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全國電影惠民消費季啟動以來，多家支持單位合計投入數億元觀影優惠補貼，惠及全國電影觀眾。不僅如此，上海、安徽、河南等多地響應號召，以不同的形式、不同的金額發放電影消費券。
這本是拉動觀影需求、刺激電影市場復蘇的惠民政策，如今卻成了部份粉絲的「追星工具」。【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發現，近日， 有粉絲透過更改定位、領取補貼券低價購票，為偶像的電影刷票房。
貓眼專業版顯示，12月19日，上海幾家原本排在一二百名以外的影城一日之內拉升到地區票房前幾名，其中99%的票房來自【孤星計劃】。【孤星計劃】於12月7日正式上映，上映15天票房過億元，該片由王源、張雪迎主演，也是王源第一部作為男一號出演的電影。
值得註意的是，19日當天， 上述幾家影院雖然賣出不少電影票，但真正走入影院觀影的人卻寥寥無幾。 「（明星）粉絲一下買了幾百張（電影票），後來相關主管部門聯系我們，說是用了消費券購買的，我們就都給退掉了。」 12月24日，其中一家相關影院的工作人員向記者確認了粉絲用電影消費券沖票房的訊息。
當天，上述工作人員所說的主管部門相關工作人員也向記者表示，關註到了相關情況，並已「集中處理了一批」。
業內人士評價：「這種看似‘撿便宜’的行為，背後隱藏著對政府補貼的濫用和對其他電影公正競爭的侵害。」
粉絲利用社交平台 釋出「薅羊毛」攻略
記者根據貓眼專業版發現，12月19日，上海部份影城的票房數據出現異常波動。當天，上海電影票房排名中，原本排名靠後的影城如上海千淳國際影城、郡美雷射巨幕影城（華漕旭輝店）和金誼華夏影城（三林店），突然躋身前列，分別沖到第1、3、4名。
這幾家影城在此前15天內的日常票房排名，大多徘徊在百名甚至200名之外。 尤其是，上海千淳國際影城和郡美雷射巨幕影城（華漕旭輝店）位於上海郊區，通常單日票房不過一萬元。但12月19日，上海千淳國際影城、郡美雷射巨幕影城（華漕旭輝店）和金誼華夏影城（三林店）票房大幅增長，分別達到8.0萬元、5萬元和3.6萬元。
突然大幅增長的單日票房引人關註。 記者註意到，三家影城19日票房，多數來自12月7日上映的電影【孤星計劃】。貓眼專業版的數據顯示，19日，上海千淳國際影城和郡美雷射巨幕影城（華漕旭輝店）兩家影城的【孤星計劃】場次占比分別為90%和58.3%，票房占比都超99%。
記者就此聯系到其中一家影院，工作人員透露，此次票房異常變動是由一些明星粉絲集體透過電影消費券購票造成的。「粉絲一下買了幾百張（電影票），我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後來相關主管部門聯系我們說是用了消費券購買的，我們就都給退掉了。」
上述工作人員補充說， 這些訂單中的大部份並未真正用於觀影，80%的訂單是「虛空」訂單。「真正到影院觀看的可能只有十幾個人」。
記者在微博、小紅書等社交平台發現，甚至有部份網友釋出了利用各地電影消費券「薅羊毛」的攻略和教程。 可以透過更改定位，領取各地發放的電影消費券，從而以超低價或零元購買當地影院的電影票。
「不要糾結能不能取票，優先填場」「超過10%上座率換場次」……教程詳細介紹了如何領取電影消費券、選擇影院以及代取票服務。除上海市外，還涉及安徽、河南等發放電影消費券的地區，部份攻略還分享了可以繞過消費券使用地域限制的辦法。
相比其他城市有使用門檻，上海滿30元即可使用30元消費券的補貼力度，吸引了更多粉絲關註。
上述影院工作人員表示，目前，影院已經按照規定對異常票務進行了退票處理。對於已經產生的票房，影院方面補貼了這部份虧損。
對於以上情況，記者致電上述工作人員所說的相關主管部門。一位工作人員在接通電話後確認：「有關註到此情況，上周已經處理了一批。」
粉絲利用消費券幫偶像「刷票房」 業內人士：擾亂市場秩序
隨著賀歲檔的臨近，多部有流量明星參與的電影先後定檔，多地推出形式多樣的電影消費券，也將進一步促進電影市場繁榮發展。然而，部份明星粉絲利用電影消費券下「虛空」訂單， 成為粉絲圈追星的一種「新手段」。
12月23日，記者在淘票票、貓眼App上分別嘗試將定位切換到上海，App顯示，可以搶到30元消費券，若使用消費券購買【孤星計劃】電影票，僅需9元。如果是票價更低的電影票，則能夠實作「0元購票」。
電影行業從業者連城易脆對記者表示，粉絲圈有樣學樣，現在已經有不少明星的粉絲效仿。「還有一些影院把電影票價格特意調低至消費券門檻，並多排流量明星主演的電影。」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透過兩個月的觀察發現，這一現象從10月底趙麗穎主演的【喬妍的心事】上映時就開始出現，近日王源主演的【孤星計劃】、張傑的演唱會電影【張傑曜北鬥巡回演唱會】上映後，社交平台上也有相關號召貼。
「原本這些補貼是惠及所有想看電影的普羅大眾的，是可以帶動那些想看電影但是覺得票價偏高的觀眾重新進電影院的。但是現在，很大一部份被粉絲撿了便宜。」連城易脆認為，用電影消費券低價購買電影票，但並不真正進影院觀影，只是為了給偶像主演的電影沖票房，後果是嚴重擾亂市場秩序，也造成資源浪費。
【孤星計劃】的發行通知顯示，在一線城市，電影票最低結算價為35元每張。但在二線城市，影院可以自主定價，最低結算價為30元每張。一位不願具名的影院經營者告訴記者，無論線上如何優惠，影城最後都要按照設定的價格給片方結賬。「粉絲線上上買了票，只要不退票，就算最後人不到現場取票，影院也是正常結算的。」
「 可能對（其他）影片來說，會有失公平，畢竟補貼就那些，補貼了這部片子就不一定能補貼其他影片，做不到雨露均沾。 但從影城角度看沒有什麽傷害，也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上座率，增加了影城收入。」上述影院經營者表示。
北京大成律師事務所律師費天輝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坦言： 「如果是電影發行方組織刷票房，可能涉嫌不正當競爭。」
實際上，自各地政府推出發放消費券政策以來，非法買賣消費券套取國家補貼行為並不罕見。2023年7月以來，寧波市鄞州區檢察院陸續辦理了30余起虛假核銷消費券的詐騙案件，大量違法行為人利用消費券核銷中的監管漏洞騙取國家補貼，涉及違法套取消費券補貼的帳戶有數千個。
今年7月，珠海市香洲區檢察院受理了一宗以制造虛假消費核銷電子消費券的案件，經審查後，依法以詐騙罪對3名被告人追究其刑事責任。檢察官提醒，政府發放普惠消費券、「以舊換新」消費券等政府補貼，是促進經濟、擴大內需、刺激消費、保障民生的重要舉措。利用虛假消費「套現」消費券，不僅是對政策紅利的惡意竊取，還侵犯了真實消費者合法權益，嚴重影響政府的利民舉措有效落地。
與去年總票房差距超100億元 影院行業需要「活水」
全國多地電影消費券的集中發放，始於今年平淡的暑期檔後。記者梳理發現，8月2日，國家電影局啟動了2024年全國電影惠民消費季，透過開展融合線上線下、貫通多元場景的豐富促銷活動，合計投入超過3億元觀影優惠補貼，惠及全國電影觀眾。12月9日晚，由國家電影局主辦的「跨年賀歲喜迎新春——全國電影惠民消費季」在三亞啟動，將合計投入不少於6億元觀影消費補貼。
大麥App資訊顯示，目前，全國有10個省（市）進行了地方電影補貼。其中，上海補貼力度最大，滿30元訂單即可使用30元消費券，單筆消費（購票不少於2張）最高優惠60元；其次是陜西，最高優惠金額為50元；再次是湖北，最高優惠金額為25元，其余地區的消費券都在20元以內。
上海市電影局於2024年9月28日至12月31日期間，聯合淘票票、貓眼兩大頭部票務平台，推出「2024‘樂影上海’電影消費券」活動，發放總價值為4500萬元的電影消費券，活動預計可惠及超150萬觀影人次。
當下的電影院，迫切需要新鮮血液。8月29日，國家電影局常務副局長毛羽在第六屆中國電影新力量論壇上表示，2024年暑期檔與2023年同期相比，觀眾人次、票房均下降22%，凸顯出中國電影的深層次、結構性問題。「中國電影的觀影人次還在減少，年輕觀眾疏遠影院的問題沒有得到有效改變。」
2024年還剩不到一周。截至12月26日，2024年全年電影票房為418億元，距離2023年全年的549.53億元總票房相差超過130億元。
【每日經濟新聞】此前報道，今年第三季度，影視行業的盈利情況也不樂觀，僅有7家上市公司得以維持凈利潤為正。而在這些盈利的公司中，能實作同比增長的更是寥寥無幾，僅捷成股份、華策影視及中廣天擇3家。
萬達電影在其公告中坦言，2024年第三季度，全國電影票房108.6億元，較2023年同期下降43.8%；觀影人次2.65億，較2023年同期下降43.3%。
中國電影評論學會產業評論專委會副會長、聚影匯創始人朱玉卿曾對記者指出，電影對觀眾的吸重力正逐漸減弱，非節假日時段，部份影院的每場平均觀影人次甚至不足5人。
電影行業「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何真正拉動更多的使用者走入電影院，是擺在所有從業者面前的一道難題。
記者| 宋美璐 畢媛媛
編輯 | 程鵬 董興生 杜恒峰
校對| 盧祥勇
封 面圖自每經記者 蘭素英 攝（資料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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