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人鳳：眾叛親離，墓碑上刻假軍銜
戴笠死後，毛人鳳費了很大力氣才扳倒鄭介民，當上新的「特工之王」。
沒想到，蔣經國也盯上了這個位子。
為了權力，「笑面虎」毛人鳳竟動了綁架蔣經國的念頭，這讓他從此走上不歸路，最終被氣得吐血而亡。
1947年的一天，剛被收復不久的南京城裏，鼓樓鼓樓牯嶺路22號的一處大宅門正在大擺壽宴。
這家的主人、時任「保密局」局長的鄭介民與妻子滿面春風地站在門口迎接客人。
來賓們大多乘著嶄新鋥亮的美式汽車，身後還跟著副官和三三兩兩的持槍扈從，顯然身份不凡，全都是南京城的頭面人物。
宴席正要開始時，突然間，路口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哭喊聲。
鄭介民擡眼一看，立馬變了臉色。
那是一群披麻戴孝的老弱婦孺，一個個哭天抹淚，沖到鄭家大院門前，跪成了一排。
他們拖兒帶女、連哭帶喊地叫道：「鄭局長，你行行好吧！我們當家的都是給軍統、保密局賣命的，他們死得好慘啊！連個全屍都沒有！可保密局撫恤金到現在都不肯發，這是要讓我們孤兒寡母活活餓死啊！」
任憑鄭介民好說歹說，這群陣亡特務的家屬就是不肯離開，他們哭鬧不斷，明顯是被人組織來砸場子的。
很快，幾個訊息靈通的報社記者趕到現場，又是拍照、又是采訪，硬生生把鄭介民的五十歲壽宴攪成了一場鬧劇。
這場鬧劇的幕後策劃者，正是一向有「笑面虎」之稱的毛人鳳。
看到新聞後，蔣介石憤怒異常，將鄭介民免去職務，改由資格較淺的毛人鳳接任。
就這樣，原本默默無名的毛人鳳擠掉了鄭介民，當上了戴笠的接班人，成為新的「特工之王」。
偽裝多年的毛人鳳從此展露了他隱藏已久的另一面：六親不認、兇狠殘忍、野心格外膨脹。
最終，他在台灣落得了一個眾叛親離的下場。
1、翻臉無情，將妻子關入「瘋人院」兩年
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
毛人鳳當上「保密局」局長後，首先就拿自己的枕邊人開刀。
這也是他內心隱藏已久的一個大秘密：毛人鳳討厭自己的妻子向影心，嫌棄她長袖善舞、與各路權貴來往親密，雖然他自己基本就靠妻子上位，可向影心是重慶官場和軍統內部公認的「交際花」，與戴笠等人都傳過緋聞，時時讓毛人鳳感受到臉面上掛不住，覺得自己有被綠的嫌疑。
如今，他已然是國民黨「特工之王」，手握十萬特務，大權在握，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
向影心年老色衰，而且名聲不好聽，毛人鳳覺得不能讓她輕易跟著自己夫貴妻榮。
正好，他帶著向影心前往青島辦特訓營的時候，向影心不小心受涼，感上了風寒。
毛人鳳覺得：機會來了。
1947年5月，青島郊區的一家醫院門前，兩名身著制服的軍官拉開車門，讓一個身材裊娜、穿著旗袍的中年女子從小轎車裏走出來。
那女子一邊劇烈咳嗽、一邊擡起眼睛看了看醫院門口掛的招牌。
突然間，她神情變得愕然，指著招牌上「青島市社會神經病院」的字樣，質問道：「不是說來洋醫院看病嗎？這到底是哪裏？為什麽要帶我來瘋人院？」
兩名副官互相對視一眼，根本就不跟她解釋，而是強拉硬扯地把女子拉進了醫院大門。
女子意識到不妙。
可她打量四周，瘋人院附近根本沒什麽人影，一時無法呼救，就哀求道：「我不看病了！你們替我打個電話給毛局長，就說我想回家！」
副官們微微一笑，道：「夫人，毛局長正在主持特訓營工作，沒時間照顧夫人，已經囑咐我們送夫人到醫院住一段時間，讓夫人養好了身子再回家。」
這位女子正是毛人鳳的妻子向影心。
聽到這裏，她已經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但心底仍非常驚訝。
向影心原本是一個資深軍統女特務，論資格比毛人鳳還老，曾經在河北等地執行過多次暗殺任務，心狠手辣，深受戴笠賞識。
而且，她與毛人鳳結婚多年，毛人鳳在她面前一向表現得唯唯諾諾、從不敢跟她大聲說話。
這也讓向影心一直對丈夫很放心，認為他就是一個膽小如鼠、到處討好別人的無能之輩。
沒想到窩囊丈夫還有這樣一面！
他竟然如此善於偽裝，如此工於心計，能隱忍十幾年，連枕邊人都看不清他的真實嘴臉，又能如此下手狠辣、無情無義。
她還以為毛人鳳在軍統內部的晉升都是自己幫的忙，是戴老板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對毛人鳳青眼有加。
現在看來，不但戴笠、鄭介民，連她自己都看走了眼。
來到醫生面前，向影心仍然大聲申辯道：「我沒瘋，這是陰謀，是陷害！」
然而，由於毛人鳳早告訴醫生，向影心是感冒導致腦膜炎、中樞神經受損導致發瘋，醫生還是讓人強行把她關了起來。
這一關就是兩年，直到1949年，在朋友的幫助下，她才得以出院。
可出院後的向影心，不但沒報復毛人鳳，還輾轉從香港前往台灣，又回到了毛人鳳身邊。
這一次，她甚至用一種欣賞的眼光，重新審視著一起生過8個子女的丈夫。
因為，向影心自己也不是平常人。
她少女時起就野心勃勃，早年逃婚，嫁給了西北軍楊虎城手下的一個團長胡逸發當姨太太。
跟著胡逸發來武漢後，她在牌桌上結識了復興社特務處長戴笠，暗中幫他在西北軍內部刺探情報，順便也甩掉了胡逸發，搭上戴笠這個新貴。
軍統成立後，向影心也成了元老。
可戴笠雖然情人無數，但鄉下早有妻室，就算妻子去世，他一心想娶的也是宋美齡那樣的留美女學生。
向影心沒當上「軍統第一夫人」，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嫁給了僅有中校軍銜的毛人鳳。
毛人鳳與戴笠年齡資格相仿，卻只是個軍統內部的小嘍啰，看起來很不起眼，平時見人就笑，似乎有一副忠厚相，人緣口碑還算不錯。
多年來，向影心一心就想幫毛人鳳青雲直上，好曲線上位，成為「軍統第一夫人」。
如今心願達成，哪怕看出了毛人鳳的真面目，她也不甘心把夫人位置白白送人。
毛人鳳雖然很不甘心，可也毫無辦法。
因為當時向影心出院，是透過蔣介石的侍衛長、自稱「大內總管」的俞濟時幫的忙，據說蔣介石還專門過問了此事。
毛人鳳知道妻子長袖善舞、手眼通天，但沒想到她能把招呼打到蔣「總裁」那裏去，因此也忌憚三分。
至於他為什麽非要把妻子關進瘋人院，據毛人鳳親信說，戴笠飛機失事後，凡是戴笠留下的東西，他一律不要，哪怕是豪華別墅、氣派辦公室和進口轎車，迷信的毛人鳳碰都不肯碰一下。
這個棄置名單裏，甚至也包括曾與戴笠關系密切的妻子向影心。
2、野心膨脹，與蔣經國爭奪「特工之王」寶座
來到台灣後，毛人鳳突然發現，竟然還有人想跟他爭奪這個「特工之王」的寶座。
而且此人不是別人，就是蔣介石的「太子」蔣經國。
這讓毛人鳳緊張萬分，經過考慮，他下定決心，哪怕對方是「太子」，他也要鬥一鬥。
這個「王座」，是他付出畢生心血換來的，哪能隨便交出去。
不久，毛人鳳就找到一個能讓小蔣瞧瞧顏色的機會。
1951年秋天，毛人鳳帶著兩名手下，手持一疊厚厚的資料，快步往蔣介石辦公室門前走去。
剛到門外，隔著厚重的大門，他就隱約聽見蔣介石正在用奉化口音罵人：「娘希匹，我把他當自家人，他拿我當戇大、當壽頭！堂堂一個空軍司令，貪汙我500萬美金去開古董店！你帶人去美國把他抓回來，我要親自下令槍斃他！」
毛人鳳的嘴角微微上翹，浮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和「太子」蔣經國明爭暗鬥了好兩年，這一次，他總算占足了上風。
不久前，國民黨空軍「副總司令」毛邦初在美國叛逃了。
這個毛邦初是蔣經國的親表哥，是蔣經國生母毛福梅的親侄子，也是蔣經國在軍中的幾大親信之一。
看在兒子份上，蔣介石對這個前「內侄」一直關照有加，將其提拔為空軍中將、「副總司令」，前兩年，又把毛邦初派到美國擔任肥缺，專門負責采購飛機配件。
可毛邦初見蔣介石大勢已去，索性把國民黨「空軍駐美辦事處」帳戶裏的幾百萬美元全都轉到自己名下，先偷偷買了200萬美元國債藏在家中，又拿錢辦了兩家古董商店，然後投奔了李宗仁。
收到毛人鳳送來的情報後，蔣介石這一氣非同小可，一大早就把蔣經國叫過來訓斥。
聽到侍衛招呼，毛人鳳推門昂然而入，果然看見「小蔣」低眉順眼地站在蔣介石面前聽訓，竟是一副從未有過的沮喪模樣。
蔣介石怒氣未消，又對毛人鳳拍著桌子罵道：「你們保密局是幹什麽吃的？毛邦初在美國，三年不到，花了空軍500多萬美元，你們為什麽事先一點訊息不知道？一點沒有向我匯報？」
毛人鳳覺得有些委屈。
他雖然是「保密局」負責人，可蔣經國早就另外弄了一班人馬搞情報，掛著「總統府機要室資料處」的牌子，平時直接走蔣介石的上層路線，根本就不把「保密局」放在眼裏。
他小心翼翼地說道：「報告委座，我們保密局主要負責大陸方面和島內情報，美國的情報，一向由機要室……」
他本來想把鍋甩到蔣經國頭上，蔣介石卻打斷了他，又罵道：「那這一次的訊息你是怎麽來的？你不要自以為聰明，最近你的情報都先送到行政院陳辭修（陳誠）那裏，不送來機要室，咹，你到底在搞什麽名堂？」
毛人鳳因為不想接受「小蔣」領導，才耍了個小聰明，想透過「行政院長」陳誠來轉交秘密情報。
沒想到，陳誠根本不領情，也不想介入蔣經國接班的事。
每次「保密局」送情報過去，陳誠看也不看，就批復交給 「小蔣」的機要室資料處去覆核，反而讓毛人鳳丟了個大臉。
毛人鳳知道，自己身份不能與蔣經國同日而語。
若是別的事情，他也就算了。
可「小蔣」想要取代他成為「特工之王」，還想把毛人鳳苦心經營十幾年才弄到手的情報機關奪走，毛人鳳無論如何也不願拱手相讓。
雖然受了呵斥，毛人鳳仍不服氣。
他取出一疊英文報紙，放到蔣介石的辦公桌上，說：「委座，職下也是迫不得已……這是毛邦初前幾天托律師釋出的新聞，上面一派胡言，還罵委座是……」
「是什麽？」蔣介石雙眼一瞪，怒視著毛人鳳。
毛邦初在報紙上公開和蔣介石叫板，指斥的話非常難聽。
毛人鳳不敢多說，硬著頭皮，含含糊糊地道：「他說委座的‘總統’身份不合法，罵委座是篡位者，說……說李宗仁才是合法總統。李宗仁也寫公開信給華盛頓法院，說他才是中華民國總統……這是美國報紙上登出來的新聞和公開信……」
蔣介石頭上青筋暴跳，一把將英文報紙扔在地下，大罵道：「混賬！從內調局到保密局、機要室，統統都是飯桶！雨農當年……」
他長嘆一聲，頗有些懷念起戴笠來了。
毛人鳳趁機進言，道：「委座，戴局長生前說過，情報工作是很專業的事，必須由專門人才負責，而現在政出多門，必然生亂。」
沒想到，對他的話，蔣經國竟然連聲贊同。
小蔣點頭附和道：「毛局長說得十分正確，總裁，這次情報部門工作不力，根本原因就是組織混亂。既有保密局（軍統），又有內調局（中統），還有保安司令部，政出多門，幾套班子辦一件事，反而亂了章法。」
蔣介石聽他們說得有理，問道：「那你們說該怎麽辦？」
毛人鳳還沒反應過來，蔣經國已經搶著說道：「我建議，立刻開辦幹部訓練班，一方面召訓新生，一方面復訓保密局和內調局的現有幹部，將兩局人員混編，打破以前的山頭主義。」
毛人鳳大吃一驚。
「小蔣」顯然得了高人指點，早就對辦「幹訓班」的事胸有成竹。
說不定，背後還有鄭介民那條老狐貍的策劃。
他毛人鳳當然不能同意這個計劃，倘若他把保密局人員交出去參加什麽幹訓班，就等於自動交出了家底子，從此成為光桿司令。
毛人鳳趕緊道：「保密局、內調局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也各有一套辦情報的方法。委座，此事還要從長計較。」
蔣介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3、綁架「小蔣」未遂，痛失左膀右臂
毛人鳳萬沒想到，自己那天在蔣介石辦公室當面給小蔣下眼藥，卻不小心下到自己的眼裏來了。
雖然他堅決反對辦「幹訓班」，但老蔣還是火速把這個辦班的事布置下去了。
毛人鳳只能找來親信，再想辦法。
已經到了下半夜，毛人鳳書房的燈仍然沒關。
他在房間裏負手一遍又一遍地徘徊著，滿臉都是焦躁之色。
望著他那不安晃動著的影子，「少將」技術處長杜長城討好地說道：「局長，這次內調局、保密局辦幹部訓練班，聽說就是鄭介民出的主意，目的就是要挖局長的墻腳。等幹訓班一結束，所有兩局的老人員和新召的人員一起混編，還要改組成‘國安局’，專門由小蔣負責，到時候，我們保密局就成了空殼子，局長，你要早下決心啊！」
毛人鳳當年為了扳倒鄭介民，煞費苦心。
他不但慫恿一批陣亡特務家屬到鄭家大鬧五十歲壽宴，還搜集了不少鄭介民老婆貪汙受賄的情報，差一點就讓鄭介民翻不了身。
但鄭介民也不是一般人。
吃了這個大虧後，鄭介民才看明白「笑面虎」毛人鳳的真面目，也下決心要置他於死地，這才與蔣經國走到了一起。
毛人鳳仰天長嘆道：「光我下決心有什麽用？保密局上下心不齊，小蔣才能插手我們情報部門，你們看看那個葉翔之，是我一手提拔重用的，沒有我，他就沒有今天。可現在呢？他抱上蔣經國的大腿，連正眼都不看我了！」
前不久，蔣經國來了個「釜底抽薪」之計。
他透過蔣介石簽下一紙調令，將毛人鳳最重要的心腹、「保密局」二處處長葉翔之升為副局長，並暗示要用葉翔之來取代毛人鳳。
唯利是圖的葉翔之立刻自視為蔣經國的人，反咬一口，在局裏專門跟毛人鳳過不去，造成毛人鳳地位不穩。
被親信出賣後，毛人鳳憤怒異常。
不過，他手裏早就捏著葉翔之的小辮子，當下把舉報材料送到蔣介石案頭，說葉翔之受賄170根金條，應當重辦。
蔣介石當然明白毛人鳳的用意，此刻小蔣對毛人鳳步步緊逼，他這個當爹的，哪有跟兒子過不去的道理，因此管都沒管，說僅僅是舉報材料、查無實據，不肯下令查辦。
毛人鳳束手無策，這才找來手下兩個最心狠手辣的「大將」杜長城和胡淩影，想看看這倆人還有什麽良策。
因為，再拖下去，等到小蔣的「國安局」正式成立之日，也就是他這個「特工之王」大權旁落之時。
杜長城、胡淩影分別是「保密局」技術總隊的大隊長和副隊長，官封少將，長期在內地和香港搞暗殺、爆炸、綁架，路子野、膽子大，竟然給毛人鳳支了個歪主意：綁架小蔣！
「局長，你就答應吧！」看著毛人鳳一臉的猶豫，胡淩影也勸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們倆從事暗殺工作多年，定能把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們倆帶便衣守在蔣經國的必經之路上，悄悄把他綁架了，到時候，局長再帶人把他救出來，一來對小蔣有救命之恩，二來顯得局長破案神速，三來，對比之下，更顯得小蔣無能、不配負責情報工作……」
聽到胡淩影的話後，毛人鳳覺得很有道理。
可還沒等他下定決心，杜長城、胡淩影就因貪汙黃金被鄭介民抓住了。
一番嚴刑拷打，二人熬刑不住，不但供出了貪汙的事，還主動交代了綁架計劃。
蔣介石收到供狀，勃然大怒，批復即刻槍決。
他年近七十，就蔣經國這麽一個寶貝兒子，也是他畢生事業的接班人，還有人敢太歲頭上動土，那不是活膩了？
1954年，隨著兩聲槍響，杜長城、胡淩影命赴黃泉，毛人鳳也痛失左膀右臂。
而蔣家父子知道此事背後也有毛人鳳的操弄，越發不待見他了。
不久，「國安局」正式成立，由鄭介民任局長，毛人鳳的「保密局」被改為「情報局」，必須定期向任「國家安全會議」副秘書長的蔣經國匯報工作。
至此，毛人鳳完全失去了權力，只留下一個「陸軍中將」的空頭銜。
他與小蔣的數年權爭，也以他的徹底失敗告終。
4、服「神藥」驚怒身亡，墓碑上刻假軍銜
失去權力之後，毛人鳳一蹶不振。
一次，他在主持「情報局」會議時突然當眾咳血，被送到醫院後診斷為癌癥，但病竈不明。
毛人鳳並不相信，他覺得自己剛50歲出頭，身子一向壯實，怎麽會說病就病？
會不會是蔣經國、鄭介民、葉翔之等人搞的鬼？
為了自保，毛人鳳這兩年專門走宋美齡的「夫人路線」，才得以保住頭銜，但和蔣經國已經勢成水火。
因此，他不肯在台北醫院治病，而是乘飛機去了美國。
經美國醫生治療，毛人鳳的病情略有好轉。
回到台北後，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手下的那些大小特務，竟然沒一個上門探望他。
毛人鳳氣憤異常，在家長籲短嘆，對向影心感嘆道：「我早就知道世態炎涼，但沒想到自己連一個至交好友都沒有，也實在是傷透了心。」
聽了他的話，一旁向影心的心裏翻江倒海，不禁想起了自己當年被丈夫送入青島瘋人院時的痛苦往事。
哪怕在心狠手辣的軍統特務中，毛人鳳也算是最下手狠毒和為人涼薄的。
來台灣前，他下令秘密處決了大量被關在監獄裏的中共地下黨員和政治犯，並把不少軍統特務丟下不管，讓一群掛著「少將」、「上校」軍銜的特務們在邊境大山裏自生自滅。
如今爭權失敗，他才知道自己早就眾叛親離。
既然沒死，毛人鳳還想在台北的權力場上重新找到存在感，畢竟他也是堂堂國民黨「中將」，年齡也只有五十多歲，總不能在家關門過一輩子。
考慮到自己沒幾個至交好友，毛人鳳打算在親家楊森的家裏正式露面。
不過，最近楊森很忙。
以致於毛人鳳打電話到楊府，楊森忙得沒時間接他電話，偶爾接聽一次，毛人鳳說自己要去他府上拜訪，楊森立刻婉拒了，說他剛當上了台灣「奧林匹克運動會」理事長，無暇接待。
毛人鳳看到報紙，上面說1956年春天，台北將舉辦一場聲勢浩大的登山活動，由楊森理事長主持開幕儀式。
毛人鳳這才相信，楊森沒騙他。
開幕式當天，毛人鳳興沖沖趕到了現場，想要在開幕式上露個臉。
楊森不僅是他親家，更是他多年密友，當年在重慶時關系就很好，來台灣後也經常來往。
這樣看來，楊森主持的開幕式上，主席台無論如何都會有他毛人鳳的一個座位，那他不就能出現在台北報紙的新聞照片中了嗎？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主席台上排滿了椅子，楊森滿面春風地陪著不少國民黨高官和將領前往主席台入座，對不遠處的毛人鳳看都不看一眼。
早就來到現場的毛人鳳也想擠到台上去，卻被楊森的副官給攔住了，副官一臉冷漠地說，台上沒有留毛人鳳的位置。
毛人鳳大失所望，擡眼往主席台上看去，楊森卻恰到好處地扭過了臉……
當眾受此羞辱之後，毛人鳳再也沒出過門，並且怒火攻心，很快就再次病倒了。
向影心念著夫妻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份，勸他前往台北醫院做檢查和治療。
毛人鳳還是不敢去，他覺得自己還剩半條命，萬一去了醫院，最後半條命說不定也會被害了。
他搞了一輩子暗殺、下毒，考慮到自己與蔣家父子關系不和，還有「密謀綁架」小蔣的前科，害怕小蔣會讓人在台北醫院裏對自己暗中下手，
直到當年秋天，他打聽到台南有個「神醫」，幾劑藥服下去，立刻藥到病除，於是興沖沖地讓向影心陪他前往台南就診。
1956年的11月，台南一家小診所來了幾個神秘人物。
坐診的老醫生看著面前的一男一女，覺得這對夫妻看起來有幾分奇怪。
丈夫相貌平平、穿著也很普通，臉上掛著一副僵硬的笑容，坐在那裏仍顯得神情不安，眼神裏又不時閃爍出一股淩厲之氣。
妻子雖然年近半百，但仍然五官秀麗、腰肢柔軟，披著一件時尚的大衣，頗有幾分貴婦派頭。
而兩人身後還跟著三四名壯漢，雖然身穿便裝，但個個腰間鼓鼓囊囊的，似乎插著把硬邦邦的手槍。
這讓老醫生開方子的手有些哆嗦，他持著毛筆，一筆一劃地寫了幾個藥名，又擦了把冷汗，再添了幾味藥。
毛人鳳望著正在開藥方的白胡子醫生，心情開朗了許多，仿佛看到了一線生機。
回到家後，毛人鳳讓人煎好藥湯，滿懷希望地喝下一碗藥，但並沒有等來病情的好轉。
幾天後，1956年11月14日，毛人鳳再次喝了「神醫」的藥湯後，突然上吐下瀉，從床上滾到地下，反復折騰、痛不欲生。
家人緊急將他送到三軍總醫院，經醫生檢視，發現毛人鳳的肝、肺功能都已衰竭，主要是用藥不當導致的。
這讓毛人鳳嚇得魂飛魄散，他反復回憶、思考，這個台南「神醫」是不是特務假扮的？藥湯裏是否下了什麽毒物？到底是誰想要暗害他？
還沒等他想明白，當年12月11日，心情懊惱的毛人鳳因驚恐過度，心臟病發作去世，時年56歲。
毛人鳳去世時仍是個「中將」，向影心托了宋美齡的關系，為他討「陸軍上將」的追封。
正式批文還沒下來，她就讓人把上將之銜刻到了毛人鳳墓碑上，結果批文由「國防部」交到「行政院」時，在蔣經國那裏被徹底否決了，害得毛人鳳死後還被嘲笑為「黑市上將」，不得不重新刻了塊碑。
向影心與蔣介石侍衛長俞濟時關系不錯，此時，俞濟時妻子宋雪素也已病故。
毛人鳳葬禮後不久，向影心便搬到俞濟時家中同居，與這個蔣介石的侍衛長、「大內總管」開啟了一段長達幾十年的黃昏戀。
將「忍、等、狠」三個字奉為人生座右銘的毛人鳳，用「笑面虎」的假面目偽裝了大半生，可上位僅兩三年，就一蹶不振，被親信出賣、被親家羞辱、被對手架空。
失去權力後，部下更是無人願意搭理他。
結發多年的妻子也在他死後毫不猶豫地投入他人懷抱，淒愴老景、眾叛親離，的確有幾分可悲。
但冥冥之中，也是「笑面虎」毛人鳳自作自受的下場。
參考文章：
文史天地【圖文：揭秘軍統艷諜向影心】
城市信報【毛人鳳在青島設特務營 親手把老婆關進瘋人院】
檔案時空【蔣經國在台灣對毛人鳳的最後一擊】
民國檔案【毛人鳳】
南京史誌【殺人魔頭毛人鳳】
央視網「百戰經典」【笑面閻羅毛人鳳】
央視網「檔案」【蔣經國毛人鳳：台灣龍虎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