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74界坎城電影節中,新人導演濱口龍介憑借【駕駛我的車】獲得最佳編劇獎,又在今年1月斬獲最佳影片、最佳男主角、最佳導演和最佳劇本在內的多項大獎,入圍了今年的奧斯卡最佳導演提名名單。
【駕駛我的車】也成為了今年討論度較高的亞洲電影。其實劇情本身並不復雜,粗略來講就是一個舞台劇導演在妻子去世後,與他的司機推心置腹的一個故事,改編於村上春樹的短篇【沒有女人的男人們】。原著只有40頁,影視化後卻長達3個小時。可見,這並不是一部傳統意義上的翻拍。
作為風格化的新人導演,濱口龍介十分擅長在平淡生活中挖掘人性。將內容「樸實化」,即透過弱化一定的劇情來深化情感。這也是大多數亞洲導演都擅長使用「紀實性」手法,把平時司空見慣的事物打碎再重建,進而誘發觀眾更深層次的思考。
在【駕駛我的車】中,最出彩的地方莫過於對於結構的掌握。以車為載體拉出一張具細化的網,片中大多數對話和情節的推進都是在這個狹小閉塞的空間內完成的。大致可以分成兩個部份,一個是與妻子之間的,一直以來,家福與妻子都過著貌合神離的生活,即便是目睹了妻子和話劇演員出軌,家福也能當無事發生過,二人為數不多的對話在這輛車內圍繞戲劇所展開,除此之外二人的交流少之又少。
直到妻子去世,全片開啟另一部份,即情感上的深化,但物件卻是另一位女性——家福的司機渡利。起初,家福與司機渡利沒有任何對話,二人唯一的連結就是車內迴圈播放的已故妻子的錄音帶。
但是,兩個人具備同樣破碎的靈魂,渡利淒慘的人生經歷在某種程度上和家福進行了互通。隨著劇情的推進,兩個人最終都接納了自己,也實作了解脫。
【萬尼亞的舅舅】這出舞台劇占據了很大一部份片長,這裏就涉及到了另一個角色——高槻。他是插足於家福與妻子之間的重要人物,也是【萬尼亞的舅舅】中的演員。家福帶著審視和報復的心理給高槻安排了一個「自毀」式角色,這也是這部舞台劇在亦真亦假間來回切換的部份。
這種巢狀式戲中戲反復使用,恰到好處地將人物和戲劇放到同一個空間內進行探討和驗證,在舞台劇【萬尼亞的舅舅】中演員們使用不同國家的語言進行演繹,甚至還用到了手語,看上去像是自說自話,但實際上是建立了一種介於表演和真實之間「臨界狀態」,把戲內戲外的人物心理進行了「偷梁換柱」,以男主畫外音的方式呈現出來。
而舞台劇在推進的過程中,家福的心境也被潛移默化地改變,從和高槻的幾次交流中,妻子的形象逐漸變得豐滿,也讓家福漸漸意識到自己與妻子的癥結所在,是他一味地逃避才拉長了自己與妻子情感的間隙。這些看似毫無關聯的碎片穿插在整部片子中,如同夢境與現實的龐雜交織。
濱口龍介所構造出的角色大多都是面無表情且木訥的,往往不會將真實的情感外露,這也是非常值得玩味的一點,觀眾可以根據導演所給出的意象來推測主人公的心理狀態,這種半主觀的方式往往更具說服力。
換言之,把線索隱匿於細節中,讓觀眾感受人物的內心世界,從而推動電影走向。這要比適時地註入音樂和台詞等元素更具意趣。
總的來說,這是一次成功的翻拍,既保證了村上春樹簡潔的敘事風格,也進行了大膽的創新。雖然長達180分鐘,但內容上散而不松,文學與影像在某種層面上實作了共存。
不妨預測一下,未來幾年裏,濱口龍介大機率會成為日本新一代「符號化「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