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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而不得六年,卻因為需要他的投資不得低頭,而周北廷的投資條件是要讓他的金絲雀成為計畫的一份子,果然,他也懂得偏愛一個人到極致,只是我這六年的愛都不能感動他半分而已,按道理來說,我這個見不得光的前任

2024-06-30財經

【晚晚不悔】

愛而不得六年,卻因為需要他的投資不得已低頭,而周北廷的投資條件是要讓他的金絲雀成為計畫的一份子,果然,他也懂得偏愛一個人到極致,只是我這六年的愛都不能感動他半分而已,按道理來說,我這個見不得光的前任,應該能避則避,可看著吳淩臉上厚厚的粉底,我還是硬著頭皮上了樓。

我想,我們畢竟是名不見經傳的小遊戲工作室,周北廷應該沒那個時間親自接待。

事實證明我的猜測是正確的。

會議室內,三名穿著光鮮亮麗的負責人整齊的坐成一排,耐心的聽著我跟吳淩的講解。

提問,應答,整個流程下來已經是兩個小時後的事情了。

其中一名負責人送我們到樓下,吳淩輕車熟路的跟他約飯,我則站在一旁賠笑。

突然,一個甜膩的聲音傳到我的耳中:孟學姐,真的是你呀?

我轉過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周北廷和林七七。

周北廷一身正裝,裁剪得當的西裝把他整個人襯托的更加高大挺拔,加上那完美的側顏和輪廓分明的五官,好看的讓人挪不開眼。

他身側的林七七身著水藍色襯衫配黑西褲,稚嫩中帶著一絲嬌俏。

仔細瞧的話,男人腕上的藍寶石袖口,恰好跟林七七的藍色耳釘相襯。

般配的很。

如果忽略掉周北廷那雙瑞鳳眼裏一閃而過的不快的話。

距離近了,林七七好奇的眼神落在我臉上:孟學姐,你們是來談合作的嗎?還挺聰明。

吳淩機靈的嗅出一抹異常,上前一步,把手伸到了周北廷面前,笑道:周總,久仰大名,我常聽晚星提起你,今日有幸見到本人了。這是吳淩的常用台詞,但今天,只怕她要碰一鼻子灰了。

這不,周北廷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目光便越過她看向我,冷嗤道:是嗎?語氣裏明顯帶著譏誚。

我回想昨晚自己信誓旦旦的模樣,有些無地自容。學姐你們還沒吃飯吧?林七七態度熱情,我們公司的夥食可是出了名的好,要不吃了再走?

我這才意識到,周北廷已經把林七七安排在了他的公司。

這對一個還沒畢業的大四學生而言,是多麽難能可貴。

他已經護她如此。

我想著以前,自己厚著臉皮去圖書館找他,也只會被他安排在對面的位置上。

生怕辱了他高嶺之花的人設似的。

而那時的我,還以此為傲,把它當做一份殊榮。

不了,我試圖找回自己的聲音,等會我們還有事,先告辭了。

說完我給吳淩遞了個眼神,卻看到了我臉上那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上車後,吳淩冷著一張臉看著我:不解釋解釋?他不會投我們的,我嘆了口氣,我不想你白費心思。

吳淩皺眉,遲疑了兩秒後,張大嘴巴道:不是吧晚星,你那個渣前任,是周北廷?到底是瞞不住了。

完了,吳淩得出結論,萬一周北廷看了我們的計畫書,我跟吳淩對視了一眼,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因為在我們的戀愛遊戲裏,主角之一的金融系學神男主是舔狗人設。

怎麽舔都舔不到女主的那種。

計畫前景堪憂。

我現在只希望周北廷能一刀切,看也不看就把計畫書扔到垃圾桶,至少我們不會落得一個故意找茬的名頭。

以周北廷如今在投資圈的地位,只要他想,我們確實會寸步難行。

這對於債台高築的我們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風平浪靜的過了一下午,我跟吳淩漸漸恢復理智,決定繼續找投資方。

晚九點,我神色萎靡的回住處,剛下電梯,遠遠地就看到一人。

走廊昏暗,男人抱著手臂靠在一旁,表情隱藏在黑暗中,指尖卻露出一抹猩紅。

是周北廷。

感應燈應聲亮起,我跟周北廷的視線在空氣中交匯。

四周彌漫著嗆人的煙味。

我看著他,和氣道:是巧合。周北廷沒說話。

無形的壓迫感撲面而來,我繼續解釋:我們已經在找其他資方,請周總放寬心。我不怕得罪周北廷,但我得替整個公司著想。

果然,聽我這麽一說,周北廷渾身上下的戾氣瞬間淡了些許。

我沒再多言,伸手去開門,下一秒,卻聽到周北廷說:計畫,我們可以投。我手上一滯,心口不自覺的閃過一抹異樣。

看來,他已經看過計畫書了。

但為什麽呢?

周北廷不缺大計畫,真要合作,完全可以先聯系吳淩,他何必不辭勞苦的站在這?

我低垂著眼,想問,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猜事情沒那麽簡單。

果不其然,緊接著,我又聽到周北廷說:但我有一個要求。

我猜對了。迎上周北廷的目光,我客套道:周總請講。

七七的畢業設計需要一個計畫,這款遊戲,我希望她也能參與。原來,是想拿我們所有人的心血給林七七鍍金呢。

我蜷了蜷手指,又松開,說:明早我會跟吳總匯報。

我只是技術入股,總不能因為個人原因就拒絕周北廷拋來的橄欖枝。

而且,我們缺錢。

很缺。

似沒料到我會如此從容,周北廷淡淡看了我一眼後,簡短的應了一聲。

一般他露出這幅表情就代表談話結束了。

我識相的進門,沒再多說一個字。

門外,腳步聲漸漸隱沒,我蹲下身,將臉埋在膝蓋裏。

翌日一早,我將榮域資本願意投錢的訊息告知了吳淩。

吳淩一整個懵住,半晌才來了一句:渣男的人脈也是人脈啊。

我哭笑不得,隨即提了周北廷的要求,吳淩聽完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撫道:想想兩百零八平的大平層,再想想會所裏那些男模,這個錢,得拿。

我務實的點點頭:到嘴的鴨子,得吃。於是我跟吳淩又來到了榮域集團。

這一次,前台領著我們去了頂層的總裁辦。

推門進去前,我隱約聽到了女孩銅鈴般清脆的笑聲,擡眼一看,林七七正乖巧的坐在周北廷身旁,放肆的笑。

見我們進來,她立即拉開和周北廷的距離,羞澀道:我先出去了。不用,周北廷叫住她,目光落在我跟吳淩的臉上,說:跟你的新同事打個招呼吧。

新同事?杏眸裏是一閃而過的詫異,倏忽間又蓄滿了委屈,林七七小聲道:學長是嫌我笨了嗎?

想什麽呢,周北廷溫聲回應:你不是愁畢業設計沒思路?現在有了。林七七擡起頭,一臉茫然。

吳淩恰到好處的伸出手,說:是的林小姐,歡迎你加入【戀愛物語】的大家庭。林七七欣喜的望向周北廷,百感交集道:學長,你對我真好。看得出來,這份意外驚喜讓小姑娘十分感動。

我也挺意外的。

回想過往的六年,我也沒少給周北廷創造各種驚喜,紀念日,生日會等,並樂此不疲。

現在,他也算上道了。只是周北廷前後的矛盾做法讓我有點兒迷惑,不過在金錢面前,這些都不值一提。

周北廷投了五百萬。財政危機勉強解除,整個工作室都松了口氣。

為了以示重視,林七七來上班的第一天,吳淩就給她安排了迎新會。

團建地點從幾百塊的KTV換成了香格裏拉大酒店。

公司八個人全部到場。

等著她。

吳淩無聊的朝嘴裏塞了一塊甜點,說:到底是被偏愛的小公主,還要回去換衣服,那是財神爺。我實話實說。

說是來工作,看來得供著。我隱約間有種不好的預感。

正出神時,廳外傳來了動靜,我隨著眾人的目光看過去,只見穿著嫩粉色紗裙的林七七宛如公主一般挽著周北廷出現在大家的視野中,奪人眼球。

吳淩調侃:真財神爺來了。我沒想到周北廷會來。

我一直以為,他是不喜熱鬧的。

大學期間,院裏系裏經常會有各種活動,哪怕是校領匯出面,周北廷也一樣避而遠之。

高冷中甚至帶著些不合群。

每每這時候,都是我去校領導那說好話,現在想想,還真是多此一舉。

一飲而盡了杯中的酒,我快步迎上前去。

抱歉啊大家,學長知道我要參加迎新會,一定要送我過來。少女的嬌羞帶著一絲軟糯,任誰都發不起脾氣。

我客氣道:周總大駕光臨,是我們的榮幸。畢竟現在能跟周北廷站在一起的非富即貴。

吳淩聽我這麽一說,附和道:晚星先前就想邀請周總,但又怕周總日理萬機,這不,巧了。這姐姐,善意的謊話真的是張口就來。

我心虛扯了扯嘴角,卻意外撞上了周北廷投來的探究目光。

我更心虛了。

急中生智,我給主持使眼色。

迎新會正式開始。

吳淩在暖場方面一直天賦異稟,三言兩語,就把氛圍給烘托起來了。

她提議大家一起玩你畫我猜的遊戲。

每次公司活動的必備節目。

往年七人,除了吳淩這個裁判外,大家會分成三組,如今又多了兩人,加一組。

沒錯,林七七把周北廷也拉到了遊戲的隊伍裏。

小姑娘心性,她滿臉寫著躍躍欲試。

抽簽分組。

始料未及的是,我跟周北廷居然抽到了一組。

站在我身側的林七七也註意到了這一點,臉上是肉眼可見的失落。

我主動避嫌,趁大家沒察覺,不動聲色的跟林七七交換了紙條。

林七七詫異的看了我一眼,開心地翹起了嘴角:學姐,你真好。

客氣了,我在心裏默默地說。

讓甲方爸爸玩的盡興也是我們乙方應盡的義務。

這一折騰,就鬧到了深夜。

眼看著大家都喝高了,我叫來服務生送上濃茶,一杯杯的遞過去。

遞到周北廷時,我站在一米之外,安靜的看著林七七悉心的替他擦著額角的汗。

男人雙眼微閉,背靠沙發,領口的扣子不知何時解開了兩顆,露出了精致的鎖骨,清貴的輪廓在明暗交錯的燈光下,浸著一層疲憊。

看來是醉了。

我不忍打擾,轉身欲走,耳邊卻傳來了男人沙啞的呢喃聲:晚星。我定在原地,雙腳跟灌了鉛一樣無法動彈,又聽到周北廷說:老婆,別走好嗎?

一聲老婆,讓我如遭雷擊,心口轟然炸響,

視線轉向周北廷時,卻看到了林七七那張寫滿錯愕的小臉,

神奇般的,我們的視線在空氣中交匯,

我提醒她:周總叫你呢,

這種纏綿不舍的語調,肯定不是叫我,

林七七一楞,嘟嘟嘴,輕輕地刮了一下周北廷高挺的鼻梁,嬌嗔道:學長,聚會還沒結束呢,

周北廷聞聲擡了擡眼皮,嘴角噙著一抹笑意,

驗證了我的猜測,

送走財神爺已經是半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看著遠去的邁巴哈,吳淩用胳膊肘戳我,語氣裏帶著安撫:今晚辛苦了,

我半開玩笑道:來點實在的吳總,

吳淩白了我一眼:出息,

說歸說,吳大富婆還是貼心的把我送到小區樓下,並暗許我明早不用打卡,

精神補償也算是落到了實處,

可這一夜,我卻睡得很不踏實,

夢裏反反復復的出現那個身影,在無數個深夜裏,緊緊地擁我入懷,

情到深處時,他會掐緊我的細腰,用著誘哄的語氣說:老婆,叫大聲點,

那是周北廷不為人知的一面,

重欲、占有欲極強,

卻見不得光,

我失眠了,

早高峰,地鐵到站,我像沙丁魚一樣湧出人群,卻意外的發現無線耳機被擠掉了一只,

正當我暗自感慨時,一擡眼,就看到了停在不遠處的黑色邁巴哈,

車前,西裝革履的周北廷紳士的開啟副駕門,那叫一個體貼入微,

片時,身著橘粉色收腰連衣裙的林七七從車裏下來,小姑娘神采奕奕,像是晨間飛舞的小蝴蝶,

他竟然親自送她上班,

榮域集團跟我們工作室一東一西,

這就意味著有起床氣的周北廷得多花一小時通勤,

我想著以前自己每天起早給他做早餐哄他起床的日子,心口不由得溢位一絲苦澀,

人與人的區別,竟這麽大,

我打算避開兩人,

可剛擡腳,林七七那軟軟的招呼聲就傳到了我的耳中:學姐,早上好!

我沒法視而不見,神色平靜的走過去,視線在周北廷臉上一掃而過,禮貌道:周總早,林小姐早,

林七七自來熟:學姐,叫我七七就好,

我簡短的應了一聲,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周北廷似沒有立即離開的意思,

我只能明知故問道:周總來考察?

一旁的林七七捂著嘴笑:不是的學姐,學長怕我迷路,找不到新公司的地址,特意送我過來的,

跟我猜的大差不差,

我面不改色,客套道:歡迎周總隨時蒞臨指導,

周北廷看了眼腕表,幽深的眸子忽然落在我的臉上,語氣淡淡:有勞孟經理在前面帶路,

不是,周北廷這是要跟著上樓的意思?

林七七也聽出來了,眼神裏是藏不住的欣喜:學長要跟我們一起?

周北廷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嗓音低沈道:看看你的工作環境,

原來,只把林七七放在我們工作室鍍金還不夠,周北廷還在意她的工作日常,周北廷的突然到訪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彼時熬夜加班的王嘉正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從茶水間走出來,嘴裏還吊著牙刷,

這是我們程式設計師的日常,但周北廷見狀還是微微蹙了眉,

理解,

小工作室,終究不能跟榮域那種大集團比,

我猜周北廷有點兒後悔把林七七放在這了,

林七七本人倒是沒在意,指著靠窗的位置說:學長,這就是我的工位啦,

周北廷沒吭聲,

我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只見他的視線落在了林七七對面的工位上,

那是我平時敲程式碼的地方,

辦公桌上,除了桌上型電腦外,還有一台年代久遠的黑色膝上型電腦,

是周北廷大二參賽時獲得的獎品,

也是他送我的為數不多的禮物之一,

配置不錯,我一直用到現在,

學姐、你這筆記本跟學長的是同款耶,林七七也察覺到了這一點,瞪著小鹿似的大眼睛看著我問:寫程式碼順手嗎?

我不知道周北廷有同款,

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面上無波道:舊了、不如新款,

我話音剛落,便聽到林七七問周北廷:學長你覺得呢?

逐一采訪是吧,

周北廷不答反問:想換筆記本了?

林七七揉了揉鼻子:之前那個買的時候沒註意配置,被商家坑了,

你呀……

明明是怒其不爭的台詞,可從周北廷嘴裏說出來,卻帶著一絲寵溺的意味,

和他本人的高冷形象有些違和,

學長是不是又想說我笨了?林七七嘟嘟嘴,剛準備回應,卻莫名的打了個噴嚏,

周北廷緊張上前,關切道:感冒了?

林七七吸了吸鼻子,眼神裏閃過一絲惶恐:糟糕,可能花粉過敏,

她的話還沒說完,又連打了兩個噴嚏,

我安撫的話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周北廷說:馬上把這些沒用的花草處理掉,

周北廷指的是視窗處擺放的多肉綠植們,

那可是吳淩的寶貝,

我為難道:周總,這些多肉已過了花期、你看,

我不想再說第二遍,周北廷打斷了我的話,態度堅決道:再添一個空氣凈化器,

我頓時啞口無言,

林七七站在一旁解釋:學長,孟學姐也不知道我花粉過敏,不然也不會把我安排在這了,

她指的是視窗的位置,

那個我認為采光極佳,私密度高,在整個辦公區當之無愧的最佳工位,

我看著小姑娘無辜的眼神,短暫的思考後,開腔道:是我們考慮不周,這樣,右側的辦公室平時也沒人,要不就讓林小姐去那裏辦公吧,

站在一旁的王嘉馬上接話:晚星姐,不合適吧?那可是吳總留給你的辦公室,

他意思是說林七七還不夠格,

林七七也聽出來了,搖搖頭,拒絕道:我沒事的學姐,吃兩粒過敏藥就好了,我畢竟是新人,哪有坐辦公室的道理,

道理是人定的,有周北廷這個投資人在,道理就通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周北廷便拿定了主意:就這麽辦吧,

林七七怯怯的看向周北廷:學長,這不合適的,

深不見底的黑眸突然瞄向了我,我聽到周北廷用著不鹹不淡的語氣問:孟經理,你說呢?

我掩飾極好的情緒在這一秒忽然有了一絲裂縫,我笑了笑說:就按周總說的辦,

如周北廷所願,林七七搬進了辦公室,

匆忙趕來的吳淩把我叫到樓下咖啡廳,吐槽道:這哪裏是拿投資,分明是窩囊費,

我從容道:一間辦公室而已,不至於,

吳淩抿了口咖啡,愁眉不展道:你就不怕這只是個開始,這讓我怎麽放心出差哦,

我避重就輕:別忘了,周北廷是投資人,他會讓自己的投出去的錢打水漂嗎?

林七七亦不會,

她還需要拿這個計畫去應付畢業設計呢,

再說人家是資方,找點事情也很正常,

回辦公室後,我把王嘉和林七七叫來開會,神色如常的安排工作,

王嘉聽完後立馬展開工作,林七七卻咬了咬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看著她問:有問題?

學姐,我沒有前端搭建的經驗,

我略感詫異,按理說軟體專業的學生在校內會有各類實踐,於是從桌上拿出一本相關書籍說:你先看,不懂的再問我,

林七七輕輕地應了一聲,轉身回辦公室,

我也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這一忙,就忙到了華燈初上,匆匆收拾完桌面後,我便出發了,

我得趕在商場下班前過去一趟,買凈化器,

商場人來人往,我剛從觀光電梯下來,耳側卻忽然響起了一聲呼喚,

晚星,

我疑惑轉身,看到了站在兩米之外那個身著暗紅色絲絨收腰禮裙的中年女人,

我一眼就認出了她,沈華蘭,

周北廷的母親,

兩年沒見,她儼然已經是一副貴婦打扮了,

視線相撞,她快步走到我面前,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問:什麽時候回的京港?

我平淡道:有些日子了,

那還走嗎?

說完她自己也覺得尷尬,解釋道:阿姨身邊有幾個優秀的男孩子,你要是不走,我可以幫你物色一個,你知道的,阿姨一直很喜歡你,

我心下了然,

如此急迫的模樣,原來是怕我繼續纏結她兒子啊,

也是,當初我有多稀罕周北廷,就有多費心思討好沈華蘭,

婆媳本無緣,全靠我嘴甜,

她對我心存警惕也在情理之中,

理解歸理解,可看著往日裏以慈祥形象的長輩一臉警惕的望著自己時,我的心口還是不由得溢位一股酸澀來,

她大概還不知道我跟周北廷合作的事,

也不知道周北廷已經有了林七七,

那才是他捧在掌心的寶貝,

晚星?沈華蘭見我沒吭聲,用著試探的口吻道:你跟北廷,

阿姨,不勞您費心了,我打斷沈華蘭,迎上她的目光,謝絕道:我身邊有人了,

看吧,跟了吳淩兩年,我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見長了,

沈華蘭聽到這話明顯松了口氣,但下一刻,她原本輕松的臉頰上卻莫名的閃過了一絲慌亂,

北廷、你怎麽提前過來了?

我順著沈華蘭的眼神望過去,果然看到了站在幾步之遙的周北廷,

男人身著筆挺的燕尾禮服,渾身上下裹著一層寒意,像是從畫報裏走出來的冷傲男神,品貌非凡,

正目不轉睛的盯著我,

但嘴角,卻噙著顯而易見的譏誚,

北廷,你說巧不巧,沈華蘭結結巴巴的開口,晚星回京港了,還交了男朋友,

長輩就是長輩,挺會掐重點的,

但這個話題並沒有引起周北廷的興致,他只是淡漠的看了眼腕表,提醒道:拍賣會快開始了,

哎呀,差點兒忘了正事,沈華蘭熱情的拉住我的手說:晚星,改天我請客,把你男朋友也帶過來讓阿姨把把關,

客套話,我沒放心上,只是敷衍的點了點頭,

但沈華蘭似乎覺得還不夠,嗔了周北廷一眼說:你倒是說句話啊,

周北廷冷嗤一聲:你們很熟?

氣氛陡然降到了冰點,

但周北廷說得對,沒有他,我跟沈華蘭根本不會有交集,

我自己給自己找台階:阿姨,周總,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這話我憋了好一會,

財神爺的面子已給足,我淡定離開現場,

隱約間,我聽到沈華蘭問:晚星怎麽叫你周總?

語氣裏藏著試探,

我揉了揉突突的太陽穴,默默地走向家電區,

買好空氣凈化器已經是半小時後的事情了,商家人不錯,願意免費送貨上門,我這才安心下樓,

電梯經過三樓美食區時,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走過來,為首的竟是班委嚴冬,

他上身著黑色翻領夾克配白T,下身搭配了一條暗色系的休閑褲,加上臉上掛著那副銀絲眼鏡,整個人看上去頗有幾分人夫的既視感,

事實上他大學畢業後並沒有去大廠,而是留校任教授一職,

如果我沒猜錯,圍繞他四周的那幾位,應該都是他的學生,

他一向人緣極好,

我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跟他打招呼時,嚴冬也看到了我,

他快步上電梯,笑著說:晚星,這麽巧,

和他同行的幾名小年輕也跟了上來,一雙雙眼睛落在我的臉上,其中一位打趣道:嚴教授,艷福不淺啊,

別鬧,嚴冬態度謙和,解釋道:是我同學,按輩分,你們都得喊一聲學姐,

小夥子們馬上端正態度,整齊道:學姐好,

我被他們的滑稽模樣給逗樂了,

電梯抵達一樓,一群小夥子跟商量好似的逃之夭夭,臨走前還不忘拜托我照顧一下他們的嚴教授,

嚴冬喝酒了,

我們一起去了停車場,我替他叫了代駕,

嚴冬見我沒上車,問:不一起嗎?

不順路,我實話實說,又怕他有負擔,已經叫車了,

嚴冬輕輕地嘆了口氣,又從車裏下來,但手裏卻多了一個米白色小格紋的商務手提包,

上次網站搭建,多虧你及時出手,他看著我,認真道:算是謝禮,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手提包的款式剛好跟我的筆記本大小相襯,但它做工精細,皮質上乘,一看就價格不菲,

我謝絕道:這不合適,我也沒幫上什麽忙,

看不上?嚴冬語氣失落,自責道:看來我在選禮物方面確實不合格,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拿著,嚴冬少見的態度強硬,這次是我唐突了,下不為例行不行?

說完他又露出了一個要好好反省的表情,

我自知人情難還,沒再讓他為難,勉強的點點頭,

嚴冬這才放心上車,臨走前叮囑我,到家一定要給他發資訊,

看著黑色寶馬消失在視線裏,我轉身朝地鐵口走,誰知剛走兩步,耳旁卻響起了打火機的脆響聲,

我疑惑的瞄了一眼,卻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周北廷,

煙霧飄渺中男人的臉明昧不定,

我默不作聲繼續向前,耳旁卻傳來了男人幽冷的聲音:這就是你選的新款?

周北廷說這話時視線剛好落在我的手提包上,

眼神銳利,

我不知道周北廷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又為何要對一個手提包品頭論足,

不解中,我的腦海裏忽然閃現出一早在工作室時林七七問我的話,

我估計周北廷是誤以為我換了新筆記本,

舊與新,他在介意什麽呢?

我迎上周北廷目光,平胡道:這好像不歸資方管吧?

周北廷神色一頓,猛吸了一口煙後,狠狠地撚滅煙頭,轉身離去,

變臉了,

罪過,

得罪金主爸爸可不是好事,我應該再忍忍的,

我可不想吳淩出差一趟回來公司被我弄得雞飛狗跳,

翌日一早,我如常上班,沒在樓下遇見周北廷,

我略感慶幸,但很快,這種心情就被一個接一個的同城快遞給攪合了,

林小姐,您的筆記本請簽收一下,

林小姐,你的電腦包麻煩簽收,

當林七七第八次開啟快遞時,裏面竟裝的是過敏藥,

前台小雅最喜湊熱鬧,指著發件人的名字說:還是周總嗎?天哪,顏值線上還舍得花錢,這是什麽絕世男友啊,

林七七看著堆著跟小山一樣的快遞,眼神裏是藏不住的歡喜,

她紅著臉關上了門,邊拆快遞邊打電話,

過道的位置離辦公室很近,小姑娘抑揚頓挫的嗓音不受控的鉆進我的耳朵裏,

學長你也真是的,買這麽多,一定花了不少錢吧?

那不行的,要不我請你吃飯?

電話那頭不知道回了什麽,林七七不由得捂著嘴笑:學長又取笑我,

我低頭看了眼面前已經被磨光了字跡的筆記本,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舔了六年才得到一個不稀罕的獎品,跟精挑細選給女朋友的禮物,終究是沒法比,

午休後,王嘉將昨晚完成的程式碼交給我檢查,我思索片刻,敲了林七七的辦公室門,

推門進去時,林七七正在擺弄面前的新筆記本,

玫瑰金,名牌,最低配置也是一萬起,

周大總裁果然是財大氣粗,

見到我,林七七眼神裏閃過一抹訕訕,解釋道:抱歉啊學姐,我也不知道北廷學長怎麽一聲不吭送了那麽多禮物,沒打擾到大家吧?

昨天交給你的工作進行到哪一步了?

林七七瞪大雙眼,露出了一臉無辜的表情:對不起啊學姐,新筆記本剛做完系統,程式碼我還沒來得及寫,

意料之內,

那下班前能寫一段嗎?

林七七面露難色:我盡量,

她說盡量,我也沒催促,但回到工位後,我還是把她的工作接過來了,

怎麽說呢,她雖是資方的人,但也是我們技術部的一份子,既然要掛名,那也不能有名無實,

簡單的程式還是要寫一寫的,

免得時間久了會引起其他同事的不滿,

現在她沒完成,只能由我來完成,

這一忙,就忙到了月掛枝頭,我掃了一眼時間,已經晚上七點多了,

我轉身看了眼林七七的辦公室,她人竟還沒走,

正低頭回資訊,

似察覺到了我的目光,林七七起身,抱著筆記本便出了辦公室,

學姐,我寫好了一段,你幫我看看?

夾雜著討好的語氣,

反而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快速的瀏覽完程式碼,一時語塞,

我想可能是我對她要求太高了,

剛準備開口,面前的小姑娘驀的眼圈一紅說:學姐,我是不是太笨了?

她話音剛落,工作室的大門突然毫無征兆的開啟了,我擡眼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周北廷,

男人的視線第一時間落在林七七臉上,林七七也詫異的看著他,下一秒,女孩睫毛低垂,輕輕地咬了下唇,

挺委屈的,

距離近了,我一眼就看到了周北廷眼底的不悅,

孟經理,不解釋解釋?

倒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林七七先我一步開口:學長,跟孟學姐沒關系,是我自己太笨了,

小姑娘說完又露出了一副自責的表情,

你先去車裏等我,周北廷溫聲開口,似是安撫,

林七七第一時間看向了我,像在征求我的意見,

我頓時哭笑不得,

有金主爸爸在,她哪裏要看我的臉色,

周北廷見她站著沒動,又開腔道:聽話,

林七七這才乖巧的收拾東西離開,

少時、我被周北廷叫進了林七七的辦公室,

他背對著我,視線卻在整個辦公室內流轉,勘探的眸子最後落在了我的臉上問:空氣凈化器還沒買?

他竟細心至此,

我沈聲道:商家說明天送,

周北廷沒立即接話,修長的手指在辦公桌上輕輕敲打著,半晌出聲道:林七七不是你,她是踩著錄取線進的南大,你對她要求不要太苛刻,

苛刻,

不過只寫一段簡單的前端程式碼,在周北廷眼裏就成了苛刻,

行、金主爸爸說了算,

我頓了兩秒,理智的問:那依周總的意思,以後我該怎麽給林小姐安排任務?

周北廷聞聲擡眸,目光再次與我相撞,嚴肅道:今天的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敲打的口吻,伴隨著男人堅定的眼神,我這才知道,原來周北廷全力維護一個人的時候是這樣的,

心口的疼密密麻麻的湧了出來,我聽見自己說:聽周總的,

送走周北廷時已經晚上八點了,王嘉人還沒走,見我一動不動的坐在工位上,關切道:晚星姐,你不舒服嗎?

沒,

那臉色怎麽這麽難看?要不我送你去醫院,

我擺擺手:可能是餓了,你先走吧,

王嘉看著我欲言又止,

周北廷跟我對峙的時候他就坐在角落裏,

想了想,我又開口道:真沒事,早點回去休息吧,

王嘉這才離開,

我沈寂片刻,安靜的開啟電腦,程式碼卻越敲越亂,

過往的記憶在這漆黑的夜裏像藤蔓一樣繞在心口上,越繞越緊,裹的我快喘不過氣來,

六年、兩千多個日夜,或許在周北廷眼裏,是沒法跟林七七一點委屈相提並論的吧,

我敲了一晚上的程式碼,又花了時間將整個遊戲前後端細分,

進度快的話,三個月就能完成搭建,

我只需要再辛苦點,

林七七在茶水間撞見我刷牙時,杏眸裏是一閃而過的慌亂,

學姐,你一夜沒回嗎?

我淡定開口:有一行程式碼出了點問題,我花點時間給修正了,

林七七一臉心疼:這也太辛苦了,我那有北廷學長寄來的堅果,我給你拿點,

說完、像只俏皮的小兔子一樣閃開了,

沒心沒肺的,

好像昨天的不快根本沒發生似的,

這大概就是被人捧在手心裏寵著的樣子吧,

不像我,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這一堆程式碼了,

連續兩天,我都沈浸在沒日沒夜的工作中,直到一通電話插了進來,

打電話過來的,是沈華蘭,

晚星、明天就是周末了,阿姨知道一家不錯的私房菜館,你跟男朋友一起過來嘗嘗唄?

我不知道沈華蘭從哪裏弄來的我的電話號碼,

當然也清楚她說的請吃飯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還想試探什麽呢?

難不成,周北廷還沒有跟她透露林七七的存在?

不管是什麽原因,周家的事,我沒興趣繼續摻和,

於是我回應道:抱歉阿姨,明天我還要加班,

大概沒料到我會拒絕,電話那頭明顯頓了頓,緊接著,我又聽到沈華蘭抱怨道:聽北廷說榮域投資了你們的計畫,回頭我跟他說說,別給你太大壓力,

這是拿出投資人母親的身份來給我施壓了,

我捏了捏眉心,松口道:阿姨,明晚行嗎?

好咧,我把地址發給你,記得一定要帶男朋友一起過來哦,

我哪來的男朋友,

算了,明天見著沈華蘭再說吧,

周六傍晚,我如約來到了城郊的一處私房菜館,

店面裝修雅致,古色古香,連端菜的服務生都穿著考究,一看就是個銷金的地方,

沈華蘭現在也算是水漲船高了,

包廂內,保養得當的女人詫異的看著我問:怎麽一個人,男朋友沒一起嗎?

他忙,

沈華蘭收回視線,眼神裏閃過一抹狐疑,又開口道:沒事,北廷還在路上,我們先點菜,

我握著茶盞的手一頓,

周北廷今晚也過來?

見我沒吱聲,沈華蘭又遞來了一個試探的眼神,說:晚星,你們公司跟北廷有合作,可認識一位叫做林七七的女孩子?

看來我猜對了,周北廷還沒有跟家裏正式介紹林七七,

我回答的很官方:我跟周總不常見面,不清楚呢,

沈華蘭嘆了口氣說:昨天我去榮域,聽前台八卦,說北廷在設計師那定了一件昂貴的小禮裙,收件人是林小姐,

她說完,眼神便瞄向了我,

我笑了笑說:阿姨,這個事情你可以直接問周總,

別人的私事我管不來,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周北廷,

沈華蘭見我說的滴水不漏,吐槽道:晚星啊,阿姨這是擔心哪,不瞞你說,這位林小姐的人事檔案我看過了,家境普通,家裏就是個開小吃店的,在校表現也一般,真不知道北廷看上她哪兒了,

沈華蘭的意思很簡單,就林七七這樣的身份,根本配不上周北廷,

我也覺得意外,

我一直以為,被周北廷捧在掌心的女孩子,至少得是京港哪家豪門的千金,

看我,沈華蘭見我默不作聲,急忙捂了捂嘴巴說:晚星,阿姨沒別的意思,來來來,點菜,

我估計她是懊惱周北廷為什麽會選一個連我都比不上的普通女孩子,

但這世上的偏愛,又哪裏講什麽道理呢,

沒多久,周北廷一身正裝進來了,見包間裏只有我跟沈華蘭兩人,臉上明顯閃過了一抹戲謔,

男朋友沒來?

像是料定了我在扯謊一樣,

我想大概是先前我在這對母子面前的姿態擺的太低了,以至於給了他們一種可以任由拿捏的錯覺,

桌上的手機不合時宜的發出了提示音,

我掃了一眼,是嚴冬發來的訊息,

明晚有時間嗎?聽說這部懸疑劇不錯,要不要一起?

我攥著手機,輕飄飄道:下次吧,我一定帶他過來,一頓飯吃的食不甘味,

我耐著性子陪沈華蘭小酌,

周北廷沒有參與其中,整個飯局裏,我們一共也沒說上幾句話,

倒是他的手機一直震動不停,

周北廷沒惱,反而耐心的回復著,嘴角時不時會露出一抹笑,

飯菜也沒吃上幾口,

不用猜也知道微信那頭的人是誰,

沈華蘭看在眼裏,眸中的焦慮越來越盛,趁著周北廷出去時,跟我吐槽道:晚星,你說,北廷怎麽突然間跟走火入魔似的?

我能理解,

畢竟以前的周北廷,是不會把大把的時間花費在回資訊這種事上,

現在不一樣了,

飯後,周家的司機在餐館外候著,沈華蘭看了一眼還在回資訊的周北廷,叮囑道:太晚了,你送晚星一趟,

周北廷跟沒聽到一樣,

我自己給自己找台階:阿姨,我叫車了,

沈華蘭的眼神裏難得閃過了一抹愧疚,

沒一會,餐館門前只剩下了我跟周北廷兩人,我剛開啟打車軟體,周北廷那低沈的嗓音便傳到我的耳中:走吧,

我詫異的看向他,這才意識到他是要送我回的意思,

謝謝周總,我叫車了,

周北廷駐足,漆黑的眸子靜靜地落在我臉上,用著譏誚的口吻說:怎麽,怕男朋友誤會?

我沒再矯情,

七八十的打車費,能省則省,

不得不說,豪車的舒適度還是很有競爭力的,

這不,剛坐上副駕沒一會,我的上下眼皮便開始打起架來,

我已經連續兩三天沒睡個好覺了,整個人在酒精的催促下,懨懨欲睡,

周北廷不知道怎麽就瞧出了這一點,輕聲道:睡吧、到了我叫你,

聲音還挺和善的,

我遲疑的兩秒,理智便被睡意奪走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隱約間聽到了手機的震動聲,這才微微的睜開眼,

模糊的視線裏,我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周北廷,

正盯著我,

但那雙我再熟悉不過的瑞鳳眼中,不再是先前的淩厲和冷漠,而是如水般的溫柔,

亦真亦幻,

鼻尖彌漫著熟悉的皂香,

清冽的氣息在這樣狹窄的空間裏不斷的侵蝕著我的五感,

我的視線慢慢下滑,這才發現周北廷原本規整的領口不知何時解開了,露出了一抹冷白的皮膚,隱約能瞧見那平直的鎖骨,

像無數個夢境中那樣,他端坐在一旁,禁欲又誘人,

但既然是夢,為什麽男人那雙冷的眸,在此時此刻,會忽然閃過一抹艷?

就像是戒律森嚴的大佛,忽然生出了某些不該有的念頭,

有些反常,

夜很靜,我們就這樣安靜地對視著,

可危險的氣息像是雨後長出來的黴,在這樣的暗夜裏,於我心底深處肆意增長,無法遏制,

我心口輕顫,呼吸越來越重,

理智逐漸崩塌,下一刻,我的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扯住了周北廷的領結,拉近了我們彼此之間的距離,

反正只是個夢,不是嗎?

呼吸錯亂,我聽見自己說:老公,

瞬息之間,滾燙的吐息掠過我的脖頸,真實的又不像是夢,

我後知後覺的往回縮,肩胛卻被男人冰涼的指骨給捏住,

霸道的不像話,

不對,這不是夢,

我猛地睜開眼,在周北廷湊過來時,毫不猶豫的別過臉,

曖昧終止,

心口急促的心跳像是無形中給了我一巴掌,

我一秒清醒,

你手機響了,

我渾身一震,稍微動彈了下,忽然發現什麽東西滑到了腳邊,低頭一看,竟是周北廷的西裝外套,

我佯裝沒察覺,盯著手機上閃爍的名字,

是嚴冬的電話,

不接嗎?周北廷再次提醒,語氣不鹹不淡的,響了好幾次了,

我攥緊手機,擡眼看向窗外,這才發現車已經停在了公寓樓下,

我開口致謝:今晚有勞周總了,早點休息,

不客氣,順路而已,

他聲音很輕,聽不出任何情緒,

若不是心口如雷的心跳,我甚至懷疑方才的一切只不過是我一個人的錯覺,

目光掠過周北廷時,我看到他點開了一個粉色貓咪頭像,用著溫柔的語調問:睡了嗎?

那頭像我在公司群裏見過,是林七七,

我這才意識到,周北廷說的順路,還真是順路,

人家的掌心嬌可不就住在我樓上麽,

我掐了下手心,默默地下了車,

不過是個夢,

須臾,掌心的手機又響了,我定了定神,按下了接聽鍵,

溫潤的嗓音夾雜著少有的急躁從聽筒裏傳出來:晚星,你沒事吧?

我有些懵:我沒事啊,怎麽了?

聽王嘉說你這兩天都在加班,訊息也沒回,

王嘉當初是嚴冬推薦來工作室的,

聽嚴冬這語氣,估計是怕我過勞死,

我想著他席間發來的資訊,還有之前送的手提包,心裏五味雜陳,

難得在這偌大的京港,還有個這樣的朋友惦記我,

於是我提議道:明晚你有空嗎?我想請你吃飯,

話說出口,我又覺得有些唐突,改口道:改天也行,

就明晚,嚴冬語氣急切,你忙完給我發資訊,我去接你,

翌日下午,嚴冬如約來到工作室,

男人身著白色壓紋圓領衛衣搭配深棕色休閑褲和白色板鞋,整個人看上去閑適又文藝,

手裏還拎著一個購物袋,

見我還在敲程式碼,端著一盒藍莓輕車熟路的進了茶水間,

我收拾桌面準備出發,

就在這時,一則視訊電話插了進來,我點開一看,竟是沈華蘭,

這個點了,她打電話給我做什麽?

遲疑了幾秒,我還是按了接聽,

剎那間,沈華蘭那急促的語調便從聽筒裏傳來了出來:晚星,北廷糊塗啊,他居然要帶著那位林小姐參加今晚的家宴,勸都勸不住,

不過是參加個家宴,沈華蘭就已經受不了了,那她要是知道周北廷大筆一揮投了我們五百萬給林七七鍍金,還不得氣壞?

而我還得替周北廷瞞著沈華蘭,

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想到這,我心裏也不是滋味,

視訊那頭,沈華蘭滔滔不絕:你幫阿姨勸勸他好不好?這麽多年,北廷也就聽過你兩句,

我一時語塞,

就在我思考著如何回絕時,嚴冬忽然端著洗好的藍莓走了過來,

晚星,快嘗嘗,

男人修長的手指突然伸到我嘴邊,驚得我目瞪口呆,

緊接著我便聽到了沈華蘭的驚呼聲:晚星、這就是你新交的男朋友?

嚴冬的流暢的面部線條在這一秒落在了視訊裏,我反應過來時,急忙切換了網路攝影機,

聽筒裏,沈華蘭的聲音裏明顯夾雜著些不可思議:不好意思啊晚星,你看,只顧著讓你聽我這個老人家晚星叨叨了,這樣,我們有時間再聊,

也沒等我回應,沈華蘭已經掐斷了線,

我尷尬的看向嚴冬說:抱歉,周北廷的媽媽,

挺辛苦的吧?

嚴冬無端的冒了這麽一句,語氣裏帶著一絲擔憂,

我擡眸看他,不確定他說的是哪種辛苦,

工作呢,還是應付前男友的母親,

見我沒吭聲,嚴冬又遞給我一顆藍莓說:緩解眼疲勞的,多吃點,

我心裏挺不是滋味的,轉移話題道:時間差不多了,去吃飯吧,

嚴冬識趣的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日料店裏,我看著面前堆疊似小山一樣的餐盤,不好意思道:班委、我難得請客,你多吃點,

說完,我客氣的將鮭魚推到了他面前,

嚴冬掃了我一眼說:晚星,你太瘦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想闖事業,體質可不能差,

鮭魚又被推了回來,

我實在拗不過他說:那就一起吃,

這頓飯吃的還挺愉快的,

但結賬時,服務生卻禮貌的告訴我,嚴冬已經買過單了,

下頓,下頓你請行不行?

他溫和又謙遜,邊說話,邊當著我的面將轉賬退了回來,

我沒同意,提議AA,嚴冬似抓著我的把柄似的笑著說:我請一頓,你請一頓,也是AA,

我頓時接不上話了,

行程結束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嚴冬又堅持送我到樓下,

路燈下,他的影子被拉的又瘦又長,卻遲遲沒有離開的意思,

半晌,他推了推銀絲眼鏡,開口道:你看、除了寫程式碼,還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對不對?

他指的是飯後他帶我去附近套圈圈的事,

我沒好意思掃他的興,就跟著去了,看得出來,他玩的挺開心的,

我不大習慣這種示好,和聲道:今天謝謝你,路上註意安全,

嚴冬一向進退有度,道了聲晚安後,便驅車離開,

我安靜的回了住處,難得的早睡,可閉上眼卻怎麽也睡不著,

我想到了沈華蘭的話,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也就是今晚,周北廷會把林七七正式介紹給周家人,

而舔了六年的我,連周家的大門朝哪都不清楚,

對比明顯,

也對,從兩年前開始,我跟周北廷的命運,就各自不同了,

眼下最緊要的,是另外一件事,

敲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誰啊?我一頭霧水,

是我,

低沈的嗓音剛從門縫裏鉆進來,我滿臉錯愕的站在原地,

是周北廷的聲音,

可今晚,他不是要陪著林七七參加家宴嗎?

這種時候怎麽會出現在我的住處?

狐疑時,男人的聲音再次從門外傳來:開門,

語氣還挺強勢的,

但憑什麽?

就算是投資人,也沒道理半夜跑來我家竄門吧?

我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下一秒,就聽到了周北廷失禮的拍門聲,

愈演愈烈,

我不想驚擾到鄰居,小心翼翼的開了條門縫問:周總,有事嗎?

一擡眼,就撞上了男人那雙迷亂的眸子,

濃郁的酒精味爭先恐後的鉆進我的鼻孔,我還沒來得及關門,周北廷便用力一推,整個人壓了過來,趴在了我的肩頭,

老婆,你的心好狠啊,怎麽不給老公留門呢?

周北廷喊我老婆的時候,整張臉埋在我的肩頭,語氣也是委屈巴巴的,

明顯喝多了,

留門,

他覺得他在我這還有門嗎?

我心口壓著火,緊接著便意識到,這可能是個誤會,

喊老婆是真的,

留門也不假,

可周北廷找的,不是我,

我聯想到沈華蘭口中的家宴,琢磨著周北廷今晚可能跟林七七發生了些不愉快,

畢竟除了林七七外,也沒人能讓高高在上的周北廷大晚上的來求和,

我更沒有,

想到這,我定了定神,提醒道:周總,你老婆在樓上呢,

說完我便試圖推開他,

但周北廷非但沒有立即松開我,反而把我摟的更緊了:老婆、你還在生我的氣對不對?

討好的語氣,伴隨著貪婪的擁抱,瞬間就把我心口的怒火給點燃了,

我抵了下後牙槽,認真道:周北廷,你認錯人了,

周北廷不依:過分,昨晚還叫人家老公,今晚就直呼名諱了,

看吧,醉的不輕,

我深吸口氣說:周北廷,你擡起頭看看,我到底是誰?

男人聞聲緩緩擡起頭來,視線相撞,我竟在他的眼尾捕捉到了一抹紅,

我一楞,心口仿佛被什麽東西輕輕地撓了一下,到嘴的話又被咽了下去,

我第一次看到周北廷這麽失態的樣子,

下一秒,男人跟著了魔一樣,整個人緊逼過來,將我抵在了玄關處,

薄唇相貼時,我意外地看到了男人眼底洶湧的欲念,

我的呼吸亂了,

全亂套了,

心口好像透了風,周北廷吻的愈烈,我的心就愈涼,

我忍無可忍,朝著他的唇上毫不客氣的咬了下去,

周北廷吃痛,倒吸了一口涼氣,滿臉錯愕的看向我,

我靜靜地看著他,呼吸都是亂的:現在清醒了嗎?

周北廷似乎還沒從方才的劇情裏抽離出來,頓了幾秒後,舔了下唇上的血珠,猛扯開門沖了出去,

關門聲響,我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癱軟在原地,

周一一早,我如常去上班,卻在電梯口遇見了林七七,

小姑娘紮了個可愛的丸子頭,正低著頭發微信,

心情不錯的樣子,

見到我,她開心的打招呼:學姐,早上好呀,

杏眸中的開心顯而易見,

不像是在周家家宴上被為難的樣子,

我聯想昨晚周北廷失魂落魄的模樣,心口閃過一抹疑惑,

就在這時,林七七的手機裏突然傳出了男人的說話聲:昨晚你也辛苦了,別擔心,家裏那邊我來應付,

低沈沙啞,像是剛剛睡醒的模樣,

周北廷的聲音,

林七七大概沒察覺到自己不小心點了擴音,鎖屏後,又悄悄地瞄了我一眼,

然後走到一旁回資訊了,

電梯門關上時,我隱約聽到林七七說:學長,聽你這麽說,我真的挺開心的,

這樣,一切就說得通了,

陷入真愛的周北廷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吞,默默地護著林七七周全,

小姑娘又怎會黯然傷神呢?

不像我,

一上午,我都在緊鑼密鼓的敲程式碼,

午休後,工作室的大門忽然被推開,身著西裝革履的男人拎著咖啡走了進來:大家好,我是周總的助理曾智,來給嫂子送下午茶,

我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擡眼看向曾智時,頓時了然,

是周北廷金融系的學弟,在校時就很崇拜周學神,沒想到畢業了又忙著給他當跑腿了,

送下午茶,

看來周北廷的浪漫細胞已經被林七七給啟用了,

我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剛收回視線,就見曾智大步流星的朝我走來,

視線剛碰上,我就聽到他笑著說:嫂子,您的咖啡,

他說這話時林七七剛走出辦公室,聞聲低下了頭,

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我也沒想到會鬧出這種烏龍,

瞧著林七七眼底的委屈,立即打圓場道:曾助理,這位才是林小姐,

曾智也算機靈,聽我這麽一說,立馬轉過身,將咖啡遞給了林七七,

林七七掃了一眼,小聲說:我不喝黑咖的,

黑咖啡是周北廷的偏好,

以前為何迎合他,我也沒少喝,現在已經養成習慣了,

曾智拍了拍腦門,說:看我這記性,林小姐千萬別跟我計較,

林七七確實沒計較,但回辦公室後,一下午都沒再出來,

一直坐到了下班點,

大夥兒陸陸續續的離開,最後空曠的工作室裏只剩下了我們兩人,

我神色如常的工作,直到耳旁響起了提示鈴聲,

我擡眼一看,來人竟然是周北廷,

風塵仆仆的,好像剛忙完,

視線相撞,我一眼就看到了他薄唇上的血痂,不由得有些心煩,

林七七呢?

他聲音入場,好像昨晚的那個吻根本沒發生過似的,

斷片的很及時,

我平靜的給他遞了個眼神說:還沒走,

周北廷沒說話了,徑直朝走向了技術部辦公室,

多一個字都沒,

片刻後,林七七嬌軟的語調便從室內傳了出來:學長,你怎麽突然過來了?

軟軟糯糯的,夾雜著一絲委屈,

曾智說你臉色不大好,不舒服嗎?

林七七的聲音明顯低了兩度:學長是因為擔心我才趕過來的嗎?

周北廷不知道回了什麽,林七七立刻轉嗔為喜,

氣氛還挺和諧的,

但下一刻,小姑娘還是發現了周北廷唇上的端倪:學長,你嘴巴怎麽了?

我握著滑鼠的手跟著一滯,聽到周北廷波瀾不驚道:沒事,磕了一下,

林七七乖巧的沒再追問,

兩人成雙入對的出辦公室,林七七去洗手間,周北廷則耐心的站在一旁等著,

見我還在敲程式碼,他上前兩步,破天荒的問了句:進展如何?

還行,

也不用那麽趕,人又不是機器,

他說這話時,瞅了一眼我辦公桌上的行事曆表,上面清晰的寫著我的工作計劃,

我敲著程式碼沒接話,

總覺得他話還沒說完,

少時,洗手間裏傳出了沖水聲,我又聽到周北廷說:昨晚的事,不要告訴林七七,

我心口一滯,這才明白周北廷想說的重點在這裏,

原來他沒忘,

只是想告訴我,是一個失誤而已,

意料之中的事,可偏偏聽他親口說出時,我的心還是跟著揪了一下,

我斂住情緒,迎上周北廷的目光,笑著問:周總說的是什麽事?

男人漆黑的眸子中閃過一抹錯愕,

大概是沒料到我會這麽說,

林七七恰巧在這個時候走了過來,見我們正在交談,眼瞼下垂,一聲不吭的站在一旁,

周總放心,我不想自找麻煩,自顧自道:不會耽誤工作行程的,

林七七聞言臉色才好看了些,

兩人走後,我又加了會班,到小區時接到了吳淩的電話,

這個趙勁松真不是個東西,年薪我都開的那麽高了,依舊在擺架子,

吳淩說的是她一早就想挖的一位宣發經理,準備讓他來負責我們遊戲的宣發工作,

我半開玩笑道:實在不行你就色誘唄,

討厭,吳淩嬌嗔了一聲,別說,他還真挺合姐眼緣的,

這是去辦公還是去艷遇?

得瞞著投資人才行,

電話那頭,吳淩咯咯咯的笑,話鋒一轉問:你怎麽樣,姐幾天不在,沒少被折騰吧?

我從容不迫道:沒什麽,周北廷要是願意再投個五百萬,我保證連他的小心肝也給伺候好了,

還有什麽比錢更實在的呢?

我說完準備收線,誰知一擡頭,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周北廷和林七七,

就挺巧的,

林七七眨了眨她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用著吃驚的口吻道:學姐,你也住這?

周北廷和林七七離得不遠,

我不確定這兩人有沒有聽到我跟吳淩的對話,

尷尬中,又帶著一絲絲的心虛,

我怕周北廷瞅出我的心思,

畢竟沒有哪個投資人希望有人天天惦記著自己的口袋,

我佯裝淡定道:搬過來好幾個月了,

我也是,林七七語調抑揚頓挫的,不過學姐,我倒是很少遇見你,

我作息不穩,

程式設計師不比其他行業,加班加點都是正常的,而且我睡眠品質很差,偶爾晝伏夜出,真撞見了,那才是緣分,

就像今天這樣,

我們三個人一起乘坐電梯,

我跟林七七就是九樓和十樓的區別,

林七七見我按下樓層後,臉上明顯一頓,

我想,若不是我比她早住過來,估計得落下一個心機的印象了,

要怪,只怪周北廷考慮不周全,

我提醒過他的,

小姑娘的眼神在我的身上瞟來瞟去,視線最後落在了我的手上,

DavidLiu設計的新款啊學姐,林七七羨慕的看著我說:國內還沒上架呢,你怎麽買到的?

林七七問的是嚴冬送我的手提包,

我拿到手的時候只覺得質感不錯,並不知道所謂的DavidLiu,

但看林七七的眼神,應該名氣不小,

我實話實說:朋友送的,

林七七眨了眨眼,調侃道:學姐的這位朋友挺花心思的,這款手提包限量,全球也就一百只,很有收藏意義的,

這會輪到我接不上話了,

我不知道它是什麽限量款,

周北廷的輕嗤聲不合時宜的插了進來,

我聽到他問林七七:一個包而已,喜歡?

不是,林七七收起了眸中的艷羨,解釋說:我就是覺得學姐挺有品味的,

電梯門開,我微微點頭,默不作聲的走了出去,

隱約間,我聽到周北廷說:你對品味的理解不怎麽樣,

他說的挺對的,

我不僅看包的眼光差,選男人的眼光更不怎麽樣,

說到包,我翻看藏在包內的LOGO,上網查了下價格,

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就這麽一個小眾品牌,規規矩矩的樣式,價格居然高達五位數,

我忽然覺得拎著它擠地鐵是褻瀆了它,

想著自己替嚴冬搭建的網站,就算明碼標價,也達不到這個價位,

我心裏挺過意不去的,

翻出嚴冬的聯系方式,思來想去,也沒找出一句合適的台詞來,

就在我準備放下手機的時候,一條好友申請映入了我的眼簾,

我點開一看,心口不由得抖了抖,

是一張落日余暉圖,

很久之前周北廷在南大的人工湖拍的,

那一天,是我追他的第一千四百六十天,我們一起坐在人群外的草坪上,陽光正好,微風習習,他看著書,我看著他,直到夕陽下落,我們依舊維持著這樣不近不遠的距離,

我有些氣餒,悶著頭收拾書本,右手一不小心蹭到了他的指骨上,剛準備收回,竟被他反手給握住了,

那是周北廷第一次主動牽我的手,晚霞消逝前,他拍下了這張圖,

沒想到時隔兩年,這個刪除的頭像會重新出現在我的好友申請裏,

我盯著周北廷的頭像發了會呆。

本意上,我是想忽略這條好友申請的。但偏偏,周北廷還有一個甲方爸爸的身份。

萬一人家只是想跟我聊聊公事,我這時候犯小心眼,格局就不夠了。

思來想去,我透過了這條好友申請。也是片刻的功夫,對話方塊裏猝不及防的出現了一條轉賬記錄。整整兩萬塊。不是,大晚上的,甲方爸爸發什麽神經,

我沒多言,發了一個問號過去。一條語音彈了出來。補償。

我的腦海中忽然閃現出男人昨晚的那個熱吻,頓時心下了然。

投行大佬啊,出手確實挺大方的。我也沒客氣,直接點了收款。誰也不會嫌錢多是不是。

不收,周北廷估計會不安心呢。收完款,我琢磨著要不要說句謝謝,但字打到一半,我又有點兒猶豫了。我們現在的狀況,多說一個字都不合適。最後,我什麽都沒說。

第二天一早,我按部就班去公司,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技術部辦公室裏的那雙眼,時不時的會看過來。像是在試探什麽。我心裏挺不是滋味的。

午休後,林七七主動找上我問,學姐,我能不能請半天假,

我暗暗舒了口氣。原來是要請假啊。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聽到林七七說,北廷的媽媽,約我喝下午茶,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拒絕。說完低著頭,看著挺無措的。

她其實沒必要跟我說的這麽詳細,我爽快道,沒事,放心去吧,時間晚的話,直接下班也可以。林七七擡眸,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學姐你真是善解人意。

我沒好意思告訴林七七我這是看在錢的面子上。

而且她手上的工作,我都已經完成了,不會耽誤進度。

我自詡安排的合情合理,但沒多久,沈華蘭的電話就打到了我的手機上。

晚星,你瞞的我好苦啊,虧我還那麽信任你,

詰問的語調,搭配沈華蘭那大嗓門,怒氣就快從聽筒裏鉆出來了。

我不明所以問,出什麽事了,

林七七在你們工作室上班的事你為什麽沒告訴我,沈華蘭氣呼呼的,你這是跟北廷一起糊弄我是吧,

雖然我一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但聽到沈華蘭的質問時,我的心口還是莫名的湧出一絲委屈來。

恍惚中,我似乎聽到了林七七怯懦的道歉聲。

我捏了捏眉心說,阿姨,你等等,我現在過去。

這種事電話裏一句話兩句話也說不清。

一刻鐘後,我趕到了沈華蘭和林七七所在的高檔咖啡廳。

遠遠望過去,林七七低垂著腦袋坐在沈華蘭對面,眼眶泛紅。

沈華蘭則鐵青著一張臉,臉上蘊著一層怒氣。

場面不大和諧。

阿姨,我坐過去,將沈華蘭面前咖啡推到一旁,跟服務生說,替這位女士來一杯低糖果汁。

沈華蘭心臟不大好,醫生叮囑過她要少喝咖啡。

見我這幅舉動,沈華蘭也沒再繼續發作,沒好氣道,北廷糊塗,你也跟著胡鬧,這麽一個人放在你眼皮子底下,你怎麽能同意,

說完她又睨了林七七一眼。林七七聽完臉色慘白,緊緊地咬了下唇。

我嘆了口氣說,阿姨,瞞著你是我們的不對,但林小姐也是聽周總安排,沒什麽錯。

沈華蘭不可思議的看著我問,你不膈應嗎,

我扯了扯嘴角說,周總大方,我感謝他還來不及呢。

我話音未落,對面的林七七忽然站起了身,盯著我的身後,結結巴巴道,學長,

說完眼圈更紅了。

周北廷三步做兩步的走到林七七身側,將她護在身後,責問道,你們都跟她說了什麽,

他用的是你們。也包括我在內。

周北廷開口時額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顯然是動了肝火。

這對情緒一向穩定的他來說算是少有的失控,更何況他面前還站著沈華蘭。

在我的印象中,他們母子從未紅過臉。

現在,他為了林七七,連跟沈華蘭說話的語氣裏都藏著鋒利。

沈華蘭似也沒料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局面,指著周北廷說,我這是為了誰,

說完,紅著眼往外走。

我剛要跟上,又聽到周北廷說,急著過去獻殷勤嗎,

我立即駐足,頓時哭笑不得。

這時站在一旁的林七七出聲道,,北廷學長,你誤會了,不關學姐的事,是我不小心說漏了嘴。周北廷睨了我一眼,似信非信。錯在我,就不該來趟這趟渾水。

半晌,我聽見自己說,我先回公司了。學姐,讓北廷學長送你吧。

我笑著婉拒,不了,不順路。回公司後,我越想越不是滋味。

經下午這麽一鬧,我估計我這個偽前任的身份也瞞不住了。

就憑周北廷對林七七那個寵勁,我隱約間有種不好的預感。別真被吳淩給說中了。

微信提示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點開一看,竟又是一條轉賬資訊。

周北廷又轉給了我一萬。我盯著那誘人的數位,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這是該罵他神經病呢,還是誇他會做人,

正當我猶豫時,一行文字映入眼簾,辛苦了,補償。

幹癟癟的文字,看不出任何情緒。

我抵了下後牙槽,爽快的收了款,琢磨著是不是能新開辟一條賺錢的門路,但很快又被我否定了。周北廷是什麽人,金融系的大學神,天生是個掌錢的料,能白白讓我占便宜,

思索片刻,我拉出好友列表,點了刪除鍵。看著手機上的余額,我氣也順了。

下班前,王嘉湊了過來問,晚星姐,後天你幾點出發,

我一臉迷惑問道,去哪兒,

冬哥的生日會啊,王嘉說完便意識到了不對勁,驚訝道,他不會還沒跟你說吧,

嚴冬確實沒跟我提。

但也正常,畢竟我們交情也沒那麽深。

不過王嘉的話倒是在某種意義上給了我一個回禮的思路。

我默默地開啟購物軟體,但挑tiao1×來挑tiao1×去,也沒挑出個合適的。

我忽然想到嚴冬在大學時期比較喜歡攝影,決定明天午休時去商場轉轉。

時間很快轉到了第二日。我按計劃來到櫃台,看了又看,拿不定主意。

美女,想要什麽款式,

我認真道,送人的,男生。

櫃姐一副了解的表情,指著其中一款復古樣式的單眼道,這款復古棕的價效比很高哦,您可以看看。我看了價格,兩萬八,覺得挺合適說,包起來吧。

美女你男朋友真有福氣,他看到禮物一定很開心。

我沒接話,暗自腹誹道,以後收禮可得看好價格標簽了,得虧了周北廷的轉賬,否則我還真吃不消。

正嘆息時,熟悉的甜膩聲忽然在耳側響起,學姐,這麽me5×巧啊。

我循聲望去,不由得擰了下眉。

周北廷和林七七就站在兩步之外。還真是挺巧的。

我所在的商場距離工作室四站路。

若不是午休前聽到林七七在電話裏說要約飯,我都懷疑她跟周北廷在我身上裝了監控。

但既碰上了,我只能上前打招呼。

林七七窺了一眼我手上的相機包問,學姐也喜歡攝影嗎,

我溫聲道,隨便看看。

那巧了,林七七遞給周北廷一個眼神,又看向我說,我還擔心自己挑不好呢,學姐能幫我看看嗎,

這個品牌的相機價格五位數起,和林七七兩個月的薪資差不多,她能說的如此隨意,想必是周北廷買單。

抱歉,我還沒吃飯,我拒絕林七七的提議說,你可以請教櫃姐,更專業。

林七七的笑僵在嘴角,但很快又體貼道,是我考慮不周了。

我笑了笑,擡腳沒入人流。禮物我是買了,但怎麽送,還是個問題。

總不能一聲不吭的出現在人家的生日會上。雖然這種蠢事,我也幹過。

在周北廷主動跟我牽手的第一個生日時。

他當著眾人的面,含蓄的讓我先回。不是什麽愉快的記憶。

微信提示音將我的思緒拉回。

我點開一看,竟是嚴冬發來的邀請。明晚有空嗎,

我其實不大想參加生日會,但回禮的話,本人不出現又很不禮貌,於是我詢問道,都有哪些人,三四個朋友,你都認識。他沒提慶生的事,估計是不想我破費。

我頓了片刻說,地址發我。

巧的是,嚴冬竟發來了上次沈華蘭邀請我去的食味居。坦白來講,廚師的手藝還是不錯的。我隱約有些期待。轉眼就到了第二日。忙完手上的工作後,我開始整理桌面。

王嘉見狀調侃道,晚星姐,別急,你人不到,冬哥是不敢吹蠟燭的。

我剛想說要趕地鐵,林七七辦公室的門忽然開了,她好奇的看著我問,學姐今晚有約啦,

我應了一聲,又聽到王嘉說,走吧晚星姐,冬哥交代了,要我務必安全準確無誤的將你送到食味居。這個技術宅男居然還有貧嘴的時候。

車子一路疾馳,終於在七點半抵達包間。

室內人不多,除嚴冬外,還有我們同班的女同學方欣桐和另外一個眼熟的男生。

都是同齡人。見到我跟王嘉,嚴冬立馬迎了上來說,餓了吧,我讓廚房起菜。

王嘉一臉打趣道,別急啊冬哥,我們晚星姐可是帶著禮物過來的,揣一路了。

嚴冬眼中閃過一抹驚訝,視線裏藏著的欣喜不言而喻,是嗎,太破費了。

冬哥,說話時能不能管理好表情,

嚴冬瞪了王嘉一眼,看著我說,先落座吧。

我遞上禮物說道,班委,生日快樂。

嚴冬正在抽木椅,聞言轉身,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相機包上,臉上的愉悅忽然有了一絲裂縫。好像有些不高興了。

一旁的男生乍然道,萊卡相機啊,這算是送到我們冬哥心坎上了。

他話音剛落,包間的門莫名其妙的開了。

我們的視線在這一瞬集中到門口,周北廷高挑的身影隨即映入我眼簾。

他視線一凝,焦點落在了嚴冬手上的相機包上,瞳孔微顫。

然後,林七七的小臉兒,就從他的身後探了出來。

我就說聽到學姐聲音了,林七七挽著周北廷的胳膊,驕傲道,還真是。

周北廷和林七七定的包間就在隔壁。巧的跟計劃好的一樣。

這就是緣分,嚴冬一貫的好脾氣,溫聲道,北廷,不介意的話,一起喝一杯,

周北廷聲音淡淡道,合適嗎,聽不出情緒。

嚴冬半開玩笑道,周大總裁故意寒磣我,說完便招呼兩人落座。

主座上,一旁的林七七剛坐下,杏眸忽然落在嚴冬座位上相機包上,吃驚道,呀學姐先前千挑萬選的相機包,原來是送給嚴先生的呀。

嚴冬神色一頓問道,千挑tiao1×萬選,

林七七天生的自來熟,聲音又甜又軟說道,對呀,大中午的,學姐特意跑去商場,聽櫃姐說,選了很久呢。

嚴冬聽完後看了我一眼,眸中星光點點。看得我挺不好意思的。

畢竟是回禮嘛,太貴或者太便宜都不合適,我可不就得仔細挑選。

這會兒被林七七這麽一渲染,鬧得好像我煞費苦心似的。

我略感不快,心裏琢磨著能早點吃完早點散場。

就在這時,王嘉的提醒聲傳了過來,晚星姐,你的位置在那。

他說完指了指嚴冬左側的位置。態度挺誠懇的。

他是嚴冬初中同學,並不知道我跟周北廷的那點過往。

這不,經他這麽一提醒,所有人的目光跟商量好似的集中到了我身上。

八人座的包間,其實還剩下兩個空位,但我若執意不過去,多少有點兒下嚴冬面子。

我沒矯情,默默地坐了過去。

隱約間,我察覺到一束目光若有似無的瞄過來,迎上去時,卻看到了周北廷細心的替林七七涮餐具的場景。

那雙在我看來只適合握鋼筆的修長手指啊,終究因為一個小姑娘沾上了煙火氣。

酒菜上桌,大夥兒先敬壽星,然後開始喝酒嘮嗑。

我低頭幹飯,吃的五六分飽的時候,林七七那軟糯的聲音隔著中間兩個男人飄了過來,學姐,嚴先生,托你們的福,我今晚吃的很開心,我敬你們一杯。

她說完竟站起了身,盛著果汁的杯子端的恭恭敬敬的,乖巧極了。

但她加重了你們二字的發音。

徘徊在我心口一晚上的那絲不快,在這一秒,突然暈染開來,竄上了我的腦門。

呼之欲出。嚴冬似察覺到了這一點,不緊不慢道,林小姐誤會了,我跟晚星只是朋友,但你的謝意,我心領了。

嚴冬說完,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林七七見狀,撲閃的大眼睛裏聚滿錯愕,不知所措道,抱歉啊,我還以為你跟學姐是,

她話還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周北廷帶來的人,即便哪句話真的唐突了我,也不會有人會說什麽,況且,她還是個小姑娘。誰會跟一個小姑娘斤斤計較呢。

但周北廷有點兒坐不住了,他端起酒杯,微微朝上舉了舉說,孟經理,我替林七七跟你賠個不是。他嘴上這麽說,但態度挺不客氣的。就連拿酒杯的動作,都是那麽的隨意。

這種時候我總得表示下吧,於是我也端起了杯子,客氣道,周總多慮了,又不是什麽大事,況且,我頓了頓,瞄了身側的嚴冬一眼說,能跟班委這樣優秀青年相提並論,也是我的榮幸。

叮一聲,周北廷的酒杯突然落在了桌面上,發出了一聲脆響。

也不知道是有意無意的。

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握住酒杯,扣了下桌面,然後一飲而盡。

挺幹脆。我也作勢抿了口果汁。場面看著皆大歡喜。但氣氛卻莫名有些僵硬。

我感覺自己挺混賬的,在人家的生日宴上搞事情,總歸是不禮貌。

幹飯的王嘉沒嗅出這一點,看熱鬧不嫌事大說道,冬哥,晚星姐都這麽說了,你不表示表示,得,氣氛更尷尬了。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好在嚴冬情商線上,他端著酒杯說,晚星這麽擡舉我,那我也敬你一杯。

他語氣裏帶著調侃,眼角噙著笑意,悄悄地給我使眼色。

我在他的示意下端起了杯子。氣氛這才暖回來。這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

出餐館的時候,周北廷的邁巴哈已經在路邊等著了。

曾智從車裏跳出來,扶著醉醺醺的周北廷上了後座。

林七七也跟著上了車,片刻後又從車窗裏探出頭來問,學姐,要一起嗎,

我笑著謝絕。誰沒事願意去當電燈泡呢。

五塊錢的地鐵不香嗎,

晚星姐,讓冬哥送你唄,王嘉聽說我要趕地鐵,提醒道,這個點了,不安全。

我看著臉頰泛紅的嚴冬說,不用了,

一起,嚴冬打斷我,學校在大學城附近給我安排了一個兩居室,正好順路。

我一時間沒法判斷嚴冬這句話的真假。太突然了。

嚴冬似看出了我的心思,幹脆開啟公事包,掏出了一張門禁卡,信了,

我只能帶著這個微醺的男人一起趕地鐵。最後還是他送我到樓下。

我想著自己飯局上的舉動,認真地道歉。

嚴冬眉眼彎彎,笑著說,晚星,其實我今天挺開心的,你這樣真的挺好。

我一臉懵。這才是我們電腦系的驕傲,孟晚星啊。嚴冬用了驕傲二字。

陌生又熟悉。擊的我心口微微一顫。

回到住處後,我默不作聲的坐在窗前,想著自己千瘡百孔的人生,苦澀的扯了扯嘴角。

現在的我,哪裏配得上驕傲二字。漆黑的手機螢幕莫名的閃了閃。

我點開一看,竟是周北廷發來的好友添加資訊。

還配了個問號。我遲疑兩秒,鎖住螢幕,轉身進臥室。一不小心睡過了頭。

吳淩電話打過來時,我正忙著往地鐵口跑。

周北廷到底幾個意思,好端端的弄什麽策劃部,有完沒完啊,

我立即駐足,花了兩分鐘才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是周北廷要在我們工作室增加一個遊戲策劃部,由林七七擔任策劃部經理一職。

要知道,一款遊戲的開發主要有策劃、技術和美術三個不可或缺的部門,策劃排在第一位,足以見得它的重要性。

但戀愛物語的整個遊戲脈絡之前我們早已經定下,現在讓林七七插手,確實不合適。

我覺得有必要找周北廷談談,他是投了錢,但不代表他可以牽著我們的鼻子走。

我琢磨了一會問,周北廷有明確表示林七七可以插手遊戲細節嗎,

這倒沒有,那就再等等,我理智分析道,林七七來鍍金,總要有個名頭,只要她不越界,我們沒必要因為她開罪投資人。周北廷應該也不至於公私不分。

吳淩頓了頓後回應,有道理,那一切等我回去再說。

掐了線,我便馬不停蹄的趕往工作室,剛進門,就看到前台小雅踩著凳子去拆辦公門上的標識牌。刻著技術部辦公室的標牌在我的眼皮底下一點點的被拆下。

這時林七七從茶水間裏走出來,手裏端著香氣濃郁的咖啡,笑著跟我打招呼。

緊接著她又說道,對了學姐,我建立了一個工作群,你微信透過我一下,我拉你進群。

她說話的語氣和先前沒什麽變化,但眼神裏,卻閃過了一絲嬌蠻。

我能理解。被周北廷那樣的男人寵著,哪個女人能不迷糊。

加群,也在情理之中。帶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我誠懇配合著。

出乎意料的是,周北廷竟也在群裏。

男人的頭像跟林七七的一前一後,頗有一種話事人和他的小嬌妻的既視感。

看來投行的工作也沒我想象中那麽忙。

我若無其事的關閉對話方塊,認認真真敲程式碼。

很快,這個群裏就冒出了第一條資訊,內容來自林七七。

要我和她共享一些程式碼數據,並禮貌的通知所有人,以後的工作行程,從半個月改為每周匯報一次。吳淩看到了,第一時間私聊我問,還不是老板娘呢,就開始給我們下指令了,我大事化小道,金主爸爸沒反對,照做吧,萬一人家看我們態度好,追加投資呢,

吳淩馬上發給我一個大拇指,跟了我一年多,格局不一樣了。

我客氣道,那不是姐姐教得好,

左右一調侃,林七七的這點小舉動倒也算不上什麽了。

但我怎麽也沒想到的是,下午林七七在進入後端時,竟一不小心刪除了一行數據。

王嘉直接炸毛,咆哮道,你知不知道那些內容是我們花了一個多月才搭建起來的,你滑鼠一點沒什麽,我們這一個月算是白忙活了,

王嘉倒也沒誇張,小小的程式碼看著微不足道,可只要一處出了問題,整個框架就塌了。

林七七神色愧疚,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看看有沒有我能幫上忙的,

別,姑奶奶,我求求你行不行,老老實實當個花瓶不好嗎,

王嘉說的有些過了。林七七聽完低垂著雙眼,眸中一片水霧。要哭了。

我看著兩人吵的面紅耳赤的模樣,平胡道,爭這些沒用,林七七,下不為例。

林七七神色一滯,紅著臉跑了出去。

我微微一頓。王嘉氣呼呼道,該哭的是我們好嗎,哭要是有用,我估計能把工作室給哭淹了。我捏捏眉心,想著團隊的和諧,叫上王嘉一起下了樓。

但沒找到林七七。我無奈的給林七七留言後,回公司對著電腦一行一行的拉數據。

不知不覺就忙到了天黑。

等回過神時,這才發現林七七在新建的工作群裏發了一條資訊。

學姐,是我沒用,真的很抱歉,我知道是我的錯誤連累了大家,我現在真誠的跟你們道歉。末了加上了一個垂眼的表情。她發這條資訊的時間在兩個小時前。

那時我跟王嘉在樓下沒找到她人,剛回工作室。

怎麽說呢,畢竟是小姑娘,氣歸氣,但我們也不能揪著人家的錯誤不放。

於是我翻出林七七的電話號碼,正準備撥出去時,工作室的大門突然開了。

周北廷沈著一張臉走了進來,當著所有人的面,看著我說,孟經理,我們談談。

我看著他淡漠的眼神,一時間有些語塞。

猶記得不久之前,周北廷也是這樣突然出現在我們工作室內,那時他特意來等林七七下班,卻撞見了她紅了眼圈,心疼的不得了。這一次,竟直接護上了門。

辦公室內,坐在對面的周北廷開門見山道,是不是有點過了,

他聲線平穩,但居高臨下的姿態卻像一只無形的手,緊緊地攥著我的心臟。

我想,他到底有多著急啊,居然從榮域跑到這,就為林七七鳴不平。

還是親自到場。我吸了口氣,語氣平淡,請周總賜教。

周北廷瞄了我一眼,認真道,不過就是個小錯誤,一個好的團隊,應該是一個允許成員犯錯的團隊,況且她還沒畢業。一個小錯誤。

我勉強的扯了扯嘴角,這才知道,我們忙活了一個多月的心血,在周北廷眼裏,不過是個小錯誤。

我忽然想到很久之前,我舔周北廷的時候,上趕著給他洗衣服,因沒註意毛衣成分,洗縮了水,他可是整整一個星期都沒理我。

見我沒吭聲,周北廷又出聲道,我會給她報一個學習班,你呢,也要對她多一點耐心。

我聞聲擡頭,想要說點什麽,嗓子裏像是粘了膠水,什麽也說不出來。

一個舔了他六年的人,現在卻被質疑耐心不夠。有問題嗎,

我強壓住心口的不適,不鹹不淡道,周總思慮周全,我自嘆不如。

看著不像,黑眸一動不動的落在我臉上,周北廷追問道,孟經理是不滿意我這麽處理嗎,

他像是台上的法官,明明已經給我們判了刑,卻莫名其妙的問刑犯滿意不滿意。

我想著好不容易到手的投資款,迎上周北廷的視線,客氣裏帶著疏離,挺好。

周北廷睫毛微顫,嗤笑一聲後,立即起身離開。我機械般的送他到電梯口。

電梯門剛關上,我急忙扶住墻大口喘息,嘴裏像是吃了黃連,壓著一層苦澀。

沒一會,手機裏彈出了林七七發來的資訊,學姐,我會努力的,一定不讓你跟北廷學長失望。我關閉對話方塊,繼續拉程式碼。

隔一天,林七七也確實如她所說,挺認真學習的,而且還破天荒的加了班。

我在心裏感嘆著愛情的偉大。晚九點,我肚子不合時宜的叫了起來,我拿起桌上的桶面,起身去了茶水間。桶面泡好時,大門處忽然傳來了動靜,我擡眼望去,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周北廷竟站在門口。

手裏拎著精致的餐盒。

上面印著食味居的LOGO。

跟我手中的泡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視線相撞,我聽到他問,林七七呢,

林七七聞聲從辦公室裏出來,興高采烈的看著周北廷說道,學長,都說不讓你過來了,會不會耽誤你工作啊,

周北廷嘴角微翹,溫聲道餓了吧,先吃點。

被你這麽一說,我還真有點餓了。

林七七說完便挽著周北廷進辦公室,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看向我。

視線落在我手中的桶面上。

學姐,吃這個不健康的,要不要一起,

她是一番好意,但我的心還是不由自主的揪了一下。

手裏的泡面突然就沒那麽香了。

也不知道是哪裏冒出的反骨,我脫口而出道沒事,我的胃沒那麽金貴。

聞言林七七的笑僵在了嘴角,睫毛低垂,像一只受傷的小貓咪,小聲道學姐,我沒別的意思。

她身側的周北廷見狀眉毛一擰,正色道孟經理,七七也是一番好意。

好意。

也是,備受寵愛的公主賞賜當著王子的面賞給乞丐一顆糖果,在王子眼裏,那就是了不起的善舉。

誰會在意乞丐的自尊呢,

我忽然意識到自己格局有點不夠了。

畢竟跟投資人搞好關系,也是工作的一部份。

於是我端起手中的紅燒牛肉面,說最近食不知味,就想著這一口。

林七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來,對哦,食味居的菜,確實清淡了些。

口味不合嘛,也算說得過去。

事兒是翻篇了,但這一桶面,我吃的很不是滋味。

沒一會,我竟察覺到了胃裏有點兒不對勁。

隱隱作痛。

開始我沒當回事,可片刻後,絞痛感從四面八方襲擊著我的神經,疼的我冷汗直冒。

我拿出胃藥,捂著肚子進了茶水間。

太疼了。

疼的我連杯子都沒拿穩。

只聽嘩啦一聲脆響,我手中的玻璃杯突然脫手而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支離破碎的。

我強忍著陣痛,剛挪動一步,只覺得腳下一軟,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想著地上的碎玻璃渣,我驚慌失措的閉上了眼。

預想的疼痛沒有來。

腰上似被一只強勁有力的手臂緊摟著,鼻尖是淩厲而凜冽的皂香,一瞬間,便卷起了很久之前的滾燙記憶。

這個擁抱太真實了。

真實的有些不可思議。

我疑惑的睜開眼,微微擡眸,就對上了周北廷那雙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

在頭頂的白熾燈光下,男人的黑眸像是蒙上了一層朦朧的細沙,泛著絲絲的關切和溫柔。

他溫聲道,還能站嗎,

我這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竟趴在周北廷的懷裏。

正欲開口,林七七那甜軟的聲音突兀的插了進來,學長,你們在做什麽,

我忍著不適掙脫了周北廷的懷抱,客氣道有勞周總了。

周北廷看向林七七,鎮定道,孟經理身體不適,剛才沒站穩。

他在跟她解釋。

林七七狐疑的看了我一眼,說那我們送學姐去醫院吧。

她聲音很輕,顯然只是客套。

我手臂撐在吧台上,壓著胃裏的鎮痛,識趣的給自己找了個借口,生理期,吃點藥就好了,不麻煩了。

林七七明顯松了口氣,但周北廷卻猝然道,站都站不穩了,還是去醫院做個檢查。

態度挺堅決的。

好像生怕我出了什麽事一樣。

也很反常。

林七七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咬了咬唇,怯怯的看向周北廷,說學長考慮挺周全的。

周北廷神色一滯,睨了我一眼,兩步走向林七七,拉著她出了茶水間。

估計是去哄小姑娘了。

我借機吞下胃藥,緩了片刻後,才出茶水間。

剛走兩步,周北廷那低沈的嗓音便鉆到了我的耳中,她畢竟是這個計畫的負責人,要是身體出了問題,豈不是耽誤你明年的畢業答辯。

我像是突然被澆了盆涼水,從頭涼到腳。我這才明白,周北廷之所以好心幫了我,不過是擔心我這個負責人,會影響林七七的畢業答辯啊。我最終謝絕了兩人的好意。

我自己的身體我還是清楚的。

隔了一宿,清早起來時明顯沒那種灼痛感了,但我也沒敢掉以輕心,回公司後,我還是老老實實的吃了頓胃藥。

投資人心疼小心肝,我心疼計畫,畢竟還得靠這款遊戲賺大錢呢,可不得把自己照顧好了。

不過我吃胃藥時被細心的王嘉瞧見了,他一臉羞愧道,晚星姐,怪我,不該留你一個人加班的。

所以過了晚七點後,他人也沒走。

我覺得挺欣慰的,提議今晚加餐,卻被王嘉給阻止了,別,晚餐馬上就到。

我以為是王嘉提前點了外賣,然而不出片刻,我便看到嚴冬拎著一個方方正正的大箱子走了進來。

他的眼鏡上蘊著一片水霧,整個人看上去行色匆匆的。

我疑惑的看著他,問班委怎麽過來了,

不是我說你啊冬哥,效率有點低啊,我跟晚星姐都快餓壞了。

我看著王嘉,又看看嚴冬,目光最後釘選在他手中的大箱子上,問這裏裝的該不會是晚餐吧,

嚴冬勾著嘴角,誇贊道挺聰明。

他居然帶來了四菜一湯。

賣相不錯的美食上,還飄著一層熱氣。

嚴冬解釋說,保溫箱的功勞。

這排骨哪家定的,湯味醇厚,濃香四溢,王嘉抿了口排骨湯,誇贊道,老板還挺實在。

嚴冬推了推眼鏡,笑著沒說話,又給我碗裏夾了塊排骨。

王嘉見狀白了嚴冬一眼,夾著嗓子說冬哥,人家也要嘛。

我跟嚴冬都被他逗笑了。

門口的提示音忽然響起,我好奇的看過去,卻看到了去而復返的林七七。

林七七的目光在嚴冬的臉上一掃而過,又落在桌上的飯菜上,笑著說,嚴先生是來給晚星姐送晚餐呀。

嚴冬側過臉,頓了兩秒,禮貌道林小姐吃了沒,不介意的話一起,

不了,林七七甜甜的拒絕,說我拿了東西就走。

她這麽說,我們都沒再多言,但見她進辦公室後,嚴冬臉上明顯一滯,看我的眼神也變得復雜起來。

飯後我送嚴冬下樓,這才知道他今晚是乘地鐵過來的。

晚高峰,我擔心堵車,王嘉說你胃不舒服,食物還是要趁熱吃。

所以他是擔心食物涼了才乘地鐵的,

那麽大的保溫箱拎在手裏,一定很不方便吧。

我看著他,心裏很過意不去,勸說道下次別這麽麻煩了。

不麻煩,嚴冬態度謙和,教學生活枯燥,練練廚藝,也算是學以致用。

他好像總能把話說的很好聽。

對了,嚴冬欲言又止,林小姐她,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甜軟的聲音給打斷了。

學長等很久了吧,

我跟嚴冬同時側過身,這才發現站在不遠處周北廷。

霜降後的京港夜露深重,他身著一件灰色長款風衣站在昏暗的路燈下,立如玉樹,細碎的發尾上似垂著幾滴小水珠,估計已經等了很久。

而他等待的小姑娘則踩著小碎步下台階,歡呼雀躍的朝他奔過去。

郎才女貌,好不般配。

我匆匆收回視線,看著嚴冬說,我送你去地鐵口。

嚴冬沒反對。

然而我步子剛邁出去,周北廷的招呼聲卻不合時宜的在我耳後響起,孟經理今天下班挺早。

路燈下,我們四個人神色如常的站在一起。

周北廷瞄了一眼嚴冬手上的保溫盒,問這是。

嚴冬還沒開口,一旁的林七七馬上接了話,保溫盒呀,學長你是不知道,嚴先生知道晚星姐身體不舒服,特意給她準備了愛心晚餐。

周北廷掃了嚴冬一眼,又看向我說道,孟經理不僅程式碼寫得好,朋友關系也維護的相當出色呢。

他聲線很平,可我卻從他的話中聽出了一絲譏誚。

嚴冬謙和道,晚星平時沒少幫我忙,她這兩天胃不舒服,我過來看看。

似在替我解釋。

周北廷聽完後嗤笑道,昨晚還是生理期,今天就成為了胃不舒服,孟經理的身體,還真是隨機應變。

我不可思議的看向周北廷。

他這是什麽意思,

覺得我是在裝,

林七七似聽出來了,嗔怪道學長你不懂,女生生理期的時候,確實比較容易引起其他不適啦。

她像是替我解釋,但還不如不解釋。是嗎,周北廷瞄了我一眼,嘴角的笑意味不明,那孟經理可要保重身體了。

一句話直接把我架在了火上烤。

保重。

從周北廷嘴裏說出來,是那麽的諷刺。

我忽然想到他昨晚跟林七七的解釋,平胡道當然,周總煞費苦心的給我們投了那麽多錢,我可不得好好保重啊。

周北廷瞳孔微顫,眸中閃過一抹詫異。

我不準備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磨嘴皮的事情上,又開口道,周總您忙,我們先走了。

我說完又給嚴冬遞了個眼神。

嚴冬微微頷首,跟在了我身側。

我們就這樣安靜的過了馬路。

就送到這吧。嚴冬看著我,眼裏夾雜著擔憂,欲言又止。

我也沒含糊,提醒他,你工作也忙,別再做這種傻事了。

嚴冬微微一頓,看著我問道,晚星,我能問你一個唐突的問題嗎,

我蜷了蜷手指,點點頭。

他問道,你跟北廷。

我說投資人和計畫負責人的關系。我回的坦蕩。

嚴冬似松了口氣,揚著嘴角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是傻事。

怎麽還說不通了呢。

行了,時間寶貴,去拉程式碼吧,嚴冬指了指腕表,再遲一點末班地鐵就趕不上了。

嚴冬是知道怎麽打趣我的。

我確實老老實實的回來寫程式碼了。

回小區時已是深夜。

我拎著筆記本進樓道,頭一擡,迎面竟撞上了周北廷。

他身上還穿著那件深灰色的風衣,翻領造型,過膝長款,落肩設計,款式簡約卻不過時,跟我幾年前送他的那件一模一樣。

大約只是巧合。

此刻,男人腰間的系帶隨意的掛在身後,整個人看上去時髦又隨性。

周北廷不愧是行走的衣架子。

不過我也就只看了兩眼,然後默不作聲的,從他身側走過。

忙了一天,我現在需要休息。

至於嗎,

低沈的嗓音從耳後傳來,我頓了頓,不情願的轉過身,說原來是周總啊,抱歉我沒戴眼鏡。

周北廷沒吭聲了,但那雙黑眸,卻一動不動的落在我身上。

看得我有些不自在。

我下班了,我實在疲於應付這個男人,周總有什麽事明天說吧。

說完我便走。

不過是個微信,至於刪除嗎,不依不饒的語氣裹著奚落,我聽到周北廷說,怕嚴冬誤會提到微信,我才意識到周北廷不滿的地方是我刪除他好友的事。

那都是幾天前的老黃歷了。

他今天才發現,

可人家到底是投資人,我也不能直接了當的說什麽對吧。

那豈不是顯得我格局太小。

我只能給自己找台階,說道抱歉啊周總,好友太多,可能是誤刪。

我話剛說完,周北廷便情不自禁的發出了一聲嗤笑道,孟晚星,你能不能找個像樣的借口,不過一個微信好友,你在介意什麽,

周北廷說這話的時候帶著一如既往的篤定語氣。

那種已經看穿了我的自信。

我突然被他這股子自信猛激了一下,迎上他的目光,說對啊,區區一個微信好友,周總介意什麽呢,

周北廷明顯被噎住了,一時間沒答上話來。

我們一前一後,跟兩個精神病人一樣站在樓道口,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誰也沒再多說一個字。

我的指尖已深深地掐進了掌心。

心也跟著顫顫的,泛著絲絲的澀。

片刻後,周北廷黑著一張臉道,孟晚星,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說完就消失在陰冷的夜色中。

我靠在墻上,深深地吸了口氣後,半晌才緩過勁來。

最終我並沒有主動加回周北廷。

信件、工作群、還有電話,我想周北廷要是真有工作吩咐,完全可以選擇以上任何一種聯系方式。

我沒必要因為他一兩句話就跟以前一樣舔回去。

我實在不是想聽到他的奚落聲了。

可說歸說,這一晚我還是沒出息的失眠了。

夢裏周北廷義正嚴詞的說要撤回投資,我被生生的嚇出了一身冷汗,再無睡意。

於是我頂著兩個熊貓眼去了公司。

和我頹喪不同,林七七一張小臉上寫滿了春風得意。

她拎著打包好的咖啡和可頌,正一份一份的發給其他同事。

見我進來,她笑著迎了上來,眉眼彎彎道,晚星姐你的黑咖啡。

我胃病剛發作過沒兩天,自然是不敢隨便碰咖啡的,但人家一番好意,我總不能不給這個面子。

謝謝。

我伸手去接咖啡,下一秒便聽到小雅的驚呼聲,哇,卡地亞的love手鐲,還是鉆石款,好看耶。

我順著小雅的眼神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了林七七套在手腕上的那只閃閃發光的玫瑰金手鐲。

顏色很配她,襯的小姑娘的手腕更加白皙細嫩了。

周總可真大方,小雅一臉艷羨,感嘆道什麽時候能有個像他一樣的霸道總裁開著邁巴哈接我上下班,我也算死也瞑目了。

林七七雙頰泛紅,害羞道會有的。

我無心加入兩人的八卦,擡腳朝工位走,又聽到小雅說,周總也太浪漫了,定情信物也就罷了,還跟你一起用情侶頭像,讓我們這些單身狗怎麽活,

情侶頭像幾個字讓我微微一頓。

落座後,鬼使神差的,我悄悄地點開了工作群。

頁面上,周北廷的頭像已經從落日余暉圖變成了一張戴領結的貓咪圖。

跟林七七那張戴粉色帽子的貓咪圖相襯相映。

很是般配。

林七七連續兩天請所有人喝了咖啡,我也跟著沾了光。

吳淩那邊剛確定行程,說是明天下午回。

這就意味著,今天下午我只能一個人去榮域做周報總結。

我正琢磨著要不要推遲一天時,林七七興高采烈的走了過來,問晚星姐,下午幾點出發,

我頓了兩秒,這才意識到她說的是去榮域做匯報的事。

挺突然的。

但稍微動動腦子,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畢竟人家現在也是策劃部經理,去榮域做匯報,名正言順。

於是我開口道三點吧。

林七七應了一聲,雀躍道,那我先去準備。

出發前,我才知道林七七所謂的準備,竟是認認真真的補了個素顏妝。

不久後我們來到了榮域樓下。

前台見到林七七時,客氣的喊了一聲林小姐,然後恭恭敬敬的把我們領到了專梯前。

態度別提多客氣了。

我想著一個多月前,我跟吳淩第一次來到這時,前台眼皮子跟長在頭頂上一樣,趾高氣昂的。

果然有人撐腰就是不一樣。

晚星姐,你先在這等等,我去去就回。

站在接待處時,林七七禮貌的提醒我。

說完便輕車熟路的進了周北廷的辦公室。

熟絡的跟回家一樣。

我只能等。

但我沒想到,這一等竟等了一個多鐘頭。

林七七遲遲沒出來。嫂子,你怎麽在這兒,

我擡頭一看,曾智正手捧著一堆檔站在我面前,眼裏帶著一絲詫異。

曾助理,我吸了口氣,問周總還在忙嗎,

沒啊,下午只有一個會,跟嫂子你們的,曾智說完瞅了一眼周北廷的辦公室,熱心道,我去看看。

再等等吧,不急,我叫住他,還有,曾助理以後直接喊我名字就行。

他大概還不知道,他的嫂子已經另有其人了。

曾智微頓,瞄了辦公室兩眼後,嘆了口氣說道,嫂子,不,晚星姐你別生氣,我,

他話還沒說完,辦公室門開了,林七七不動聲色的瞟了眼曾智,又看向我說,晚星姐,進來吧。

聲音不鹹不淡的。

我沒當回事,按部就班的匯報工作,結束時,看了一眼坐在是正前方的周北廷,卻看到了他低頭跟林七七交談的情形。

小姑娘嘴角噙著笑,眉眼彎彎,顯然心情不錯。

我忽然覺得自己挺多余的。

周總沒什麽意見的話,我就先告辭了。

我不打算繼續當電燈泡。

但一直沈默的林七七卻在這時候忽然開口道,晚星姐,我有一個建議不知當講不當講。

我駐足,聽到周北廷說,你也是計畫負責人之一,提建議是你的權利。

林七七卻看向我,似在等我的回答。

我公事公辦道,林經理請講。

我昨晚仔細觀察了我們的遊戲界面,怎麽說呢,我覺得顏色飽和度不夠,林七七邊說邊看向周北廷,我們是戀愛養成遊戲,整體色調應該偏鮮亮,要有戀愛的感覺。

戀愛的感覺。

我默默地咀嚼著這幾個字,問道,林經理說的是什麽感覺,

林七七神色一滯,杏眸低垂,欲言又止。

好像我怎麽著了她似的。

我緩了緩語氣,和聲道,林經理,我就是就事論事。

沒事你盡管說,周北廷忽然插話,語調輕柔道,孟經理又不是一意孤行之人,更何況不還有我呢,

我是不是得謝謝他,

林七七似受到了鼓舞,笑著說戀愛應該是美好而夢幻的,我覺得主色呼叫粉色更合適。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北廷學長,你覺得呢,

我們現在用的是淺水藍。

主打一個明快清爽,給玩家一個幹凈舒適的遊戲體驗。

但林七七卻覺得,不夠戀愛感。

孟經理,你怎麽看,

低沈的嗓音將我的思緒追回,我掀起睫毛,迎上周北廷的視線,說我覺得目前的界面沒什麽問題,但如果周總執意要改,我們也可以稍作調整。這是我最大的讓步了。

一個計畫負責人總要有自己的堅持。

男人聞言眉頭微皺,修長的手指在輕輕地扣在桌面上,又問理由呢,

我正色道,愛情有千萬種模樣,不會局限在某個顏色裏。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沒人比我更了解。

可我話音剛落,林七七的小臉兒忽然變得一片慘白。

我不過就事論事。

既然如此,黑眸落在我的臉上,片刻後,周北廷做最後的總結,就請孟經理把夢幻的粉色融到現在的界面中吧。

一錘定音。

這次匯報比我想象中費勁。

結束時天已經黑了。

我低頭整理檔時,聽到周北廷和林七七在討論去哪家餐廳。

林七七語氣裏帶著小心,北廷學長,我還沒下班呢。

說完偷偷地瞄了我一眼。

我佯裝無視,準備溜之大吉。

誰知下一秒,卻聽到周北廷說,這事兒簡單,孟經理一起吧。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看到林七七那支吾其詞的模樣,就知道周北廷的邀請是真的。

或者只是客套,

我不想無故討人嫌,婉拒道,謝周總美意,不過我還有工作要處理,下次我請。

周北廷不依不饒,再忙也要吃飯吧,

聲線莫名的都高了一度。

搞得像我不識好歹似的。

林七七耷拉著腦袋站在一旁,小聲道,北廷學長,也許晚星姐真有難處呢。

看吧,小姑娘有意見了。

我站在原地等著看周北廷如何處理。

片刻後,聽到他耐著性子說,七七到貴公司已經一個多月了,想必給孟經理添了不少麻煩,我總得好好感謝感謝孟經理才是。

我立即聽出了周北廷的言外之意。

敢情是替林七七還人情呢。

林七七也聽出了這一點,慘白的小臉兒終於有了些許笑意,還是學長考慮周全,晚星姐,要不你就別推辭了吧,

誠意滿滿。

我心裏是有些不舒服的,但面子工程還是要做的。

於是我跟著周北廷和林七七一起去了西餐廳。

餐廳格調很高,拐角處還有正在彈琴的老師,伴隨著輕緩的鋼琴曲,我心裏的淤堵也順了不少。

只是有一點我沒想明白,在這樣一個羅曼蒂克的餐廳內,周北廷陪著林七七過二人世界不好嗎,

為何偏偏要帶上我這個電燈泡,

沒一會我就有了答案。

沈華蘭氣勢洶洶的找過來了。

見到我之後,憤怒的神色裏明顯閃過了一抹驚詫,晚星你怎麽也在。是的,連沈華蘭都知道,這種時候我在是不合適的。

但周北廷還是讓我攪合進來了。

我若無其事的咀嚼著口中的牛排,說道周總和林小姐請客,我盛情難卻。

沈華蘭收起怒火,命服務生添一副餐具,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坐在了林七七的對面。

現在的小姑娘啊,她陰陽怪氣的開口,隨意的瞄向林七七道,還真是了不得。

嗞的一聲,林七七握著叉子的手忽然一滑,金屬叉頭與餐盤發出了不合時宜刺耳聲。

林七七的小臉兒紅一陣白一陣的,緊緊地攥著手中的刀叉,指尖泛白。

挺難堪的。

這時一旁的周北廷從容不迫的端出了剛切好的牛排,自然的跟林七七面前的那份做了更換。

體貼到極致。

林七七掀起長長的睫毛,受寵若驚道,北廷學長,我自己來就好。

說完又小心翼翼的看了沈華蘭一眼。

活脫脫的,像一只受到驚嚇的小兔子。

我忽然想到很久之前我跟沈華蘭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我們一起吃自助餐。

那時的她雖然沒有現在這麽跋扈,但對我的態度也沒好到哪裏去。

整個用餐過程裏,指揮我拿東拿西,彼時正值小龍蝦上市的時節,就因為她一句喜歡,我生生的剝了一晚上的蝦。

連指甲蓋都帶著龍蝦味。

這才換了她一句還算乖巧。

而這期間,周北廷只是默默地坐在對面吃菜,沒有多說一個字。

現在同樣的情形,他卻當著沈華蘭的面替林七七切牛排,立馬說道,北廷,你這也太慣著她了吧,沈華蘭果真還是看不下去了,她又不是沒長手,需要你又切又餵的,

她說這話時,周北廷剛給林七七遞了張餐紙。

男人面不改色道,你不懂。

沈華蘭被噎的說不出話,臉上陰雲密布。

我不想無端被連累lei4×,岔開話題道,阿姨,這家的香煎鱈魚味道不錯,你嘗嘗。

沈華蘭聞聲低頭,看了一眼已經被挑出魚刺的鱈魚塊,微笑道,還是晚星懂事,不像某些小姑娘哦,沒一點眼力見。

一頓飯吃的跟過山車一樣刺激。

飯後我們四個人站在霓虹路口,沈華蘭拉住我的手說道,晚星,周末來家裏坐坐,北廷剛添的院子,帶草坪的,後院還種了一大片三角梅,你肯定喜歡。

我心口一驚,不自覺的看向周北廷。他神色如常,波瀾不驚的眸子裏看不出任何異樣。

也是,矜冷如周北廷,又怎麽會記得我的喜好,大概只是巧合。

送走沈華蘭後,原地又尷尬的剩下我們這三人組。

我晃了晃手機說,周總,我叫的車快到了,先告辭了。周北廷淺淺的應了一聲,多一個字都沒有。我轉身過馬路。

隱約間聽到林七七自責的聲音說道,對不起啊北廷學長,是我沒用,沒能討阿姨的歡心。

我深吸一口氣,勉強的扯了扯嘴角。說的好像沈華蘭多認可我似的。她也不過,拿我當槍使罷了。而林七七,至少還有周北廷護著不是嗎,提到周北廷,我心裏就更不是滋味了。

很明顯,今晚我也被他當擋箭牌了。他們母子,真是難得的默契。但他憑什麽,以為我們npc沒脾氣嗎,我揣著一肚子火回了住處。

從浴室出來時,我看到桌上的手機一直閃個不停,離近了,才看清螢幕上閃爍的那串數位。

怪我記性太好,竟一眼就辨認出了周北廷的號碼。但,這個點,他突然打電話過來做什麽,

我遲疑幾秒還是按了接聽。到家了嗎,男人聲音喑啞,似帶著一絲疲倦。

我明知故問,您哪位,

電話那頭頓了頓,我聽到周北廷問,孟晚星,你把我的號碼也刪了嗎,

刪了,兩年前。之後也沒再存。情理之中的事,他周北廷那麽聰明,應該能想明白的。

我捏了捏眉心問,周總有事嗎,周北廷突然不說話了。

我回來吹了風,頭疼的厲害,耐心自然也比平時少了些,他不說話,我也不想等,便開口道,沒什麽事我就先休息了。微信好友,加回來。周北廷終於開口,語氣卻不大好。聞聲,我捏著眉心的手一滯。又聽到他說,今天的事,總不能讓孟經理白忙一場。原來如此。

是來替林七七表達謝意了。就是不知道,他說的是哪件事。但無論哪一件,到手的好處,我是不會拒絕的。我奉承道:,周總太客氣了,稍等。我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已經掐斷了線。

片刻後,轉賬資訊跳了出來,周北廷又給我轉了一萬。緊接著又彈出一條語音。

我剛準備點開,語音又被撤回了。思忖兩秒,我給周北廷發了個鞠躬版的謝謝表情包。

突然覺得心裏沒那麽堵得慌了。托林七七的福。

隔天我如常上班,剛進辦公室,就聽到前台小雅跟我說,晚星姐,林經理在會議室,會議十點開始。我有些懵。

等在會議室見到林七七時,她解釋說,晚星姐你忘了,界面調色,昨天我們商量好的呀。

她說的很自然,剛好被進會議室的糖糖聽見了。

糖糖是我們美術部的負責人,美院畢業的小姑娘,和林七七差不多大。

她看著我問,晚星姐,什麽意思,

我本想著等吳淩回來後再糖糖交涉的,但現在看來,這個會必須得立即開。

於是我,林七七,糖糖和王嘉一起進了會議室。

聽完陳訴後,糖糖整個人就炸了,說道,這個界面我花了整整兩個月才完成,現在就因為她一句話,說換就換,糖糖這話是對我說的。可不滿,是給林七七的。

我剛準備解釋,卻聽到林七七說,這個決定是我,周總還是晚星姐共同商議決定的,你既然拿了薪資,難道不應該好好修改嗎,溫軟的語氣,但字裏行間,卻夾著一縷少有的盛氣淩人。

糖糖不可思議道,什麽意思,投錢了不起啊,我不是不願改,只是覺得粉色艷俗,嫌棄懂不懂,林七七一張小臉漲的通紅,說道,沒有資金,這個計畫根本做不了。

聞言,我暗叫一聲不好,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糖糖起身道,誰愛幹誰幹,姑奶奶不伺候了,

我忙去攔,耳後卻傳來了林七七的抽泣聲。回頭一看,她居然哭了。我嘆了口氣,遞給她一張紙巾,和聲道,林經理,我知道你也是替計畫著想,但大家都在一個團隊,說話還是要講究些方式。

搬出周北廷或許是一種威懾,但一個公司的凝聚力,不是靠外界壓力,而是出自每個成員發自內心的熱愛。一如糖糖,每天在住處心甘情願的加班,也是出於對這個計畫的熱愛。

但林七七卻反問我,所以晚星姐你也覺得我做錯了嗎,

我只能安慰她說道,別急,我來處理。經此一事,整個工作室莫名的籠罩在一片陰雲之中。

下午,我給糖糖打電話,約她在樓下咖啡館見面。

糖糖也挺委屈,義憤填膺道,晚星姐,我對這個計畫的熱愛你是清楚的,她林七七一個在校生,在投資人面前賣乖還行,可說到工作,她哪一點對得起遊戲策劃這個職位,現在居然還想插手我的工作。

我勸慰道,審美這個東西,各花入各眼,但投資人既已點頭,我們就取其精華去其糟粕,而且我相信,以你的能力,這只是小問題,對嗎,

糖糖嘆了口氣,看著我說,姐,我是給你面子,你知道的,我們的界面沒問題。

我這才松了口氣,但一擡眼,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周北廷和林七七。

我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時候來的,又聽到了多少。

周北廷黑著一張臉,而林七七緊咬著唇,杏眸中一片水霧。我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我聽到林七七哽咽道,晚星姐,你們就是這麽看我的嗎,林七七用的是你們。

顯然是聽見了我跟糖糖的對話。可她但凡聽全一點,就應該知道,我最終的目的是大事化小。

同事之間意見相左很正常,我沒想到她會請來周北廷。

她聽見了,周北廷自然也聽得一清二楚,以至於此刻的我跟糖糖,像是背後嚼同事舌根的小人。

糖糖大概也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壓低聲音說,晚星姐,一人做事一人當,

我遞給她一個眼神,安撫道,我來處理。說完我便朝不遠處的兩人走去。

視線相撞,我和聲道,林經理,是我處理不當,讓你受委屈了。

倏忽之間,林七七眼圈一紅,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眼劈裏啪啦的往下掉,來勢洶洶。

她人長得本就白皙小巧,這會兒梨花帶雨的,頗有一副說不出的委屈感。很招人疼。

這不,周北廷見狀後立即掏出胸前口袋裏的方巾,掃了我一眼後譏誚道,孟經理的水平確實不怎麽樣。他聲音不大,但渾身上下裹著一層寒氣,不怒自威。又護上了。

林七七哽咽的開口,聲音裏還帶著顫音,對不起啊晚星姐,是我沒控制好情緒,北廷學長,算了,

糖糖突然從我的身後竄了出來,對林七七劈頭蓋臉的來了一句。林經理,吐槽你的人是我,你針對晚星姐算怎麽回事,

林七七瞪大雙眸,滿臉錯愕的看向糖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更委屈了。

我剛準備調和,卻聽到周北廷說,這事好辦,你跟七七道個歉,然後自辭。自辭嗎,

周北廷居然要炒了糖糖。

印象中的他一向公私分明,但此刻,他作為這個計畫的投資人,居然為了林七七,要插手我們公司的事。挺出乎意料的。

我知道他一向說一不二,好言相商道,周總,這件事歸根到底是我的問題,

我們回去再詳談,周北廷冷冷的打斷我,斬釘截鐵道,我說,辭了她。

我剩下的話卡在了嗓子眼。像是一不小心吞了一小根魚刺,雖不致命,卻會讓你陷入短暫的惶恐和憋屈中。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周北廷面前是根本沒有面子可言的。跟林七七的委屈比。

我勉強的扯了扯嘴角,出聲道,周總稍安勿躁,晚點我會跟吳總,

那麻煩孟經理轉告吳總,如果明天這位還在,周北廷說到這,睨了糖糖一眼,繼續道,我們之間的合作,只能遺憾終止了。他說完便護著林七七離開。我如遭雷擊,像根木頭一樣站在原地,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所以,周北廷的意思是,他要撤資,就因為糖糖吐槽了林七七兩句,北廷學長,算了吧,我不會放心上的。

軟糯的聲調拉回了我的思緒,我攥緊的手指蜷起又松開,隱約間聽到周北廷說,你呀,還是太善良,但現在可不是講寬容的時候。是啊,在他周北廷眼裏,林七七善良溫順,我們都是惡人。我見到吳淩的時已是晚上九點半了。

她身著米白色長款風衣,腳踩十厘米的高跟鞋,整個人看上去又美又颯。

見到我,笑瞇瞇道,多大點事兒,天塌下有姐姐跟你一起頂著。路上,我們一起商量對策。

人,肯定是不能辭的,但既然周北廷要替林七七立這個威,我們滿足他就是了。

我揉了揉太陽穴問,吳總打算怎麽做,

道歉啊,吳淩一副誌在必得的模樣,給足了周北廷和林七七面子,這事肯定能翻篇。她還是不了解周北廷。他向來雷厲風行,只怕沒那麽好糊弄。但吳淩的辦法,我們總要試一試的。

於是隔天一早,我跟吳淩便拎著些禮品去了榮域。以示歉意。

前台看著我有些眼熟說,周總沒時間的,昨晚帶著林小姐飛去春城看雪山了,你們要是有電話,可以直接跟他聯系。我跟吳淩對視了一眼,都挺意外的。我們都沒有收到林七七的請假申請。還在周北廷這裏吃了個閉門羹。吳淩覺得這是周北廷的意思,是他在變相給我們施壓呢。想著好不容易到賬的五百萬,我們兩人都陷入了沈默。吳淩覺得得從林七七下手。

就算是古代的帝王,不也逃不過枕邊風嗎,她舉例說明,林七七的一句話,能頂我們千百句。

我聞言垂眸,心裏挺不是滋味的。這事兒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沒人比我更適合打這個電話。

想著計畫的未來,我撥了線。但沒打通。

吳淩有些迷惑道,估計沒看見,晚點再說吧。還真給她說中了。

傍晚分時,林七七終於回撥過來了,抱歉啊晚星姐,我跟北廷學長在山上,手機落到酒店裏了,有事嗎,原來,我們這邊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人家兩人正閑適自在的賞雪呢。

我定了定神說,林經理,昨天的事我跟糖糖已經深刻反省了,你能不能原諒我們這一次。

是嗎,林七七聲音輕飄飄的說道,可是我看朋友圈,糖糖好像玩的挺開心的。

糖糖今天也沒來上班,至於做什麽,我還真沒在意。

我誠懇道,我會讓她親自跟你道歉,林經理,周總那邊就麻煩你了。

提到周北廷,林七七回的挺快,晚星姐,我也挺為難的,你知道的,北廷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抱歉。我氣餒的掛斷電話,心口像是壓了一層黃連,又苦又澀。

片刻後,我的手機又響了,我緊張地看過去,卻發現電話是姑姑打來的。我拿起手機去了走廊。姑姑,出什麽事了嗎,

沒有,晚星,跟你說個好訊息,憔悴的聲音裏帶著一縷喜悅道,你姑父托人在京港找了個保安的工作,一個月四千多呢,好的話,明年我就帶著囡囡過來,這樣我們一家人就能聚在一起了。我指尖掐進掌心,鼻頭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陣酸澀。晚星,你不同意嗎,

同意,我笑著開口,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的。

掛斷電話後,我快步進了吳淩辦公室問,早上準備的那瓶紅酒呢,

你眼圈怎麽紅了,吳淩緊張地看著我,心疼道,晚星你,

我掃了她一眼,平胡道,沈華蘭這兩天估計睡得不太踏實,我去看看她。沈華蘭好酒。

我想,既然林七七的這條路走不通,那我只能另辟蹊徑了。

一小時後,我捧著那瓶價值物無數的紅酒出現在半山別墅的大門口。

低調奢華的大鐵門後,一棟新中式風格的四層獨棟別墅屹立在山水之間,瞬間就讓我想到了王維在四十歲時置入的輞川別業,尊貴低調又不張揚。不用猜我也知道,裝修風格肯定是周北廷的手筆。

沈華蘭在兩顆羅漢松間微笑的跟我打招呼,晚星,快,進來坐。一樓的中式圓桌前,我端起手中的郁金香杯,一飲而盡。沈華蘭攔著我說,晚星,別喝那麽急,容易醉。

我沒吭聲,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笑著說,能陪阿姨一起喝酒,我高興,阿姨,我幹gan1×了,您隨意。沈華蘭終於察覺到了異常問,是出什麽事了嗎,我搖搖頭,沒說話。

是出什麽事了吧,沈華蘭語氣篤定,將酒杯放到一旁說,來,跟阿姨說說。

我看時機差不多了,坦言道,我們辦事不利,惹周總不高興了。

沈華蘭聽完舒了口氣說道,我當是什麽大事呢,他啊,自己是個工作狂,也不知道給別人留空間,沒事,別擔心,這事交給我。工作狂。我聽著沈華蘭的形容,露出一抹苦笑。

她口中的工作狂,卻一次次的在百忙之中,去呵護他的林七七啊。

不過,有沈華蘭的承諾,我想周北廷應該不會再做的那麽絕。

想到這,我再次舉起酒杯說道,阿姨謝謝您,我再,我的話還沒說完,耳旁忽然響起了推拉門聲。我跟沈華蘭同時看過去,卻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周北廷。四目相交,我從男人的眼裏看出了一抹不悅。我心虛的低下頭,有種做壞事被抓現行的尷尬。直覺不妙。沈華蘭和我同時迎了上去。不是說要呆兩天嗎,她接過周北廷手裏的拉桿箱問,吃飯了沒,

犀利的眸子忽然落在我的臉上,周北廷擰眉道,她怎麽在,語氣裏的嫌棄昭然若揭。

這是要下逐客令了。沈華蘭理直氣壯說道,晚星是我邀請來家裏做客的,你客氣點。

犀利的眸子忽然落在我的臉上,周北廷擰眉道,她怎麽在,語氣裏的嫌棄昭然若揭。

這是要下逐客令了。沈華蘭理直氣壯說道,晚星是我邀請來家裏做客的,你客氣點。

周北廷掃了一眼桌上的紅酒,眉頭皺的更深了問道,又喝酒了嗎,

顯然不滿意。我坦然道,陪阿姨喝了一點。周北廷鐵青著一張臉,一副要我解釋的模樣。

沈華蘭看不下去了,和氣道,行了,不就工作上的一點失誤嗎,你至於嗎,

她以為我跟周北廷之間的不合跟工作有關。

但周北廷多聰明一人啊,僅聽了一句,就嗅出了貓膩,冷嗤道,還學會告黑狀了,

晚星什麽也說,我猜的,沈華蘭一副維護我的模樣,瞪著周北廷說,既然說開了,依我看,這件事就翻篇吧。

周北廷不依不饒說,鼓動下屬詆毀他人,不該給點教訓,

我不過說了兩句公道話,在周北廷眼裏,就成了慫恿下屬了。我低下頭,生生的將心口的不快壓了下去。

但沈華蘭卻揪住了重點,不可思議道,你說的那個他人,該不會是那位林小姐吧,

周北廷怔了一瞬。不怪我,是他自己說漏嘴的。果不其然,瞬時間,沈華蘭就開始訓子模式了。

我站在這裏實在有些不合適,於是我小心開口道,阿姨,周總,時間不早了,我就不叨擾了。沈華蘭收起怒火,指著周北廷說,這麽晚了,你送送晚星。她做事周全,肯定一早叫了車。我順著台階道,是,快到了。說完我便走。

出大鐵門時,我慌的扶住門口的綠植,這才勉強站穩。紅酒後勁挺大的。

我邊走邊叫車,但這裏是邊郊,打車挺難。最後,我只能認命一般的,拖著漂浮的雙腿往前走。彼時的京港晝夜溫差大,夜晚的涼風恣意的往我領口的鉆,一時間凍得我牙齒打顫。

我忽然想到林七七電話裏說的雪山,惡作劇般的,告訴自己在賞雪景。一個人。

可就在這時,一束強光莫名的從身後照過來,我疑惑的駐足,卻見轎車已經停在了我身側。

車窗緩緩下移,露出了男人刀削般的側臉。嗯,骨相很好,面部線條也很流暢,是個美男坯子。就是這相貌,有點像記憶中的那尊冰冷無情的寒玉大佛。上車。大佛還跟我說話了。

我翹著嘴角笑,我佛終於來渡我了。副座上,我歪著腦袋看著那雙緊握在方向盤上的手,越看越覺得眼熟。修長,嫩白,像極了周北廷的手。雪山美嗎,你到底喝了多少,

答非所問。

我郁悶的別過臉,靜靜地看著車窗外,又聽到周北廷說,別怪我沒提醒你,把那點小心思給收回去。我閉上眼,吸了口氣問,我什麽心思,

男人音色冷然道,想曲線救國,也不看看路線對不對。

哦,原來他知道啊。還真是什麽事都瞞不住他。我死豬不怕開水燙說道,周總說的對,我的路線一直錯得離譜。話音剛落,一聲輪胎摩擦地面的嘎吱聲驟然在耳側響起,而我整個人也莫名前傾又晃動,片刻後才恢復如常。

我疑惑的睜開眼,只見車子忽然停在了路邊,而周北廷,十分反常的盯著我。連握著方向盤的手臂都緊繃了幾分。我無端的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剛要出聲,只見身側的男人猛地壓過來。指骨劃過我的肩胛,在昏暗的光線下,撩的我一陣戰栗。

凜冽的皂香侵蝕著我的五感,灼熱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臉上,恍惚間,我聽到那個聲音說,晚星,叫出來。我又夢見了那雙手,緊緊地掐住了我的腰。但醒來時,我人已經躺在了住處。

脹痛感伴隨著肌肉的酸痛攻擊著我的腦神經。

我低頭一看,只見鎖骨下的褪色紋身處,一片青紫。像是故意蓋個章一樣。我頓時沒了睡意。夢裏的一切,似乎是真的。但,整個房間裏,找不到一處男人來過的痕跡。我恍恍惚惚的去了公司。剛進門,就被吳淩拉進辦公室,她興高采烈道,晚星,你那迂回救國的戰術真不錯,周北廷那邊松口了。我心口一顫問,什麽時候的事,

一早曾助理給我來過電話了,但周北廷也說了,如果糖糖改不出林七七想要的效果,還得換人。我略感不適。時機,太巧了。偏偏是那件事後。林七七的招呼聲打斷了我的思緒。吳淩跟我交換了一個眼神後,開了門。

林七七遞來手中的茶餅禮盒,溫婉道,吳總,晚星姐,這是我特意給你們選的禮物。

吳淩笑著回應道,林經理你也太客氣了。

林七七眉眼彎彎說道,吳總,晚星姐,先前的事是我處理不當,還請你們不要放在心上,學長那邊我已經溝透過了,以後,大家齊心協力,共創輝煌。她說完,還做了個握拳的姿勢,俏皮中帶著一絲認真。實在讓人計較不起來。但,她說了跟周北廷溝通,是什麽時候的事,

昨晚呀,林七七撲閃個大眼睛說,我給晚星姐你發資訊了,你沒看見嗎,

我掏出手機,看了眼資訊欄,果然找到了林七七發來的那一條。晚星姐,學長已經應下了。

時間就在我離開半山別墅不久後。只是我那時思緒混亂,沒註意到。

所以,周北廷是在應了林七七後,才沒再跟我們計較的,心口像是塞了一團棉花,堵的我喘不過氣來。不管怎麽說,矛盾總算解決了,吳淩在微信上給我發資訊,晚上把時間空出來,姐帶你出去放松一下。前後端沒搭建完成,我哪裏有這個心思。

吳淩苦口婆心道,晚星,經過這兩天這個事件後,我悟出了一個道理,所謂雞蛋不能只放在一個籃子裏,那投資人咱也不能只找一個,所以今晚的宴會,你必須得參加。我這才知道吳淩的目的。我只能說,論賺錢,這姐姐真是好標桿。我應下了。晚宴地址定在維也納酒莊,京港豪門辦活動的標配地點之一。大到酒店硬體小到一個擺甜點的托盤,都能精致到極致。

托吳淩的福,來京港不過半年,我沒少在這裏混吃混喝,現在吃的嘴都叼了。

聽說之前那個米其林大廚回國結婚了,吳淩遞給了我一塊覆盆子慕斯說,新來的廚藝確實差了點。

我抿了口果汁問,你說的那個馮土財主呢,來了沒,

吳淩的視線在人群中穿梭,又低頭看了眼腕表說,急什麽,大佬通常都是最後一個出場,咱先墊墊肚子。我正準備再吃塊貝果,卻聽到了吳淩的驚呼聲,來了,財主來了,

我順著她放光的兩眼看去,果真看到了不遠處那位身穿中山裝長得跟維尼熊一樣的中年男人。

我們馬上迎上前去。馮總您好,吳淩笑的殷勤,我們是,她話還沒說完,馮大財主已經轉過了身。我們直接被大佬無視了。可下一秒,我卻聽到馮大財主叫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擡眼一看,此時正跟大金山握手的,不是嚴冬又是誰,嚴冬也看到了我。

溫煦的目光裏閃過一抹驚訝,他的嘴角是溢位了的笑意。

嚴冬跟馮財主認識啊,吳淩嗅覺敏銳,用胳膊肘戳了我一下說,楞著做什麽,沖啊。

我們十分效率的站在了馮財主和嚴冬的面前。嚴冬打量了我兩眼,誇贊道,今晚很漂亮。

我穿了一件黑色簡約款的半袖連衣裙,挺普通的,但嚴冬這麽一誇,我多少有點兒不好意思,就恭維道,班委今晚也很搶眼。我說的是實話,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嚴冬穿正裝。

馮財主看著我們熟絡的樣子,問嚴冬,你女朋友嗎,

我解釋道,大學同學,馮教授是我們班班委,這位是吳總,我上司兼好友。

吳淩落落大方的做自我介紹。

她說完後,嚴冬跟著補充道,馮先生不知道,上次你請我搭建的網站,晚星和吳小姐可是出了大半的功勞。他誇張了,明顯是瞧出了我跟吳淩的那點小心思。

而馮財主聽完後看我跟吳淩的眼神也明顯有了改觀,只道,原來是兩位it美女高手。

我跟吳淩對視了一眼,琢磨著該從哪裏切入計畫的事,又聽到嚴冬說,晚星和吳小姐目前在開發一款戀愛養成遊戲,創意和玩法方面在國內鳳毛麟角,馮先生感興趣的話,我們可以找個機會詳談。馮財主似乎十分信任嚴冬,應允道,行。吳淩見狀立即遞上名片。

事情的順利程度讓我們咂舌。

可就在這時,熟悉的甜膩聲突然插了進來,晚星姐,吳總,真的是你們啊。

就很巧的,我們竟遇見了身著黃色小禮裙的林七七,以及一身燕尾服的周北廷。

我怎麽忘記了,這裏才是周北廷的主場啊。

他已經這麽迫不及待的,把他的林小姐介紹給所有人了嗎。

鵝黃色的小禮服,精致的妝容,盛裝出席的林七七此刻還是頗有幾分嬌養公主的味道的。

在這樣上流雲集的晚宴上,她毫不顧忌的挽著周北廷的手臂。

也是在這一瞬間,徘徊在我心口的疑惑,突然解開了。

我想、能讓周北廷改變主意的人,只會是林七七。

巧的是,馮文灼跟周北廷也認識。

馮文灼誇周北廷,周總風華正茂,後生可畏啊。

似是聽慣了這樣的誇贊,周北廷臉上的神色依舊淡淡的,宏圖在圈內一騎絕塵,我們還有很多要跟馮總學習的地方。

大佬對話,我跟吳淩都識相的站在一旁,但林七七開口了,原來您就是赫赫有名的馮先生、失敬。

馮財主聞聲看了林七七一眼,給了她一個淺笑,笑容卻不達眼底。

這眼神我跟吳淩都很熟,那是上位者特有的傲氣神色。

這眼神我跟吳淩都很熟,那是上位者特有的傲氣神色。

說起來馮文灼算是客氣的,但林七七看到這個回應後,還是尷尬的抿住唇,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餓了吧,周北廷似察覺到了林七七的不安,對她說,帶你去吃點東西。

他就這樣紳士又細心的岔開了話題,不動聲色給林七七找了台階。

護的很,見林七七如釋重負的模樣,我不自覺的端起酒杯,卻被嚴冬給攔住了。

他跟服務生要了杯果汁,你胃不好,酒還是少喝。

其實我杯中的酒已經被吳淩兌了礦泉水,但看著嚴冬關切的神情,我還是換了果汁。

馮文灼站在一旁笑,還是嚴教授懂得憐香惜玉。

嚴冬沒接話,說了個互聯網內容把話題掀了過去,我則趁著這個機會去找吳淩。

方才她借口去洗手間,這會還沒回來。

剛走幾步,我就看到吳淩鬼鬼祟祟的躲在角落,神色慌張。

我疑惑的走過去問,怎麽了。

吳淩語氣惱火,冤家路窄,見了個熟人。

我問道,你前夫。

不是、吳淩瞅了眼廳外說,趙勁松。

她要挖的那位宣發經理,但買賣不成仁義在,怎麽就成了冤家了。

吳淩眼神閃躲說,就負距離的接觸了一下。

我遲疑兩秒,恍然大悟。

本來是成年男女,各取所需,但他剛才忽然說什麽要再跟我聊聊,吳淩一臉嫌棄,明擺著還想占老娘的便宜,成年男女,各取所需。

原來男女之間的那點事,還可以這麽#?me5#概括。

吳淩見我沒吭聲,溫聲道,晚星、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那個時候還小,對愛情抱有幻想很正常,但在這個年代,上了床不代表白頭偕老,領了證也不會就一心一意、懂嗎。

吳淩曾閃婚閃離,她時不時會告誡我對男人不要抱有幻想。

也是她這一番話,忽然讓我淤堵了一晚上的心口通暢了,所以我跟周北廷之間,只需要用四個字就能解釋通了,各取所需、挺好。

晚宴結束前,吳淩已經溜之大吉,嚴冬不放心我一個人回,將我攔在了酒店門口。

我說道,也不晚,我一個人可以的。

嚴冬道,誰會放心讓一個漂亮女孩單獨回家。

我剛想拒絕,就看到了從廳內走出的周北廷和林七七,也是這一秒,我突然改了主意。

麻煩班委了,我跟嚴冬同坐在後排。

我今晚沒喝多少,但上車後沒一會,胃裏突然一陣一陣的抽搐著。

嚴冬看出了這一點,吩咐司機靠邊停車,片刻後,我很沒出息的扶著路邊的垃圾桶大吐特吐,尷尬到我想找一條地縫鉆進去。

抱歉、我看著身側正在擰礦泉水瓶的嚴冬,無地自容道,我平時酒量還行的。

嚴冬眉眼含笑,語氣裏卻帶著意思調侃,可能是司機技術不行#?xing2#。

得、更丟人了,重新坐回車內,嚴冬指了一下我手上的腕帶說、臟了。

我緊張地縮回左手,沒接話。

他是好心提醒,但他不知道的是,腕帶下是那條猙獰的傷疤。

臟了、他說得對,我頹喪的想,早就臟了。

半小時後,轎車在我的要求下停在了小區門口。

我跟嚴冬致謝,剛轉過身,肩上忽然多了件外套。

一瞬、淡淡的龍涎香蔓延在我的鼻尖,嚴冬溫和的嗓音同時壓在我耳邊,夜露深寒,慢點兒。

喝了酒,這會兒風一吹,我凍得瑟瑟發抖,也就沒拒絕。

一路晃到樓下,還沒踏進樓道,林七七那甜糯的嗓音就傳了出來,對不起啊北廷學長,我還是太緊張了,今天表現很差吧。

自責的語調,聽著怪讓人心疼的。

周北廷馬上給了回應,不急、熟能生巧,你今天已經很棒了。

低沈沙啞的嗓音,配上淳厚的音調,很容易給人一種踏實安撫的感覺,是林七七面前的周北廷啊。

我不忍再聽下去,擡腳朝另一側的樓梯口走去。

又聽到林七七問,學長不上去坐坐嗎。

我掀了掀眼皮,看著窗外那皎潔的月光,勉強的扯了扯嘴角。

沒錯、這樣的月色下,應該很適合跟情人柔聲細語的徹夜閑聊吧。

大約是酒精的緣故,這一夜我居然睡得挺踏實,以至於周北廷打來電話的時候,我根本沒察覺。

時間是昨晚十點,在他送完林七七後沒多久。

我揉了揉太陽穴,出於禮貌,還是給他回了條微信,周總、有事嗎。

我沒想到周北廷會秒回,打錯了。

意料之中,我點了點手指,又刪除,起身去了衛生間。

片時、提示音再次傳來,周北廷回了一行幹癟的漢字,孟經理挺忙的。

我也不知道哪裏冒出的反骨,劈裏啪啦敲了一句話過去,跟周總這樣的時間大師相比,還差了點。

周北廷沒再回了,聊天中斷。

我急急忙忙收拾東西去上班,眼神掠過沙發時,看到了那件深藍色的西裝外套。

是嚴冬的,上面隱約還能聞到一絲若有似無的龍涎香以及酸臭味,罪魁禍首是我。

我利落的裝起外套,帶著它一起到了公司樓下,找幹洗店。

不巧的是,幹洗店還沒找到,竟碰上了來送林七七上班的周北廷。

林七七身著一件嫩粉色的針織毛衣,配上一條黑色短裙和一雙瑪麗珍鞋,把清純活力發揮到了極致,見到我,眉眼帶笑道,晚星姐你這是。

杏眸落在了我拎著的西裝外套上。

我坦然道,找幹洗店。

林七七一臉了然,指著馬路道,轉角第二個路口有一家。

我本想道聲謝,又聽到她好奇道,這西裝是嚴先生的吧。

我靜靜地看著林七七,卻見她一臉羞愧的望向周北廷,晚星姐對嚴先生可真好,我得#?dei3#向她學習呢。

我掃了一眼站在對面的周北廷,和聲道,那林經理要學的,可多著呢。

林七七聽到我的回應後,柔嫩的小臉兒明顯僵了一下,好半天都沒憋出一句話來。

倒是她身旁的周北廷看不下去了,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後說,你就是你,沒必要去學任何人。

周北廷說任何人三個字的時候,犀利的眸子便落在了我的臉上,明顯的指桑賣槐。

林七七受寵若驚的看著他,睫毛忽閃忽閃的,估計是感動的。

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看這種言情戲上,道了一句失陪後,扭頭便走。

還真找到了林七七說的那家幹洗店。

下午三點,我接到了幹洗店老板的電話,說是西裝洗好了。

我思忖片刻,撥通了嚴冬的號碼。

片刻後,電話就接通了,我聽到嚴冬壓著聲音問,晚星、出什麽事了,好像挺緊張的。

我這才意識到這通電話打的可能不是時候,帶著歉意道,你晚上有空嗎,你外套洗好了,我送過去。

有、嚴冬回答的很果決,六點後怎麽樣。

行、敲定時間後,我拎著西裝外套來到了南大校園。

明明只隔了兩年,但置身在這個充斥著我跟周北廷整個青春的地方,我還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教學樓下,嚴冬穿著一件淺棕色的風衣朝我走來,氣喘籲籲道,等很久了。

沒、我遞上西裝外套問,沒打擾你工作吧。

嚴冬白了我一眼說,敲程式碼敲糊塗了,現在是下班時間。

我想著就這麽#?me5#走了也不合適,便開口道,那班委,我請你吃飯吧。

嚴冬笑的愜意,求之不得。

但我沒想到,嚴冬竟然把我帶到了學生餐廳蓋澆飯處,香菇滑雞。

我略感詫異,那是我大學時代最愛點的美食,價格便宜,有飯又有菜,但嚴冬怎麽會知道。

落座時,嚴冬還替我多要了一杯熱牛奶。

我問道,班委這是特意替我省錢嗎。

嚴冬將一次性筷子遞給我說,那倒不是,只是想吃這碗蓋澆飯很久了。

見我沒吭聲,他又提醒道,飯吃完,牛奶也要喝完。

我的腦海裏忽然竄出了大學時期,嚴冬拿著紀律本哄著大家跳早操時,被同學們戲稱為嚴嬤嬤的場景,不由自主的笑出了聲。

嚴冬迷惑的看著我,我解釋道,就是突然想到、班委你細心照顧同學們的輝煌歷史了。

我話音剛落,嚴冬突然伸出食指,在我的額頭上輕輕地彈了一下,孟晚星,好好吃飯。

飯後、我折返回工作室,不料進門時竟跟周北廷撞了個滿懷。

我識趣的後退兩步,耳邊卻壓著男人幽冷的聲線,約會結束了。

我一頭霧水。

就在這時,林七七拎著鏈條包走了出來,見到我,眼神先是一凝,緊接著就笑著說,晚星姐,你跟嚴教授在一起啦。

她居然喊嚴冬嚴教授,但她為什麽忽然換了稱呼。

我們、我懂噠,林七七沒等我把話說完,朝我眨了眨睛說,論壇裏討論的熱火朝天的,說晚星姐你跟嚴教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呢。

我不知道怎麽去了一趟南大鬧出這種八卦,但顧慮到嚴冬,我還是解釋道,我跟班委只是朋友。

林七七笑瞇瞇道,我看嚴教授未必這麽#?me5#想呢。

她尾音拉的又嬌又軟,一副貌似無邪的樣子。

周北廷打斷了我們的交談,音樂會快遲到了。

林七七笑嘻嘻的朝我擺了擺手,那晚星姐,我們先走了哦。

等兩人離開後,我立刻開啟了南大論壇,一眼就看到了那條置頂的貼文,疑南大最帥教授嚴冬已名草有主,並配上了我跟嚴冬在學生食堂吃飯的照片。

不得不說,樓主挺會抓拍的,微笑、彈額頭,連我這個當事人看了都覺得照片中的兩人有貓膩,跟帖也是五花八門。

天哪、這就是傳說中的才子佳人嗎,師母這長相真的很可。

是啊、怎麽會有人兼具甜美和清冷兩種氣質啊,上一次見到這種仙顏的還是劉亦菲。

嚴教授的這門親事我們認了。

我越看越覺得離譜,視線最後停在一條內容上,這不是當年跪舔金融系學神的孟晚星嗎。

回帖釋出沒多久,只有為數不多的十幾個贊。

我思來想去,還是黑進了論壇,刪除了這個爆料貼,誤會我是小,但不能壞了嚴冬的名聲。

忙完已是深夜。

我剛下電梯,遠遠地就看到了一個清瘦的背影站在視窗前,指尖夾著一只半燃的煙。

窗外禿枝搖晃,男人的臉隱在背光裏,晦暗不明,但我還是從這熟悉的輪廓裏,辨認出了周北廷。

我有些意外,他不是去音樂會了嗎,怎麽會出現在公司樓下。

我佯裝無視,面無表情的往前走,但跟周北廷只有兩米遠時,我聽見他問,一個計畫而已,至於嗎。

我略感疑惑,駐足、擡眸看向周北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