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狗的责任
如果你知道一个出轨的软饭男,丧心病狂的任由他人对自己怀孕的妻子下手。你会做什么,报警抓他?找人打他?
什么?还有人想阉了他?
嗯,都行。
但我除了伸长舌头静静地看着,还能叫两声,什么也做不了。
毕竟,我只是一条土狗。
1.
我是一条土狗,准确的说是一条没人要的流浪狗。
半年前,我饿的奄奄一息时,一个女人在我面前放了半碗面。那是半碗醋放多了的面,其实不怎么好吃,却救了我一命。
我知道她是个好人,就一直跟着她。跟着她回了家,她又给我弄了些吃的,帮我洗澡,简单处理了一下我身上的伤。
然后我在她家门口的草丛旁住下。
她本来想让我住家里的,但是最终没能够被男主人允许。他非常不喜欢我,说是厌恶又嫌弃也不为过,如果不是小志,可能连门口的草丛旁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小志是女人的儿子,今年12岁。
女人长着一张圆脸,不怎么出众。但是笑的时候会露出两颗虎牙,眉眼弯成月牙形状,让整张脸都生动起来。身上总是有淡淡的柠檬味,清爽又安心。
女人总是很忙碌,除了上下班,还要买菜做饭,打扫家里的卫生。除此之外,还要整理我的窝,没错,她最近给我搭了一个窝。
很简陋,几张木塑板订在一起,构成简单的顶和四壁,两张泡沫板垫在地上防潮。上面铺的是小志不能穿的破烂衣物,还有几个小志以前玩过的玩具。但是能遮风避雨,是我拥有过最舒适温暖的窝,是我唯一的家。
他们一家人,生活都很规律。
女人总是准时上班,下班,买菜,回家煮饭,还给我准备伙食。我想,她是对我最好的人,是我的主人。
小志住校,每周五晚回家,回家时经常给我带铁皮盒子装的肉,那种肉超级好吃,我想起来就会流一地口水。
周末小志完成功课后,会带我出门散步,沿着院子背后的小路溜达,跟别的小狗打打闹闹,追追蝴蝶蚂蚱。我们也会在院子里追逐,他很热衷于指令游戏,总喜欢让我蹲下、趴下、握手、或者去捡他扔出去的的东西。
除了那个男人。
男人有时上午上班,有时下午上班,也有时一天都在家,偶尔会三五天都不在家。
后来我才知道,是男人的工作需要出差,不回家就是出差了。
男人很讨厌我,总是离我远远的,因为每次他出差回来,我都会冲他叫的很厉害。
其实按照标准审美来说,他长得还挺好看,头发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穿着打扮也很讲究,但是——他很臭。
他可能不知道,狗的鼻子是非常灵的,他每次出差回来,身上都有一股刺鼻的香水味,香的发臭,让狗都觉得恶心。
如果我当时知道,那香水味,会让主人丧命,就不止冲他叫两声那么简单。
这天,男人回来的很早,他边走边打电话。
也许早知道家里没人,他一点也没避讳,站在窗边拿着手机,甚至没放低音量:「乖,我会想办法尽快摆脱那个女人的,你别生气了好吗?」
「好,喜欢就买,我转账给你。」
对了,狗除了鼻子,耳朵也很灵。
那边又说了什么,他有点不耐烦:「好了,我比你更着急,我一天都不想忍那个女人。」
我听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只看到他眼中的冷淡和绝情。
2.
日子一天天过去,主人依旧忙忙碌碌。但她眼里总是有点点星光,有时候还会哼着不成调的歌曲,我却睡得不太安稳。
这段时间,主人不在家时,总有另一个女人来,她每次都穿裙子,小腹微微隆起。但身上的香水味熏得我狗头都大了一圈,就是我经常在男人身上闻到的那个香水味。
男人对她很耐心,每次她要走的时候,都会替她叫来车,拉开车门,扶着她坐进去,目送她离开。
我在裙子女人呛鼻的香水味中,敏感的捕捉到了男人的体味。作为一条狗,我不知道这其中的含义。
只是越发不喜欢男人,他也越来越看不惯我,几次故意踢翻我的饭盆。
本狗其实脾气很好,长期的流浪生涯让我能忍受任何严苛的外部环境。
唯有一条底线,谁也不能动我饭盆!
我们一人一狗,背着小志和主人几乎要掐起来。当然,如果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再也不会这样干。
出事那天是一个暖洋洋的下午。
最近两周,主人精神状态不太好,特别是昨天,还吐了。今天她要去医院,出门前反复撸着我的狗头,跟我啰嗦了一通,本狗差点被她不知轻重的手撸秃。
裙子女人又来了。
这次,她似乎和男人起了争执,屋子里时不时传出她拔高的声音,尖锐刺耳。
但这并不能影响我,吃饱喝足后,我懒洋洋眯着眼,窝在我的狗窝里,时不时拨动着脖子上的项圈。项圈连着一条链子,另一头挂在一个小木桩上,这是男人给我套上的。
主人今天回来得很早,我远远的又听见她哼着不着调的旋律,手里提着一兜蔬菜,走近了还咧嘴冲我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但那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
主人进去没几分钟,争吵声响起,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接踵而至。
我坐不住了,焦躁的在门前来回转圈圈,时不时冲门里叫喊,挂在木桩上的链子被我伸长的脖子拉成一条直线。
而后门被拉开,裙子女人慌乱的想要走,被主人一把薅住头发拽了回去,裙子女人连连尖叫。主人周身的气压低的吓人,仿佛只要有一点火星就能爆炸。
男人赶紧上前阻拦,女人头发凌乱的躲在男人身后,低低的抽噎,男人慌乱的拦着主人,嘴里嗫嚅道:「乐乐,你听我说,不是,我……」
「你想说什么?不认识她?她肚子里的那个不是你的种?还是她不是来找你的?」
男人悻悻地闭了嘴。
趁着主人和男人说话,女人飞快的跑到马路边伸手拦车,以前看到我就吓得走不动路的人,此刻裙摆擦着我的脸依然健步如飞。
主人眼圈泛红,马上跟了上去,男人也一边紧随其后一边伸手阻拦:「乐乐,你别这样,她还怀着孕呢!」
我看到主人原地晃了一下,吸了一下鼻子又闭了闭眼睛,随后狠狠挥手推开男人。
一辆出租车过来,女人慌乱的打开门想上去,主人拉住她的衣领拽住她:
「当小三很光荣吗?你父母是这样教你的?」
女人死死的抓住车门,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但任凭她怎么用力,后脖子被人拽着,也上不了车。她尖叫着转身,使劲把主人推倒,然后手忙脚乱的爬上车,不等坐稳关门就叫嚷着让司机开车。
看到主人被推倒在地上,我出离愤怒了,跳起来冲那个女人吼叫,上蹿下跳的想把链圈从木桩上弄下来。脖子勒的生疼,却怎么也弄不下来,急得我只能更大声的犬吠。
不等女人关车门,主人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拽住她的裙子想把她拖下来,女人脚乱蹬几下,飞速的往后退到另一侧车门处,并从另一边打开车门,看样子是想从那边出去。
主人飞快的绕到车子另一侧,女人打开车门,声嘶力竭的叫嚷:「你这个不依不饶的老女人,到底想怎么样!」嚷完用尽全力推了主人一把。
就在主人被推出去的一瞬间,后面一辆车来不及刹车,我只看到一条蓝色的抛物线划,主人躺在几米之外不动了。没来得及取下来的包还斜挎在她的肩头,一张B超单落在不远处,被她身下流出的血慢慢浸透。
发生这一切前后不过十几秒。
不远处校车上下来一群学生,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边飞快的跑向主人,一边声嘶力竭的喊:「妈!!」
我也终于挣脱链子的束缚,飞快奔过去。眼尖的看到三岔路口处一辆车转出来,吓得我心跳都变慢了,用尽所有力气赶在那车撞上小志之前扑开了他。
我清晰的感觉到车轮子从我肚子上轧过去,甚至能听到骨头和内脏碎裂的声音。不太疼,没有冬天的冰雪那么刺骨,也没有被路边的小孩扔石头砸中脑袋的闷痛感。
但,很冷。
小志被推到在地上,他书包里滚落出来的铁皮盒子被摔烂,我最爱的肉撒了一地。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罐头。
3.
我觉得很冷很冷,像是回到了去年冬天,那个下雪的夜晚。
我拖着快要冻僵的身体,在一片茫茫雪海中走了很久很久。眼前灰蒙蒙,目之所及到处都是一片虚无,没有任何活物,我甚至发不出声音。世界仿佛没有尽头,我快要失去知觉。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掌按在我的狗头上。那是一只不算宽大的手掌,但很柔软,也很温暖,掌心散发着热气,还有淡淡的柠檬香味。
我被抚摸的整个身体都熨帖了,就差在骨头缝里写上不要停,再多一点。但温暖还是离我远去,刺骨的寒冷再次袭来。
不,别走。
我惊恐的睁开眼睛,挣扎着想站起来。
一双手端着半碗面条放在我面前,一个女人脸在我面前一点点放大。这是一张曾经跟我朝夕相处了半年的脸,看着她熟悉的轮廓,我有些恍惚。
她柔声对我说:「看你饿的站都站不稳,真可怜,快吃吧。」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差点落下泪来。
这是主人半年前捡我回家时,对我说过的话,一个字都没变,所以我回到了初遇时?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居然听懂了她的话,每一个字都懂。以前我都是看她的动作,结合她的眼神和表情,揣测她的意思。
她看我一直没动作,又把碗朝我面前移了移,奇怪的嘀咕:「难道是太饿了吗?都没力气吃东西了吗?」
我赶紧把头埋进碗里,没错,就是这熟悉的酸味。我呼啦呼啦几口吃完,恢复了一些力气,身体也渐渐回暖。
她摸摸我头顶,轻轻剥开我身上的毛,我没有动,我知道她在查看我身上的伤。我也知道她会带我回家,会给我洗澡上药。
果不其然,她轻轻的捏了捏我的耳朵问:「你要跟我回家吗?」
我摇摇尾巴,开心的跟着她回家。
一路上,她嘴巴一直没停下来,以前也是这样,只是我听不懂,她问:
「你多大了?你好像是只小土狗,但应该有柴犬的血统吧?」
「你叫什么名字?」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叫什么好呢?」
「肉肉?琪琪?都不好。哎,你这搓毛好像一只口袋,兜兜怎么样?」
怪不得以前她和小志总喜欢对着我说兜兜两个字,原来这是我的名字,以前我总认为,这是吃饭的意思。
回到家后,主人给又我吃了东西,然后带我去洗澡,洗完澡我身上就和她一样,有着香喷喷的柠檬味。
她给我处理伤口的时候,轻手轻脚的,饶是这样,她还是红了眼圈。我却像掉进了肉罐子里,每一根汗毛都透露着满足,真好,这就是失而复得的感觉。
但没满足一会儿,男人回来了。
4.
他推门进来那一刻,我全身的毛都奓了起来,愤怒如潮水般淹没了我,一声怒吼冲到嗓子眼。眼角瞥到墙上小志的照片,我硬生生忍住了把他扑倒乱咬的冲动。
「哪来的狗?」男人皱起眉头。
「下午去给刘嫂送东西,路上遇到的,他很乖,你看?」主人朝我伸出手,我立刻把爪子搭上去。
「流浪狗?又脏又臭,可能还有病,没事捡条流浪狗回来干嘛?」男人把厌恶写在脸上。
「小志不是一直想养条狗,我给它洗了澡,不脏也不臭了,明天带去打疫苗。」
「随便你吧,不准养在家里,你知道我最讨厌狗叫,说不定它还要乱咬东西。」男人换好鞋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伸手一把抓住我的耳朵,我呜噎了一声。
我想起来了,以前我和他一人一狗互看不顺眼,起源就是这时候。
我的耳朵毛细血管众多,本来就敏感又脆弱。加之以前受过伤,缺了一个角,耳朵成了我的禁忌,男人初次见面,上来就抓我的耳朵,我当时暴躁的冲他吼叫一通。
看着他吓得一个激灵后退了好几步,当时觉得很爽,但结果却是,屋内从此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这一次,我不会再那么傻,我要保护好主人和小志。我咬紧牙关,任由他不知轻重的揉捏我的耳朵。
他捏完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嫌弃的开口:「啧,这畜生要掉毛。」
你才畜生。
男人去洗手间冲了手,出来后喝了桌上剩余的小半瓶深色液体,然后在冰箱里又拿了另一瓶同样的液体。打开喝了一口,满足的叹气。
主人开口:「别喝那么多可乐,碳酸饮料对身体不好。」
男人不以为意的嗯了一声,转身时撞掉了餐桌上之前喝空了的可乐瓶子,他却懒得弯腰去捡。
主人又说:「这段时间外面还有点冷,杂物间我收拾一下暂时给狗住吧?」
我走过去,叼起他不愿意捡起的可乐瓶,扔进垃圾桶里,冲他乖巧的摇尾巴。
男人看着我,终于软了态度:「那行吧,但以后它要是咬东西或者半夜乱叫,我把它扔出去时你可别拦我。」
「好。」主人无奈的妥协。
我也想由衷的感叹一声:本狗太难了。
5.
两天后,小志回来了。
他像第一次见我那样,兴奋的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笑的见牙不见眼。
没一会儿,我们就混熟了,让我感慨的是,小志依然很钟爱指令游戏。
我被他指挥着趴下,卧倒,躺平,拿拖鞋,捡球,捡各种东西。来来回回跑了几十趟,他被逗得哈哈大笑,本狗累的瘫在地上。
但看着他弯起的眉眼,我又觉得值。
我在最近发愁,怎么揭开男人虚伪的面具,让主人和小志知道男人在背地干了什么。
这天,主人去上班,那个女人来了家里。我把小志的旧玩具咬的咯吱作响,勉强忍住扑过去打她的冲动。
看她娴熟的换鞋放包,一副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样子,我知道她不是第一次来。
我努力支楞起被她香水熏得发晕的脑袋,尽量不凑近她,也不发出声响,摇着尾巴向她示好,让她只当我是一条傻狗。
上一世,我被那该死的链子套住,就是因为对这个女人伸了爪子,没管住自己,冲她叫了两声。我明明连她一根头发都没碰到,但她一副被吓坏的样子,做作的让狗反胃。
男人随便编了个理由,说我吓到了来家里的客人,就用一根链子把我套在方寸之地。
我趁她不注意,去扒拉她放在沙发上的包,让口红掉到沙发夹缝里。
完成这听起来很简单的一切,却让本狗费了好一番周折。
但当我把口红叼给主人看的时候,她却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然后敷衍的摸了摸我头顶的杂毛说:「兜兜真乖,但是我现在不需要口红。」
我气结,她以为我拿的是她的口红?
我把含在嘴里的口红扔在地上,拽着她衣袖低低的叫,示意她仔细看,她却只顾着忙手里的事情,一点也不在意。
气死本狗了。
这段时间,我用同样的方法弄到了那个女人的其他私人物品,反复叼到主人面前,她依然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折腾了好几次之后,我终于确认,这是一个心胸比天地更宽广,比海洋更辽阔的女人。
本狗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心大的女人。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溜走,几个月过去了。眼看着距离那件事发生的时间越来越近,我急得团团转。
每天睡不着,只能抠地板缓解焦虑,毛也掉了一地。
主人看着我蔫哒哒的缩在窝里,她奇怪的对小志说:「兜兜最近怎么了,心情不好还是身体不舒服?怎么掉了这么多毛?」
我懒懒的抬眼,看着眼前的笨女人,心道: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再这么下去,本狗迟早要秃瓢。
这周末,主人的父母来家里吃饭。他们早知道我的存在,我带了很多好吃的狗粮和肉罐头,我高兴的满屋子窜。
吃饭时,听他们聊天的内容,我知道男人在主人父亲的公司上班。
主人的父亲是个和蔼又不失威严的大叔,他狠狠的夸赞了男人。还表示,男人最近工作完成的很不错,现在手头项目完成以后,会交给他一个更大项目。
我听的一愣,慢慢放下手边的狗粮和肉罐头,他们突然就不香了。
怎么会这样?
6.
回想过去的这几个月,我装乖卖萌,极力讨好男人。捏着鼻子忍受男人和他的情人,到头来就得到这样的结果吗?
本狗不甘心。
我再也没有吃东西的心情,蔫哒哒的缩回狗窝,用小志的旧玩具磨牙。
时不时用眼角瞟一眼那个男人,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有利可图时,他给大叔献殷勤的那股劲,装的比谁都像个好男人。
可实际上呢,那就是个自私自利的男人,比老子还像条狗。
现在该怎么办,我自暴自弃的一爪子拍在饭盆上,差点把自己的饭盆打翻。
丧了一会儿,我又竖起耳朵听他们谈话。
大叔提到他们在市中心那套房子最近可能要拆迁,拆迁部门已经有人联系他们,过几天还要去相关部门签署一些协议。男人听了更是两眼放光。
我猜,这也是后来他和他情人吵架的原因,那个女人每次过来,都要问他,什么时候离婚,他总敷衍说很快。
下午,小志带我出门遛弯,回来后又开始了千古不变的指令游戏。
我灵机一动,主人那边行不通,我可以曲线救国,从小志这里入手。
我去窝里刨出从那个女人那里弄来的物品。小志很疑惑,正好电视里在放一个出轨男人跟情人约会的桥段,我用爪子按住这些东西,又用狗爪子指电视里的女人。
他开始完全不理解,我不懈努力,又把爪子放在男人照片上,最后翻出小半张烂的看不出原貌的B超单。这是几个月前那个女人拿过来给男人看时,我趁其不备,扑上去叼走的。我含在嘴里,他们从我嘴里抠了一半出来,这是剩下的另一半。
因为这事,我被男人狠狠踹了好几脚。
小志终于察觉不对,问了一堆问题,终于在我的指引下抓到了重点。
然后,小志明显情绪低落下来,一边摇头一边喃喃道,不可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小志心情很不好,总是对着照片和窗外发呆。
我开始反省,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该让小志知道这些事,毕竟他还只是个才上初一的孩子。
但转念一想,心烦意乱也比丧命强,不管了,我的责任是保护主人和小志,无论如何也要做到。
周末的下午,阳光顺着窗帷撒进小志的卧室,小志发了一个小时呆后,告诉主人,他不住校了,以后想走读。
小志的学校在城西,家在城东,接近三十公里的路程,不住校的话,他需要每天五点半起来坐公交车。
主人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他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说什么,垂头丧气的回了房间。
我也跟着很丧,所以我两谁也没注意到主人泛红的眼眶和捏紧的拳头。
7.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最近主人总是一个人发呆,好像有什么心事。
我越来越黏主人,她在家时,我总喜欢跟在她身后,虽然她不注意就会踩到我的尾巴。
就像此刻,她在厨房忙碌,我在她脚边打转,她又踩到了我,虽然有点疼,但我还是不愿意走开。我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很快就不会再有。
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难过起来。
这天,主人去上班,家里只有我和男人。
我在狗窝里睡觉,只有我两单独在家时,我尽量不发出响动,不给男人任何找我麻烦的理由。
男人今天一直在打电话,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李哥,蔡队最近跟你联系过吗?
没有啊,那他如果跟你联系,麻烦你告诉我一声。
哎呀,不瞒你说,最近我手头那个很重要的项目。
跟蔡队合作了这么多次,就想着还是交给他做,现在突然联系不上了,预付款都拨了一半给他,这不是坑我吗?
好咧好咧,谢谢李哥。
说完又连续打了十几个电话,然后烦躁的抓头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又过了几天,男人吞吞吐吐的对主人说他手里的项目遇到了些问题。在主人的追问下,才弄清楚是施工队总负责人拿了一部分工程款,人却不见踪影。
其实按照正常程序,施工方应该通过竞标流程拿到项目施工资格。但男人为了回扣,直接把项目用给了老熟人,结果被坑了。
主人先是又惊又怒,冷静下来也只能恨铁不成钢的妥协,两人商量着怎么解决眼前的困境。
主人表示不能被她父亲知道了,不然以后什么项目都不可能再交给男人了,男人听了后更着急。提议把现在住的房子拿去银行抵押贷款,但这房子本来就是贷款买的,还有一小部分房贷没还完,二次抵押贷不了多少钱出来,根本不够填窟窿。
他们顺着房子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市中心那套即将被拆迁的房子上去。
主人提议用家里现有的存款,刚好可以把房贷还完,这样就可以多从银行贷一部分款出来,先解燃眉之急。
她再把户口迁到父母市中心的房子上去,到时候就可以多分一套房子,转手卖了就是几百万,应该就能够解决资金周转问题。
男人听了还是觉得资金不太够用,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在主人的坚持追问下才终于说了出来,并反复让主人不要生气。
原来,他听朋友说过关于拆迁的事,一个户头可以分一套房子,那他们可以假离婚,把两个人的户头都分别迁到主人父母要被拆迁的房子上去,就可以多分一套房子。他但又觉得提离婚不吉利,虽然是假的,还是怕主人会生气。
主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男人明显松了口气,去厨房倒水。我看到主人望向地面的眼睛隐藏着别样的情绪,幽黑宛如深海。
一时感觉哪里怪怪的,但我并不太好用的狗脑子,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男人最近被项目的事情折磨的焦头烂额,感觉事情有转机,还可以多得到一套价值几百万的房子,马上就想跳起来庆祝。
主人提议下周去民政局走个形式,男人却一天都不能等,非要第二天就去,主人也只得答应。
两人第二天先去银行还了贷款,又提交了抵押贷款的申请。接着去了民政局,一天走完该走的流程。
并反复确认,可以把他的户籍转到主人父亲那边,我觉得如果时间允许,他可能今天就想去,省的夜长梦多。
然而,天不遂人愿。
第二天男人天还没亮就被电话吵醒,哈欠连天的出差去。
对于要面对的是什么无知无觉。
8.
一周后,男人出差回家。
推门看着人去楼空的房子,空荡荡的只剩他自己的物品,终于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此刻,他不知从哪打听到主人的行踪,在我们才搬过来的新家门口蹲着,见到主人就急忙过来,紧张的问:
「乐乐,你怎么不在家?你把东西都搬到这边来了为什么没告诉我?」
主人冷冷的看着他。
男人继续:「我是不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要告诉我,怎么能一声不吭就走呢?」
「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李妍熙是谁?」
男人听到这个名字,瞬间变了脸色。
「你怎么认识她?」
「所以说,你知道她是谁?你也知道为什么,明知故问四个字真的让你诠释的淋漓尽致。」
男人反应了一下,快速的认错:「对不起,乐乐,我一时鬼迷心窍,我马上跟她断了,我爱的还是你。」
我简直想吐,苍天啊,为什么我能听懂这个狗男人说话,不对,我们狗这么忠诚,说他是狗男人他都不配。
「不用你爱我,我承受不起,你快去爱她吧,她更需要你的爱。」
男人见认错行不通,马上换路线:「乐乐,你想想小志,他才12岁,我们分开对他有多大打击?」
「那你跟别的女人上床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小志,他知道他爸爸是这种人对他有多大打击!现在外面孩子都有了,你现在跟我提小志,你是人吗?」主人马上反唇相讥,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你也别打房子的主意了,我爸那套房子没有要拆,我故意说给你听的。以前那套房子归你了,贷款你慢慢还,自己捅的篓子自己补,以后别再来找我,请你维持住成年人最后的体面。」
男人眼看局面无法挽回,终于露出獠牙:「刘奕乐,我他妈早就受够你了,你知道你很强势吗?你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有多窒息吗?公司里每个人都觉得我是走后门进去的,谁都能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
「回到家,鞋子必须按照大小摆在鞋柜里,牙膏要从下往上挤,袜子要按你的习惯卷成一团放在盒子里,连可乐也不允许多喝,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丝你都要管,我是你的狗吗!」
男人越说越激动,伸手过来拉主人,我见情况不对,冲他叫了两声,他一看到我,更是怒不可遏:「不,我还不如你养的狗,这又脏又掉毛的畜生,你一声不吭就把它带回家,跟我商量过吗?我最烦这畜生了!」
说着狠狠地踹了我一脚,我疼的叫声都发不出来。
主人用力推了男人一把:「这就是背叛婚姻,养小三的理由吗?这就是你搞大别人肚子,还让别的女人登堂入室的理由吗?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的婚姻如此不幸,罪魁祸首是我,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主人深吸一口气:「好,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请你滚,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马上爬起来,终于不用压抑自己,用尽全力开启火爆模式,对着男人一通狂吼。
9.
男人走后,我和主人回了新家。
主人呆坐在沙发上很久很久,外面天都黑了,我肚子开始造反。在主人脚边蹭来蹭去她都没反应,我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
她赶紧移开放在肚子上的手,像是终于回魂,迅速在脸上抹了一把,把房间里灯打开,把我的饭盆倒满狗粮。我飞速填饱肚子,又窝回主人脚下,看着她难过的样子,我也吃不下东西。
主人把我抱在怀里,自言自语:是我错了吗?我不该那样管他那么多,对吗?
我想说:不是的,不是你的错,有些人就是渣,就是管不住自己,却总把错推到别人身上,你千万别这么想。
但是只能发出旺旺的叫声。
没过几天,男人再次出现,这次他比几天前更憔悴,眼眶布满血丝,以前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打理的的人不复存在。
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先是诱骗小志帮他开门。主人回家时,他立刻没有廉耻的跪下,嘴里絮絮叨叨的说:
「对不起乐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求你了……」
主人在门口站在不进来,把门大敞开,打了个电话让她父亲来接小志走,并表示小志最近这段时间周末都去那边住。
男人急了,扑过去抱住主人的腿,声泪俱下的认错。主人不为所动,小志默默地退到一边,低着头,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男人苦苦哀求:「我真的就那么不可饶恕吗?」
新家不像以前住得地方,独门独院,现在是在公寓里。门口动静太大,旁边一个门打开:「嚷嚷什么,睡觉呢,家庭矛盾请你们关起门来解决!」
主人开口:「放开我,不然报警了。」
他还是不放手。
主人只好又打了个电话,报了地址。男人抬头,难以置信:「你真的报警!」
他终于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地步,浑身颤抖的爬了起来。我看到他的眼神,阴沉的吓人,像野兽被逼到绝境,我看的奓了毛。
他迅速冲到厨房里,拿了一把菜刀出来,架在自己脖子上:「我们这些年所有存款都去还了房贷,现在贷款下来了,我必须拿去填项目窟窿,不然就要被起诉。」
「我现在可以说是身无分文,李妍熙一听说我现在的情况,立马去打了孩子,刘奕乐,你可以说是算无遗漏啊,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你不能这么对我……」
哦,原来是没钱又负了债,还被小情人抛弃了,怪不得狗急跳墙,咳咳,不是,渣男急跳墙。
小志一看这阵仗,急得直跺脚。
主人也劝他:「你把刀放下。」
他像是失了神智,连连摇头:「放下,放下你就能原谅我吗?我们就能回到过去吗?你让我放下,你能放下吗?」
主人沉默片刻,缓慢的走向前去,语速均匀但不带感情的说:「我们走到这一步,双方都有问题,但是确实回不到过去了,你不要做傻事,小志还在这里,你别吓到他了,把刀放下,好吗?」
「我不管,现在我什么都没了,要怎么活……」他突然意识到主人离他已经很近了,猛然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转向,一边在空中挥动一边喊到:「不要过来!」
刀锋堪堪擦过主人下巴和前胸,我吓得大叫一声扑上去,主人被小志拉着后退了一步,连忙向门边退去。
男人撇向脚边的我,想像以前一样一脚踢开我,但没能成功,我死死的咬住他的小腿。他惨叫一声,挥刀向我砍来,我依然不松口。
「兜兜!!」
「兜兜!!」
主人和小志同时叫我,向我伸手,我冲他们大叫:快走!快走啊!别管我!!
男人发了疯,一刀,两刀,三刀,血顺着刀溅出来,落在我的身上,脸上,雨点似的,我始终没有松口。
看到主人和小志关上门,冲进对门邻居家里时,我终于卸了力,牙齿已经渗出咸腥味。
身上又开始发冷,和上次被车轮轧过的感觉有点相似,又有些不同。这次,我终于保护了主人和小志。
我很开心。
……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过了几分钟,警察来了,我看到男人被警察压倒治服,终于放下硬撑着的最后一丝理智,缓慢的转动眼珠,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
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不远处,小志给我新买的罐头上。
哎,还是没来的及吃……
10
我叫刘瑾轩,今年三岁了,今天是我去上幼儿园的第一天。
爸爸妈妈很怕我不适应,大清早就开始折腾,把我的皮卡丘书包装的鼓鼓的,吃的、玩具、日用品、活像幼儿园是荒郊野外,我觉得他们比我还紧张。
我怀疑我去的不是幼儿园,是关于野外生存能力的考核项目。
总算出门后,老爸开错了路——提前转了弯。
更很幸运的是,才刚转弯,紧接着就和另一辆车发生了点肢体接触,那辆车是奔驰大G——我们的全责。
妈妈看到那被我们擦碰的车后,紧张的语无伦次。
老爸一脸歉意的下车道歉。
我看到那辆和我们有肢体接触的车上下来一个阿姨,圆圆的脸,说话时漏出一点小虎牙,还挺亲切的。
她看到我老爸紧张的神色,检查了一下车,摆摆手说:「别担心,蹭掉一点漆,不是大问题。
我趴在窗户上好奇地探出头,妈妈一边把我往车里拽一边呵斥:「兜兜,不要乱动,坐好。」
阿姨刷的一下转过脸,问妈妈:「你家小朋友叫兜兜?」
妈妈点点头。
这时,背后一声巨响,刚才我们应该走的正确的车道上,一辆小货车和一辆跟我们同款的私家车相撞,路上响起一排刺耳的刹车声。
三个大人面面相觑。
后来爸妈只要提起这事,都说我们那次是因祸得福。
妈妈加了奔驰阿姨的微信,想要负责修理费用,当然,阿姨人很好,最终没有要。
阿姨不但没要修理费,隔了几天还主动请我们吃饭,原因是这场不算事故的小擦碰,让她成功躲避了一场麻烦。
后面我们和阿姨渐渐熟悉,我们才知道,阿姨所谓的麻烦,是她被关进去三年的前夫出来了,想要东山再起,借了高利贷还不上。找她要钱她不理,居然威胁她,还去她公司堵人,和保安大打出手,最终因为敲诈勒索又被关了进去。
听到这些事,我总觉得莫名熟悉又解气。
她听妈妈说起,我生下来时肚子上有个口袋形的胎记,所以小名叫兜兜,她眼里似乎蒙了一层水雾,像是回忆起一些往事。
追尾事故两个月后,我多了一个干妈。
干妈和我妈妈一样对我很好,甚至可以说溺爱,她总把我圈在怀里说如果他还在,也应该是我这么大。
我听不太懂,但是每次看到阿姨的眼睛,都有种莫名的情绪,心里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