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詩人王昌齡有一首非常出名的詩【出塞】中寫道:「但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裏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此詩氣勢磅礴,豪氣沖天,深受大家的喜歡,成為無數人對塞外憧憬和向往,也被賦予了很多的精神寄托。但是關於此詩的爭議卻有很多,其中到底是「龍城」還是「盧城」,「龍城飛將」到底是李廣還是衛青等一系列爭論不休。
一、「龍城」還是「盧城」
關於「龍城」還是「盧城」的爭議最早來自於清人閻若琥【潛邱劄記】,其謂:王少伯(王昌齡)【出塞】詩「但使龍城飛將在」 ,遍閱【文苑英華】凡十數本並同,惟宋本【王荊公百家詩選】「龍」作「盧」,或者頗以為疑,來質余。余曰:「盧」是也。李廣為右北平太守,匈奴號曰「飛將軍」,避不敢入塞。右北平,唐為北平郡,又名平州,治盧龍縣。【唐書】有盧龍府,有盧龍軍。杜氏【通典】:「盧龍塞,在縣西北二百裏。」其土色黑,山如龍形,故名。若龍城,見【漢書·匈奴傳】:「五月大會龍城,祭其先天地鬼神。」崔浩曰:「西方胡皆事龍神,故名大會處為龍城。」所以唐竇威【出塞】:「潛軍度馬邑,揚斾卷龍城。」楊炯【從軍行】:「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沈佺期【雜詩】:「誰能將騎鼔,一為取龍城。」即王少伯【又從軍行】:「去為龍城戰,正值胡兵襲。」則龍城明明屬匈奴中,豈得冠於「飛將」上哉?龍城,一名龍庭。班固【燕然山銘】:「躡冒頓之區落,焚老上之龍庭」。註曰:龍庭,單於祭天所是也。
然而這個版本早在清朝乾隆時的【四庫提要】早就提出質疑:國朝康熙中,商邱宋犖始購得殘本八卷刻之,既又得其全本,續刻以行,而二十卷之數復完,當時有疑其偽者。閻若璩歷引高棅【唐詩品匯】所稱,以元宗【早渡蒲關詩】為開卷第一,陳振孫【書錄解題】所稱,非惟不及李、杜、韓三家,即王維、韋應物、元、白、劉、柳、孟郊、張籍皆不及,以證其真。又殘本佚去安石原序。若璩以【臨川集】所載補之。其文俱載若璩【潛邱劄記】中。惟今本所錄共一千二百六十二首,較晁氏所記多十六首。若璩未及置論,或傳寫【讀書誌】者,誤以六十二為四十六歟?至王昌齡【出塞詩】,諸本皆作「若使龍城飛將在」,惟此本作「盧城飛將在」,若璩引唐平州治盧龍縣以證之;然唐三百年,更無一人稱「盧龍」為「盧城」者,何獨昌齡杜撰地名?此則其過尊宋本之失矣。
王昌齡【出塞】裏用的到底「龍城」還是「盧城」,本質上是一個校勘問題,應該首先從校勘學角度去論證,地理學只能作為輔助,而不宜喧賓奪主。從版本校勘角度來看,顯然「龍城」才是正確的。因為:
1)【王昌齡集】國內傳二卷本、三卷本,日本傳五卷本,皆作「龍城」。
2)成書於五代的【才調集】,影宋鈔本等各種版本皆作「龍城」。
3)成書於北宋太平興國年間的【文苑英華】,各版本皆作「龍城」。
4)成書於北宋中期的【樂府詩集】,宋版等各種版本皆作「龍城」。
5)成書於南宋前中期的洪邁【萬首唐人絕句】,各種版本皆作「龍城」。
6)元明時代各種典籍中所錄此詩,亦皆作「龍城」。
7)唯有王安石【唐百家詩選】作「盧城」。
從各版本異文情況來分析,王安石【唐百家詩選】「盧城」異文是孤例,而且成書在它之前的【才調集】、【文苑英華】,以及約略與它同時代的【樂府詩集】皆作「龍城」,今傳各版本【王昌齡集】也都作「龍城」。再從用例來看,「龍城」在【全唐詩】中出現四十余例,「盧龍」亦有二十余例,而「盧城」則絕無一例。閻若璩舍常見的「龍城」而不取,非得要取罕見的「盧城」,並強言盧城是盧龍的簡稱,卻未能提供任何一個例證,屬於明顯的版本孤證。
二、當今學者對王昌齡【出塞】「龍城飛將」的看法和解讀:
1)因為閻若璩是考據大家,且精通地理學,曾撰【四書釋地】,參編【一統誌】等,因此他的觀點得到不少學者的認同其提出的「盧城」才是正確的版本,「龍城」是版本流傳過程中產生的訛誤。比如:陳友琴【關於"龍城飛將"】一文、郁賢皓主編【中國古代文學作品選】第3卷王昌齡【出塞】詩註、沈祖 【唐人七絕詩淺釋】、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編【唐詩選】
2)認為閻說似是而非,王昌齡此詩是合用衛青襲匈奴龍城、匈奴稱李廣為"漢之飛將軍"二典者,比如:金性堯【唐詩三百首新註】及李雲逸【王昌齡詩註】 、馬茂元【唐詩選】、馬茂元、趙昌平【唐詩三百首新編】、富壽蘇【千首唐人絕句】、顧青【唐詩三百首(名家集評本)】、張國舉 【唐詩精華註譯評】
3)認為"龍城"即"盧城"和兼指衛、李事二種結合說法者,如:黃肅秋、陳新【唐人絕句選】、孫琴安【唐人七絕選】
4)認為「龍城」為匈奴祭祖、祭神之地的有:高步瀛【唐宋詩舉要】、喻守真【唐詩三百首詳析】。另外,今人編【辭典】、【註唐詩】,凡遇"龍城"一辭、幾乎無例外地用匈奴龍城來作解釋。
5)認為龍城飛將就是李廣的有:李永祥【唐人萬首絕句選校註】謂。"漢北平郡、轄境相當於後之營州,營州州治為龍城、故謂李廣'龍城飛將' 。"
6)孫其芳【"龍城"試解】一文則"疑此龍城為'隴城'之訛。「龍」字,或以為詩人因同音而訛。
以上諸家解說對於王昌齡【出塞】詩中「龍城」可以概括為這樣幾種:
①匈奴祭天、大會之聖地。
②李廣未曾到過匈奴龍城,故詩中「龍城」與李廣無關。
③後世龍城縣曾為漢代右北平之轄地,故王詩中的龍城與李廣有關。
④將衛青進攻匈奴龍城與李廣鎮守右北平的事跡合而為一。
⑤唐之盧龍城與漢之右北平同屬地、而李廣又曾為右北平太守。故"龍"城飛將"應依【王荊公百家詩選"】作"盧城"飛將"。
⑥李廣是漢隴西成紀人, 稱隴城。猶如稱成紀也"。故 龍"為 隴"之訛。
三、經常被討論的盧龍和龍城,與李廣到底有沒有關系?「龍城」到底指哪裏呢?
關於龍城的實際位置,有人認為在匈奴祭天聖地龍城,有人認為是鮮卑燕國首都龍城(今遼寧朝陽市),也有人受閻若璩觀點的影響認為龍城指的就是盧龍縣,更有人認為應該是李廣家鄉「隴城」通「龍城」。
1)「龍城」最早來自史記和漢書的衛青傳和匈奴傳,龍城是匈奴祭祀祖先、天地和鬼神的地方。
【史記 衛將軍驃騎列傳】:青至蘢城,斬首虜數百。【史記 匈奴列傳】:歲正月,諸長小會單於庭,祠。五月,大會蘢城,祭其先、天地,鬼神。秋,馬肥,大會蹛林,課校人畜計。
【漢書 衛青霍去病傳】作「籠城」,「青至籠城,斬首虜數百。」但是【漢書】裏的「籠城」是班固從【史記 衛將軍驃騎列傳】裏直接抄來的,也就是說「蘢城」就是「籠城」,蘢和籠通假。顏師古也註釋「籠」讀與龍同。
【漢書 匈奴傳】和【漢書 武帝紀】就更是直接是「龍城」了,【漢書 匈奴傳】「五月,大會龍城,祭其先、天地、鬼神。」【漢書·武帝紀】「匈奴入上谷,殺略吏民,遣車騎將軍衛青出上谷,騎將軍公孫敖出代,輕車將軍公孫賀出雲中,驍騎將軍李廣出雁門,青至龍城,獲首虜七百級。顏師古註引漢末應劭曰:匈奴單於祭天,大會諸國,名其處為龍城。
【漢書 主父偃朱買臣徐偃嚴樂傳】嚴樂給劉徹的上書裏也有「深入匈奴,燔其龍城」,顏師古註「燔」燒也,「龍城」匈奴祭天處。
連比漢書成書早的【鹽鐵論】也是龍城,衛青同時期的桑弘羊在漢昭帝時期任職禦史大夫後與賢良文學們的一次辯論,史稱「鹽鐵會議」,漢宣帝時郎官桓寬整理「鹽鐵會議」裏桑弘羊和賢良文學們的對話編篡了【鹽鐵論】。【鹽鐵論 卷44誅秦】:故先帝興義兵以征厥罪,遂破祁連、天山,散其聚黨,北略至龍城,大圍匈奴,單於失魂,僅以身免,乘奔逐北,斬首捕虜十余萬。很明顯與衛青同時期的嚴樂和桑弘羊所說的「龍城」就是衛青所燒「龍城」。
【漢書 李陵傳】裏的李陵沿著「龍城故道」從至東浚稽山南龍勒水上向南退,「(陵)引兵東南,循故龍城道行四五日。」
元光六年車騎將軍衛青出上谷,燒毀匈奴祭天聖地龍城,斬殺匈奴700多人,封關內侯。有人說龍城之戰漢朝派出四路大軍只有衛青一人勝利,李廣和公孫敖都損失慘重,所以龍城之戰並不能是一次大勝,也不是衛青最出名的戰績,所以「龍城飛將」並不能代表衛青。這樣說的人恐怕是妄自菲薄了龍城之戰的意義,龍城是匈奴的祭天、祭祀祖宗的聖地,每年五月匈奴各部都會大會龍城舉行祭天、祭祖的活動。最重要的是龍城之戰是漢朝建立70年以來對匈奴的首次勝利,標誌著匈奴不可打敗的神話一去不復返,開啟漢朝對匈奴的自為反擊的勝利,從此「寇可往,我亦可往」。可以說龍城之戰對於漢朝就像我軍的平型關大捷一樣,雖然斬敵確實不是太多,但是其是我軍對日本侵虐者的首次勝利,打破了敵人不可戰勝的神話。
後來有很多詩人用「龍城」來代指匈奴,來描寫衛青對匈奴的勝利。
隋朝詩人楊素【出塞二首】「漠南胡未空。漢將復臨戎。飛狐出塞北、碣石指遼東。冠軍臨瀚海、長平翼大風。 雲橫虎落陣,氣抱龍城虹。」
盧思道【從軍行】「朝見馬嶺黃沙合,夕望龍城陣雲起」
盧照鄰【戰城南】「將軍出紫塞,冒頓在烏貪。茄喧雁門北、陣翼龍城南」
屈同仙【燕歌行】「是時天地陰埃遍,瀚海龍城皆習戰」
王建【壟頭水】「謂是西流入蒲海,還聞北海繞龍城」
楊烱【從軍行】「牙璋辭鳯闕,鐵騎繞龍城」
薛道衡【出塞二首】「龍城擒冒頓。長阪納呼韓」
顧況【從軍行二首】「弭節結徒侶,速征赴龍城。單於近突圍,烽燧屢夜驚。」
竇威【出塞】「潛軍渡馬邑,揚旆掩龍城。會勒燕然石,方傳車騎名。」
王涯作【塞下曲】「年少辭家從冠軍,金妝寶劍去邀勛。 不知馬骨傷寒水,唯見龍城起暮雲。」
蕭綱【隴西行三首】「烏孫塗更阻,康居路猶澀。月暈抱龍城、星流照馬邑」
【賦得隴坻雁初飛詩】「雖弭輪台援、未解龍城圍」
王績【在邊】「客行秋未歸,蕭索意多違。
雁門霜雪苦,龍城冠蓋稀。
穹廬還作室,短褐更為衣。
自憐書信斷,空瞻奇洛基飛。」
王昌齡【從軍行】「去為龍城戰,正直胡兵襲「
這些詩裏的「龍城」就指的是匈奴祭天聖地,單於王庭。楊素和盧思道、屈同仙都是用的衛青漠北之戰武鋼車陣和趁著風沙天暗包圍匈奴,將其擊敗的典故。
圖為中國國家博物館裏的龍城
2)閻若璩稱漢代的右北平郡,就是唐代的北平郡(又名平州),這其實是不準確的,漢代右北平郡所轄與唐代的北平郡(平州)有重合之處,但並不能等同起來的。
杜佑【通典】卷178【州郡】說得很清楚:平州今理盧龍縣。……秦為右北平及遼西二郡之境,二漢因之。晉屬遼西郡。後魏亦曰遼西郡。隋初治平州,煬帝初州廢,復置北平郡。大唐因之。領縣三:盧龍漢肥如縣。
【通典】:「盧龍縣漢肥如縣。有碣石山,碣然而立在海旁,故名之。晉太康地誌雲:「秦築長城,所起自碣石,在今高麗舊界,非此碣石也。」漢遼西郡故城在今郡東。又有漢令支縣城。臨閭關今名臨榆關,在縣城東一百八十裏。盧龍塞在城西北二百裏。」
【隋書】卷30 【地理誌】北平郡條、【舊唐書】卷39【地理誌】平州條、【新唐書】卷39【地理誌】平州北平郡條,隋開皇六年(586年),肥如縣並入新昌縣。隋開皇十八年(598年),始名盧龍縣。隋大業初年(605年),置北平郡,盧龍縣屬北平郡,郡縣同治。唐因之,為平州治所、並有盧龍府、天寶年間又置盧龍軍、是通向塞外的門戶。這對唐人來說。無論是作為行政區劃的盧龍縣。還是作為軍事防區的盧龍府、盧龍軍。都是新地名。其地當在今河北龍、緊鄰遼河西部地區。
漢朝的右北平郡在隋朝時候大部份並不屬於隋朝領土,而隋朝只有漢朝的遼西郡東南一小部份,也就是盧龍縣所在的部份,才是其領土,其將漢遼西郡這一小部份改名北平郡,而不是說隋朝時候的北平郡就是漢朝的右北平郡。唐時為平州,屬安東節度使管轄(公元714年—743年)。所以盧龍和李廣是沒有關系的。
3)另外也有人說燕國時候的都城也叫龍城,亦稱「和龍城」、「黃龍城」、「龍都」,龍城是十六國時期鮮卑族建造的都城。
【晉書·慕容皝】:使陽裕、唐柱等築龍城,構宮廟,改柳城為龍城縣。……鹹康七年,皝遷都龍城。……皝躬巡郡縣,勸課農桑,起龍城宮闕。
【十六國疆域誌·前燕】中載:「冀陽郡領縣二:平岡、柳城」。據【欽定熱河誌·北魏】,朝陽縣為營州昌黎郡之龍城縣廣興縣定荒縣地。
【魏書·誌第六◎地形二上】昌黎郡(永興中置。),領縣三,戶五百九 口二千六百五十八。龍城(永熙中置。)廣興(永熙中置。)定荒(興和中置。)
前燕時期:東晉鹹康七年(341年),前燕慕容皝在漢柳城之北築龍城,營建宗廟、宮闕,置龍城縣。次年自大棘城遷都於此,號新宮為和龍宮。慕容儁遷都薊城後,建留台於此。
後燕時期:永康三年(397年),慕容寶復以龍城為都。
北燕時期:太平二年(410年),馮跋在龍城建立北燕。
南北朝時期:北魏置和龍鎮,後置營州。龍城成為營州、昌黎郡以及龍城縣治所。
隋朝時期:改龍城縣為龍山縣,復改為柳城縣,設柳城郡。龍城亦改名為柳城。
唐朝時期:於柳城設營州,成為唐朝控制東北地區的前沿重鎮。
【讀史方輿紀要】營州故城:「鹹康七年,慕容皝以柳城之北、龍山之西,為福德之地,乃營制宮廟,改柳城為龍城。八年,遂遷都焉。尋號新宮曰和龍宮,宮門曰弘光門。」
鮮卑燕國「龍城」故址在今遼寧朝陽市,此地在漢朝時候也屬於遼西郡,在南北朝為昌黎郡,在隋朝屬於柳城郡,在唐朝屬於營州,平盧節度使管轄。此龍城與李廣也從無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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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孫其芳在【"龍城"試解】一文說疑此「龍城「為'隴城'之訛。「龍」字,或以為詩人因同音而訛。「龍城」其實指的李廣的老家「龍城」通「隴城」,李廣在【史記 李將軍列傳】記載其為隴西成紀人(今甘肅省天水市秦安縣)。
秦漢隴西郡治所狄道,漢武帝元鼎三年(前114年),分隴西郡地為隴西郡和天水郡。
天水郡共有16個縣,治所在平襄(今甘肅省通渭西北)。領平襄、冀縣(今甘谷縣東)、成紀(今天水市秦安縣)、 獂道(今隴西縣東南)、望垣(今天水市西)、罕開(今天水市北道區南)、綿諸(今清水縣西南)、隴縣(今張家川縣)、街泉(今莊浪縣東南)、戎邑道(今清水縣北)、略陽道(今秦安縣東北)、清水、阿陽(今靜寧縣西南)、勇士(今榆中縣東北)、蘭幹(今隴西縣東北)、奉捷。屬涼州。
隴西郡轄地11縣,治所在狄道。有狄道、上邽(今水市區西南),安故(今臨洮縣南),氐道(今禮縣西北),首陽(今渭源縣東北),予道(今岷縣西南白龍江上遊),大夏(今廣河縣西北),羌道(今宕昌縣西南),襄武(今隴西縣東南),臨洮(今岷縣),西縣(今禮縣鹽官鎮)。屬涼州刺史部。
東漢時隴西郡,治所狄道,仍領11縣,原領狄道、臨洮、襄武、首陽、安故、大夏、氐道7縣,分襄武縣新置障縣(今漳縣西南),金城郡袍罕、白石2縣劃入隴西郡;撤銷予道,另置河關縣(今積石山縣),屬涼州刺史部。
西晉時隴西郡只有四縣:襄武、狄道(今臨洮縣)、臨洮(今岷縣)、首陽(今渭源縣東北)。屬秦州。
後來北魏時將隴西郡又分設立臨洮郡有龍城縣,但是其在【隋書 地理誌】也記載龍城縣在北周時已經被撤銷廢縣。後來隋大業三年(607年)改為金城郡狄道縣。此龍城存在時間極短。
【魏書·誌第六◎地形二下】臨洮郡。領縣三:龍城(太和十年置。)石門(太和九年置。)赤水。
據【隋書·地理誌】金城郡(開皇初,置蘭州總管府,大業初府廢。)統縣金城和狄道二縣。狄道(北魏置臨洮郡、龍城縣,後被北周皆廢。又後魏置武始郡,開皇初廢。有白石山。)
此龍城只是短暫的存在一段時間,而且此時西漢的隴西郡已經被分為很多個郡和州了,此龍城縣早已不在屬於隴西郡,李廣家鄉成紀也不在屬於隴西郡,都屬於其他郡州。可以說此龍城只是曾經在漢朝時屬於隴西郡,屬於後世廣義的隴西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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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王昌齡弄錯地理位置了?「龍城」泛指北方邊境:
如果從嚴格的漢代歷史地理而言,可以說李廣與龍城本來是沒有關系的。作為古地名的龍城,是匈奴境內祭天聖地,但其具體所在,早就就已經不清楚了,唐代人當然也不會知道,只是用來指稱匈奴罷了。「龍城」在唐人詩中,早已泛化,典故化,不再指具體的匈奴祭天之地,而是泛指北部邊境。
南北朝·劉孝綽【奉和湘東王應令詩】「寄語龍城下,詎知書信難」
北魏溫子升【涼州樂歌二首】之二「路出玉門關,城接龍城阪」
何遜【學古詩三首】之三「日隱龍城霧,塵起玉關風」
徐陵【長相思二首】「長相思。望歸難、傳聞奉詔戍臯蘭。龍城遠、雁門寒。」
長孫無忌【五言奉和行經破薛舉戰地應詔】
「鳴鑾出雁塞、疊鼓入龍城」
李義府【和邊城秋氣早】「霜結龍城吹、水照龜林月」
虞世南【從軍行二首】塗山烽候驚、彌節度龍城。」
武元衡【石州城】「樓蘭徑百戰,更道戍龍城。」
沈佺期【雜詩三首】其三「誰能將旌鼔,一為取龍城」
吳均【渡易水】「揚鞭渡易水,直至龍城西」
韓愈【贈別元十八協律】(其六)「寄書龍城守,君驥何時秣」
柳宗元【種木槲花】「只因長作龍城守,剩種庭前木槲花」
常建【塞下】「鐵馬胡裘出漢營,分麾百道救龍城」
其中【全唐詩】中出現「龍城」四十多例,除了偶有指柳州者,大多都是指北部邊境,未見有指盧龍或隴城者。王昌齡【出塞】中的「龍城」,自然應該指的就是北部邊境。【樂府詩集】卷八十載「近代辭曲」【蓋羅縫】,即由王昌齡【出塞】改編而成的樂府詩,詩雲「但願龍庭飛將在」。龍城,亦作龍庭。前引【漢書】:五月大會龍城。龍庭的泛指匈奴騎兵,荀悅【漢紀】正作「龍庭」。王昌齡【出塞】中的「龍城」,即為「龍庭」,本為匈奴境內祭天、大會之處,龍城也同樣是泛指北部邊境,更可相印證。
在唐代以前也有詩人將「李廣」與「龍城」聯系在一起,如:南朝梁吳均【戰城南】 :忽值胡關靜,匈奴遂兩分。天山已半出,龍城無片雲。漢世平如此,何用李將軍?後來晚唐詩人溫庭筠的【傷將軍】:昔年戎虜犯榆關,一敗龍城匹馬還。侯印不聞封李廣,別人丘壟似天山。此詩也將李廣和龍城聯系在一起。當然溫庭筠作為晚唐詩人距離王昌齡去世要晚了六七十年,但是「龍城」在唐代的詞語化、典故化,不再是單純的具體地名。詩人寫詩,自然是遵循當時一般的用語習慣和稱謂習慣,而不是考證龍城在漢代指何地然後才寫進詩中的。
「但使龍城飛將在」是倒裝句,可以理解為「但使飛將在龍城」或者「但使龍城有飛將」的意思。明代詩人曹學佺【馬市歌為陳道源作】「惜無飛將在龍城」,可見曹氏亦將王昌齡詩句理解為倒裝句。因此,王昌齡詩稱「但使龍城飛將在」,是沒有問題的。王昌齡詩中用「龍城」泛指邊境,並與「飛將」連用,符合當時的表述習慣,並不能算什麽錯誤。如果非要說「錯誤」,那也是「龍城」這一地名在人們的語言觀念中的歷史演變造成的,並非王昌齡本人的錯誤。
很多詩中的「龍城」其實沒有實指某地之意,都是借指或泛指北方邊境,有的甚至出於藝術誇張的需要而不顧地理方位。大多數作品裏帶有「龍城」的詩人在創作以邊塞生活為主題的詩歌時,有時舍棄原始本意,僅取其在北方地理位置上泛指,形成一個藝術化、典故化的地理概念。即借指邊城邊關、或泛指邊塞邊境。故在解讀時,不可將其拘泥或坐實為某一具體地點,否則、就會像顏之推等人那樣的對藝術作品誤解的覆轍。
五、「龍城飛將」到底是誰,是否「飛將」就指的是「李廣」?
許多詩詞中「飛將」不一定就是李廣,比如隋朝盧思道【從軍行】
朔方烽火照甘泉,長安飛將出祁連。
犀渠玉劍良家子,白馬金羈俠少年。
平明偃月屯右地,薄暮魚麗逐左賢。
谷中石虎經銜箭,山上金人曾祭天。
天涯一去無窮已,薊門迢遞三千裏。
朝見馬嶺黃沙合,夕望龍城陣雲起。
庭中奇樹已堪攀,塞外征人殊未還。
白雪初下天山外,浮雲直向五原間。
關山萬裏不可越,誰能坐對芳菲月。
流水本自斷人腸,堅冰舊來傷馬骨。
邊庭節物與華異,冬霰秋霜春不歇。
長風蕭蕭渡水來,歸雁連連映天沒。
從軍行,軍行萬裏出龍庭,單於渭橋今已拜,將軍何處覓功名。」
此「長安飛將」很明顯用的霍去病的典故來寫的,當然這首詩裏用的不止霍去病一個人的典故,李廣和衛青的也有。
唐朝還有很多提到了飛將卻不是指李廣的詩詞:
①漢家飛將下天來,馬箠一揮門洞開。—劉禹錫(唐)【平蔡州三首】
這首的「飛將」寫的是李愬。背景是唐憲宗元和十二年817年,唐王朝在宰相「裴度」的主持下,由「李愬」率軍雪夜襲破蔡州,生擒了割據抗命的「淮西」藩帥「吳元濟」。劉禹錫滿懷激情地寫作這三首詩,熱烈贊頌這一重大勝利。
②邊服胡塵起,長安漢將飛。—李隆基(唐)【旋師喜捷】
李隆基這首的飛將也是李愬,和劉禹錫那個背景一模一樣,也是李愬率軍雪夜襲破蔡州,生擒了割據抗命的淮西藩帥吳元濟,班師回朝後李隆基為慶祝這次大勝而作。
③今北軍羽騎,萬弩齊發;山西飛將,百道爭先。掃蕩之期,在於晷刻,然賞罰必信,懲勸在焉。——李隆基(唐)【討吐蕃制】
這個李隆基寫的也不是李廣,而是泛指當時的唐軍。
④朕所以求鷙鶚於累百,得飛將於無雙,總率諸軍,以臨賊境。——(唐)唐武宗【賜石雄詔意】
這個唐武宗的詔書裏的「飛將」是石雄
⑤吾友從軍在河上,腰佩吳鉤佐飛將。—李涉(唐)寄河陽從事楊潛】
這個「飛將」指的是令狐楚
⑥故老思飛將,何時議築壇。—杜甫()唐【秦州雜詩二十首】
這個飛將指的是韓信
⑦天子金壇拜飛將,單於玉塞振佳兵。李賀(唐)【從軍行】
這個飛將也是韓信
⑧弟兄間世真飛將,貔虎歸時似故鄉。 —楊巨源述(唐)【舊紀勛寄太原李光顏侍中二首】
這個飛將寫的是李光顏
⑨鐵嶺探人迷鳥道,陰山飛將濕貂裘。—翁綬(唐)【橫吹曲辭·雨雪曲】
這個飛將說的也不是李廣,可能是衛青或者泛指。
歷史上被記載稱為「飛將」或者「飛將軍」的人也有很多,並不是僅僅只有李廣:
1)李廣:廣居右北平,匈奴聞之,號曰「漢之飛將軍」,避之數歲,不敢入右北平。—【史記·李將軍列傳】
2)呂布:布便弓馬,膂力過人,號為飛將。—【三國誌】
3)單雄信:【舊唐書】單雄信者, 曹州人也。翟讓與之友善。少驍健 , 尤能馬上用槍 ,密軍號為「飛將」。
4)張琮:【南安懿公碑】:然則輕車飛將,靡刺舉之方。
這些都是唐玄宗以前的飛將。
還有其他的飛將:
5)裴問:從諫妻弟裴問守邢州,有募兵五百,號「夜飛將」。
6)李克用:雁門節度使李克用神傳將略,天付忠貞,機謀與武藝皆優,臣節共本心相稱。殺賊無非手刃,入陣率以身先,可謂雄才,得名「飛將」。
7)楊業:漢家「飛將」領熊羆,死戰燕山護我師;威信仇方名不來,至今遺祠雁門關。——北宋蘇頌【和仲巽過古北口楊無敵廟】
8)向寶:寶善騎射,年十四,與敵戰,斬首二級。及壯,以勇聞。有虎踞五原卑邪州,東西百裏斷人跡,寶一矢殪之。道過潼關,巨盜郭邈山多載關中金帛、子女,寶射走之,盡得其所掠。嘗至太原,梁適射弩再中的,授寶矢射之,四發三中。適曰:「今之「飛將」也。」神宗稱其勇,以比薛仁貴。及死,厚恤其家。——【宋史】
9)阮進:進驍捷稱「飛將」。——【東南紀事】
10)孫克鹹:克鹹名臨,負文武才略,倚馬千言立就,能開五石弓,善左右射。短小精悍,自號「飛將軍」。——【板橋雜記】
11)劉錦棠:在消滅阿古柏的戰役裏,外國人驚嘆清軍行動的神速,稱劉錦棠為「飛將軍」。
12)蔣鼎文:國民黨「雙料」高級將領,在國民黨軍隊內部,他不僅被稱為蔣介石的「五虎上將」 之一,而且還被稱為是何應欽的「四大金剛」之一。任委員,台灣當局領導人辦公室國策顧問等職。在中原大戰時,蔣鼎文部奔走於隴海、津浦兩線及其中間地帶,行動迅捷,飄忽不定,被稱為「飛將」。
13)孫元良:國民黨第22集團軍司令員,一直打敗仗一直撤退,被我軍賜名「飛將軍」,叫做孫跑跑。
由以上的「飛將軍」和「飛將」可以看出李廣並不能把「飛將軍」和「飛將」壟斷,看到「飛將軍」或者「飛將」就理解為李廣,其實只是一種知識面的狹隘和對於李廣老將軍悲情故事影響太深的條件反射,而不是說作者就一定是這個意思。
六、古代是否有文人學者以敵方地名冠將軍之號前?
閻若璩說龍城明明屬匈奴中,豈得冠於飛將上哉?這是他認為「龍城」是「盧城」之訛的理由之一。大概意思是,龍城是匈奴之地,而李廣是漢朝將軍,豈能稱之為「龍城飛將」。中國古代確實有以地名代指人物的習慣,但是一般習慣上是以姓氏+家鄉或者姓氏+任職/居住地為多,比如劉表因為在荊州做荊州牧所以被稱作「劉荊州」;柳宗元在柳州做刺史被稱作「柳柳州」;杜甫因祖籍長安杜陵,也曾在這裏居住,自號「少陵野老」所以別稱為「杜少陵」。也有以立功的地方+官職代指的,比如李廣利尊號「貳師將軍」,轉譯過來就是「在貳師城取得過勝利的將軍」。唐朝李益的【塞下曲】中「請書塞北陰山石,願比燕然車騎功」和翁綬的【橫吹曲辭·雨雪曲】「鐵嶺探人迷鳥道,陰山飛將濕貂裘。」裏的「燕然車騎」和「陰山飛將」就都是以敵方地名+將軍號的用法,「燕然車騎」轉譯就是「在燕然山勒石記功的車騎將軍竇憲」,「陰山飛將」就是「在陰山大敗匈奴騎馬如飛的將軍」「龍城飛將」也應直譯為「在龍城取得過大勝的行軍如飛的將軍」,而【史記 淮南衡山列傳】裏太史公也記載了大將軍衛青「騎上下山如飛」,所以「龍城飛將」當指衛青無疑。
六、王昌齡【出塞】二首詩的創作背景
王昌齡的邊塞詩,細細看來都是可以找到相應的歷史背景的,開元十二年甲子(724年),王昌齡二十七歲年前後,赴河隴,出玉門,想要尋求建功立業。後王昌齡回到關內考取功名,開元十五年(727年),登進士第,任秘書省校書郎。其著名之邊塞詩,大約作於此時。而且【出塞】一共連著有兩首:
其一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裏長征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其二
騮馬新跨白玉鞍,戰罷沙場月色寒。
城頭鐵鼓聲猶震,匣裏金刀血未幹。
第一首王昌齡並沒有對邊塞風光進行細致的描繪,他只是選取了征戍生活中的一個典型畫面來揭示士卒的內心世界。景物描寫只是用來刻劃人物思想感情的一種手段,漢關秦月,無不是融情入景,浸透了人物的感情色彩,四行詩裏,深沈含蓄,耐人尋味。詩人把復雜的內容熔鑄透過對邊疆景物和征人心理的描繪,表現的內容是復雜的。既有對久戍士卒的濃厚同情和結束這種邊防不顧局面的願望;又流露了對朝廷不能選賢任能的不滿,同時又以大局為重,認識到戰爭的正義性,因而個人利益服從國家安全的需要,發出了"不教胡馬度陰山"的誓言,洋溢著愛國激情。很多人,甚至語文課本都認為王昌齡的【出塞】寫的的是對守將的渴求和反戰的反思,並且說王昌齡的才華和抱負,沒能無法施展,所以對戰爭持批判態度。但是實際上這種說法其實只是把自己的反戰想法強加給詩人。從第一首詩以雄勁的筆觸,我們可以看出詩人對當時的邊塞戰爭生活作了高度的藝術概括,慨嘆邊戰不斷以及國無良將,反映出人民要求平息邊患享受安定生活的美好願望;第二首更是詩描寫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剛剛結束時的情景。勇敢的騎士跨上裝著白玉裝飾馬鞍的棗紅馬出發了,戰鬥結束的時候沙場上已經撒下寒冷的月光,可見這場戰鬥是多麽的艱辛和激烈,這時城頭上的戰鼓聲仿佛還在曠野上咚咚回蕩,而刀鞘裏金刀上的血跡還沒有凝結。詩人用寥寥數筆,就把將士英武的氣概和勝利者的神態生動地呈現出來。給駿馬配上再美不過的白玉鞍橋,可以想見這馬上騎手的威風。這英武的騎士是手持"金刀"(即金錯刀)奮戰沙場的。這騎士披一身月色,頂凜冽寒風,鏖戰而歸。但他全副精神仍沈浸在煙塵滾滾的沙場,那咚咚的進擊鼓聲還響徹耳畔。這風度軒昂、勇武不凡、充滿自信的騎士,就是詩人心目中唐軍將官的形象,也是詩人矢誌抗敵、無時無刻不意欲拼搏戰場的心靈寫照。"城頭鐵鼓聲猶震,匣裏金刀血未幹。"這實在是一個堅定的愛國者從耿耿赤心發出的雄壯的吶喊,也分明寄寓著詩人的殷切希望。這首詩抒寫自信、進取、開拓為特征的傳統尚武精神,風格剛健、清新。詩人描寫戰爭的勝利,不在於字面,而在於構成一種氣氛。詩歌選取戰鬥生活一個片段,以"騾馬""沙場""鐵鼓""金刀"這首詩抒寫自信、進取、開拓為特征的傳統尚武精神,風格剛健、清新。詩人描寫戰爭的勝利,不在於字面,而在於構成一種氣氛。詩歌選取戰鬥生活的一個片段,以"騾馬""沙場""鐵鼓""金刀"等戰爭意象串成一系列戰鬥生活的畫面,戰鬥的激烈與戰場的肅殺盡在其中。詩頭"新跨"一詞將戰士風風火火、迎接戰鬥的激情表達得淋漓盡致,而詩尾以"血未幹"這樣一幅看似血腥的場景描寫戰士的內心-﹣熱血並未因為戰鬥的結束而冷卻。這種激烈肅殺的氣氛,生動地表現出戰士的颯爽英姿和激昂振奮的風貌。作者在這首詩中抓住戰鬥剛剛結束的場面加以寫,塑造了一個英姿颯爽、勇猛善戰的將軍形象,情地歌頌了將士們為國殺敵立功的勇敢精神。抒寫了進取、自信和開拓為特征的傳統尚武精神,風格剛健清新。詩人描寫戰爭的勝利不在於字面,而在於構成一種雄渾壯烈和昂揚的氣氛。生動描繪了將士們的英雄氣概,充分表現了勝利者的驕傲神態。全組詩意境雄渾,格調昂揚,語言凝煉明快。兩首詩都此句氣勢豪邁,鏗鏘有力,融抒情與議論為一體,直接抒發戍邊戰士鞏固邊防的願望和保衛國家的壯誌,洋溢著愛國激情和民族自豪感,展示了唐代文人抒發憂國憂民之情的魄力和氣魄。符合詩人希望出塞後像衛青一樣建功立業,保家衛國,使敵人不敢南下牧馬。
六、王昌齡另一首提到龍城詩
【從軍行二首】
向夕臨大荒,朔風軫歸慮。
平沙萬裏餘,飛鳥宿何處。
虜騎獵長原,翩翩傍河去。
邊聲搖白草,海氣生黃霧。
百戰苦風塵,十年履霜露。
雖投定遠筆,未坐將軍樹。
早知行路難,悔不理章句。
秋草馬蹄輕,角弓持弦急。
去為龍城戰,正值胡兵襲。
軍氣橫大荒,戰酣日將入。
長風金鼓動,白露鐵衣濕。
四起愁邊聲,南庭時佇立。
斷蓬孤自轉,寒雁飛相及。
萬裏雲沙漲,平原冰霰澀。
惟聞漢使還,獨向刀環泣。
描寫詩人自己像班超一樣投筆從戎建功立業,然而邊塞荒涼苦寒,淒涼孤寂,戍邊多年卻還是功業難成,而產生歧路仿徨的矛盾心情和懊悔之情。然「悔」雖是一時激憤之語,但細細體味,亦在情理之中,傳達出更多的辛酸與無奈。
七、王昌齡其他寫衛青的詩:
【從軍行】其一
大將軍出戰,白日暗榆關。
三面黃金甲,單於破膽還。
王昌齡還有一首專門寫衛青的詩,這首詩描寫了漠北之戰時,大將軍衛青在漠北以武鋼車為輔助,縱左右五千騎擊單於萬騎,突然起風沙,天色暗沈變黑,不復相見,衛青最終指揮漢軍包圍單於,單於被漢軍嚇到,乘著天黑逃盾,從此漠南無王庭。 用典來自【史記衛將軍驃騎列傳】:「而適值大將軍軍出塞千余裏,見單於兵陳而待,於是大將軍令武剛車自環為營,而縱五千騎往當匈奴。匈奴亦縱可萬騎。會日且入,大風起,沙礫擊面,兩軍不相見,漢益縱左右翼繞單於。單於視漢兵多,而士馬尚彊,戰而匈奴不利,薄莫,單於遂乘六驘,壯騎可數百,直冒漢圍西北馳去。」
綜上所有,王昌齡【出塞】「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裏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裏的「龍城飛將」已經將其必是李廣的說法破除,龍城跟李廣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都毫無關系。另外根據上下文「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陰山(河套平原)是衛青打敗白羊王婁煩王搶奪回來的,漢武帝元朔二年建立了朔方郡,元朔五年建立了西河郡,可以說陰山下之戰就是衛青的代表戰之一,現在還有說法衛青廬山墓就是陰山的樣子。所以此詩中「龍城飛將」就是打敗匈奴奪回陰山,匈奴被迫搬家漠北,從此漠南無王庭,匈奴不敢南下牧馬的衛青。如果非要死板的說「飛將」就是李廣,那麽也是要麽衛青和李廣都有;要麽就是泛指所有守衛邊疆的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