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結】
當年我被退婚時，跪在大殿上求娶我的小將軍如今拉著另一個女人的手說
「你若不同意我娶窈娘，我便寫下休書，這將軍夫人你也不必當了。」
京中人都說我愛的太卑微，連尊嚴都不要，還是被趕出將軍府。
只有我知道，在我出府前一晚。
上戰場殺人不眨眼的陸小將軍趴在床邊哭濕了我的袖子。
1
我的父親是太傅，雖無實權，但桃李滿天下。
京中多數權貴家的公子都是我父親的學生，其中就有路大將軍的嫡子，陸長安。
陸長安還有一個雙生的妹妹，叫陸長平。
陸長安讀書時每次來時總愛欺負我，有時奪我的撥浪鼓，有時拔下我的簪子，總有新花樣來煩我。
他體弱的很，跑不快。
被我追上後一推就倒，眼淚汪汪，一點不像武將世家出來的。
每次我們打鬧父親看到都會訓我，等陸長安離開後和我說要讓著他。
陸大將軍常年鎮守邊疆，京中只有陸夫人照顧陸長安陸長平。
全國上下都知道陸家軍，陸大將軍勞苦功高，陸長安作為陸大將軍的長子我讓著也是應該的。
絲毫不影響我討厭陸長安。
同齡的世家子就那麽些，幾乎都是父親的學生，於是京中慢慢傳出我與陸長安不對付的訊息。
變化出現在陸長安受了風寒，請假一段時間。
我竊喜終於沒人煩我。
結果陸長安回來後好似變了一個人，不再同那些世家子招貓逗狗，逛茶樓聽戲，而是努力讀書，沒事兒還會跑步紮馬步鍛煉身體。
連我父親都說，本以為陸大將軍後繼無人，陸長安如今醒悟過來，以後一定會有一番作為。
病好後的陸長安變得禮貌不欺負我，就是總跟在屁股後面粘著我。
直到那天看見陸長安深藍色袍子屁股後面黑了一塊，我本以為是什麽臟東西，叫住他用帕子擦一下，結果是血。
我感到不對勁，細思一下趁沒人註意拉他到後院無人的客房裏，關上門叫他把袍子解開。
哪怕我們年紀小，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傳出去名聲也毀了，陸長安還在害羞墨跡，我一把解開他的束腰。
果然是血。
陸長安看見後人都傻了，哪怕非常害怕也沒叫自己哭出來，顫著音問我
「我這是得了什麽絕癥要死了嗎？」
我解釋完這是正常生理現象，告訴陸長安該如何處理後還在震驚，陸長安居然是個女人。
2
在我威脅陸長安不說實話就叫人來後，她終於坦白。
現在的陸長安不是之前的陸長安。
而是陸長安的同胞妹妹，陸長平。
陸長安本就身子骨弱，此次受風寒在床上一病不起，可陸家就這一個兒子，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可能會有麻煩，陸夫人便想出讓陸長平代替陸長安的辦法。
我就說，狗怎麽會改的了吃屎。
原來是換了一只。
我哪怕不喜歡陸長安，也知道此事極為重要，不能被外人知道。
出門叫從小跟在我身邊的侍女取套仆從的衣服給陸長平先應付過去，讓陸長平找個地方把藍色外袍燒掉。
自此以後，可能是知道了陸長平的秘密，她愈發愛粘我，我們的關系也更親密。
陸夫人本想等陸長安身體好些就換回來，結果又染上惡疾，痊愈遙遙無期。
這期間老侯爺上門提親，此時父親還是當朝太傅，雖無實權，但皇帝對父親敬重，丞相又是父親的得意門生。
老侯爺提親也是為侯府打算，我的身份註定不能嫁給有實權的世家權貴，父親又怕下嫁我會委屈，侯府倒是不錯的選擇。
這門親事就定了下來。
為此陸長平耍了好幾天小脾氣。
我也不知道她在不開心什麽，不僅不粘著我，我同她講話也是愛答不理，學堂上還刻意針對侯府世子，借著典故諷刺世子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草包。
傳出去後外界形容陸長安與我勢如水火，看我不順眼連我未婚夫都為難。
侯府世子不敢與陸長平硬剛，把怨氣撒到我這裏來。
日後退婚估計也有這一部份原因。
陸長平賭氣不和我講話，翻墻扔封信給我，信上說
世子是侯府老夫人過繼的，不僅不感恩，還認為老夫人擋他姨娘的路，訂了婚還與姨娘家的侄女藕斷絲連。
你當真就喜歡這種貨色。
最後一句能看出來陸長平寫的時候定當非常氣憤，墨都陰透了紙。
我只好回信說，我不喜歡侯府世子，只不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叫陸長平不必擔心我所托非人。
寫完後拋顆石頭扔到墻外，把信放在墻角，躲在窗戶後假裝休息。
沒一會兒陸長平翻墻進來看見信拿走了。
之後陸長平便不再提此事，我們重歸於好。
3
世事難料，沒等到陸長安康復，他就病逝了。
那段時間我沒看到陸長平，傳出來的訊息也是陸長平病逝。
人們可惜紅顏薄命，不少人抱著靠娶將軍府小姐平步青雲的夢碎了。
沒人知道去世的其實是真正的陸長安。
再見陸長平，她清減許多，面上透著疲態。
都說雙生子心有靈犀，她定是不好過的。
見到我還扯了扯嘴角想笑出來，我揉揉她的臉
「不想笑別笑了。」
陸長平突然抱住我，嚇得我趕快瞧四處有沒有人，畢竟她現在身份是個男人。
但摸到她細瘦的腰身，我突然不舍得推開。
罷了。
陸長平下巴抵在我肩上，紮的我肩膀疼。
她帶著顫音說
「我沒哥哥了。」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抱緊她撫著她的背。
我沒想到，陸長平是來和我告別的。
陸大將軍因為處理家事回京，但邊疆不能沒人，外族進來蠢蠢欲動，所以此次陸大將軍要帶陸長平走。
陸家軍不能後繼無人。
我心中有萬般不舍，也沒法張嘴叫她留下。
只覺得喉嚨與鼻頭酸澀，用力瞪大眼才沒叫眼淚流下來。
我說
「陸長平，哪怕全世界都認為你是陸長安，在我這裏你也是陸長平。」
「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來。」
陸長平張了張嘴似乎要說什麽，終是沒講出口，只回了一句
「知道了。」
背過身要離開時說
「你在京中照顧好自己，多給我寫兩封信我叫人來取。」
頓了一下又說
「要是成親，這種小事就不必和我說了。」
還沒等我反駁成親是小事嗎，陸長平就跑走了。
也不知道她作何這麽小氣，禮金都不願隨。
日子一天天過著，陸長平一開始信寄的很頻繁，吐槽邊疆吃不好睡不好，陸大將軍叫她與士兵同住，她還得費盡心思隱藏身份。
她說看到邊疆人民過的日子苦，便發誓要像父親那樣保護好每一位百姓，但邊疆規矩少，女子也可以做生意養家，還會學防身術自保，她叫人來教我讓我也學，以備不時之需。
陸長平第一次上戰場，是外族突然來犯，甚至還虜了幾位在河邊洗衣的婦女。
敵人的兵器從她臉邊滑過還帶著寒氣，幸好躲得快，然後她把刀插進了對方身體，血濺到了她的臉上，那一刻的感覺很難說清，然後陸長平抽出刀繼續殺第二個人。
她說，很難形容那一刻的感覺，腦袋是蒙的，動作都是憑本能反應，耳邊只剩下婦女的哭聲，她不能倒。
結束後陸長平看著滿地屍體，不受控制的想，這些人是否也是誰的丈夫，誰的父親。
這時她聽到被救下的人哭著感謝他們，陸長平知道，一切都是值得的。
陸長平到邊疆的第二年，戰爭打響了。
我很少能收到她的信，收到也是簡短的說她安好，問我如何。
倒是京中流傳著陸小將軍的訊息，說她突襲敵軍獲得勝利，還繞後燒了敵方糧草，皇帝封官的旨意一道道往邊疆送。
父親詢問我，對婚事怎麽看。
我說還想在家陪著父母兩年。
父親嘆口氣說
「也好」
「袖兒，你該知道你和陸家那小子沒可能。」
陸家有軍隊有威望，要是再娶一個朝中許多文官老師的孩子，對皇權是極大的威脅。
沒過多久，老侯爺去了。
在守孝期不能嫁娶，我漸漸忘了婚約這回事。
4
第三年，戰爭勝利，陸長平終於回來了。
那日她騎在馬上，和離京前變化很大。
皮膚變黑些，可能是經常皺眉，眉間有淺淺的皺紋痕跡，沒有表情的時候都像是在生氣。
三年前許多貴女對陸長平這張臉芳心暗許。
現在路邊小孩看見陸長平穿著鎧甲都要跑開，叫她玉面閻王。
我倒是覺得她還是以前那個陸長平。
翻墻來見我，一點不守規矩。
從邊疆拿回來的特產，一個個拿出來炫耀展示。
很像小時候見的那只每次撿到什麽東西就叼回來給主人看的小黃狗。
都展示完一遍還要檢查我功夫練的怎麽樣。
救命啊，誰能打過在戰場上三年的小將軍。
果然，沒過幾招，我就被陸長平握住手腕。
雖然她也是個女的，但也應該憐香惜玉吧。
被禁錮住的動作讓我們距離有點緊，我甚至能看清她臉上的細紋。
有點尷尬。
我掙開陸長平了手不去看她，轉移話題問她最近年怎麽樣，聊了一會鑒於她目前的身份不適合呆太久，留一句過段時間來找我就又翻墻走了。
沒等到陸長平來找我，倒是等來侯府退婚的訊息。
隨後就有了陸長平跪在殿前，求娶我一事。
父親只好接受這個結果，著手準備起我們的大婚。
京中不少人對我羨慕嫉妒恨，我對嫁給陸長平一事沒什麽感覺，只是覺得沒什麽喜歡的人，和陸長平在一起一輩子也好。
她這個身份也沒辦法娶妻，娶我知根知底，還能掩人耳目。
我一直以為這是陸長平求娶我的原因。
本想找機會問她，但沒想到陸長平居然這麽規矩，大婚之前一次沒跑來見我。
5
大婚那日，陸長平進房時喝的醉醺醺的，我等她等的已經倚著窗頭睡一覺了。
陸長平看見我自己把蓋頭摘了，氣的在屋裏轉圈圈。
我疑惑，形婚她整這出幹嘛。
陸長平指著我「你….你….」
半天沒說出話，結果蹲那兒拿著蓋頭捂臉委屈哭了。
邊哭邊說
「雲袖你沒良心，我為這天準備這麽久你居然自己把蓋頭掀了。」
「你知不知道我在邊疆就怕你嫁給那個廢物，每天都想快點打完仗趕回來，甚至想好了他要娶你我就把你搶回來。」
「我喜歡你那麽久，可你呢，不僅不當回事，現在自己把蓋頭掀了。」
「雲袖，我恨你是快木頭！」
我從未見過陸長平這麽委屈，只好抱著她哄，她說啥我都不答應，只想先哄著她不哭。
蓋上蓋頭讓她自己掀一遍，陸長平才滿意，身子一歪躺床上睡著了。
我才反應過來，這廝剛才居然說了喜歡我。
原來陸長平娶我是因為喜歡我，不是因為要隱瞞身份。
可惡啊！
我真心實意把她當姐妹，她居然想睡我。
我躺在陸長平身邊，一夜未合眼。
結果罪魁禍首睡的直打呼。
第二日陸長平是被我踹起來的，因為我看不下去她這麽舒服。
看來她沒斷片，看向我的眼神心虛中帶著試探，試探中帶著一絲期待。
沒出息的樣兒，哪裏像個將軍。
我瞥了陸長平一眼，沒好氣的說
「你總得給我些時間想想吧。」
沒等我想明白，陸大將軍就辭了官，陸長平接任，要回邊疆去。
我知道是因為我們這樁婚事，皇帝雖信任陸家，但誰都不知道這信任能維持到什麽時候。
畢竟此事因我而起，夜裏愧疚的難以入眠，陸長平往自己身上攬責，可我知道若不是她主動求婚，現在被吐沫星子淹死的就是我自己。
我倒不在乎外界言語，可父親總要在朝堂上繼續。
這世道就是這麽不公平，哪怕錯不在我，接受流言蜚語的總是女人家。
陸大將軍看出我的愧疚，安慰我說自己年齡大，是時候退下來享清福。
就是委屈了陸長平。
陸長平本不用負擔這些，可以和眾多貴女一樣留在京城享福。
陸長平說，她不覺得委屈。
她可以做尋常女子不能做的事，看不一樣的風景，還可以上陣殺敵爭取功名。
如何能算委屈呢。
陸長平說這話時，眼睛亮晶晶的。
我心動了一下，突然覺得這樣的陸長平好有魅力。
6
我也想看看陸長平信裏的風景，便同陸長平一起去了邊疆。
陸長平知道後裝行李的動作都帶著歡快，更是怕我吃苦，一副要把家搬空的樣子。
我好說歹說，才勸她收手。
陸小將軍的妻子怎麽可能是個嬌氣包！
嘶，我不對勁。
怎麽已經開始顧及氣陸長平的名聲了。
沒想到回邊疆陸長平就給了我一個驚喜，居然有個美女在等她。
軍營裏怎麽會有美女！
陸長平一下馬就跑上來「噓寒問暖」，都沒看見後面的我。
這件事陸長平還沒告訴過我。
好你個陸長平，這就是你嘴裏的喜歡。
當男人當久了還學上男人的惡習，整藏嬌這一套。
我現在就要回京休夫！
沒等我掉頭，美女就上來問候
「這就是將軍夫人嗎，總聽將軍提起你，果然美得名不虛傳。」
示威是吧，我好歹也是京中有名的貴女，裝誰不會，也掛起一個虛假笑容寒暄道
「姑娘謬贊，你也美極了。」
手下捏著陸長平腰間沒穿鎧甲處的軟肉，狠狠一掐。
掐死你這個滿嘴謊言的負心女。
美女臉微紅，小聲說道
「將軍是個粗人，不如夫人與將軍和離，跟我怎麽樣。」
什麽什麽，我沒聽錯吧？
美女不喜歡陸長平，居然看上了我？
有點受寵若驚呢。
原來這就是陸長平心裏的邊疆啊。
真是個好地方。
美女叫孟晚，江南人，現在是軍醫。
孟晚家裏祖祖輩輩都是醫者，祖上有規定醫術傳男不傳女，但這輩只剩她一位獨女，父親還是把醫術傳給她。
學成後，世人嫌棄她是女人，覺得她看不好病，都不來找她看病。
孟晚聽說邊疆沒那麽多規矩，便來尋求機會。
陸長平突襲那次受了重傷，就是孟晚救回來的。
孟晚自那以後知道了陸長平的身份，陸長平也知道孟晚的不易，就把她留在軍營當了軍醫。
本來醫學就令人敬仰，何況孟晚醫術高超救了不少士兵的命，現如今孟晚在軍隊裏非常有威望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孟晚這麽厲害我卻誤會她，回到帳裏一定要質問陸長平為什麽沒告訴自己。
關上門，陸長平就湊過來問
「雲袖，你剛才是吃醋了吧？是吧是吧？」
我伸手把她貼過來的臉推開，別開臉說
「陸長平！你好煩！」
陸長平又轉到我臉的方向，呲牙笑的我摸不著頭腦，得意洋洋的說
「你就是喜歡我吃醋了。」
哼，我才不會承認喜歡這個幼稚鬼！
於是我只問她受傷是怎麽回事，都沒和我說，陸長平這回開始唯唯諾諾，說怕我擔心。
我毫不客氣的扯開她的衣服，反正我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
看一看怎麽了！
沒想到陸長平身上這麽多傷口，有大有小。
我細細的撫摸，心疼的控制不住落下淚來。
「陸長平，以後盡量不要讓自己受傷好不好。」
陸長平擦去我的眼淚，她的手因為總拿兵器有些薄繭，蹭得我臉癢癢的。
這雙手之前明明白嫩光滑的。
「雲袖，再哭我可要控制不住對你做些什麽了。」
這時我才發現我們的姿勢多曖昧。
陸長平說的好像自己很厲害一樣，我看她就是在虛張聲勢，有賊心沒賊膽。
現在這樣我也認清了自己的心，我就是喜歡陸長平！
大女子敢做敢當，我直接欺身壓上去，誰叫陸長平現在穿的這麽少。
「膽小鬼，我看看還是我先對你做些什麽吧！」
7
我與陸長安在邊疆安定下來沒多久。
按故事的正常發展我和陸長平應該幸福美滿的生活下去。
現實不是故事，計劃沒有變化快。
皇帝駕崩了。
新帝一道聖旨召陸長平回京。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不再信任陸家，不放心陸長平在邊疆。
暫時有一個好訊息和一個壞訊息。
好訊息是，新帝在做太子時是我父親的學生。
壞訊息是，新帝並不滿意我父親這個太傅。
原因是我父親耿直一輩子，在先帝問我父親當時還是太子的新帝如何時，我父親說
「太子做事太過不擇手段，缺少仁心。」
宮中哪有不透風的墻，這話第二天就被太子知道了。
知道後也還好，問題是傳著傳著話變成了
「太傅覺得太子難當大任」
從此太子便恨上我父親。
可見謠言有多可怕。
至於陸家，先帝在世時，陸家手握重兵，太子多次想拉攏陸家，奈何陸家堅定的忠於皇帝，保持中立。
在太子眼裏，你不向著我就是我的敵人，何況陸長平為娶我還搞出那麽大動靜。
太子登基後，我們兩家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只要父親和陸長平還在朝中，他這個皇帝當的就不痛快。
特意提拔退我婚的那位侯府世子，就是為打我們的臉。
父親知曉皇帝的心思，便上書辭官，皇帝連做戲挽留都不演一下，直接批了父親遞上去的折子。
我猜皇帝肯定也想讓陸長平如此，他皇帝做的不怎麽樣，夢倒是做的不錯。
以他小心眼的性格，陸長平上一秒把兵權交了，皇帝下一秒就能斬盡殺絕。
父親寄來的信上說，皇帝剛即位就準備大興土木，被言官以守孝期為由勸了下來，但並未因此歇了心思，並且朝堂上啟用新人，罷了不少老臣的官。
哪怕父親沒明說，我也知他對皇帝有意見。
邊疆打了三年仗，哪兒還有銀子來修宮殿。
皇帝剛即位把自己人放進朝堂理所當然，問題在於他太過急切，還用人不善。
罷免的官員都是有能力的忠臣，扶持的新人卻是溜須拍馬之輩，這點從他提拔侯府世子就能看出。
父親也想叫陸長平回去商議事情。
此次回京，不知道有什麽在等著我們。
8
陸長平下朝回來時，臉色並不好看。
皇帝打算排另一位李將軍去守邊疆，恰好這位李將軍和我有點淵源。
是退我婚那位侯府世子的嶽丈。
皇帝冠冕堂皇的說
「陸將軍打贏了勝仗，又與夫人琴瑟和鳴，怎能一直在邊疆那種地方吃苦呢，不如回來鎮守京城。
不說陸長平在邊疆吃不吃苦，派一個沒有邊疆作戰經驗的老將去邊疆合不合適，就說皇帝企圖三言兩語就讓陸長平把兵權交出去，根本沒把陸家軍放在眼裏。
先帝在世時都不敢這麽做。
退我婚的侯府世子一朝得勢，舞到陸長平面前，下朝路上還說些酸話刺激陸長平，還好一旁有人攔著，要不世子能不能完好回府都兩說。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皇帝蠢，用的人也是蠢的。
皇帝的蠢也不是一天兩天，還能當上皇帝，純粹是命好。
先帝賢明，後宮妃子本就不多，何況皇後早逝後，先帝更是把所有心思放在政事上了。
除皇後留下的一對兒女，就剩兩位皇子一位公主。
二皇子的生母是別國送來和親的公主，他的身份註定與皇位無緣，成年後就去了封地。
三皇子在兒時就被雲遊的道士看重，說他根骨極佳，帶去仙山修行，已不是俗世之人了。
皇帝與皇後是年少夫妻，女兒一出生就賜封號為昭陽長公主，在京城中尋一處寶地建了公主府。兒子出生就立為太子，找最好的老師來教，有時批奏折時親自抱著太子。
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太子被溺愛的長歪了，父親發現太子的課業有人替寫，因此罰了太子，沒想到太子回到東宮就把替寫課業的人仗斃。
所以父親說太子做事太過不擇手段，缺少仁心。
事情敗露，太子被罰禁足，便在東宮絕食。
皇帝知道後心軟，知道太子暈倒後親自去東宮陪太子吃飯。
太子知道皇帝不會真的放棄他，行事愈發乖張。
現在登基後沒了顧及，更是會變本加厲。
陸家和太傅府可以先放一旁。
國無明君，百姓就要吃苦。
父親和陸長平都在為國家的未來擔憂。
8
我想起還有一個人，皇帝的胞姐，昭陽長公主。
先帝在世時，長公主是最知曉先帝心思的人。
陸長平求聖旨賜婚時，先帝一開始閉門不見，他何嘗不顧及陸家的權利過大威脅到皇權呢，誰能保證臣子永遠忠誠。
長公主進去送了一碗湯，出來後對著跪在地上的陸長平說
「陸小將軍大婚之日可別忘邀本宮喝杯喜酒。」
隨後先帝就下旨賜婚。
打仗那幾年，國庫吃緊，還是長公主解決的糧草問題。
有傳聞說，之前在東宮都是長公主在幫太子處理政事，若是長公主為男子，這皇帝輪不到太子做。
為什麽女子不能做皇帝呢。
難道性別比皇帝的賢明更重要嗎？
何不如選一位賢明的女帝。
我把想法告訴陸長平後，她恍然大悟還可以這樣，抱著我說道
「雲袖，還得是你。」
此事畢竟得看長公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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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往長公主府上遞了拜貼。
我到時，公主正在沏茶。
長公主似乎對我的來訪毫不意外，還準備了我喜歡的君山銀針。
「沒想到陸夫人居然會來拜訪本宮。」
「回京自然是要來公主府的，畢竟我們的婚事全靠長公主幫助才成。」
長公主遞給我一杯茶，揮手叫所有人退下，舉手投足間帶著與生俱來的貴氣。
「所以這次所來是為何事呢。」
「如今朝堂上的風氣相必長公主也有所耳聞。皇帝不信任臣子，臣子就難做，皇帝本就忌憚陸家，何況是太子時就同我父親有隔閡。我此次來不敢說為黎明百姓著想，只想為太傅府和陸家謀個生路。」
「來找本宮，是想讓本宮一個無實權的公主幫什麽忙？皇帝他登基後要是能聽本宮的話，朝堂之上也不會變成如今這樣。」
我喝一口長公主親自沏的茶，上好的黃茶到嘴裏發酵的感覺剛好，香氣恰如其分，沈默一會說道
「長公主對那個位子毫無想法嗎？」
長公主聽到我的話，把杯子重重的放在桌上，厲聲斥責道
「雲袖！好大的口氣，這等冒犯的話以後不必再說，今日本宮就當沒聽到，喝完這杯茶就請離開吧。」
我立刻恭敬的跪在地上說道
「公主難道心甘嗎？我知曉您與皇上同胞，若不是您，皇上斷不會即位如此順利，您懷有仁心不願與皇上站在對立面，可皇上如今做法，受罪的是百姓。公主難道忍心讓百姓受苦嗎。」
長公主聽完我的話沈默不語，我只好一直跪在地上，沒法看到長公主臉上的表情，所以心中忐忑。
直到長公主輕笑一聲，隨後像控制不住一樣大笑不止，我摸不清頭腦，長公主才說道
「起來吧。」
長公主帶我去了公主府的書房。
桌面上鋪著很多男子畫像，我並不認識，說明不是京中的世家子。
我以為是公主為自己挑選面首，公主指著一幅畫說
「看看，這就是我的好弟弟為我‘精心挑選’的駙馬。」
「這位探花郎是他扶持的新貴，在老家已經娶妻生子，妻子孩兒來京城找他卻被人追殺，一個剛上榜的探花郎怎麽會有如此勢力，怕是也有我好弟弟的手筆。」
「這位家裏做的走私和皮肉生意，京城的醉春樓就是他家的。在皇帝還是太子時就牽扯到一起，如今送了兩位美人和一塊上品和田玉，皇帝居然封他家為皇商。」
「這位更是京城有名的「才子」，詩是抄的，文章是代筆，沒考到功名卻被封個「嘉興先生」，結果做出欺辱幼童的事情。」
「我的好弟弟書讀的不行，卸磨殺驢倒是被他學到極致。我幫他做了太多事，何況父皇在世事曾說過我若為男子便好了，他怕我的駙馬出身世家對他有威脅，一即位就迫不及待的架空本宮，夫婿也是他要扶持與世家抗衡的「新貴」。」
「他倒不想想，權收的回去，人心能收回去嗎？世家存在這麽多年，要撼動豈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更何況憑他找的那些草包蠢貨。」
隨後給我一塊令牌，說道
「你的意思本宮知曉，把這塊令牌給陸將軍，明日戌是去聽風閣把令牌給老板，他帶你們來找本宮。」
10
聽風閣是近幾年京中有名的茶樓，讀書人愛來這喝茶談論政事，我只是沒想到這居然是長公主的產業。
長公主遠比我知道的謀劃更遠。
我和陸長平到聽風閣時，公主已經在等我們了。
「昨天陸夫人已經和本宮說了，可本宮有個疑問。」
「陸家有兵權，太傅府有威望，陸小將軍難道不想坐那個位子？」
陸長平趕緊跪下解釋
「陸家世代為武將鎮守邊疆，家訓就是要忠君保家衛國。只是皇上不信任陸家，要把我調離邊疆，外族打了敗仗如今蠢蠢欲動，臣若被調走他們必會趁虛而入，臣不忍百姓再受戰亂之苦。」
「本宮如何能信陸將軍呢？」
確實，陸家和太傅府向來清廉，做事小心，沒有把柄被握住長公主的擔心也是應當的，就在我思考如何令長公主信任我們時，沒想到陸長平主動說出自己的身份。
「長公主恕罪，臣其實不是陸長安，而是他的雙生妹妹，陸長平。當年兄長去世，邊疆需要陸家，陸家不能後繼無人，家父家母沒有辦法，便讓臣頂替兄長身份。」
長公主震驚，怒道
「陸將軍可知這是欺君之罪！」
「臣信長公主，覺得長公主能理解臣的苦衷。」
我趁機說
「公主，陸長平也是受困於女子的身份，不能光明正大繼承陸家軍。但她為女子帶兵打仗當將軍打贏了外族，證明女子不比男子差，只不過不能對外界說她其實是女將軍的身份。既然陸長平能當女將軍，公主才能謀略不輸男子，為何不能坐上那個位子呢？」
長公主聽後笑出來，親自扶我們起身。
「陸將軍能把此事告訴本宮，本宮知曉陸將軍的誠意，也信陸家的忠誠。」
「本宮確實不覺得自己比男子差，母後臨終前囑咐本宮幫助皇帝，說我是個女子以後都要依靠皇帝。」
「本宮不懂，就因為本宮是女子，所以就要一輩子依靠男人嗎？哪怕本宮已經是天下最尊貴有權勢的女子。」
「若本宮都如此，天下那麽多女子又有什麽選擇呢，此事本宮應下來，但還要仔細謀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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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為讓皇帝放下戒心，最後選那位探花郎為駙馬。
就在探花郎覺得自己娶公主後能平步青雲時，風光無限的騎在馬上往公主府走時，他拋棄的妻兒就跪在他馬前。
全京城的人都看著長公主十裏紅妝的婚禮，駙馬當時的臉色可比變臉精彩多了。
駙馬的妻兒早被公主救下，否則也不能在今天完好無失真的找上駙馬。
雙方僵持在街道上時，公主剛好知道此事，特意下旨收留這對母子入府，讓駙馬闔家團圓。
這下全京城都知道皇帝欽點的探花郎是個拋妻棄子，忘恩負義的小人。
貶低駙馬的同時不往誇公主大度，有格局。
這件事相當於打了皇帝的臉，探花郎的仕途算是折了。
要不說探花郎能得皇帝器重，他們就是一類蠢貨。
駙馬知道自己被皇帝棄了，轉而向公主投誠，把皇帝的謀劃直接一股腦倒出，他以為公主接納自己妻兒是愛他愛到不行，把公主誇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想讓公主稱帝自己做皇夫。
至於有沒有等公主事成後他再殺掉公主自己當皇帝的心思，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醜人夢做的還怪美嘞。
這種事頂多讓百姓看個笑話，不能撼動皇帝根基。
直到南方水災，朝廷下發的救濟糧被知府彈掉三分之一，剩下的還換成糠米，被災民狀告到了京城。
那位知府就是皇帝扶持的新貴。
誰都知道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可這位知府寒窗苦讀十年，一招得勢被迷了眼，貪起來毫無顧忌。
彈劾的折子如雪花般飄進禦書房，長公主借此安排自己的人去救災，拉攏民心。
國庫的錢被皇帝用來吃喝玩樂，長公主就開自己私庫，在郊外設粥棚親自施粥。
長公主的名聲越好，就顯得皇帝越昏庸。
偏偏皇帝寵幸那兩位出身風塵的女子，不僅封了妃，還要為她們修建宮殿，下令增加土地的稅收，剛打完仗沒過幾天安穩日子，南方本就有災禍，還要加稅，百姓怨聲載道。
誰當皇帝百姓們不太在乎，他們在乎的是當皇帝的那個人能不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長公主現在有民心，朝臣的支持，唯一的難點就是皇帝想換掉陸長平啟用的李將軍此時鎮守京城。
外族虎視眈眈，陸家軍要鎮守邊關，能用的兵有限，長公主想讓權利順利過渡，所以遲遲沒辦法動手。
沒想到事情會有意外的轉機。
跟隨陸長平回京的小部份軍隊都在京城外駐紮，無旨意他們不得入京。
那日我隨陸長平去城外，路上遇到流民欺辱一女子，便樂於助人一下。
女子醒後說她叫窈娘，本是京城人，後隨家族南遷，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她在家正繡嫁衣，結果數月前未婚夫家給他們家寄去一封退婚書，女子不信承諾非她不娶的未婚夫會變心，要上京城來一探究竟。
家族說此舉太過輕賤，讓家族面上無光，不許她去，女子便找機會從家裏逃出，還沒等進京，就被南方來的流民纏上。
陸長平詢問窈娘的未婚夫叫什麽，她可以幫忙找，窈娘說的名字驚到我們，居然是守京城那位李將軍的兒子。
陸長平把信送去的第二天，李公子就上門拜訪。
原來李公子並不知他與窈娘退婚的事兒，李將軍覺得窈娘家沒有勢力，想讓李公子娶戶部尚書的女兒，李公子不同意，李將軍就擅自與窈娘家退婚。
看來李公子和李將軍夫子關系並不融洽。
李公子托陸長平胡我照看窈娘，等過段時間他處理好家中事再來接走窈釀。
陸長平應承下來，並未把人放在公主府，而是京郊的莊子裏，畢竟未婚女子住在將軍府對名聲不好，這種時期李公子要看窈娘頻繁拜訪將軍府也不合適。
我遞牌子給聽風閣，讓他們探查李將軍家事。
李公子是李將軍發妻的兒子，發妻死後，李將軍擡了小妾為將軍夫人。
李公子在李府並不受重視，和窈娘的婚事也是發妻在生前定下的，所以李將軍可以不顧禮數退婚。
若李公子只是與李將軍因為窈娘婚事不和，李公子未必倒戈。
既然如此，李公子和李將軍因為家事積怨已久，拉攏李公子就有充分的理由。
於是李公子再去莊子看窈娘時，發現一同在房裏的還有長公主、陸長平胡我。
長公主和李公子說了我們的計劃，李公子似乎有所顧忌，只是摩擦這茶杯思考。
過了半晌，李公子說道
「若是事成，希望殿下能給我和窈娘賜婚。」
李公子居然還是個癡情種。
長公主承諾下來。
於是我們決定演一出戲。
12
陸長平帶窈娘回將軍府，騎著馬特意走京城最大的路，窈娘帶著面紗，畢竟事成後還要嫁給李公子。
不能辜負如此大的陣仗，我特意梳妝打扮一番去門口迎接。
陸長平連眼神都沒給我一個，抱著窈娘下馬走到我面前說
「窈娘之前在戰場救過我的命，如今來京城投靠我，我要擡她為平妻。」
明知道演戲可還是控制不住內心泛酸，面上還要裝作震驚難過心碎交織在一起，恨的我咬緊後槽牙，結果咬到了腮上的肉。
這下我是真哭了。
畢竟家醜不可外揚，我大度的把他們迎進公主府。
一個時辰後，陸小將軍帶了一位神秘女子回府，還要擡為平妻的訊息在京城不脛而走。
第二日，就有夫人給將軍府遞上拜貼，這幫八卦的，估計都是來看熱鬧的。
既然有觀眾就位，那自然是要演上一出戲給他們看。
我當著眾人的面故意摔了窈娘遞過來的茶，陸長平此時恰好出現看到，拉著新歡的手訓斥我這個糟糠之妻，最後撂下一句
「你若不同意我娶窈娘，我便寫下休書，這將軍夫人你也不必當了。」
眾人看事態不對，都找借口離開。
第二天朝堂上不少父親的學生彈劾陸長平，皇上更加確信我與陸長平感情不和，陸長平借此理由不去上朝。
就在風言風語最激烈的時候，我自請下堂，離開將軍府回到太傅府。
皇帝終於放下戒心，陸家和太傅府如今不在一條船上，陸家兵權都在邊疆，便不再逼迫陸長平交權。
皇帝也知道邊疆此刻離不開陸家，甚至還有隱隱催陸長平回邊疆的意思。
外界有說我所托非人，替我抱不平，還有說陸將軍娶了我這個冤家後悔了。
不少人來安慰我，讓我放寬心。
我表面應下，腦子裏不受控制的想到出將軍府前一晚陸長平趴在床邊把我的袖子都哭濕，抱著我哭著說為什麽演戲還要搞真的。
委屈巴巴的陸長平為什麽這麽可愛啊！
我控制不住的想欺負她，奈何實在沒有她這個將軍力氣大。
導致我出府時腿軟的差點摔了個跟頭。
第二日流言傳我悲傷過度身體虛弱到不能站立。
皇帝更堅信我們不和了。
13
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朝，長公主破天荒的出現在朝堂。
皇帝震驚的表情不像演的。
畢竟他認為此時長公主應該在內宅和駙馬發妻爭風吃醋。
沒等他震驚完，大半朝臣就跪下請他退位。
其中有不少皇帝努力扶持的新貴。
這些人做事手不幹凈，被抓到把柄後迅速倒戈，並且皇帝大勢已去這個道理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
相信皇帝能體會到長公主收到看到駙馬預備役那些畫像時的心情了。
被人背刺的感覺可不怎麽好。
就在皇帝以為還有一線希望時，發現侍衛早就換成在京外的陸家軍。
李公子偷了父親的令牌，把皇宮內的兵調去京郊與陸家軍換崗，李將軍家事很少人知道，何況李公子還是要繼承家業的嫡長子。
這麽順利還要感謝皇帝之前的謀劃，打算把李將軍和陸長平職責互換，李將軍的部下以為此舉是他們將軍終於得償所願。
皇帝看自己大勢已去，放棄抵抗，寫罪己詔和退位詔書，長公主登基。
如長公主預料的一樣，權利平穩的交接。
長公主沒殺皇帝，畢竟是她的胞弟，先皇後的囑托長公主，她一定會好好「照顧」弟弟。
皇帝被關在皇宮，長公主要讓他親眼看自己建立一個盛世，受萬民敬仰。
朝堂上也被清洗一遍，女帝重新啟用父親，在京城辦學，女孩也可以入學讀書。設女官，雖然是一些不重要的崗位，總歸是好的開始。
而我與陸長平重新回到邊疆，我做我的夫子，陸長平做她的陸將軍。
走之前，我們還特意去喝了李公子和窈娘的喜酒，李公子現在也子承父業，搖身一變成了小李將軍。
大家都和和美美，只有陸長平委委屈屈
「為什麽可以演戲你我和離，不可以讓女帝再下旨賜一遍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