪愛的戲碼。我這弟弟當真是魅力無窮。」顧惜畫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我看了看他,他神色不明,沒有生氣,也不知這句話只是為了諷刺英王,還是一並表達自己的傷情。

作為男主未來的命定女主,我酸了。這會兒你惦記著青梅,以後有你哭著追妻的時候!

我收回視線,燕涼的陰影罩在我頭頂,許是剛才那句話刺痛了他,他肆無忌憚地釋放著殺氣,讓我生出幾分不適。第一世那仙子殺我前,也是這般俯視我,輕蔑的眼神就像看一只螻蟻。

我不動聲色地往顧惜畫那邊挪了挪,站到了他旁邊。顧惜畫察覺到了我的小動作,似乎很受用,左手搭上我的肩按了按道:「有我在,他不敢對你怎麽樣。」

雖然這話有點男主保護女主的意思了,可我很無語。我不怕燕涼,現在的我,和燕涼打個平手還是可以的,我只是不喜被他用身高壓制的感覺。

「找到她,我自然有辦法帶她走。 」

「但你未必能全身而退。你知道的,把柄向來很重要。」

「所以這就是他來的目的?」燕涼瞥了一眼顧惜畫,終於上道地聊起了正題。

「聽祈幸說,你司暗殺。我身邊其實不缺能殺的,我只是不希望我那好弟弟身邊有你這樣的危險人物。」

燕涼眼皮擡了擡,似是對皇帝很不屑。「陛下瞧不上英王,可先皇不還是把我們交給了英王。個中緣由您不清楚嗎?我可是記得,曾有個魅影候補,就葬送在您的玩心之下。」

殺人誅心。燕涼太剛了。

顧惜畫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黑了下來,握緊的拳頭昭示著即將噴薄而出的憤怒。我以為下一秒他們會打起來,連忙做好擋在中間的準備,可顧惜畫他,居然沒有出手???

幾個呼吸間,顧惜畫便調整好了情緒,速度快得仿佛經歷過無數次這樣的情景。

「沒想到這件事你也知道。」顧惜畫望向虛空,好像回憶著什麽,又道:「是啊。魅影怎麽可能不知道此事。」

燕涼尋了個椅子坐下,翹起了二郎腿,嘶,沒眼看。白瞎了他高端的易容術。

「魅影負責保護主人,主人也該顧及魅影的安全。魅影與主人從來都是惺惺相惜的。先皇在時,魅影雖各有把柄在先皇手上,但從無一人是為把柄所累。真心效忠不外如是。可自從陛下您因任性害死了耶羅之徒,我們魅影也多多少少寒了心。」

顧惜畫點點頭,對燕涼的話表示贊同,但目光堅毅,應該是早就想好了說辭。

「朕害死了他沒錯。但自那以後,朕便更懂得人命可貴,忠心可貴,也便再不敢隨意殺戮。貪官汙吏自有國法懲之,英王為鞏固自身勢力輕易給你們下殺令,難道你們覺得,待他登位,會放過你們這些知曉他秘密的影子嗎?」

顧惜畫恢復帝王自稱,當是以帝王身份與魅影談判的意思。

燕涼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情,站起來走到顧惜畫對面。

「英王不是好人我們知道。但我們有把柄在他手上。」

「朕助你們破了這把柄,你們歸順朕,這很公平。」

「只要陛下確保花娘安全,臣願追隨陛下。」

燕涼忽的雙膝跪地,行了稽首大禮。這一拜,拜的是帝王,亦是承諾。

我扶起燕涼,他的手心有些微薄繭,但手背光滑如雪,我忍不住摸兩把,燕涼一把將手抽出。

「男女授受不親!我可是要為花娘守身的!你別打我主意。」

我圍著燕涼轉了一圈,瞧著他肩膀部份透得不能再透的衣服笑道:「都快被看完了。還裝什麽裝。」

燕涼作勢要打我,被顧惜畫一手截住。「祈幸,莫鬧了。」

燕涼用驚異的眼神看著我道:「你是祈幸?」

聽了這話我來了興趣。魅影之間本互不幹涉,只知其名不曉其人。若不是安毛線給我的線索,我也不知這望月樓老板會是魅影。而原身的記憶中又顯示,魅影大多孤僻,不愛聽八卦。燕涼對我的名字這麽敏感定有原由,所以我疑惑地看向燕涼。

「早就聽說英王養了個藥罐子,平時好吃好喝地伺候著,雖是魅影,卻從不幹活。我們其他人聽了那是又羨慕又嫉妒。前不久聽說有個魅影叛變了,看你跟在陛下身邊就猜到是你,只沒想到你會是那個被英王捧在手心裏的祁幸啊。」

我下意識地看了看皇帝的臉色,還好,沒什麽變化。

燕涼誅心的本事一套套的,剛誅完皇帝的心,又來套路我。這番話既告訴了皇帝原身和英王不得不說的關系,試探顧惜畫對我的了解程度,又試探了我是否真心歸順皇帝。

若我不是真的背叛英王,那顧惜畫自然就會因為此話提防我;若我是真的背叛,也給了顧惜畫一個控制我的把柄,好讓我全心全意幫他救出花娘。

「你有病?」顧惜畫問我。

「……」

臭臉說的話總是和他的臉色一樣臭,這話讓我想自閉。

為了讓男主愛上我,忍了。我深吸一口氣——順著男主心意是成為女主的必經之路。

我裝出盡可能溫柔的聲音答道:「約摸,是有點小病的。陛下不必掛念,我自己能治。」

燕涼不想看別人的狗糧,接過話頭——「咱們言歸正傳,花娘在哪?」

第七章 殺手榜第一

「花娘就在英王的京郊別院,地方不難找,但守衛有點難纏。」我從記憶裏調出原身在安毛線那探得的訊息,滿足了救人心切的燕涼。

燕涼面露不屑,我只說了兩個字——無雙,他就變了臉色。

顧惜畫也許沒聽過「無雙」之名,但殺手榜第二的燕涼絕對聽過,因為「無雙」正是常年盤踞殺手榜第一的那位。

準確的說,是那兩位。

無雙,一曰「無」——手下無活口,二曰「雙」——殺人總成雙。

殺手嘛,總有點自己的小癖好,這樣名聲傳得快,接單價更高。古代人都是行銷高手,我在心裏給了這兩位一個贊。

無雙的殺人手法很簡單——打配合。進可攻,退可守,還能謄出空來甩個暗器毒粉什麽的,因為配合夠默契,目前還沒有能破得了他們的殺手。挑戰這二位的,無一例外都死了。

「很厲害?」顧惜畫問的是我。

「很厲害,配合默契。」我鄭重點了點頭。

「你需要多少人。」顧惜畫有收服手下的自覺。

「陳大包就可以。」我很為男主著想。

「他不行,他是侍衛統領,不能露臉。」

燕涼露出了看傻子一般的表情。

「不能露臉,易容就行啊。」極其不耐煩的語氣,燕涼果然沒把這位陛下的尊嚴放在心上。

顧惜畫最後還是把陳大包給我們了。我比較納悶的是,魅影和皇帝在樓上待了那麽久,英王難道就沒想過,我們是在策反嗎?

哦,對,他對無雙夠信任,對魅影夠絕情。無雙不是魅影,是他新收的門客。只要門客守住魅影的把柄,那麽魅影就不會反。

可惜,男主是顧惜畫,英王註定要輸的。即便我的「背叛」是假的,他也是要輸的。

花娘住的別院不大,來回跑幾步就能把院子的長寬給丈量了。所以,我們的營救沒法偷摸摸地進行,因為只要有一點動靜,無雙就能迅速趕來。至於易容什麽的,那當然——還是要用的。

陳大包雖然名字糙,但長得可不糙。他和燕涼一樣,都身材修長,還有小細腰。

禦前侍衛統領可不是蓋的,我還記得他在我剛穿來時補的那一刀,快準狠,夠疼,更重要的是,身法夠敏捷。

無雙是殺手嘛,配合默契的前提就是身手夠快,砍人夠準。剛好,陳大包這兩樣都符合,所以成了我的搭檔——對付無雙的搭檔。

陳大包被易容成燕涼,和我一起敲響了別院的門。

無雙該是早就得到了訊息,開門時看到我和「燕涼」,絲毫不意外。那便按江湖規矩——開幹!

本來陳大包不願意和我來的,因為他見識過原身的三腳貓功夫,並不想勢單力薄地來送死。可我和他打了一架,只用了前世的三招,劍就送上了他的咽喉,他才同意來幹架,並且惡狠狠地威脅我,如果打輸了,回去就向顧惜畫揭發我欺君。

這還得了。我可不能手下留情了。

無雙先是接了我們幾招試探實力,發現威脅不大時便都全力進攻。我和陳大包相視一笑,忽的我挽了個劍花全力攻擊,出劍如暴雨梨花針般釋放出無盡劍氣,殘影逼得無雙兩人使出彎刀輪流格擋,且戰且退。不經意間,陳大包抄到他們身後攔腰來了一劍。「雙」及時發現,一個轉身用彎刀擋了,這才發覺我們隱藏了實力。

一擊不成,我們轉變戰術,想盡一切辦法把粘膩的無雙二人分開。我在一側用長劍橫刺,陳大包在另一側斜著劍左右亂砍。無雙若繼續用他們熟悉的策略——背對背守著戰,遲早會有被我們刺傷的時候。

果然,他們終於認清形勢,拆開組合,與我們一一單挑。我作為上輩子的武林高手怎麽能輸?縱使這殼子被原身養成了藥罐子,我也尚可發揮出前世的五分實力。

無雙殺人全靠快。「無」圍著我轉啊轉,企圖在我要害上割幾刀。可惜我比他更快。憑借氣流感知敵人位置、預判身法移動的章程我可熟了,前世和主角一起練劍時,總拿他當靶子,閉著眼我都能找到他的位置。

我沈下心感受對方身形移動帶動的空氣流動,手上則一刻不停、準確無誤地在「無」身上留下一道道劍痕。

陳大包本來正和「雙」打得酣暢淋漓,聽到一連串劍氣和肉摩擦的聲音時還以為我怎麽了,趕緊逼退「雙」趁隙看過來。我當然沒什麽事,仍站得端端正正。「無」就不大好了,他身上的衣服已經不能稱之為衣服,而是化作了無數碎布條耷拉著,風一吹,某個尷尬的位置不小心就暴露了,驚得他趕緊用手去擋。

我的劍架上「無」的脖頸,「雙」也被迫停手。

「你是何人?我怎麽從沒聽說過你這號人物。」「無」憤憤不平地問道。

「英王知道我是誰,你們回去吧,英王不會太為難你們的。」英王大概會意外我的實力在無雙之上,所以會派無雙再來挑戰我,他則會親眼見證,所以我說無雙回去不會被問罪。

「就算死,我們也不會讓你們帶走花娘。雖然你們的身法夠快,但交手這麽久,你們應該知道,若我們二人使出全力,也能與你們玉石俱焚。」「雙」並不打算妥協,惡狠狠地盯著我。

也對,殺手榜第一要是這麽沒骨氣,那價格也開不上去了。

「你以為我們只有兩個人嗎?」

「你別詐我們?!英王派人盯著宮裏的,今天沒人出來。小皇帝沒給你們外援。」

「哦。今天宮裏沒人出來,那昨天呢?」

昨天陳大包可是和我們一起出來,卻讓顧惜畫和燕涼一起回去了呢。當然,這話我沒當著他們的面說出來。

頭一天顧惜畫問我要什麽外援,我只要了陳大包時,就是算準了英王會派人監視。如果救人的只有我和燕涼,那英王必不會再加派人手。所以昨日讓燕涼易容為陳大包隨皇帝回去,今早他又易容成出宮采買的太監出來了。此時,想必他已經安然地帶花娘翻墻出去了吧。

我向陳大包使了個眼色,他一溜煙便跑了,我也是。

被落在原地的無雙:……

營救很順利,順利得不正常。的確不正常,因為我本來就是英王授命派到顧惜畫身邊的細作嘛,幫他收服魅影也只是英王的一步棋而已。

我比較好奇的是,燕涼是怎麽說服花娘的。事後我虛心向燕涼請教,他說:「花娘愛美人,英王那款他最喜歡。本來她也喜歡我的容貌,可惜為了任務我總是男扮女裝,她便一怒之下去惹了英王。剛才我答應她以後絕不易容成女人,她自然歡天喜地地跟我走咯。」

就這???

搞了半天是個顏控不滿男朋友扮偽娘的故事。

陳大包湊到我跟前伸出手。

「幹嘛?」聽了個爛故事的我心情很不好。

「封口費。」差點把這茬給忘了。陳大包知道我武功高的事兒,當時答應給他銀子,他就幫我保守秘密。好可憐的男主,最信任的人竟然這般輕易就被收買了。要不是知道他是男主,註定會贏,我都要忍不住幫他一把了。

燕涼隨我進宮見了皇帝,然後被皇帝一句「原地待命」便打發了。

「祈幸,你覺不覺得,這次收服魅影過於簡單了?」顧惜畫坐在案前,用朋友一樣的語氣,正正經經地問我。

我跪在下首不敢看他,裝出低眉順眼的樣子答:「燕涼不服管教,或許英王本就打算棄了他。」

「是嗎?」顧惜畫又問了一遍,我聽不出他是懷疑我,還是懷疑英王,只得再次獻上自己的「忠誠」。

「是的,陛下。聽說陛下想改進禦林軍的武器,不如——不如再收服一個魅影吧。」

聽聞此話,顧惜畫眼前一亮,不過下一刻,他又恢復一貫的語氣:「他是誰?」

「秦封,司煉器。」

第八章 謹遵聖命

秦封擅煉器,也會識人,魅影的兵刃多是他根據個人心性及功法特色打造的。說起來,他也為我制過武器,我摸了摸頭上的木簪,對收服他很有信心。

秦封是個感性、理性兼備的人。煉器時他力求完美,對作品有著超乎想象的執著,誰打擾他煉器,他必定反手一飛鏢紮死誰。不過他平日裏卻隨和又熱情,對生活品質要求高,招待朋友必用珍品,什麽陳年佳釀、天價好茶,他從不吝惜,所以安於笙經常去他那蹭吃蹭喝,我打算讓安毛線下次蹭飯時帶上我。

蹭飯要有蹭飯的自覺——得備禮。禮還要足夠厚重,讓秦封願意歸順於顧惜畫。

安毛線說,秦封最近煉了一柄刀,刀柄想用赭黃上點色,添些歲月的痕跡,無奈染料不好找。我去問了染布工匠,說是黃櫨木可用,於是我去禦膳房借了把砍刀,去爬京郊的雲迷山了。

雲迷雲迷,霧多到雲都會在山中迷路之意。說實話,一個人去我是有點害怕的,因為二十一世紀的我是個路癡。可我想給顧惜畫一個驚喜,提升一下我這個準女主在男主心中的地位,所以這次沒告訴他收服秦封的具體辦法,自然也就沒有外援咯。

我從禦書房找了雲迷山的地圖,一大清早就出宮爬山。

雲迷山不愧是聞名天下的霧山,能見度不超過一米,要不是修仙那世習慣了騰雲駕霧天上飄,現下我大概會「暈霧」。

我提著大砍刀一路「披荊斬棘」摸上山,縱使「全身武裝」,也不免被蚊蟲叮了幾口,癢得很,還不能去撓,只得忍著待到回宮去求藥了。

沒多久日出了,晨曦透過霧氣給每一片山頭灑下恩澤,漏到身上帶來絲絲暖意。就著朦朧的日光,我看到前方那一片如夢如幻的「輕羽」在枝頭縈繞,宛如萬縷羅紗繚繞樹間,恍然讓我憶起第一世裏,自己身著粉色蛺蝶裙,在男主幻化的萬紫千紅中舞蹈的情景。

早就聽說黃櫨有「煙樹」之稱,這團團蓬松的花梗呈現的「霧氣朦朧」之感,當真是「疊翠煙羅尋舊夢,依如當年襲粉裙」,大雅之極!

當下我便決定順便帶點禮物回去,促成男女主的第一次內心悸動。嘿嘿嘿,想著顧惜畫看到禮物的樣子,我便偷笑了幾聲——我真是個盡職盡責的女主。

我找了棵較粗的黃櫨掄起砍刀,一刀,一刀,又一刀,只砍了淺淺的一道口子。我往刀裏註了絲劍意,又一刀,一刀,一刀,這口子才漸漸變深了。砍樹真是個力氣活,饒是用了內力,我也累得滿頭大汗。

樹倒了後,我選取了中間最好的一塊放入藥簍,打算拿回去給秦封做染料,然後我又選了花開得最妖嬈的幾個細枝,削去雜邊,紮成一捆。望著手裏的傑作,我甚為滿意地點了點頭。

背著笨重的木材,手裏還捧著大把的花束,我哼著無名小調往回奔。人就是不能太得意,霧氣濃重的山裏,雜草的濕意也重,我腳下一滑往後一倒來了個山路「滑滑梯」。

倒地的前一秒,我滿腦子都是黃櫨花不能給折了,所以兩手根本沒敢往地上借力,結結實實地和滿是石子兒荊棘的山路來了個親密接觸。疼,真的疼。背部有藥簍墊著還行,屁,股和大腿貼著路滑得甚遠,石子兒和倒刺戳進肉裏真不好受。

我下意識看了看花,籲了一口氣,還好,精神著呢。

我一瘸一拐地挪到山下,恰好碰到一個賣菜的老農,花了二兩銀,讓他把我拉到皇宮門口。

陳大包剛好準備出去辦事,看到我這個樣子,又折回來,圍著我打量了一圈,憋得臉都紅了。

「行了,想笑就笑,我也不至於因為你笑就把你打殘是吧。」

陳大包聽完笑意一收,咒道:「這麽兇,小心嫁不出去。」

我沒好氣地把藥簍往陳大包手裏一塞,讓他幫我拿到住所門口,而後又一瘸一拐地挪到房間清理傷口。傷口都在不忍啟齒的地方,這回要是換不回顧惜畫一笑,我可就虧了。

修整了片刻,我推門而出,黃櫨被陳大包放在門口,人已經不見了,我把黃櫨拿回房間,又看著一大束黃櫨花,決定還是先去攻略男主,再去攻略秦封。

聽宮女說顧惜畫剛下朝,人在禦花園沙暖亭賞景。賞景,這敢情好啊。

我捧著一大團,盡量忽略腿上的疼痛感,讓自己走出優雅,走出風度,迅速靠近任務目標。

小路的盡頭一轉就是沙暖亭,看到明黃身影,我喜上眉梢。只是這喜氣剛上眉,那抹粉色的身影就讓我苦了臉。

粉色蛺蝶裙,可惡的和第一世的我撞衫了。

顏韻今日梳著驚鵠髻,像兩只兔耳朵般,配著她的娃娃臉,顯得嬌小可愛。她好像刻意收斂了殺氣,盯著顧惜畫的眸中秋水蕩漾,與她穿的蛺蝶群風格甚搭,溫婉。

我距離他們不過十幾步,顏韻正對我的方向,很快便發現了拐角處的我。不知她與顧惜畫說了些什麽,皇帝微微側身看向我,勾了勾手。

我想了想轉身就走的罪名,大概是抗旨不遵?

算了,我好歹是女主,天道應該會給我點光環的吧。

明知是女配使絆子的修羅場,我還是硬著頭皮上前。

如今這沙暖亭中一個是皇帝,一個是太傅獨女,而我不過是個叛主的奴才,還是個被迫扮成內侍的奴才,怎麽看我都得跪下行禮。太他,媽憋屈了。

於是顧惜畫和顏韻便見到一大團黃櫨在空中豎向平移,隱約可見後面一張不情不願的臉,裝著恭恭敬敬的樣子。

「你這是?」顧惜畫實在想不通這魅影到底怎麽了,若不是望月樓裏英王當著他的面警告祈幸,他可能每次見到祈幸都要懷疑其身份。說她蠢吧,有時道理說得一套一套的,說她聰明吧,又時常做些讓人匪夷所思的事。

「陛下,這是奴才為您尋來……」

我的解釋被顏韻打斷——「尋來贈予我的?」

顏韻微微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甜意醉人,驚喜地朝顧惜畫道:「陛下,這小內侍還真懂聖心。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就替陛下尋來如此別致的禮物。」

生辰???禮物???

我驚了!這是明搶!!!

剛準備拒絕,我又被顧惜畫打斷:「是啊,朕剛好不知該送韻兒什麽禮物,這花倒是很配韻兒今天的羅裙。祈幸,將花獻與顏姑娘吧。」

???

男主,你確定要強行把女主的花贈女配?我盯著顧惜畫不動。

許是我看顧惜畫的這一眼過於淩厲,他若有所感,將深情凝視顏韻的視線移到我身上。

「怎麽,舍不得?難道你這花不是替朕尋的?」顧惜畫話鋒一轉,面露不悅。

我哪敢啊,您可是陛下。我心裏陰陽怪氣,手裏卻任命地舉著黃櫨花遞給顏韻,「顏姑娘,花。」

顏韻收了花好像完成任務一般,嬌笑著向顧惜畫道了謝,翩翩然走了,留下我和顧惜畫大眼瞪小眼。

顧惜畫撩袍坐下,將桌上的紅豆糕往前一推:「大早上的出宮,還沒吃飯吧,賞你了。」

宮裏到處是顧惜畫的眼線,他知道我出宮再正常不過。可我此時氣得胃疼,是真吃不下。

「謝陛下,奴才不餓。」我語氣平平,盡量控制住脾氣。此時他還不愛我,沒成為真的女主就被殺太不保險了,天道一定不承認。

「你在怨朕,怨朕把花給了韻兒。」顧惜畫語氣篤定。

「奴才不敢。」

我還跪在地上,顧惜畫也沒叫我起來,傷口在這個動作下被拉扯,疼得很,我的額上漸漸被逼出了一層薄汗。

顧惜畫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地品了,不知在想些什麽。良久,他忽的一掀龍袍蹲在了我面前。他深邃的眼眸與我齊平,他的臉幾乎貼上了我的臉。

那一剎,我有片刻的失神。顧惜畫很好看,當得上俊美二字,我承認,那一刻我差點被美色迷惑了。只是,他接下來說的話瞬間將我打回地獄。

「祈幸,你今天該不會是準備把花送給朕吧。」我眨眨眼,他說對了,但我沒有回答。

「黃櫨的花語似是‘歷經風霜,真情不變’,可你一介魅影,與朕之間又有什麽情可言呢?」

他溫熱的氣息噴在我的皮膚上,刺得我心癢,可說出的話卻如三冬的冰棱,紮得我心疼。

「記好自己的身份,不該有的別妄想,知道了嗎?」

我一時不知道該作何表情,所以從顧惜畫漆黑的瞳裏,我看到了自己扭曲的臉,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難看至極。

終於,我的嘴唇動了動,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答道:「謹遵聖命。」

他起身離開,帶走了唯一的暖意,但還是沒讓我起。

我還不想忤逆他把關系搞太僵,於是一直跪到日落西山,陳小寧才帶著禦令姍姍而來。我扶著石凳爬起,膝上的疼密密麻麻如針刺一般洶湧肆虐,早上的傷口也裂開了,應該在滲血。我差點站不住,陳小寧趕忙靠過來用身體支撐著我一步一步回房。

黑暗中我仿佛聽到她嘆了口氣,像是天道為我這淒慘的女主獻出的一點點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