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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了敌国皇子的孩子

2024-02-27亲子

我怀了敌国皇子的孩子。

我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微笑。

因怀着这个孩子,我在这后宫的地位水涨船高,从前欺我辱我的人,现在变着花样地巴结着我。一想到金可灿那张嫉妒地咬牙切齿的嘴脸,我就觉得内心舒愉。

这孩子是宫里和太子桀骜自恃的功绩,也是横在丞相金铭昌心中的一颗刺。他费劲心思让女儿坐上皇后的宝座,却不想这嫡子之位将要花落别家。

只可惜,我并不打算将这孩子生下,他身体里流的一半是大夏皇室的血,是我今生最厌恶憎恨的仇人。每每想到这,我总会忆起漫天的火光,樯橹灰飞,燕民撕心裂肺的哭喊,尸横遍地,父兄竭力拼杀,最终被万剑贯心而死,翊哥哥为保护我,独自引开敌军,坠崖身亡。

失去了亲人,爱人的我本想追随他们而去,可我不甘心,凭什么我的国家满目疮痍,我的子民血流成河,我的家人无一幸存,而他们端坐庙堂高台,笑谈烧杀三十万俘虏。我恨,纵使燕国仅余我一人,我也将尽我所能,将大夏倾覆。让他们也尝尝国破家亡的滋味。

我这个亡国公主被当做战利品送进皇宫,季昆内个老匹夫,见我仙姿佚貌想封我为妃收入后宫,被长孙皇后发觉,想打发我去不受待见的四皇子那,半路杀出个太子,将我求去做了侧妃。

呵,季景熠说对我一见钟情,我是不信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有其父必有其子,一样的贪婪好色,一样的狂妄自大。

不过,我倒没有反抗,毕竟他是太子,利用好这个身份益处不少。

我是被偷偷塞进东宫的,大夏皇室和丞相府有意羞辱我这个亡国公主,我与季景沂并未举行大婚,两根红烛便作新婚之礼。

新婚之夜,季景熠疼惜地将我搂在怀中,口口声声说着爱我,没能给我一场正式的婚礼,委屈了我。我低顺着眉眼,柔声说着不在意,内心却冷笑着,就凭你也配娶我?

面上装模作样地跟他演着郎情妾意,手心已经被染甲伤的阵阵刺痛。

好在,没多会儿,丫鬟来报太子妃金可灿突发恶疾,疼痛难忍要见季景熠,我知这是金可灿给我的下马威,新婚之夜,新郎夜宿他处,以此让我蒙羞。

「身体不舒服就去找太医,找本宫做甚。」季景熠不耐烦地打发走丫鬟。

我低头酝酿一下,再抬头已是泪眼朦胧,「太子殿下还是去陪金姐姐吧,毕竟……,臣妾无依无势,恐误了殿下。」

嘴上这样说着而我的眼神中却流露着百般不舍,楚楚可怜的面容让季景熠心疼不已,「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依靠,任何人都别想伤害你。」

「殿下……」我感动地热泪盈眶,内心阵阵冷笑。依靠?好啊,那我便借着你这东宫太子的势,将这大夏搅他个天翻地覆。

春宵帐暖,而我如坠冰窟,与仇人同床共枕,我几次想趁他熟睡刺死他,却又忍住了,我要的是整个大夏国破家亡,现在就杀了他,实在太便宜他了。

昨夜金可灿的算计并未奏效,今早便借故敬茶来迟,罚我举盏一个时辰,只是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季景熠便急匆匆地赶来,当着众人的面免了我的刑罚,也免了我今后的见礼,还与金可灿大吵一架,我在一旁惶恐不安,内心巴不得他俩打起来才好。

我仔细思索了为何季景熠对金可灿的态度那样抵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丞相府,金可灿表面上是太子妃,实则是金泽昌监视东宫的一颗棋子。

金泽昌的野心不甘居于丞相之位,他想的是做整个大夏的真正操控者,如今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最有能力争夺皇位便是太子季景熠,金可灿作为太子妃便是以后的皇后,金泽昌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只是他大抵也没想到我这个变数,以及他低估了季景熠的猜忌,越是接近权利,疑心就会越重。

翌日,我倚坐在灿星亭的坐凳楣子,染着蔻丹的指甲捻起一撮鱼食,散入湖中,欣赏着湖中游鱼俶尔近逝,往来翕忽。

曾几何时,我在燕国皇宫的湖心亭也这般行径,我总会欣喜地指着争先恐后抢食的鱼儿给翊哥哥看,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绪,随之而来的是金可灿怒不可遏的指责「谁允许你到这来的,给我滚!」

我将手中剩下的鱼食一抛,整理了下衣裙,缓缓起身,

「金姐姐好大的火气,可是妹妹做错了什么?」撇了眼跪了一地的婢女,我明知故问道,柔情绰态的面容,嘴角带着几分嘲讽的笑。

灿星亭,与金可灿的名字相合,想必是季景沂为了这位东宫太子妃而修建的。象征着两人伉俪情深的纪念地,却被别人鸠占鹊巢,金可灿那样火爆的脾气是万万忍不下的。

「你一个贱妾,有什么资格与本宫称姐道妹!」话音刚落,一道凌厉的掌风向我袭来,我下意识地想躲开,余光扫到了不远处刚刚回宫的季景熠,心下有了计较。

我抓住她的手腕,借着推力跌落进湖里,临了也不忘拉她一起。

春寒料峭,湖水还带着刺骨的冰冷,故意呛了两口水,身体便向下沉去。

隐约中听见「噗通!」一声,我知道是季景熠跳了下来,感觉有人将我拉上岸,我咳出肺中的积水,依旧紧闭双眼,口中喃喃出声「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手中紧攥他的衣襟,缠住不让他去救金可灿。

他打横抱起我一边快步走回厢房,一边传唤太医前来,湖水实在太冷,冻得我在他怀中瑟瑟发抖。

被放到床榻之后,我已经完全没了意识,只觉得浑身滚烫,头痛欲裂,梦中我见到了父皇和母后,他们眼含热泪告诉我要活下去,我还看到了卫翊被逼坠崖,我悲痛地哭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而无力阻止。

噩梦般的回忆使我惊悸醒来,睁开眼发现季景熠坐在床边,用手帕拭去我额上的汗珠,看到我醒来季景熠疲惫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潇潇,你醒了,身上可还有哪里不适?」季景熠眼中满是红血丝,应是几夜未曾入眠。

我借着梦中的悲痛哭了出来,梨花带雨,好不惹人怜惜。

「太子哥哥,潇潇好怕,潇潇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季景熠为我擦去眼角的泪滴,安抚着我的情绪,「潇潇别怕,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太子哥哥,此生有你,潇潇何其有幸。」我为自己的算计得逞感到欣喜,同时再添把火「只是,金姐姐……不,是太子妃,是丞相之女,若是太子哥哥惩罚她,恐金丞相会有所不满。」

季景熠听罢果然大怒,「金可灿仗着自己是金泽昌的女儿,便如此嚣张跋扈,金泽昌他是想前朝后宫一并干涉不成?」

「太子哥哥息怒,当心气坏了身子,太子妃张狂妄行,也不过欺辱于我,此时正值太子哥哥继承大统的关键时期,断不可因我而失去金丞相这一助力,潇潇愿为太子哥哥忍辱求全。」

一番话增添了几分季景熠对我的愧疚,也让季景熠对金可灿更加厌恶。

「潇潇,我答应过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可如今却让你受尽委屈,终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伤害你的人千倍万倍的代价。」我抬头对上季景熠一双如夜空般深邃的眼眸,泛红的眼眶含着泪光,三分悲伤,三分佯怒,真真假假让人看不清楚。

我有些被这种眼神灼到,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浅笑嫣然的脸上多了些许红晕而不觉。

季景熠到底没因此事重罚金可灿,不过象征性的禁了两天足便作罢,倒是借故拆了灿星亭,又建了座新楼台,名为潇湘阁,并亲笔题匾,其中深意,闻者皆知。

金可灿到底没忍下这口气,不日便动了手。

春难三日晴,连绵的阴雨不识时务地搅乱明媚的阳光,窗外雨打蕉叶,屋檐滴水成线,空气中也湿漉漉的,着实令人不快。

我停下手中习字的狼毫,将它放置在笔搁上,端起一旁的清茶,手指触碰到冰凉的杯璧又放下。我正要唤春桃换壶新茶时,春桃捧着一床新被走了进来。

「娘娘,这几日雨总是下个不停,奴婢给您换床新被子吧,免得湿气入体,让您不适。」

我应了一声,待她铺好床榻后,我吩咐她沏壶热茶来,再取些艾香来点。她行了一礼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我等了许久不见春桃回来,倒是金可灿身边的贴身婢女佩儿来请我去前厅说有要事。我顿感不妙,可还未来得及细细推敲,佩儿便以太子与太子妃早已等候多时催促我前往。

我只得跟着佩儿来到前厅,刚一进门便看到春桃跪在地上,季景熠和金可灿坐在主位,等我落座金可灿率先发难,「春桃,侧妃既已来了,你便将你的所知所见一五一十地说来。」

春桃战战兢兢伏身回话「是。近日久雨难晴,奴婢想着给侧妃娘娘换床新被子,让娘娘住着舒坦些,却不想整理床榻时,发现床底有……」

金可灿压抑不住怒气喝到「有什么?」

「是偶人,厌胜之术的偶人,上面还有写着太子妃的生辰八字的字条!」春桃害怕地颤抖着身体。

金可灿随即吩咐下人去搜查我的床榻,我听完春桃的一番话心中了然,淡定地喝了热茶,暖了暖身子,笑着说道

「春桃,你倒是心细如发,想着给我换床新被子,却不想着给我换盏热茶,我吩咐你去拿些艾香,你却匆匆赶这儿来栽赃陷害我,」

我抬头撇了一眼金可灿「太子妃真是御下有方,调教出一个好婢女。」

「春桃,我且问你我房中摆放的字画上题的是什么字?」

「回侧妃娘娘,奴婢未曾留意字画上题的字。」

「你日日打扫屋内,却连墙上的字画题的什么字都不知道,却能看到偶人上的字条,你可有尽心地服侍我,还是说你早已一心二主了?」

春桃刚想反驳,佩儿带着人回来了,手里端着偶人走了进来,金可灿查看过后便将偶人递给季景熠,含屈忍泪道「殿下,字条上确是臣妾的生辰八字,制此物者,其歹毒之心,可以想见。」

季景熠接过偶人,皱着眉粗略看了一下便递给了我「字条上的字迹与你有些许相似,你且看看。」

我接过人偶,仔细看了看字条上的字迹,「臣妾喜好习字,有心之人拿几副臣妾的字画仿造字迹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字迹中的起承转合之处与臣妾所书甚有出入,殿下可派人取来臣妾平日习的字比照一番。」

季景熠命贴身侍卫清风取来我的墨宝,两者相比果真如此。

春桃心急地嚷道「或许侧妃是怕东窗事发,才故意用与平日不一样的字迹来书写。」

「你这个刁滑奸诈的贱婢,事到如今还在这里搬弄是非颠倒黑白,来人,将这个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

「不要啊,殿下,奴婢冤枉,太子妃救我,太子妃……」春桃害怕地惊慌失措,口不择言被下人架了出去。

外面倾盆的雨声中夹杂着春桃的哭喊,令人不寒而栗。

「今日擅闯侧妃寝宫搜查者皆去领二十大板,为首者领四十大板」季景熠冷眼扫视着一众下人,目光落在佩儿身上。

金可灿刚想开口求情,只见季景熠怒瞪了一眼自己,「太子妃治下不利,罚半个月俸禄,禁足一个月,宫中一应事务由侧妃代为掌管。」然后拂袖离去。

「姐姐放心,我定会吸取教训将宫中治理地井井有条,断不会再出现恶奴构陷他人之事,姐姐好生闭门思过,妹妹告退。」我装的人畜无害,可言语字字戳在金可灿的痛处上,转身离开时我已经想见金可灿怒火中烧却无可奈何的模样。

我顺着回廊向所住的承恩宫走去,面上带着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浅笑,便撞见了季景熠,「我还怕你被人陷害而委屈,如今看来是我多心了」他一改刚才的怒不可遏,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五官分明而深邃,清澈明亮的眼眸中泛着温柔的光,如刀刻般俊美的脸少一分则略显阴柔,多一分则过于刚强。季景熠不可否认的极佳容貌大多归功于他的母亲宸妃。

宸妃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儿,曾以才色冠绝后宫,只可惜红颜薄命,生下季景熠不久便香消玉殒,季景熠由当今长孙皇后抚养长大。

「我倒是也觉得委屈,只是她们栽赃的手法过于拙劣,着实令人哂笑。」我掩唇轻笑一声,满含笑意沉溺于他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眸。

季景熠解下他的外袍为我披上,将我揽在怀里,附耳说道「是我的潇潇冰雪聪明才没有掉入她们所设的陷阱里,金可灿一计不成恐再生事端,明日我命人送些可用之人供你差遣,前朝风波渐起,我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你要保护好自己。」

「熠哥哥放心,潇潇会照顾好自己的,也会治理好宫中事物,如果金可灿再来找我麻烦,我就躲得远远的,绝不让熠哥哥烦忧。」我信誓旦旦地说道,倔强地脸上天真无邪,看不出丝毫破绽。

季景熠的薄唇在我额间落了一吻,旋即将我打横抱回承恩宫,视若珍宝地将我轻放到床榻上,抚摸着我有些羞红的面庞,眼中满是深情,他簌簌地解开衣带欺身而上,窗外烟雨朦胧,榻上巫山云雨。

在金可灿被禁足的这一个月里,我忙的不可开交,换了一批宫中的下人,又接管了几间铺子,东宫虽只有我和金可灿两个妃位,但大大小小的事务繁杂,处理起来着实令人头疼。

入夜我伏在案前仔细对照着账本,昏暗的烛火随风摇曳,油灯的烟气熏地人有些眼睛疼,我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撑着手肘把有问题的地方记录在册。

桑枝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娘娘,夜间露重,您别太过劳累,刚才太子殿下命人送来湘莲燕窝,嘱咐娘娘当心身体。」说罢她打开食盒,里面的燕窝还冒着热气。

「熠哥哥有心了,」我舒心一笑,搅动着羹勺浅尝了一口,「对了,最近熠哥哥在忙些什么,早出晚归的,许久不见他的身影?」

桑枝有意压低声音,凑近说「听说皇上的病情愈加严重了,齐王一派蠢蠢欲动,太子殿下和金丞相已经为这件事忧虑地几夜未眠。」

我闻此言便知京城风雨欲来,齐王季景澜虽不是太子,但手握重兵,在朝堂上也有不少追随者,实力不容小觑,这场夺嫡之争,究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不过既是宫变就免不了流血牺牲,一想到季家人要互相残杀我就觉得爽快。

如今我已嫁给季景熠,若是让齐王坐上皇位,那我之前做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此事我定不能让它发生。我打算先缓和与金可灿之间的恩怨,好让金丞相安心替太子卖命。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差人备了些厚礼,随我去金可灿的芷阳宫,还未进门便被连人带礼赶了出来,发生这样的事也在我的预料之中,以季景熠的名义留下礼物便带人离开了。

晌午过后,我召来几间铺子的管事,将账本上有问题的地方询问了一遍,除了云水斋的掌柜,其余几人皆是推诿责任,顾左右而言他。我强忍着怒气将几人打发走后,便感觉一阵目眩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看到季景熠守在我的床边,见我醒来眼神中掩饰不住地欣喜「潇潇你醒了,可有觉得那里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余光撇到了跪在地上的太医,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太医说你已有月余的身孕,加之劳累过度才昏了过去。是我不好,不该把宫里繁杂的事务都堆给你,害你心力交瘁。」季景熠满是自责地开口道。

我安抚了一下他的情绪,屏退下人道「熠哥哥,我没事的,我知道你将事务都交给我是想让我有立足之地,只是如今前朝之争波诡云谲,我愿放下与太子妃之间的芥蒂,只求金丞相与熠哥哥莫要生出嫌隙。」

他心疼地将我搂在怀中,「潇潇让你受委屈了,近日京中不太平,明日我派人护送你去迦露寺暂避。」

季景熠刻意将我有孕的消息隐瞒了下来,对外声称我偶感风寒,去郊外别庄小住一段时间。我则以苏州大户人家小姐进京养病为由住进迦露寺。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诗中描绘的景色是极美的,我也有幸在迦露寺的后山上见到这一美景。桃花芬芳馥郁,我坐在一颗桃树下假寐了一会儿。

「来福,你去拾些木枝来,我就不信我还烤不好一条鱼了。」

一阵人声引起我的注意,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华冠丽服的富家子弟,手里拎着两三条鲤鱼,指使着身边的小厮去找木枝。

那名叫来福的小厮无奈地开口「公子啊,您来这儿才两天已经偷烤了六条鱼了,还次次都烤糊,要是让老夫人知道您又要挨一顿鞭了。」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母亲大人是不会知道的,天天在这和尚庙里吃糠咽菜,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内位纨绔子弟无所谓道,来福满脸无可奈何只能照他的吩咐去办。

碰巧来福拾柴就拾到我这边来了,看到我的出现,来福吓得一溜烟跑回到他主子身边,两人低声窃窃私语,完全没注意我的靠近。

「公子,公子,坏了,前边有人,咋俩露馅了!」

「啊?这咋办要不烤完鱼分他一条,就当封口费了。」

「公子啊,吃了你烤的鱼,想不封口都难啊。」

「是吗?我烤的鱼这么好吃啊,要是他一条不够吃怎么办,我可只拿了三条。」

「公子放心,吃了一条你烤的鱼,她就没机会再吃第二条了。」

我有些听不下去地出声道,「还是我来烤吧,我还不想被毒死。」

两人听了我的话,身形一滞,转身看到我,手里的鱼差点飞了出去。

霍骁从善如流地把处理好的鱼交给我,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木枝上转动的烤鱼,香味勾的他眼里泛着绿光,「潇姐姐,熟了没有啊?」这已经是他第七次问我了。

我换了只手,甩了甩酸痛的手臂,不胜其烦地答道「没有,等着。」

祈愿池中的锦鲤大抵也没料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从池里捞出来,架到火堆上烤,天天吃着香客投喂的饵食,无忧无虑地生活以至身形肥美,难怪霍骁要冒着被打的风险也要三顾鱼池。

鱼烤好了,红白的斑纹上油光闪亮,焦褐色的表面上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正当我们分食烤鱼的时候,桑枝来寻我了。

「小姐,可算找找您了,诶,您怎么还烤起鱼来了,这,这不是祈愿池里的锦鲤吗?顿空大师最近还说是鲤鱼去越龙门了所以才会不见,原来……」

我们一行人实在没能忍住,笑作一团。

经过上次的烤鱼事件,霍骁日日来找我开小灶,眼看着池中的锦鲤越来越少,我最终看不下去了,用豆腐做了道素鱼,终于让他打消了对锦鲤的邪念。

黎明破晓前的暴风劲雨还是来了,我本以为有了郊外别庄的障眼法,在迦露寺内应该还算安全,没想到季景澜竟派人找到这里。

士兵们的火把将寺院外照得灯火通明,兵戈相交的声音不绝于耳。

桑枝与我互换衣裳,我趁乱逃离寺院。只是没料到季景澜的人来得这样快,就在我险些被季景澜的人抓住时,霍骁出现了。

霍骁有些功夫在身上,打倒了追来的几个士兵,而后带我向后山逃去。

天刚透亮,我们躲在一处杂草丛生的矮沟,听着远处士兵杂乱的脚步逼近刚想逃跑,便听见季景熠带人也包围了过来。

虽然齐王季景澜大势已去,但身处其势力范围的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听见季景澜绝望又癫狂的笑,季景熠的人却迟迟不敢上前。

原来季景澜抓了太子妃和伪装成我的桑枝,他要逼季景熠做一个决定,我与金可灿之间只能活一个。季景澜真是好手段,已是强弩之末还想着离间丞相和太子。

季景熠在江山和美人之间,不出意料地选择了江山。他也承诺只要放过我可以留季景澜一命。

季景澜参与夺嫡之争数载,又怎会因季景熠这一面之词而动摇,「季景熠你再有手段又如何,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终究会为你丢掉性命,就像你娘一样,你真以为她是体弱才郁郁而终吗?哈哈,可笑,她是被长孙羽燕下毒而死的,牵机散日日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而你还认仇人为母,她若是知道九泉之下怕是都难以瞑目。」

自季景熠掌权以来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母亲的死,只是旧事迷雾重重,难以追查。长孙羽燕执掌大权又对自己关爱有加,季景熠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季景澜你休要在这挑拨离间,赶快束手就擒,或许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季景熠身边的禁军统领于毅怒道。

季景澜根本没想让太子妃和「我」活下来,指挥下属动手,想让季景熠眼睁睁看着我们死在他面前,没想到桑枝奋力挣扎一头撞死在刀口上,血溅当场。

季景澜的下属被这一情形打了个措手不及,季景熠趁机救下金可灿。没有丝毫犹豫,下令放箭将季景澜一众叛党就地诛灭。

老皇帝已死,唯一可能与季景熠争权的人,被他以反叛之名射杀,季景熠顺理成章登基继位,金可灿也入主后宫被封为皇后,执掌凤印。而我因怀着皇嗣也被封了妃,赐号为萧。

那日,季景熠亲自把惊魂未定的金可灿抱回,对于扮成我的桑枝只留下一句好生厚葬,我终于幡然醒悟,过往的种种偏爱也不过是不触及他的利益的施舍罢了,可笑的是我自己还差点被这装出来的深情哄骗到。

季景熠身边的侍卫搜山时,发现了我和霍骁将我们带了回去。

面对季景熠的询问,我只说顾着逃脱季景澜的追杀,不曾见到他,对于桑枝的死我装作不知情,痛哭了一场。霍骁附和着我并未拆穿我的谎言。

直到后来我才知,霍骁是塞北将军叶梁玉的儿子,叶梁玉可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一骑的卢马,一柄破云枪,令匈奴闻风丧胆。

霍骁的父亲霍青玄是叶梁玉的军师,行兵布阵算无遗策,屡屡将匈奴打的溃不成军。只可惜天妒英才,霍青玄年仅二十七岁时便因病去世。

经此一事,叶梁玉悲痛万分,不想再让霍骁戎马一生,于是把霍骁送回京城由其祖母抚养。

霍骁倒是继承了他母亲欢脱的性子,时不时地招惹一些是非,幸得并未酿成什么大错。

自那日一别,我已许久未见霍骁了。只是听说他又弄丢了楚小王爷的兔子,惹得小王爷一阵哭诉,痛斥霍骁的所作所为。

对此我只是心存疑虑,到底是真的弄丢了,还是被霍骁拖去烤了?真相不得而知,最终以霍骁赔了一只新兔子作罢,但因体型太过瘦小,小王爷又掉了几颗金豆豆,那都是后话。

烈日炎炎的夏天难免让人有些心烦,苏州白瓷盛着冰镇过的梅子汤倒是酸爽可口。

一手抚摸着隆起的小腹,瓷勺搅动着这抹焦糖色,忍不住多喝了两口。

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便觉得腹痛难忍,身下衣裙已被鲜血殷湿。

杏荷显然被这幅场面吓到了,跌跌撞撞哭着去找太医,此事也惊动了季景熠,匆匆带人赶来。

饶是已经知晓这件事的我,仍演的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季景熠大发雷霆,决定彻查此事。

不久侍卫清风便从金可灿的侍女烟儿房中搜出来大量的红花。

烟儿已经吓得双腿发软,被侍卫架着跪在庭前,头磕在台阶上砰砰作响,连声哭喊冤枉。季景熠被吵得心烦直接命人拉下去处死。

金可灿听到消息急匆匆赶来,头上的金步摇叮当乱撞,怒指我栽赃陷害她。

可我早已在汤中下入大量红花,日后再想有孕怕是不能了,季景熠又怎会相信我会拿皇嗣做局?

虽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让金可灿入罪,但她的侍女毒害有孕嫔妃,也足够金可灿交出手中大权。

因着后宫空虚,长孙皇太后下了懿旨,择世家适龄女子入宫选秀。

江宁织造之女苏瑾茶被封为婧才人,长孙皇后的侄女长孙榆被封了慧贵人,其他的也封了大大小小的采女,答应。

连金可灿之前身边的梅儿也被封了乐选侍。之前的红花事件她也出了不少力,我曾许诺过给她个位份。使了点手段让季景熠见了她一面,她自己倒也争气,凭着唱的一手好曲入了季景熠的眼,封了个选侍。

位分虽不高,但到底是个主子。

金可灿可没那么好相与,她知道红花的事跟梅儿脱不了干系,苦于没有证据,只能暗地里磋磨她。这善妒的威名算是传扬出去,加之金丞相在前朝也是个不安分的,没少受内些个谏官抨击。

好一个寂寥悲秋,养心殿焚着上好的龙涎香,让人心旷神怡。

金丞相因贪污赈灾粮款被押入大牢,这其中不乏有李氏一族的手笔。

伽露寺之行我遇见前来祈福的李崇渊太守的夫人,浔江之地多水患,与我燕国凉城境遇相似,禹相乃是世间治水绝才,可惜凉城沦陷,禹相不愿为俘投河自尽。

我在纸上题了几点篡改后的禹太守治水之策,可保一时之安,但治标不治本,若长此执行下去,之后必定洪水决堤城破而亡,请李崇渊的夫人带回去。

果不其然,收效甚伟,李崇渊凭此扶摇而上竟成了工部尚书。得知我的身份后对我更加钦佩,我许诺他扳倒金丞相,日后便提拔他坐上那个位子。

不负我所望,李崇渊倒也不择手段,竟舍得把自己的女儿送上金丞相内个老头子的床,获取金丞相的信任,还拿到了不少金丞相贪污受贿,买官卖官的证据。

更何况自季景熠登基以来,金丞相不仅不收起锋芒,反而把手伸的越来越长,早已引起季景熠的不满。即便这次不能将金丞相党羽尽数除尽,也会让他元气大伤。

金可灿跪在养心殿外为父求情,体力不支倒在门前,季景熠到底是念旧情的,传太医瞧了一下,竟是怀孕了,当真是好福气。

这个孩子算是暂时保了她皇后的位子和她父亲暂时的平安。不过或许是催命符也不一定。

只有金丞相和他的党羽一天没诛最干净,就可能死灰复燃对季景熠造成威胁。

季景熠现在还肯留着金可灿一命,不过是想去母留子,让我扶养她的孩子。可惜这孩子身体里流着的是大夏皇族的血,他的命运从他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定下了。

金丞相不负众望起兵谋反了,他自知待到金可灿的孩子落地,季景熠一定会剿灭金家,不如先下手为强。大夏皇室还有个懦弱无能的傻王爷季乐,到时候可以推他当傀儡皇帝,从而把持朝政。

金丞相的算盘打的倒是精的很,我派去盯着金可灿的人回来回禀,金可灿已经被偷偷运出宫了。

今夜注定无眠。

金丞相为此一战可谓煞费苦心,最后的底牌也亮了出来。守卫皇城的天武军副统领靳渝竟是金丞相的表侄,原名金渝,为掩人耳目才改了姓。怪不得直到他坐上副统领也没被人察觉出来。

养心殿外御林军与金丞相的部下厮杀声不绝于耳,季景熠把我搂在怀中,温柔地问我是否害怕,我摇了摇头。

「只要跟熠哥哥在一起,哪怕是万丈深渊也不惧怕。」

早在收到金可灿出宫的消息,我就修书让人去请霍骁勤王救驾,镇北将军府在城北,算着路程赶来还需要点时间。

火光剑影一如燕国城破被屠之时,只是当初害怕哭喊的女孩,如今却期待着门外的夏人相互残杀,希望他们狗咬狗更凶狠一点。

逼宫之事事发突然,御林军毫无防备,渐渐落了下风。

墙头草的大臣已经在金丞相威逼利诱之下当了走狗,忠君之臣想要救主却被软禁家中。

金銮殿上后宫妃嫔哭哭啼啼跪了一地,金丞相威胁季景熠交出玉玺,眼见季景熠不为所动便要随意拿他的侍妾开刀。

被选中的梅儿差点吓得丢了魂,为了保命想要将灾祸引到我的身上,

「金丞相求你别杀我,诬陷皇后的事是萧妃指使我干的,你要杀杀她,我不想死啊!」

我现在只恨没能早点了结她,要不是宫里缺少能为自己所用之人,哪里容她活到现在,

「梅侍妾为了活命可真是不择手段啊。你嫉妒自己的前主子陷害于她,这与本宫何干。怕不是知道自己死到临头在这儿胡乱攀咬。」

「你胡说,我没有。金丞相……」

梅儿还没说完就被外面一阵打斗声打断,是霍骁带着一众亲卫赶来。

不愧是叶梁玉训养的亲兵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勇士,外面金丞相的人被打的节节败退。

殿内金丞相还想挟持季景熠闯出重围,

「影卫。」

随着季景熠一声令下,一众黑衣人现身迅速解决掉金丞相的亲卫。

影卫的刀架在金丞相的脖子上,他那双混浊狠毒的眼睛露出了苍颓之色。他没想到的是季景熠早就知道他的意图谋反,却甘愿陪他演完这场戏,只为揪出藏在朝廷中的一众叛党。

金丞相彻底倒台,他不愿死在刑部的酷刑之下,服下藏在袖口的毒药自尽。临死前唯一的念想就是求季景熠看在金可灿服侍多年又怀有龙种的份上放她一条生路。

金丞相的死早在季景熠的预料之中,没有去阻止算是成全了他最后的体面。知道刑狱撬不开金丞相的嘴,耐心陪他演完这场戏。至于金可灿,未生下皇嗣这段时间季景熠当然会好好对她。

萧瑟秋风飒飒卷落枯黄叶,金氏一族满门抄斩,京中人人自危。

一本花名册足矣震慑那些朝秦暮楚的大臣,朝中百官迎来一场大换血,不时便有人被从床上拖拽至大理寺亦或是刑狱,隔天便能在菜市口见其被枭首示众。

不少心中惶惶不安的大臣送重礼求到我跟前,我不想趟这浑水,称病不见。只提点了下李崇渊,把合适的人收为己用。

李崇渊刚好赶上风口,正值朝中无人,自己被封了丞相就罢了,两个儿子在朝中也均有任职,虽官职不高,但相互扶持也算是成就李家满门荣耀。

梅儿当时在殿内的行径让我着实不快,不过在季景熠下令杀她时我还是为她求了情,主要是想让她担上诬告我的罪名,避免让季景熠对红花之事深究。

梅儿在我宫中叩谢,还发誓担保从今往后对我唯命是从。可笑,一次不忠,终身不用。只是她的死终归要有点价值才是。

宫里的活人多,死的人也多。

玉梅园死了个选侍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她的死因却非比寻常。甚至牵连出二十多年前的后宫秘辛。

自那日从季景澜口中得知季景熠的生母死于长孙太后之手,我就分外留意他话中的牵机散。

云水斋的掌柜云翳颖悟过人,其他店铺不服管教的人都被我一一处置了,唯有云水斋的人审时度势,办事也干净利落,得以保全。

云翳善于结交能人异士,这其中不乏有善于制毒的高手,牵机散虽少见但也不至无人知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久云翳便带着唐尧来见我。

「娘娘,此物便是牵机散,服用之人最开始只是觉得身疲体弱,等到毒素渐渐入体便会遭受万蚁噬骨之痛,到那时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我接过呈上来的玉瓶,心中暗惊,此物溶于吃食后无色无味极难察觉,一旦病发便药石无医,当真厉害。

长孙皇太后当年就是凭借此物扳倒宸妃,后又把季景熠收在膝下,当真是好手段。

长孙太后谨慎,当年经手此事的宫女嬷嬷都已暴毙而亡,即使季景熠有所怀疑也是死无对证,奈何不了她。

可是当梅儿也以同样的方式惨死,所有的证据再一次指向长孙太后。慌乱之中就必然会露出破绽。

长孙太后沉得住气,可她的侄女长孙榆却没有那么好的心性。曾偶然在家中听到母亲与姑母谈论过宸妃的事,以为梅儿的死真是长孙太后的手笔。急冲冲闯进永康宫质问太后,被一巴掌打了回来。

长孙榆却认为是自己知道真相戳到她的痛处,所以恼羞成怒把自己赶了出来。自小在父母娇惯下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不由对太后心生怨怼。

几次三番顶撞太后,长孙太后对于她这个侄女也没有格外留情。长孙家的女人多的是,不听话的人,随时可以沦为弃子被无情抹杀。

正如当年被废的太子季勇,性格与他的名字恰恰相反,胆怯懦弱,若非诞生的早又是长孙太后的养子根本坐不上太子的位置。

可他终究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不知是遭人陷害还是自己失了智,竟敢隐瞒蜀地爆发的瘟疫,百姓流亡,致使灾情扩散一度危及京城。

最后还是季景熠献出医方,救民于水火。在老皇帝的盛怒和百官的讨伐中,季勇被从太子的宝座上拉了下来。

瘟疫一事也让长孙太后重新考量这位之前被她忽略的三皇子季景熠。说来也巧,不久季景熠的生母宸妃就抱病而终,季景熠也因此寄养在长孙太后膝下。

现在想来当时季景澜的话,所言非虚。宸妃的死就是长孙皇后一手谋划。

不久,长孙家的表小姐长孙无忧以探望太后的名义送入宫中,实则就是等待时机被纳入后宫。

长孙榆还在耍小孩子脾气跟长孙太后怄着气,马上要被抛弃而不自知。这时就需要有位善人为她指点迷津,而我很乐意扮演这样的角色。

「潇姐姐,你怎么来了?」长孙榆被禁了足,我只好深夜密访,她的意外又欣喜的表情让我很满意。我眼神示意屏退下人。

「我若来的再晚些,只怕你就要被太后算计的骨头都不剩。」我假意急切地捧着她的手压低声音道。

「怎么会?长孙太后她是我的姑母,怎会害我?我之前惹她生了那么大的气,她也没有重罚我,潇姐姐你是不是弄错了?」

「我的傻妹妹,你表妹长孙无忧已经被太后安排进宫。你之前拿她毒害宸妃的事与她对峙,宸妃可是当今皇上的生母。你知晓了她最大的秘密,太后怎么可能不记恨你,她只是在等一个时机把你除掉,再让长孙无忧接替你的位置。现在的安逸不过是她为了让你放松警惕,所布的迷魂阵罢了。」

「可是我到底是她的亲侄女,她怎会忍心对我下手?况且我背后还有父亲母亲,他们是不可能容忍姑母加害于我的。」

「你忘了废太子季勇了吗?他可是太后一手带大的,最后还不是遭到厌弃,被流放西北苦寒之地。是,伯父伯母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但太后的手段你又不是不了解,她用一瓶牵机散就能毒死先帝的宠妃还不让人察觉。你觉得你在她手下能活过几时?即便饶你一命再想承宠只怕也是难上加难。」

长孙榆年纪尚小,涉世未深又被家里人保护的极好,天真烂漫的脸蛋,被我几句话就吓得变了颜色,哀求我帮她想想办法。

「为今之计唯有向皇上告发太后当年毒害宸妃之事,你才能有一线生机。而且皇上还会将你视为恩人,到时你便是长孙家最尊贵的女人。」

我把装有牵机散的锦盒交给长孙榆,嘱咐她找个时机把东西藏到太后宫中,再向季景熠告发,剩下的事我自有安排。

「潇姐姐的大恩大德,榆儿铭记于心。」

我抬手抚上她的华发,「若是我的阿妹还活着,也应该如你这般娇俏。」

「我也是潇姐姐的妹妹,我愿永远陪在姐姐身边。」

「好啊。」那你就和我这个凭空捏造出来的阿妹一起去死吧。

七月十五中元节是季景熠祭祀他生母宸妃的日子,我把燃好的香插到宸妃画像前的香炉里,双手合十虔诚祈愿,希望她看在我辛苦帮她揪出凶手的份上,让长孙太后此番万劫不复,再难翻身。

「方才榆贵人与朕说,是太后毒害了朕的母妃。」

季景熠静静地看着画像中宸妃皎若明月的身姿,一双眉眼看不出喜怒,是询问亦或是试探?

「皇上是英明的仁君,若此事是子虚乌有的构陷,定会还长孙太后清白,若真是长孙太后下此毒手,那无论她受到什么样的惩罚都是罪有应得。」

此时太监匆匆来报说太后宫中出事了,戏台已搭好只等长孙太后唱说。

我与季景熠赶到太后宫中时,刺客已被侍卫制服。

梅儿的侍女双手反掐跪在殿内,在看到季景熠的内一刻,原本黯淡的眼中迸发出光亮,高喊道「是长孙太后杀了宸妃和梅选侍,我是公主,你们不能杀我,皇上救我,皇上......」这一变故,让太后措手不及,但很快镇定下来,命令羽林卫将这个疯魔的女人堵上嘴拖出去打死。

侍卫的脚步声渐远,殿内重回寂静,我站立在季景熠的身侧,惊讶转瞬即逝又重归平静,默默地打量着季景熠和长孙太后的神色。

长孙太后被银兰扶着到紫金流云的椅子上落座,神情倦怠示意旁人退下。季景熠神色内敛,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着侍从们鱼贯而出,我悄悄扯了扯季景熠的衣袖,递去担忧的目光,他回神对我强扯出一抹浅笑后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不要担心。

饶是我想在这儿看季景熠和长孙太后,也不便在这儿久留,行了一礼便告退,临了还不忘回望一下季景熠,仿佛对他情根深种。

我缓缓走出季景熠和长孙太后的交谈,无非是关于宸妃的旧事,他们母子反目的情节已在我心中预演无数次,以至于不经意的浅笑被侍女喜儿瞧了去。

「娘娘似乎好久都没有露过这样真切的笑容了。何事惹的娘娘如此开心?」

我心下一惊,暗恼自己得意忘形,忘了宫中尽是旁人耳目,随即按下心神随便编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没什么,只是觉得刚才内个侍女疯魔的样子着实好笑。」

「奴婢也这样觉得,一个低贱的侍女竟然幻想自己是公主,真是可笑极了。不过娘娘还真是心善,前不久还赏过她贵重首饰。」

我抬眼笑意未达眼底,「你平日观察倒是仔细,只是觉得她主子死了,她又得了癔症在宫中生活不易,赏的也并非什么贵重东西,回头叫内务府打一副双鹊戏荷纹鎏金发钗,好来堵住你这一天天叽叽喳喳的小嘴,省的觉着我厚此薄彼。」

喜儿闻言大喜过望,忙对我千恩万谢,还发誓会好好侍奉来报答我。

可经历过一次背叛,我哪里还能放得下任何对我有哪怕一点威胁的人。喜儿虽然心性愚钝,容易掌控,但这副口无遮拦的模样着实让人心惊,若是让有心之人听去不知要惹多大麻烦。

季景熠与长孙太后密谈后不久,就传出长孙太后将要搬去寒烟寺的消息,明面上说是为了皇嗣祈福,实则恐怕是罪行败露被软禁在长灯古佛旁。

我原以为长孙太后失势,她的侄女长孙无忧会哭的梨花带雨以求留在宫中,却不想她却主动提出陪长孙太后同住寒烟寺。

这番举动倒让我一时间琢磨不透,到底是无意深宫争斗还是另有图谋?

腊月时节瑞雪纷飞,暮色已深,我仍俯首案前,仔细地核对着宫中为筹备春节宴会的账目。云瑾进来为我换了个暖和的汤婆子,又往炉中添了几块上好的金丝碳。

「娘娘,夜已深了,临近年关宫中账目繁多,一时间也难以批阅完,不如明日寻个机灵能干的掌柜为娘娘分忧。」

我微闭双目,享受着云瑾轻柔地按摩,叹声道,

「本宫何尝不想,只是如今本宫执掌大权,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看,觊觎着本宫皇后之位,若是没有如你一般亲近可靠之人,本宫哪里信得过?」

云瑾听闻此言慌忙跪在我身前,「承蒙娘娘厚爱,奴婢家中有位表兄,刚从江陵归来,做过些年掌柜,精于计算,若娘娘不弃,愿为娘娘分忧。」

云瑾虽说在我身边仅有月余,但行事周全进退有度,对我助力不少,我倒是乐意见见她这位能干的表兄。

次日一早,云瑾便带着她表兄前来,不知何故他竟戴着面具,这倒让我有些好奇。

「你就是云霄?为何戴着面具来面见本宫?」

「回娘娘,草民幼时不慎坠入悬崖,容貌尽毁,恐惊扰娘娘。」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但我竟听出一丝熟悉的感觉。

「听云瑾说你曾在江陵久居,有何奇风异俗说与本宫听听?」

「江陵有种奇花名为鸢尾,叶片碧绿清脆,花形大而奇,宛若翩翩彩蝶,深得草民夫人的喜爱。」

神女花都鸢尾秀,燕国皇宫的御花园也曾种过鸢尾。

「潇潇,别碰!」翊哥哥紧张地跑来,把我的手攥在掌心,耐心地同我解释,

「此花名为鸢尾,其根叶有毒,切勿触碰。」随后吩咐侍女把花撤走,被幼时的我拦下了。

「这花倒是有趣,看着娇嫩,可若是谁敢强行摘取,也定会给他点颜色瞧瞧,当真是有趣极了,我很喜欢,不必移走。」

思绪回转,我仔细打量了云霄,心中情绪翻涌难以言说,担心是他,又担心不是他。

我屏退四下,将他带到偏室清算账目,趁他不备抽出藏在屏风内的匕首,抵在他的咽喉。

「你究竟是谁?」

他轻笑一声,似有些无奈解下面具,我记忆中熟悉的那张俊美的脸,如今却被一道长长的伤疤贯穿,

「翊哥哥……」

眼泪再也止不住地夺眶而出,楚翊温柔地帮我擦去眼角的泪水拥我入怀,

「抱歉,潇潇,我来晚了。」

待我情绪渐缓,楚翊才向我解释这一切,原来当年坠崖后,落到崖底一处溪流,后被迁居到大夏境内的燕民所救,但伤势严重,将养了半年勉强恢复。

经过多番打听才知我被掳进大夏皇宫,好在没有生命危险,担心贸然见面会给我带来麻烦,所以暗中联系燕国旧部,积蓄力量,直至今日才与我相见。

在大夏皇宫我孤立无援,如履薄冰,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前功尽弃,大仇难以得报,如今楚翊到来给我增添不少助力。

我们共同商议如何一举覆灭大夏皇室,直到黄昏星月降,才将楚翊送出宫去。

岁末将至,朝中事务越发繁忙,季景熠已经许久没有踏足后宫,我照例提着一笼茶点跟婢女来到勤政殿。

桌上的奏折堆积如山,见我来季景熠难得放下手中的朱笔,拉我到身侧坐下,品着如意糕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朝中不少大臣给朕施压,想借着年节迎太后回宫,潇潇你觉得此时如何?」

我放下手中茶茗,淡漠道,「古有云,后宫不得干政。」

「此是国事也是家事。」

我对上季景熠目光,不知其何意,随即若有所思回道,「年节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迎回太后也无可非议,只是太后年事已高,舟车劳顿身体怕是难以承消。」

我知季景熠不想让长孙太后回宫,但碍于朝中局面,不想背负不孝之名,恐怕得由我来做这个罪人。

我是后宫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人又深知季景熠心意,于情于理由派我去完成这件事再合适不过。

果然,季景熠下旨命我明日上寒烟寺务必迎回太后,至于这务必中有多少真心实意,就只有自己心中清楚了。

深冬时节,多日的积雪覆盖道路,连绵的小丘此起彼伏,一行人行进艰难,原本一日的路程竟走了三日。

直到日上三竿,浩浩荡荡一群人才赶到寒山寺,寺内主持亲自前来,带我独自去见长孙太后。

寒暄几句我便将此次前来的目的告知,长孙太后也不愧在后宫搅弄风云多年,一下便品出季景熠话中之意,不过倒也没有与我为难,只是退而求其次,想让长孙无忧代她回京。

如此快速的转变倒让我有些怀疑长孙太后对此事恐怕早有预料,不过她提出的这个条件我也着实没办法拒绝,也算双方都做了让步。

第二日便与长孙无忧一同回京,一路上却不安生,好在有季景熠谋划,天武军接应及时,虽有伤亡但局面也在可控之下。

来的都是死士身上并无任何能够确认身份的物价,但有心人都知这些人阻止太后回京是假,栽赃季景熠才是真。至于是谁派来的,太后,博安王季凌或是季景熠剩下的几个叔伯皆有可能。

季景熠知道太后和他的几个叔伯不安分,但仍下令严查此事,明知没有结果但也要做做样子,哪个君王也不想留下弑母的骂名。

岁末已至,后宫中到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连带着丫鬟太监受赏也多了起来,内务府的双鹊戏荷纹鎏金发钗也打好了,索性赏给喜儿,连带着宫中一应人等都赏了不少东西。

夜宴甚是奢靡,王公贵族相继落座,殿中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一时丝竹管乐齐奏,金杯玉盏交叠,众人皆衣着华贵,满目珠光宝气甚是耀眼。

后宫佳丽更是绞尽脑汁想在宴会上高人一头,引得季景熠的注目,我虽未有这样的打算,但作为唯一的贵妃又代掌凤印,也不得不着一身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虽称不上艳压群芳但也不至被他人比了去。

此时唯一例外的似是只有长孙无忧,一身素锦宫衣外披水蓝色轻纱,簪一根白玉,头发随意挽起,到显得气质出尘。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似是喝醉了起身摇摇晃晃走向长孙无忧的位置,口气轻浮笑道,「这是哪家的美人儿?本王爷从前竟未见过,怎穿的如此朴素?不如跟着小爷我,保你一生富贵,哈哈。」

这一引得众人侧目,连季景熠也不例外,只见长孙无忧淡定起身,丝毫没有因黄涛的言语乱了阵脚,「无忧多日来侍奉太后同居寒山寺,为大夏祈福,早已习惯布衣蔬食。皇上仁孝,厚礼请太后回宫,但太后身体欠安,故命我代为回京,小王爷如此言语,莫不是觉得皇上亏待了太后不成?」

黄涛没想到招惹的人竟是长孙无忧,还被扣上一顶腹议圣上的帽子,一下子吓的瘫软在地上,连酒都醒了八分,忙向季景熠求饶。

原以为黄涛如此大逆不道定是死罪难逃,说不定还会落个满门抄斩的境地,长孙无忧却以除夕见血乃是不吉,为黄涛求了情,最终孝怀王府众人流放幽州终身不得回京。

宴上这点风波很快就被丝竹管乐,美酒舞姬盖了过去,季景熠与我把酒话盏,目光却频频落在长孙无忧的身上。我看着他心口不一的模样着实厌烦,借着不胜酒力的由头先行离开。

还未回到宫中便有侍女来报,果不出我所料,季景熠去了长孙无忧的玉兰轩,我倒也乐得清闲。卸下满头繁重华翠,沐浴更衣后觉得时间尚早,索性换一身素裳,披一件白狐裘大氅,戴上面纱,便悄悄从侧门溜了出去。

新岁时节宫外甚是热闹,家家户户燃着烟花爆竹,可惜在这四方的宫墙里,只能看到残半。

一个人漫无目的在宫中走走停停,不自觉走到望星楼前,此地是司天监观习天文,推演星宿之处,也是宫中最高处,想来定能一览长安城繁华盛景。

走上前毫不费力便打开了门,感叹着今日幸运,小厮盼着回家团圆走的匆忙,竟忘了上锁,真是大意。等我赏完烟花便帮他锁上好了,免得他回来要受罚,也算还了他无心之下帮我的情谊。

随手拾起桌上一盏油灯,拾阶而上,一路登顶,推开窗,长安街上的景象尽收眼底,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看着它们升空又消散,美丽又脆弱,虽只有一瞬间,但也足矣让人沉沦。

「要是有壶酒就好了。」我轻生叹道。自从被俘到大夏,我未曾有一日放下戒备,也从不敢饮酒过量,生怕会酒后失言,招来不必要的祸端。静谧夜色下,烟花绚烂当空,此情此景让我生出些想要不顾一切醉一场的念头,或许这样才能让我短暂地忘却仇恨,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

「望星楼内没有酒,只有清茶,无忧姑娘可愿一尝?」

我心中警铃大作,右手快速摸上长袖暗藏的匕首,恼自己太过沉溺美景,以至竟有人已到我身侧还未曾发觉。

转身对上一双靛蓝色的眼眸,端的是芝兰玉树,只是脸色白的有些吓人,时不时还要掩唇清咳,像极了位病弱美人,我暂时放下戒备。

「外面风大,还请姑娘移步。」

「好。」

我顺着他的邀请进了一间书室,看着他动作缓慢但不失优雅地沏茶给我,忍不住开口,

「久闻司天监监事卜卦神妙,想不到司天监监事沏茶的手艺也这般好。」

「无忧姑娘谬赞了。」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喊我无忧姑娘了,我思来想去也没琢磨出我跟长孙无忧哪里像,难不成因为我这身素裳,还戴着面纱,让他错认?

「无忧……你是怎知我便是长孙无忧?」

「卦象显示,你我今日有此机缘,故陌尘在此等候。」

「嗯……不错,」我浅闻手中的茶,并未饮下,「哦,我是说茶。」我有心戏谑他一下。

他仍是浅笑,「姑娘喜欢就好。」

「你所说的机缘是什么?」

「龙困于野,血流于川,天命巫女,福佑大泽。而姑娘就是救万民于水火之人。」

虽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但凭他这三言两语就想让我相信这些莫须有的东西,未免也太荒谬了,我向来是不信命的,我只相信自己。去争,把想要的通通握在手里。

「我不过是这深宫中的一介女流,如何能平战乱安天下?」

「姑娘可曾听过巫咸国?巫咸国在女丑北,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居登葆山,通神意。」

巫咸国,那只是在神话里存在过的一个国度,至于通神意更是无从考证 。传说巫祝萦缇在巫咸国危难之际,以自己血肉为祭,求得神谕,数次以少胜多,反败为胜,但巫咸最终难逃灭国的命运,仅留下一支巫师血脉隐而避世,萦缇也殉国而死。

「你是想让我做萦缇?」

「不是我想,而是你就是萦缇。」

「为何是我?」

「因你是萦缇的后人,因你心怀天下,因你有一颗智者仁心。这是你的宿命你逃不掉的。」

听了这些话我心中冷笑,这是想把我架在高尚道义的火架上烤。长孙无忧或许会被什么为天下苍生献身的话冲昏头脑,可如今的天下早已不是我心中的天下,我只会恨它衰的不够惨,灭的不够绝。

「如何证明?」

顾陌尘从桌案下取出一个方盒,抽出一柱香点燃,「此香名为灵犀,是巫咸与上界沟通的媒介。非巫咸族人不能受用。」

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周遭景物已变,眼前是看不清的迷雾,眼前是一个带着奇怪面具的人,我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气。此时的我反而镇定下来,看眼前的人能耍出什么把戏。

一边与眼前人对话,一边手不动声色地向下摸索,这木板……,我应该还在望星楼里。

只是顾陌尘如此大费周章究竟要做什么?

浓雾后走来个装束奇怪的蒙面人,将手里捧着名为卷轴恭敬递给我就消失不见了,我打开卷轴上写着,

「苍鹰困于星野,兵戈起于北洲。」

北洲是匈奴人的地盘,匈奴人虽骁勇善战但受制于自然环境,特别是冬天,粮食不足常常掠夺边界夏国的农户,两国之间时有摩擦。但夏国边境驻扎三万大军,若匈奴人想要强攻怕是不易。

我记得驻扎北洲的守将名叫韩飞,确有大漠之鹰的称号,莫非……

还来不及细想,眼前一阵黑暗,再次睁眼我又见到了顾陌尘那一双异瞳,

「时候不早了,我送姑娘离开。」

顺着密道来到望星楼外的僻静处,一路上顾陌尘从未问过我在预言中看到了什么,

「日后姑娘若有想预知的事,可以来望星楼,神使会为姑娘解答。」

我半信半疑握着卷轴,「你就是神使?」

顾陌尘闻言忽的一阵咳嗽,「自然不是我,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之后会有其他人代替我。」他回身深深看着望星楼,眼中似有悲伤,单薄的身形仿佛一阵风便能吹散在天地间。

回到寝宫时已是深夜,顾不得怎么思考那句预言就深深睡过去了,梦中我好像看到战火连天,尸殍遍野的景象。

拜昨夜的事情和梦境所赐,我难得起晚了,梳洗时季景熠派人来传话说晚上要与我一同用膳,本以为长孙无忧能把他留住几日,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来招惹我。纵使内心百般不愿,也得装出一副蒙获圣恩的欣喜姿态。

果然季景熠在餐桌前跟我谈论起想纳长孙无忧入后宫的想法,我知道长孙无忧早晚有一天会被封妃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我还以为他会矜持一些,毕竟长孙无忧可是太后的人,不曾想他竟这样急不可耐。

季景熠一开口便想封长孙无忧为淑妃,如今后位空缺,除我之外也就还有个丽妃,长孙无忧一来便封了个四妃之首的称号,不知道要引起后宫多少人的嫉妒,

对此我倒是很乐见,长孙无忧如此高调,很难哦不成为众矢之的,季景熠似也觉得不妥,提议借此后宫大封,都晋一晋位分。为了让长孙无忧少些树敌,季景熠可谓是尽心竭力。季景熠夜夜流连长孙无忧的住处,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动了真情。

不久我代理六宫之权也交由长孙无忧,看着她荣宠万千,我也乐得清闲放她与后宫诸人争斗。

几次与「神使」的密会,也掌握了不少朝局甚至边境战役的讯息,只是越想知道精准的预言,就要提供一些准确的信息。

我从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暗地里派人查了所谓「神使」的身份。至于顾陌尘,从那此见面后便再无音讯,听说是突发恶疾暴毙。我自是不信的,一个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近身,至少也是有些本事在身。

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北州匈奴闹得紧,起初以为只是小打小闹,派出精兵强将也就能平乱,谁知调了三万精兵六名将才,仍未镇压,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季景熠在朝堂上怒不可遏,大斥群臣。

这也是他自己做的孽,当初攻打我燕国,虽功成但已是损兵折将,后朝局更替为巩固自己地位,防止下属拥兵自重,分兵权遣良将,重文轻武,也就造成如今这般无人可用的境地。

之前北洲匈奴虽然兵强马壮,骁勇善战,奈何人数少寡,派系林立,而如今新继位的休屠王,善于笼络人心,城府极深。也是因为他才让季景熠损失惨重,无能狂怒。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有机会我倒是想会一会这位匈奴的新王。

边关烽火不断,后宫也争斗不休,长孙无忧或许是在佛堂待久了亦或是被保护的太好了,总想着以德报怨,感化他人,可她忘了这后宫的算计向来是你死我活,吃人不吐骨的。终于在流了一子后彻底醒悟,大肆加害怀孕得宠的妃嫔。

季景熠也在后宫的这些肮脏事上,消磨尽对她的内点爱意。比起长孙无忧满腹妒忌,我显得颇为大度,给他塞了不少妙人,都是从教坊司一手调教出来的,曲意逢迎,阿谀谄媚那是手到拈来,哄得季景熠日日沉溺在温柔乡。

夏末已去,初秋渐寒,北境的战事也如秋风扫落叶般一片狼藉,匈奴的铁骑已经踏破陵阳,不日便可渡过寒鸦江直逼京都。季景熠早已被情事和丹药掏空身体,归西是早晚的事,不过我可不愿和他一同看着城池破碎被匈奴俘虏。

是时候收网了。

终于我再次见到了顾陌尘,或许我应该叫他贺兰承渊,

「好久不见,潇潇姑娘。」

「好久不见,贺兰承渊,或者我应该称呼您为休屠王。」

原来当年的预言是顾陌尘写下,但长孙无忧与季景熠颠鸾倒凤错过了见面时间,顾陌尘也被贺兰承渊除掉。又假借鬼神之说,套取战事机密,可惜被我识破,但我并未揭穿,正好借匈奴的手除掉不顺我心之人。如今万事俱备,也没必要再与匈奴虚与委蛇。

「今日来是想与休屠王谈一笔交易,匈奴退兵,我愿以清云六州作为交换。」

「可是如今我胡族大军攻破陵阳,京都已是囊中之物,潇贵妃凭什么认为本王会同意这个百害无利的交易?况且潇贵妃又以什么身份和本王交易?」

「打的下江山算不得什么,守得住江山才是真本事。大夏虽处劣势仍有数十万大军和充足粮草,若是拼个鱼死网破,胜败之事犹未可知。不出三个月本宫会让休屠王知道,本宫有能力达成许诺的一切。」

「三个月太久,最多一个月。本王希望能看到满意的结果。」

「好,一言为定。」

一个月时间是有些紧,但也不是不可接受,当务之急还是先稳住匈奴进攻,免得黄雀在后。

季景熠沉迷美色,追求长生,渐渐不理朝政,百姓早已怨声载道,又赶上匈奴人侵略,无数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无不盼望明主终结乱世。

封后大典就在今日,文武百官,宗室宗亲皆汇聚于此,恰好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时机。

在宫娥的伺候下换上繁琐的华服,然后戴上那顶象征身份和地位的沉重凤冠。一步一步朝着季景熠走去。白玉阶上季景熠伸出手,「从此以后便是朕的皇后了,皇后愿与朕比肩而立,携手笑看这万里河山么?」季景熠轻轻握住我的手心,柔声问。

我莞尔一笑,「当然愿意,只是这江山你不配同我一起看。」说罢,从袖中掏出匕首,狠狠刺向季景熠。

早已被掏空的身体必定是躲不过的,捂着伤口摔倒在地,想叫人将我拿下,可宫里宫外早已被我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着季景熠狼狈地趴在地上,我的念头甚是通达,

「楚潇潇,你这个乱臣贼子,竟敢公然行刺皇上,你是想谋权篡位吗?」

「赵大人错了,季景熠昏庸无能,我此举乃是民心所向。赵大人也是有妻女的,应该能体会战乱中亲人流离失散的苦楚吧。诸位大臣可愿追随我开创太平盛世?」

「妖后,我等宁愿一死也绝不会为你效力。」

总是会有一些人想阻挡历史的潮流,但不过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罢了,人都是有弱点的,既然他自己跳出来找死就别怪我无情了。

随着赵大人一家老小血染大殿,我坐在龙椅上俯视下方各怀心思的大臣们,再无一人敢言。

斩草除根的道理我颇有心得,皇室宗亲皆处死在季景熠面前,我要他睁眼看清楚亲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中,季景熠悲痛地嘶吼,对我的咒骂不绝于耳,他越是痛苦,我就越是开心。

多亏长孙无忧心思缜密,凡是怀了季景熠的孩子都被她算计,死的死,疯的疯。只留下被囚禁冷宫的金可灿和她那不受宠的孩子。

再次见到这位前丞相之女,早已不复当年的骄横。在冷宫蹉跎的岁月磨平了她的棱角,暗淡了她的目光。金可灿牢牢地把孩子护在身后,声音颤抖着祈求我放他们母子一条生路。

我不由嗤笑,当初她几次三番想置我于死地时怎么想不到会有今天,况且作为季景熠仅存的儿子 ,也是他不得不死的理由。

寒光闪过,被侍卫押着的金可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一剑封喉,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季景熠急火攻心又吐出一口鲜血,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我一步步走进,「季景熠你如今承受的痛苦不及当年我的万分之一,我要你好生看着,他们都是因你而死。当初你带兵灭我燕国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的下场。从被带到夏国的那天起,我就无比憎恨你们当中的每一个人,每次与你接触我都恨不得食你的肉,啖你的血。对了那红花是我自愿服下的,你的孩子让我觉得恶心,还有日日与你欢好的美姬都是对你恨之入骨的燕国子民,牵机散的滋味如何啊?想来你母亲九泉之下一定能与你感同身受吧。」

季景熠还没来的及骂我一句,就被气的归了西,死不瞑目。想着没多折磨他些时日,倒还觉得有点可惜。既然季景熠已经死了,以长孙无忧为首的嫔妃们可以一并殉葬了。

这边刚解决完季景熠,那边匈奴已经渡过寒鸦江,已经准备攻打禹州。我本来也没打算遵守和匈奴的约定,立刻叫来霍骁打算任命他为大将军带军出征,霍骁本来是有些犹豫,但在我提出可以拿安宫丹救莫小王爷时,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莫小王爷多年前被霍骁抓了爱宠兔子气的直哭,后来一些机缘巧合下,二者成了知己。但上苍不眷顾,莫诺天生体弱,一直靠着药石续命。安宫丹乃是皇家宝物,可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亦可治愈顽疾延年益寿。

封霍骁为镇国大将军,又命云翳为副将,好监视霍骁的一举一动,至于莫诺被我以调养身体名义留在宫中,一旦发现霍骁有任何异常,莫诺必死无疑。

匈奴人骁勇善战,霍骁虽继承他母亲叶梁玉的统帅才能,但双方兵力悬殊,只能固守城池。我随即颁布军功爵禄制度,凡是斩获敌人首级者,皆可加官进爵,一时间令匈奴闻风丧胆,节节败溃。

然而久经战争,尸殍遍野,瘟疫蔓延开来,匈奴人人数分散,驻扎于广阔野外,受到的影响较小,夏国军队驻扎于城池中,军队民众又是聚居 很快就有不少人倒下。

霍骁飞鸽传信来上报日益颓靡的战况,云翳也送来密信,本打算用投石车将染了瘟疫的尸体投到敌方水源,但被霍骁以不义为由阻拦。

哼,草木愚夫,以为跟匈奴人讲道义,他们就会跟你讲道义吗?指望着他们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再去跟你讲什么道义吗?历史上的是非对错不过是胜利者书写罢了!

我授意云翳直接行动,不必理会霍骁,无论用什么方法,这场战争只许赢!不许败!

没了霍骁掣肘,云翳充分发挥了他狠绝的一面,不惜以老弱妇孺为饵,假以寐敌,最终让匈奴损失惨重,不得不归降。

我在京都设宴,喜迎三军凯旋,霍骁却在宴上请辞。被霍骁当众下了颜面,我虽心中恼火,但也深知战事刚息,霍骁又是不可多得的良将,只得半胁迫半利诱,暂时将他安抚下了。还好他把莫小王爷的份量看的很重。

人,只要有软肋,便会被裹挟。

只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只能吩咐心腹留意可用之人。

匈奴请求停战,那之前许诺的清云六州自然做不得数了,而且还要向大夏俯首称臣,岁岁朝贡。休屠王并未亲自前来奉投降书,倒是让使节带了封书信给我,表面上称赞我心思缜密不逊儿郎,实则暗讽我蛇蝎心肠狡诈似狐,一番明褒暗贬的话是败者唯一能做的事了。

入秋来总觉得身子不爽利,时常困觉,太医院每每前来把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群庸医!

精神萎靡又烦躁易怒,不得已将诸多事宜交由右相楚翊,只是重大事情还得由我来决断。刚相认时因为要对付季景熠,楚翊一路摸爬滚打坐上了御林军统帅,在封后大典发挥了重要作用。夺权成功后,便提拔他到了右相位置,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烛光氤氲,已至深夜,我终于批阅完奏折,长舒口气,享受楚翊按揉太阳穴舒缓疼痛和躁郁。

楚翊又拉着我下了一盘棋,黑白棋子交错,我疲倦不已,自是节节败退,索性恼了性子,搅了棋局。

楚翊无奈摇摇头,哭笑不得道,「潇潇,还是从小时候性子一样,吃不得一点败。这样刚强的性子,来日嫁了人,可如何是好。」

他说的倒是实话,从前在燕国,哪怕是与父皇对弈,不顺我心,也照搅不误。

我捻枚棋子随意一丢,不屑道:「我如今可是女帝,谁敢让我吃败。」

楚翊低头抿了口茶,「你如今也二十二岁了,是时候成家立业,相夫教子了。」

「呵,教子?我服了红花,这辈子不会再有子嗣了。至于,相夫……」我玩味地勾起楚翊的下颌,「翊哥哥入我的后宫可好啊?」

楚翊措不及防被茶水呛到,一张俊脸涨的通红,「咳咳……这,这怎么行,哪有男人入后宫的。」

「潇潇,我……我想娶你,十里红妆,山河为聘,我发誓只会宠你一人,爱你一人。」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眼里有刚刚因呛到朦胧的水汽,只是这双眼看的似乎不仅是我,还有我身下的龙椅。

我含笑地挣开他的手,只是这笑不曾达到眼底,「可我,不 想 嫁!」

我大笑着走出勤政殿,心中却满是苦涩,只留楚翊一个人愣神在原地。我宁愿是我多心。

秋场围猎,自那日殿中分别,我与楚翊之间似乎多了层屏障,我心中烦闷 ,便清退侍从,独自向林中策马追猎。我箭法不算坏,猎场又早被侍卫清理只剩些小野禽,不一会儿便塞满狩猎袋。

正当我准备原路返回时,林中传来一阵虎啸,我意识到大事不妙,立刻策马回奔,谁曾想那白虎快如闪电,我立刻翻身滚下马,白虎一口将汗血宝马咬死,可它并不去吃又朝我扑来,那一刻我浑身血液凝固,动弹不得。

「小心!」一道身影将我扑倒,带着我向山坡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