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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洲垸「排涝战」背后:世代与水打交道的人遇上旱涝交替的湖

2024-07-21社会

湖南岳阳团洲垸洞庭湖一线堤防决口合龙后,垸内滞留的水量,约2.1亿立方米,相当于15个西湖,排水仍在进行中。截至7月20日8时,团洲垸累计排水约1.04亿立方米,垸内水位已下降2.09米。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围垦堤垸起,自各地迁移至垸子里的人,世代与水打交道,既依靠湖水养育,也要与旱涝搏斗。

洞庭湖原本是我国第一大天然淡水湖泊。1896年以来,通江湖泊总面积从5216.37平方公里减少到2702.74平方公里,「八百里洞庭湖淤积成八百万亩良田」。湖泊调蓄能力减弱,过去,洞庭湖缺水常成为新闻,今年是四年后再度超警。

「全球气候变化造成洪、旱的极端天气现象频发,突发和灾害性气候事件频率增加,加剧局部地区发生严重的洪旱灾害,已是不争的事实。」中国科学院南京地理与湖泊研究所退休研究员姜加虎向南都记者表示,在新的背景下,人与水如何相处,洞庭湖将走向何处,也许需要再次审视。

高温下排涝

7月17日,团洲垸气温高达37℃。沿途乡道,抢险车还在不断驶入。

大堤上,排水车宛如长龙,橙黄色的浮力圈,在水面上漂动,抽水机轰鸣作响,积水从管道排出,涌入对岸洞庭湖。浑水中杂物堆积,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检查管口,有没有被堵住。尽管昼夜作业,相关专家测算,排完垸内积水,也要17天左右。

团洲乡防汛抗旱指挥所机动抢险队副队长王波,正在大堤上来回走动,捡拾漂到岸边的垃圾。团洲垸7680人被安全转移,被迫离家多日的他们,急切地关注排水进度。

在最大的安置点华容县职业中专,团北村十组村民焦乐华,盯着视频中被淹的村子,努力辨识自己家的房屋。妻子马凤友戴上老花镜,认出了一棵大杨树,这棵栽于1996年的树,只露出头顶一截树梢,「这边几户房子都没了」。这些天,他们都是通过看新闻,了解村里被淹的景象。

7月9日,在湖南华容县团洲垸洞庭湖大堤,排涝作业正在进行中。新华社发

团北村离决口最近,不少村民安置于此。

水来得太快,部分人来不及拿任何东西,到安置点才领了换洗衣物。住宿在学生寝室,吃饭在免费食堂,暂时安顿好生活,度过最初的惊慌和无助,焦乐华和老乡渐渐缓和。决口合龙那晚,年近七十的村民郭奇龙,捧着手机忍不住抹泪,他说是「喜泪」,盼能早回家,再收拾耕种。

安置点的村民,每人胸前都挂着一张写有名字的服务卡。中午开饭,焦乐华和朋友相约到食堂,来往的人大多上了年纪。团洲乡户籍人口2.56万,多位村民告诉南都记者,转移的仅是留乡的人,老人和孩子在家留守,年轻人在外学习工作,也有少部分回乡养殖。

洞庭湖区被称为「鱼米之乡」,华容县是湖区的农业大县,建有全国最大的叶类芥菜生产基地、华中地区最大的鲈鱼养殖基地,小龙虾养殖规模全国排名前列。

这个季节,水稻秧苗快有一尺深,棉田大多进入开花期,地里的西瓜等待摘采。鱼虾高温下容易染病,水质调控不能有偏差。垸子里的庄稼人和养殖户,为抢救粮田农场,早先一步赶回家。王波住在团北村二组,家里养了十多亩鱼虾,他骑摩托近40公里回家,鱼塘早已是汪洋一片,鲈鱼和龙虾不见踪影。

决口第三天,村民王金燕急忙联系支援的赣青突击队,转移场里被困的300多头生猪。冲锋舟行驶在水上,螺旋桨卷起污浊泛黄的洪水。几只鸭子栖身在木板上,屋顶的狗聚在一起探出头。每次经过电线杆,队员都会提醒低下头。

养猪场共有三层,一楼、二楼被淹,死去的猪鼓起肚子漂在水面。救援队上到三楼,猪受惊吓到处乱窜,好不容易抓住,发出阵阵嚎叫。上了船的猪试图跳水,王金燕拴起几只,一路守在身旁。三年前找亲友借钱开场,下半年养的猪就要出栏,如今,能抢出来一只是一只。

团洲垸大堤决口后,当地居民撤离。

团洲垸最南边的团西村,也有村民舍不得从洪水中抢出的家当,在乡道旁的林地里,扎起帐篷亲自看管。路上每隔一段,便有散养的牛、猪等家畜,孤零零伫立着的电冰箱、洗衣机,堆放的化肥、打谷机、收割机。

借住在县城亲人家中的村民,每天早上都要回来看上一眼。墙上逐渐露出水印,洪水退去指日可待。

人与水共存

堤垸,是洞庭湖区的特别景观。南汇湘、资、沅、澧「四水」,北纳荆江耦池、松滋、太平「三口」,东接汨罗江和新墙河,再由城陵矶汇入长江,洞庭湖容蓄多方来水,也淤积了大量的泥沙。由此形成洲土利于耕种,人们竞相围垦修筑堤垸。

湖区长期以来便是重要粮仓,围堤挽垸可追溯至宋元时期,「湖广熟,天下足」,在明清广为流传。岳阳市原政协主席高碧云写作的【洞庭湖经济史话】提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在「向湖中要粮」的口号下,修建了十多个国营农场。然而,随着洲土连片,芦苇湖草扩张,钉螺也在悄然孳生,血吸虫病迅速蔓延。

湖南当地相关部门编著的【洞庭湖历史变迁地图集】记载,「上世纪70年代,洞庭湖洲主要就新淤的高州围垦,并围垦部分湖州筑矮墙灭螺,一方面消灭血吸虫,一方面增加土地面积。如沅江围漉湖、汉寿围围堤湖、岳阳汨罗围中州、华容围团洲、湘阴围横岭湖等。」1977年团洲垸就此开始围垦,这也是湖区最后的「围湖造田」。

王波父母是第一批到团洲垸的移民。他们从华容县三封寺搬来,垸子里土地肥沃,有田耕种。「一开始到处都是人,从县城各个地方来。」王波听父母讲起,那时,一担担挑泥巴挽垸子,「大家积极性很高」。

岳阳市人大常委会原主任陈志刚撰文回忆,经过20多年不息的耕种,团洲成为全省著名棉花生产区,1995年全乡工农业总产值超亿元,农民纯收入跃居华容县第二位。

垸子里的人,世代与水打交道,既依靠湖水养育,也要与旱涝搏斗。【洞庭湖历史变迁地图集】记录了湖区水患之频繁,「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平均每五年一次大水。80年代平均三四年一次大水。进入90年代几乎两年一次。」

1996年,岳阳遭遇特大洪涝灾害,团洲垸、钱粮湖垸相继溃决。据岳阳市委党史研究室主办的岳阳市情网介绍,团洲垸溃口时水位达35.23米。

当年7月19日中午,团洲乡水产场渔民发现渔池冒黑沙,当即前往乡防汛抗旱指挥所报险,工程员赶到离出险点约300米处时,「见大堤护堤地冒出一股碗口粗的水柱,高达1米多,很快大堤下沉漫水,形成瀑布似的水流顺堤而下,流向垸内」。

陈志刚回忆,「团洲垸大堤被洪水撕开了一条宽460多米、纵深近一公里的口子,短短几个小时,全垸一片汪洋……直接造成经济损失5.5亿元,还夺走了14人的宝贵生命。」

那年,12岁的王波和家人安全转移,灾后有人离开垸子外出打工。陈志刚回忆,洪水退去后,华容县先后组织两万多名劳动力,省水利厅派来大型挖泥船昼夜不停吹填土方,终于抢在1997年雨季来临前完成了堵口复堤。

1998年,特大洪涝灾害再度来袭,陈志刚受命赴团洲垸指挥抗洪。当年7月23日凌晨5时,他赶到团洲垸时,洞庭湖水位已达35.2米。

「大堤经过近一个月的浸泡,堤身发软,管涌、滑坡、散浸、砂眼各种风险频频威胁大堤安全。尤其是1996年被冲垮的400多米倒口,吹填复堤的堤身没有干透,表面上看,堤面干得开裂,但堤腰地方的泥土是软的,在风浪冲击下,随时都有垮堤的危险。」

经过60多天的防守,好在这次没有决口。如今,团洲垸不少村民,说起这两场洪水,记忆仍挥之不去。

意外的决口

地处洞庭湖、藕池河交汇,团洲垸东、南、北三面临湖,一线防洪大堤长20.8公里,被称为「湖南第一险」,是防汛的前沿阵地。

据岳阳市情网介绍,自上世纪50年代初,每年汛前各县、区、乡均设指挥机构。乡、镇设指挥所,政府、党委相关负责人,分别担任指挥长、政委。今年6月30日9时,城陵矶站达到警戒水位33米,「洞庭湖2024年第1号洪水」形成。

就在这天,团洲乡防汛抗旱指挥所机动抢险队成立。王波告诉南都记者,抢险队共有33人,平均年龄约50岁,村干部担任队长。除了3人是后勤,其他人随时待命,「听指挥所的指令,哪个地方有险情,就第一时间赶到」。

7月5日下午,队长接到指挥所电话,团洲垸的大堤有危险,抢险队30人立即出动。赶到团北堤段时,王波看到,堤内的杨树林下,正往外不住冒水。大堤脚下,是原来的芦苇场宿舍,场倒闭后,有人在里面住下养牛。这户人家发现,家里的院子也在冒水。

「当时有三个地方冒水,杨树林里面有两个,相隔十多米。」很快,杨树林里冒的水,携带着浑浊泥沙,流成一条小河沟。王波发现,大堤另一侧洞庭湖,也出现了明显漩涡。

进入汛期,18辆满载砂石的抢险车,分段停在大堤不同地方。现场立即召集抢险车过来,王波拿出车里50个蛇皮袋,和队员紧急将砂石装袋。砍掉冒水洞口处的杨树,队员用砂石袋围堵洞口,「物资不够,根本堵不赢」。抢险车也陆续赶来,来不及将砂石装袋,直接倒入湖中漩涡。

然而,湖水湍急,漩涡越来越大,堤面开始下沉断裂。

现场决定沉车裹头,抢险车拉上砂石,直奔湖中的漩涡。车子开到大堤边缘时,王波拉开车门,司机迅速跳下。团北村五组村民杨学飞,也是现场抢险队的一员。他告诉南都记者,第4辆车下去时,洪水一度被堵住,但立马又冲开了。

16辆抢险车、4辆拖拉机,全部下去也未能堵住洪水。王波记得,还有抢险车直接被冲走,多辆自卸驳船在一旁倾倒砂卵石,「起不到什么作用。」大堤内侧向外,开始逐渐垮落,不久堤身缺口。

当地通报称,5日16时许,团洲垸洞庭湖一线堤防(桩号19+800)发生管涌险情。17时48分许,封堵失败后决堤,决口宽度约10米。

在团西村守闸的焦乐华,接到杨学飞电话时,不敢相信大堤决口。他们两家前后挨着,后门正对着大堤。王波家距离决口仅几十米远。村里早已响起广播,通知村民紧急转移。更多救援力量赶来,抢险队被要求撤离。

救援现场。

杨学飞跑回家,蹬上三轮车带着妻子,直奔地势更高的堤坝。离开时,家门口已经进水。王波的父母逃到二门闸躲避,那里聚集了不少团北村村民,有人慌忙中拿了重要证件,有人什么都来不及带,脚上还踩着拖鞋。

水电突然断掉,天色暗了下来。杨学飞带妻子骑去县城投奔亲戚,路上抢险救援车辆陆续赶来,原本不宽阔的乡道更加堵车。村民们默契礼让,杨学飞骑5个小时,晚上12点才到达。王波也托叔叔把父母接到县城,自己骑摩托到大堤上过了一晚。夜里,还有10多名村民在堤上,大家心急又茫然,料想不到会决口。

重视退水期

被冲刷撕裂的大堤,决口宽度越来越大,洞庭湖水如泄洪般涌入,漫过团洲垸村庄和田野。

7月5日晚上,王波眼睁睁看着洪水上涨,两三层的房子,几乎只见屋顶。在地势更高的团西村,村民告诉南都记者,6日早上,洪水已经没过平房。

当地通报称,团洲垸47.64平方公里被淹,占垸内总面积的92.5%。被淹区域平均水深约5米,而临近堤坝水域深30余米。长江上中游水库群累计拦洪约23亿立方米,其中三峡水库拦洪约12亿立方米,为洞庭湖退水、封堵决口赢取时间。

「6日下午起,决口内外水位基本持平,高差较小。」长江水利委员会水文局长江中游水文水资源勘测局党委书记、局长毛北平告诉南都记者。

当日13时,开始封堵决口。一辆辆装满石头的抢险车,贴着编号从大堤快速驶过,车后扬起大片风沙尘土。车辆靠稳后,升起后车厢,大块的石头轰隆隆滚落,推土机立马上前推进填平。

时间争分夺秒,决口两岸双向同步进占,从水陆空昼夜投掷填送,封堵决口在一步步提速。最终,提前完成封堵,8日22时31分,226米决口合龙。合龙的堤坝还要加高加固、防渗闭气。

封堵团洲垸大堤决口。

7月14日,水利部举行「七下八上」防汛关键期新闻通气会,水利部长江水利委员会副主任吴道喜介绍,今年6月18日入梅至7月3日,长江中下游干流附近及其南部发生持续性强降水过程,导致长江中下游干流和洞庭湖、鄱阳湖水位快速上涨,最高洪水位居历史第7至第9位。湖南省水利厅曾发布消息,7月4日15时,城陵矶站出现洪峰水位34.3米,连续上涨18天后终于要止步。

这次决口就发生在退水期。「退水期并不等于安全期。」湖南省水文水资源勘测中心专家介绍,河堤普遍由泥沙和石料堆筑,泥沙颗粒间有微小孔隙,使河堤天然具有渗水性。

长时间高水位浸泡和淘刷后,堤防土体超饱和存在许多风险,例如失去外水压力的支撑受力,堤坡平衡打破,抗滑能力降低,容易坍塌、管涌。一旦发生管涌,河堤地下泥沙随浑水流出,就可能造成塌陷甚至决堤。而管涌出现的位置难以预估,河堤巡查是关键的防范方式。

中国科学院南京地理与湖泊研究所退休研究员姜加虎,和湖泊打交道四十余年,曾前往洞庭湖区堤垸调查。他告诉南都记者,部分防洪大堤在加高加固过程中,也忽视了堤基防渗堵漏工程措施。

「比如堤身采用块石甚至是水泥护坡,表面上看大堤牢固了。但是由于堤基是湖相或者是河泛滩涂,底质较松软,容易在洪水期间造成管涌现象,威胁堤防安全。」

目前,在江河湖泊管理方面,我国建立了「河湖长制」。姜加虎建议,「尽快设立堤长制度,把防洪责任落实到人或者相关单位和部门,对于不同堤防分段包干,形成有责有利、有利有责的问责和追责制度。」

7月18日,水利部发文再次部署要求,高度重视长江中下游涨水江段及退水江段堤防巡查防守工作,举一反三,压实责任。预置抢险力量、料物、设备,确保险情早预测、早发现、早处置、早消除。

洞庭湖之问

洞庭湖季节性水位涨落明显,洞庭湖缺水常成为新闻,今年是四年后再度超警。

2022年8月,洞庭湖河床裸露,提前进入枯水期。2023年7月中旬,城陵矶站实测水位为24.4米,跌破1950年以来同期最低水位。

转移养殖场生猪。

王波记得,遇上干旱,庄稼长虫产量减少,鱼虾缺氧生存难耐。湖南省水文水资源勘测中心匡燕鹉、马忠红,曾发表【2022年洞庭湖水文大干旱分析与思考】。

文章指出,据相关分析,「8月份洞庭湖为超200年一遇干旱」。当年7至11月湖区洲滩面积增加,湖泊水面面积、水体容积相应减小。「11月30日,受湘东湘北局部降雨影响,洞庭湖入湖洪峰为2150m³/s,12月2日城陵矶出湖洪峰为2110m³/s,调蓄能力近似于河道。」

「从多年的出入湖径流量来看,出湖水量大于入湖水量,也显示出洞庭湖的水资源越来越少。」作者表示,「因此,需加大力度,疏挖河床,清理淤泥,退田还湖等,以增加洞庭湖的蓄水能力。」

洞庭湖原本是我国第一大天然淡水湖泊。湖南省自然资源事务中心发布的【洞庭湖的形成与演变】显示,1896年以来,通江湖泊总面积从5216.37平方公里减少到2702.74平方公里,「八百里洞庭湖淤积成八百万亩良田」。

「20世纪80年代初期,国家发布了禁垦令,湖泊的大规模围垦活动得到了有效的遏制。」姜加虎告诉南都记者,真正明确提出「退田还湖」始于1998年洪水之后,国家要求实施「平垸行洪,移民建镇」等32字政策,至2015年将洞庭湖面积恢复到建国初的4350平方公里。

2018年,湖南省水利厅曾透露,1998年后治理洞庭湖,从一味的「堵」,到适当的「疏」,洞庭湖区平退堤垸333处、搬迁55.8万人,洞庭湖调蓄面积扩大779平方公里。

此外,2023年11月,洞庭湖区钱粮湖、共双茶、大通湖东垸分洪闸工程通过竣工验收,这项工程也始于1998年后,三垸蓄洪容积50亿立方米,将保护武汉市、江汉平原及洞庭湖区等重点地区防洪安全。

「全球气候变化造成洪、旱的极端天气现象频发,突发和灾害性气候事件频率增加,加剧局部地区发生严重的洪旱灾害,已是不争的事实。」姜加虎向南都记者表示,在新的背景下,人与水如何相处,洞庭湖将走向何处,也许需要再次审视。

「我国南方湿润地区,水资源相对丰沛,但经常发生洪涝灾害,防止洪涝灾害发生,那就必须给洪水一条出路或者空间。」此外,姜加虎告诉南都记者,「为达到洪水资源化之目的,应对干旱时期水资源不足之问题,建议在洞庭湖区加紧或逐步实施‘4350工程’。」

排水还在持续进行。截至7月20日8时,团洲垸累计排水约1.04亿立方米,垸内水位已下降2.09米。目前,实际投入排涝力量890多人、使用应急排涝装备845台(套)、电排1处,满负荷流量达到每秒392.08立方米。

未来何去何从,团洲垸里的人,同样心存疑问。有人希望择地再建,有人不愿离开家园。这些迁徙而来的移民,将再次面临选择。

出品:南都即时

采写:南都记者 张林菲 张志韬 实习生 李婉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