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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時候開始寫作算晚?

2024-10-13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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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入老年,一批退休後的老人,拾起文學夢想,開始在互聯網上連載小說。人這一生,比身體衰頹更難以接受的,是精神的荒蕪。在老年階段,他們有時間、經歷練、有才華。此生未完成的遺憾,得以肆意記錄和表達

老了,要做更酷的事

寫作時,74歲的沈東生會穿越回小時候,變成皮小孩:那個年代,稍微有錢一點人家的小孩,才能買得起球鞋,洗完以後掛在插在地裏的竹竿上。羨慕而不得的孩子們吵吵著把墨水澆到白球鞋上,這樣球鞋就沒法穿了。

那是一個現在的年輕人無法想象的上海。

不同於如今城市裏陌生的鄰裏,舊時上海弄堂裏每家每戶挨得很緊,人和人的感情直接而強烈,會因為一些小事情吵架打架,但不需要誰來調解,隔天燒一碗餛飩,煮一碗湯圓互贈,就和好了。下雨天從來不用擔心晾在外面的衣服,自然會有鄰居幫忙收好、疊好,晚上再送過來。

沈東生用滬語記錄那個充滿魅力的世界,他還寫過因【繁花】爆火的上海泡飯:「早晨著急上班、上學,會盛出隔夜冷飯,倒上熱水一煮,或者直接用開水一泡,一碗下肚,渾身熱融融,配上點醬瓜,一頓早飯就‘對付’過去了。」弄堂裏的人家裏窮,但大人們總有應對的智慧。

寫作是年輕時就已經有的愛好。沈東生20多歲時,【萌芽】還刊發過他寫的一篇文章,講述空巢老人李家阿婆盼望著兒子回家看看自己的故事。

後來,青年沈東生的時間都被工作占據。他在上海電影制片廠當了41年的化妝造型師,參與過【魯迅】【三毛從軍記】電影的創作。他和姜文、陳道明、章子怡等演員都有過合作,還曾獲得兩次金雞獎「最佳化妝獎」。在中國電影博物館的名人墻上,都能看到他的名字。

圖 | 沈東生年輕時曾獲得金雞獎

70歲那年,沈東生決定退休。老伴在加拿大兒子家幫忙,他獨居時,天不亮就出門工作,天黑才回家,沒有覺得異樣。退休後,他感到迷茫,突然變得無所事事,家裏空落落的,連落地鐘的鐘聲都分外洪亮。

偶然間,沈東生聽人提起,以前住過的上海老弄堂要拆遷了。沈東生特地回去了一趟,坐在弄堂口的老人們還記得他,能叫出他的名字,這讓他震驚又感動。那些童年記憶,老上海特有的溫情,一下子讓沈東生產生了記錄弄堂生活的想法,重拾青年時的文學夢。

圖 | 沈東生回到弄堂

起初,他在不同的網路平台上更新,但沒有多大的反響。一位讀者推薦他去番茄小說連載。這種專業的小說平台,集結了很多喜歡寫作、喜歡閱讀的人群,更適合新手作家嘗試。沈東生給自己起了個筆名——「用上海話寫作的人」,開始更新小說【上海人吃泡飯】,內容大多來源於過去的真實生活。

隨著越來越多的老弄堂舊改,鄰裏間的溫情、羈絆都隨著消散。循著過往的記憶寫作,沈東生如同重新活了一次,也讓舊的上海文化重新活了一次,展現在年輕人的面前。經常有年輕讀者在評論區親昵地叫他「爺爺」或者「爺叔」(上海話中「叔叔」的意思,一般指年紀大一點的男性),催他更新。

小說也吸引了講不同方言的人,成了不同地域文化交流的視窗。有人跟著小說學上海話,也有人在評論區熱情邀請上海人到自己家鄉旅遊。

圖 | 沈東生與讀者互動

網路文學是新生物種,誕生不過30年,向來被認為是年輕人的專利。但是在番茄小說上,像沈東生這樣的中老年作家還有很多,一部作品動輒幾十萬字。在他們身上,年齡並沒有成為束縛,人生下半場同樣多姿多彩。

來自山東濟南的飛揚,也是番茄小說上的一位網文作家。開啟飛揚的作者主頁,會被她的奇思妙想所折服:

迷迷糊糊之中,「我」剛睜開眼,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大理寺少卿甄遠道之女甄嬛,年十七。」扭頭一看,太後、皇後和皇帝都在正位坐著。

「我」穿越到【甄嬛傳】的第一集了?「我」的位置正對著秀女,難道「我」是宮女、太監或者姑姑?

想站起來看看,但有人抓著「我」動彈不得,正著急呢,就被人拋了出去,一下子掉在地上。一位秀女被「我」一嚇,叫出了聲,後退幾步。

不用猜了,我確實穿進了【甄嬛傳】裏,但我不是皇帝妃子,不是宮女太監或者嬤嬤,甚至不是人類,而是一只貓,是太後娘娘養的那只被扔出去試探甄嬛的貓!

這是飛揚的新小說:【穿進甄嬛傳之我是只貓被聽心聲後】。最近一兩年,穿越文盛行,僅僅是【甄嬛傳】這部作品,幾乎所有的主要人物角色都被二次創作過,甚至太監康祿海都「重生」了。飛揚想了一宿,有了主意,不如就借助一只貓的視角來開啟宮鬥劇。

在另一部小說【和閨蜜穿越女尊國帶著夫郎去逃荒】中,主角和閨蜜一起穿越到了女尊國,和帥哥談戀愛,還卷入了王位鬥爭中。她的小說沒有「閨蜜」變「敵蜜」的俗套橋段,相反,友誼堅固而可靠,「不是美男要不起,而是閨蜜更有價效比」。

而在【雷電女超人】這部小說裏,她一反常規的英雄形象,披著紅色披風出場的,是一位女性,主角從一個「超人小白」,成長為「全民英雄」。

讀者們可能很難想到,這樣會玩梗、懂網感的作者,已經55歲了。飛揚曾經是化肥廠的一名工人,也曾在餐館刷碗洗盤子。退休之後,她開始連載小說,收獲了一批年輕的粉絲。 有人喜歡她的「腦洞大開」,也有人在虛幻的情節裏看出她對現實世界的關照。

圖 | 退休後,飛揚開始寫作

在【雷電女超人】中,女超人曾救下失事飛機的全體乘客,這個情節,讓人聯想到現實裏的空難新聞。飛揚也曾對著新聞流淚,因此,她選擇用筆在平行時空給遇難者安排一個圓滿的結局。有讀者評論道,「看到救下飛機的那一段,我也流淚了」「這本書完成了我的夢想」。

對這些網文作家而言,退休後的生活,突然就變得生動了起來。原來,人老了,也不是只能到小廣場跳舞或在家中枯坐,還可以像年輕人一樣熱熱鬧鬧說笑、玩梗,做這麽酷的事

「無用」的事情裏,藏著魔法

走不一樣的道路,有時候也會遭遇質疑。

「你寫那東西有什麽用呢?」張旭濤的妻子總這樣問他。60歲的張旭濤在武漢一家物業公司擔任管理工作。工作之余,一心在番茄小說上更新作品。妻子不理解,讓張旭濤癡迷了大半輩子的寫作,到底有什麽魔力?

年輕時,張旭濤因為擅長文字工作,曾被多家公司和政府部門請去寫材料,也有人請他參與地方誌的編纂。那是他最開心的日子,每天拿著一個本子、一支筆,走街串巷,向本地人了解風土人情和奇聞逸事。

有一次,他聽到村子裏的老人講了個故事,「蒼蠅能變錢」。有商人在街上賣會嗡嗡叫的紙燈籠,3分錢一個。小孩子好奇,買下燈籠,一撕開,發現原來裏面藏著蒼蠅,蒼蠅一下子就飛走了,小孩失望地叫了一聲「哦嗬」,哇哇大哭。後來,這個騙人的玩意就被稱為「哦嗬」。

這些市井小故事,都被張旭濤記下,寄給當地的【楚天都市報】。後來,張旭濤還成了報紙上「荊楚掌故」專欄的固定供稿人,專門搜集撰寫湖北的地方典故、鄉村野史。

張旭濤擅長在與人打交道、閑聊中,打撈那些不曾被人註意過的好故事。

圖 | 走街串巷的張旭濤

張旭濤居住的蔡甸鎮位於漢江邊,附近村民打漁為生,每天接觸天南地北的客人,經歷豐富,也接觸過不少奇聞怪事。打漁人要熬夜,夜裏冷,張旭濤就在包裏揣一瓶酒、一包蘭花豆,在漁船上和漁民喝酒、聊天,冷不丁就有一個故事冒出來。

他還經常去菜市場跟人聊天,或者站在一邊,「撿耳朵」偷聽。有一次,還被賣菜的老農誤認成不懷好意的小偷。

98年,武漢發洪水,張旭濤老家的地都淹了。因為房屋漏水,外面下大雨,家裏就下起了小雨。他和妻子一人拿一個臉盆,把上面的水接住,把下面的孩子護著。那時,以種田為生的張旭濤意識到,不能再守著幾塊地過日子,「它就是長那麽幾根東西出來,也變不了多少錢。」

張旭濤開始到漢口打工、討生活。寫作慢慢被擱置。妻子也不支持他:「別人都在掙錢,就你在編一些小故事。」

在那些窮困的日子,張旭濤總是很樂觀:「我就認為,可能哪一天會改變的。」刊登過他的文章的【楚天都市報】以及手寫稿,都被張旭濤小心保存著,成為他重要的精神動力。

直到退休之後,卸去養家重任的張旭濤,才有機會重拾寫作。剛開始,他將從前寫的小故事釋出在不同的網路平台,不怎麽打理,反響平平。後來偶然接觸到番茄小說,看到很多和自己風格類似的小說,他突然受到啟發,為什麽不將單篇的小故事組合成一個長篇呢?

張旭濤的連載小說【漢口的拆白大王】由此誕生。他設計了一個名叫周少貴的主角,生於清末民初的書香門第,後被惡奴賭棍引誘賭博,輸掉全部家產,不得已走上江湖,幹起坑蒙拐騙的勾當。在小說裏,有很多「拆白黨」(騙子)一類的湖北方言,極具地方特色。有的讀者喜歡小說的「民間味十足」,也有讀者期待著這部小說改編成影視劇,「一定大熱」。

寫這些東西有什麽用呢?開啟番茄小說,經常會看到讀者的評論和催更。在這些互動裏,張旭濤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價值感和意義感,他有了自己的答案。張旭濤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每隔兩天更新一次。物業管理工作繁瑣,半夜哪裏停水停電,也會給他打電話,所以晚上很晚才能開始寫作。「會很累,但是我寫到自己高興的時候,我什麽都忘了。」他笑著說。

圖 | 張旭濤在臥室寫作

對這些老年人來說,寫作似乎真有魔法。小說一旦開始更新,一些能量就會自動地生發出來。

2023年,年屆六十的退休教師江左梅確診了乳癌,又查出了子宮肌瘤。整整一年,她都在手術、化療、放療的痛苦中度過,體重暴跌了50斤。

只有在寫作時,她不再是一個在家養病、沒事只能靠打牌消磨時間的患者。在【歲月的記憶】這部作品中,江左梅借著主人公「夏雪」的身份,變成一個市場部行銷新人,不久後又晉升為部門經理,成為「走進璀璨世界的第一個月台」。這段構思,取自江左梅一位女性友人的經歷。她事業成功,讓江左梅羨慕不已。

「潛意識裏是對我以前乏味的生活的不滿。我就想想跳出窠臼,自己沒做到,就想在‘夏雪’的身上實作。」江左梅說。

寫作於江左梅,不只是夢想這麽簡單。她從小體弱多病,患有風濕性關節炎。小學、初中、高中,江左梅都是忍著疼痛,在同學的幫助下,一瘸一拐堅持下來的。

病痛的陰影下,她有了抑郁癥的跡象,不愛說話,也不合群。結婚後,因為前任丈夫嗜酒、家暴,導致婚姻破裂,她患上嚴重的抑郁癥。有一次,江左梅離家出走,獨自到一個公園去,在椅子上睡著了。娘家、婆家的人都一起出來找她。找到她後,紛紛指責她不懂事。她呆呆的,不說話,不辯解,不哭不笑,表情木訥,家人意識到,她是真的生病了。

後來,江左梅離了婚。她深知不能讓兒子跟著患病的自己一起生活,只能把兒子送到疼愛他的爺爺奶奶那裏。當時兒子小,不理解她,加上因為單親家庭,在學校受了委屈,也曾埋怨過媽媽。每周末,江左梅都會去看一次兒子,但兒子對她愛搭不理,有時急了,還反駁她:「什麽抑郁癥,我還抑郁癥呢!」

那段獨居的日子,是江左梅最無助、最孤獨的時候,她開始頻繁看書,在社交媒體上書寫苦悶。

因為寫作,江左梅認識了一群天南地北的筆友。她每次寫詩,都有一位筆友在她的評論區留言,附上一首更精妙的詩。這是當年寫作圈子裏的一位「網紅」,後來成了她的「老師」。這位老師當時已經60多歲了,下半身癱瘓,還是每天寫詩、研究寫作,還在網上無償教人寫作。江左梅很受震撼,她第一次知道,人對文學的熱愛和忘我的執著,可以超越肉體的病痛。

圖 |在江左梅作品的評論區裏,讀者踴躍留言

江左梅常常想起,18歲那年,她最早跟小她兩歲的親戚聊起寫小說的提議,對方回絕了她:「寫那玩意兒有什麽用?怪累人的。」

她當時什麽也沒有說。但幾十年過去,江左梅才明白,那些看似沒有實際用處的事物,曾經是生活裂縫裏透出的唯一一抹光亮,支撐著她度過晦暗的日子。

老年,最好的年紀

刻板印象裏的老年生活,總是和枯敗聯系在一起,就像一朵雕謝的花,沈默地走向人生終點。而這些連載網文的爺爺奶奶們,用自己的玩酷晚年,給害怕變老的人們打了個樣。

和江左梅一樣,寫穿越【甄嬛傳】的飛揚,也有過一段不幸福的婚姻。

如何掙脫苦痛活下去?文字提供了一種解法。飛揚試著寫日記,將痛苦訴諸筆頭。她上學時,作文常常是被拿到班上朗讀的範本,也給雜誌社投過稿子。因為丈夫不允許,她只能偷偷寫。

在飛揚筆下的故事裏,「老公」生活艱難,也會想辦法給妻子買手鏈和鐲子。她沒有這樣的老公,也沒喊過丈夫「老公」,但可以在小說裏暢想。「當時我是想著唐國強的臉去寫這段感情。現實中不能實作,我還不能在文字中過癮嗎?」飛揚說。

忍受了大半輩子,飛揚等來了自己的新生。女兒成年結婚後,丈夫患上漸凍癥,不到半年就去世了。沒了丈夫的束縛,飛揚更頻繁地閱讀、寫作。她喜歡在番茄小說上看各種題材的網文,時間長了,她也覺得,那為啥不能自己寫呢?

剛好女兒跟她提起,有個同學在番茄小說上當簽約作者,調侃自己都「寫禿了」。飛揚一聽,來了精神:「我頭發挺多,不怕。」

剛開始,飛揚並沒有多大的信心,怕寫出來的作品沒人看。丈夫在世時就經常打壓她:「就你那兩下子你能寫出來?你抄誰的吧?」

但當飛揚試著在番茄小說上更新了第一部小說【雷電女超人】,很快就積累了第一批讀者。有人誇她的作品「腦洞大開,題材新穎」,也有人喜歡小說的「輕松愉快」。她越寫越投入,每天下午都會坐在書桌前,用手機碼字。有時候,她還會在筆記本上手寫大綱,再輸入到手機上。番茄小說註重原創性,這也是作為創作者的飛揚所看重的。

圖 |飛揚積累了屬於自己的粉絲

飛揚的變化,女兒都看在眼裏。母女倆的關系一向不算很親密,彼此也很少表達愛意。飛揚的小說,女兒總說沒時間看。直到媒體透過女兒找到飛揚采訪,飛揚才知道,原來她寫小說的經歷,早就被女兒發到社交媒體上。女兒一直偷偷關註著她,佩服她能從日常的瑣碎中掙脫出來,重新拿起手裏的筆追夢。這讓飛揚感動得眼眶濕潤。

前陣子,飛揚跟女兒聊起,自己有時候做夢,會夢到跟筆下的女超人一樣在空中飛,飛過高樓、草原,想飛到哪裏就飛到哪裏。

某種意義上,女英雄、女超人,都是飛揚的另一個自我,她們堅韌而強大。在脫離了婚姻、瑣事的束縛之後,老年成了她的高光時刻。

開始在番茄連載小說以後,上海爺叔沈東生找到了老年生活新的動力。他每天早上五六點鐘起床,有時候,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夠床頭櫃上的手機,記下腦子裏朦朦朧朧的想法,當寫作素材。下午午睡醒來,腦子裏也會有寫作靈感閃現。每隔三四天,他就會在手機上更新幾千字,樂此不疲。

過了七十歲,人生還會有新的可能性嗎?沈東生的答案是肯定的。回想自己幾十年的職業生涯,他曾有過很多創舉,有過很多前人沒有過的成績。在寫作這個領域,或許也是如此。「世界上本沒有路,走多了,路就出來了。我相信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沈東生說。

江左梅也在寫作過程中體驗到前所未有的感覺,有一次,為了留住靈感,她連續兩天都在手機上打字,坐累了就躺在床上,甚至忘記了吃飯睡覺。去俄羅斯旅遊,哪怕要開通幾百塊錢的漫遊費,她也會堅持更新。那段時間,她經常「爆更」,一天寫四五千字稀松平常,最多的一天甚至寫了兩萬字。

江左梅的身體恢復得越來越好,跟以前一樣,寫作再次療愈了她的身心。她的小說,不像其他成熟的大作家那樣有極高的點選率,她總會自嘲作品不溫不火,但聊起寫作,她總是真誠而篤定:「這個時候,追求的就是自我實作。不管這個價值多渺小,它也是我自己的價值。」

圖 |寫作後,江左梅的身心狀況轉好

最可貴的是,寫作變得更純粹。她更新小說的動力,不在於外部的評價、粉絲的數量和閱讀量。而僅僅是「因為執念」,我行我素。

人年輕時,別人的評價總會對自己產生很大的影響。但年紀大了,就會意識到,除了生死,其他都不是大事,唯有取悅自己才是要緊事。

讓人意識到從他人的評價體系中脫離,有一種奇怪的解放之感。在江左梅看來,一切經驗都以一種簡單好玩的方式,變得愉悅。在一生中,像現在這樣舒服、自在地享受自己的時刻,並不多見。這大概是年齡賦予自己最奇妙的恩典。

- END-

撰文|陳曉妍

編輯 | 溫麗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