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这长女相貌出挑,倒真是姿色不凡。’奚武闭目练气凝神,全然没有初见时那般令人沉重的压抑之感。
客栈门口外停着一奢华车辇甚是扎眼,宓琅玥在楼上瞧见车辇,直接从窗户翻下,除了宓翎还有谁能这般招摇,宓彦一早就在客栈外等的望眼欲穿。
宓翎掀开帘子准备下车,宓琅玥跑过来将宓翎拉进怀里抱下车,「你再不来爹就要疯了。」欢脱样哪里还是昨晚弑杀的罗刹。
宓翎上前挽着宓彦拉着宓琅玥,「走,进去说。」完全将奚武抛诸脑后。
客栈老板赶紧带人帮着奚武下车,淑珍推着轮椅跟在身后。
1
新婚那夜宓琅玥对奚武一心想除之而后快根本没打量过,此时才看清自己这位姐夫的面貌,奚武虽坐在轮椅上,但看得出身材依然魁梧健硕,身量高大,小麦色皮肤略显粗糙,多是因战场风沙磨砺,只这左脸上一条长疤好似蜈蚣在爬,从上至下整整半张脸,伤口结痂已部分脱落加上昨日有些许伤口崩开,新肉粉红的好像能看见里面的丝丝血肉十分骇人,不知是否因为伤病,眼底乌青,整个人疲倦乏力气丝微乱,活脱脱一个病阎王,咳了几声,听着愈发有气无力,好似多咳几下,顷刻间便去见了勾魂鬼。
宓琅玥眉头紧皱眼底肌肉一跳一跳,双拳纂得紧紧,心里阵阵揪痛,愈发看不上奚武。
宓彦盯着宓翎左看右瞧,就怕少块肉,拉着宓翎不放手,嘱咐要少发脾气不是家里,别任性,又嘱咐将军夫妻要相互谦让等等。
「爹不用担心,将军待我很好,玥儿,你要照顾好爹。」宓翎握紧宓琅玥的手盯着宓琅玥的双目炯炯有神,反倒是宓琅玥眼底通红双眼时刻泛着泪花。
宓琅玥感觉事有不妙,用了十成十的内力移动,躲到门后伸着头,「姐,你这么看我绝对没有好事,我告诉你,咱家生意你别想让我管啊。」
宓琅玥当初被人几句挑唆也不是没想过进铺子试一试,结果半天不到,一个永远不会改变的想法根深蒂固的刻在生命里,这辈子就在宓翎身边混吃混喝,什么产业铺子,自己要饭那天都不会碰。
宓翎白了一眼,「玥儿,你师父给你的好东西可带了?」宓翎明摆着告诉宓琅玥,我知道你带了,快拿出来,语气略带戏谑,「这铺子也不是非要你打理,只怕我日夜玄心无暇顾及。」····
宓翎空着手来,一箱箱的东西搬回去,宓琅玥抱着宓彦大哭,恨不得哭碎心肝,「强盗,宓翎!你个强盗!爹,您的玥儿一无所有了。」
宓翎揉揉耳朵,此时好似天聋地哑,看着车夫将奚武扶上马车,带着跟宓彦来的若霜打道回府···
2
马车上
奚武这段日子每天总是犯困,折腾一上午上了马车就开始哈气连天,宓翎想与奚武商量一下以后在府内的行事方式,以免轻虑浅谋惹麻烦,抬眼正对上奚武未伤的侧脸,高鼻梁,双凤眼,线条犹如巧匠精雕细琢,到底是生死锤炼过的,还记得那日奚武黑眼内藏不外露,看人带有寒意,若不是久经商场食人炼狱,还真令人不敢直视,戎马生涯安邦定国,现下仔细瞧,尽显疲态惹人心疼,往下细打量,这么好看的嘴唇有些青紫,想来若不是那条疤,大概也是各家女子仰慕的梦中人,手鬼使神差慢慢伸过去,差一点碰到,立刻收回手。
「多条疤而已,夫人莫怕。」奚武常年驻守边疆时刻与死亡相伴,小憩也只是闭目养神,早早注意到宓翎的动作,通常人见到奚武脸上的疤,寻常男子也是心里一惊,更别提姑娘家。
但这对宓翎来说有或没有无甚区别,宓翎盯着奚武看被发现,也没半点女儿家的羞涩,淡淡的一句,「食色性也,偶尔欣赏一下血色儿郎,瞧你好看入了迷。」
见奚武没说话,宓翎索性瞧瞧窗外景色,到底是皇城脚下,热闹繁荣,哪知流离失所之苦,「若霜!怎么还没到。」
「小姐,刚走一半。」
淑珍与老家一掌柜之子相好,淑珍跟着宓彦回家,宓翎将若霜领回府也算成全好事,原先在府里也是若霜跟着宓翎抛头露面多些,这丫头长得秀丽,虽未出生世家,若稍加打扮样貌未比宓琅玥逊色多少,做事又十分机灵,自己也满心欢喜愿意留下陪在宓翎身边。
「快些。」宓翎一天没吃东西实在有些饿了。
回到将军府,宓翎推着奚武还未近长溪园便听见里面叽叽喳喳全是女人的声音,奚武揉揉太阳穴,估计要好一通闹。
宓翎知晓自己的处境,再不想纠缠家庭琐事,有时也不能真的置身事外,奚武年岁已近三十又战功赫赫,怎么可能孑然一身,膝下无子倒是有些稀奇,不知是不是伤了根本。
奚武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唯一想到的竟是逃之夭夭,「我们再逛逛,正好带你熟悉熟悉府里。」
宓翎可不是临阵脱逃的性子更不想错过奚武的窘迫,推着奚武往里走,「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到真想瞧瞧。」
三位美人立于院中各有千秋,见到奚武一窝蜂扑过来。
李明月哭的梨花带雨,在一旁凄凄弱弱,「将军这是要赶我们走不成?」
宓翎听得一头雾水,看奚武一眼,奚武也是满脸疑惑,「我何时说过?」
柳蓁蓁容貌在三人中最为出挑,说话尖言尖语好不客气,打扮上艳丽华贵到跟言语很是相配,「将军搬离逸兴载阳住进这小小长溪园,还不许我们前来侍候,如不是厌弃,就是另有他想,难不成是有什么人要赶我们走?」
宓翎对这两个说话的没什么兴趣,到是一直默不作声这位独有一段清雅韵味,‘腹有诗书气自华,瞧着就不简单,圣人诚不欺我。’
奚武当初是为了老夫人安心,也想给老夫人留个念想,这才接受几次安排,只可惜这么多年未有一儿半女,拈酸吃醋各有心思到让奚武疲于周旋,这一闹头更加难受,「胡闹,还不出去。」
若霜远远听见有人在院里喧闹,带着小厮赶紧跑进长溪园的库房安置,生怕回来晚了宓翎吃亏。
「小姐,东西已安置在库房。」若霜立于宓翎身侧,防着几人有失分寸伤着宓翎,「夫人您吩咐的都已备好。」
宓翎瞧着若霜端着托盘过来微微点头,到底是自己带出来的人,做事十分妥帖,示意若霜端过去,三人瞧见三个锦盒雕工实在精细,就算天子脚下的皇城里也是上等货色。
柳蓁蓁斜眼瞧不上宓翎财大气粗的样子,「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小恩小惠就想打发了我们。」
一直不曾说话的于如霜上前拿起一个锦盒,打开是一枚精致的玉簪子,「多谢夫人。」
李明月见于如霜伸手也跟着拿起一个,「好精致的耳环。」眼神飘忽,看看于如霜又瞧瞧柳蓁蓁,战战兢兢的道谢。
独柳蓁蓁是身旁丫鬟接过,还谢也未作揖,「夫人是何意?」
早上一肚子气正好没处撒,不想有人自己送上门来,宓翎以为会是话本上那般算计,现下一瞧真是觉得无趣,「我什么意思?你们不明白?」
正想发作,有丫头前来传话,「将军、夫人,宫里来人,正在前厅候着。」
3
宓翎只好暂时放过三人,推着奚武来前厅,此人正是皇上身边的总管李公公,奚武说话言语尊敬,「不知大总管要来,多有怠慢,来人!上茶。」
「不必了,老奴就是来送东西,这可是皇上重视将军,亲赏茯苓膏,除湿去燥,涵养脾胃,皇上嘱咐将军要好好享用以解心火,才能延年益寿。」李公公将话带到便速速离开。
奚武回到房内眉头紧皱,宓翎在听到茯苓膏时已了然于心,更是愈发的不痛快,言语略带嘲讽,「去湿去燥是棉布麻衣,涵养脾胃是军需粮草,好好享用我这个宓翎膏来解心火,内心不急躁自然延年益寿,不知是谁的好算计。」
战场上明争暗斗奚武擅长,这官场算计暗示奚武真心不喜欢也不得不周旋,「夫人聪慧,想必不用为夫明说。」
「商贾之家怎会与战功赫赫的大将军联姻,从一开始就是在惦记宓家财产,既然我们都是被算计的棋子。」宓翎懒懒靠在床上,「将军,宓翎愚钝,到底哪颗棋子不那么重要呢?」
奚武最初也认为皇上是怕自己功高盖主,权臣联姻多半是皇家不愿意见到,况且这次婚配最开始是卢延庆提及宓家,看见少之又少的军款,以及卢延庆和皇上在明政殿内的言外之意,奚武也觉得此法可解燃眉之急,只不过是家里又多一个女人罢了,这才不曾多言,只如今皇上此法不是提点这么简单,恐怕宓翎所说之事真有蹊跷。
宓翎眼睛不停观察屋内一物一件,屋里不大几乎一览无余,床榻屏风,箱柜桌凳,最好的物件就属床和梳妆台上的首饰,花花草草一件未有,「你们的君臣谋划我是不懂,可我明白无利不起早的道理,堂堂一国大将屈尊与商贾成为一家,难不成是我容貌倾城使之神往。」
奚武被看穿心思略有不适,在女人面前露怯心里总是不痛快,「夫人心思聪慧,为夫听不明白。」
宓翎长叹一口气,「君臣谋划,也要看你有多少价值,现在我比你更有用,恐怕我能进门不单是因为富有,亲自派人提点将军看紧我,还望将军早早查明,别一味的只知看顾自家夫人,最后给别人做刀,一片丹心被辜负。」
奚武十分认同宓翎的想法,蹊跷必定要查,身为人臣生死早就不在自己手中,但现下粮草军饷才是重中之重,没有银子说什么都是空谈,宓翎带来的也只是杯水车薪,想要一劳永逸还是要收复。
若霜的出现打断了两人言语上的你来我往,「小姐,这可是二小姐的宝贝,先前人多若霜未敢拿出。」
「再宝贝也没性命重要。」宓翎眼神在奚武身上游走,眼神停于腹下,「是不是啊,将军。」
若霜点燃香炉,添加药粉,在一旁自顾自的忙碌,对屋内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出门时还不忘带上房门。
奚武低头沉思片刻,虽说今日自己的举动略有失态,但在将军府下毒也太大胆了些,「下毒总要有什么变化,这屋内一应用度都是文忠过手,夫人难不成是在防着为夫。」
「总有他照看不到的。」宓翎闻着飘来的悠悠药香,瞬间觉得轻松不少,「果然有问题。」
宓翎拿起剪刀在新漆的柱子上刮取粉末,宣纸接住小心包好,「若霜。」
若霜围着围裙跑进屋,「小姐,晚饭马上就好。」
将手中包好的粉末交给若霜,「你找机会送去看个明白。」
若霜小心收好,站着欲言又止,宓翎瞥了一眼奚武,「怎么?换了地方就扭捏起来。」
若霜没想过宓翎在将军府竟被如此慢待,厨房只有一腿脚不便的老妇,院里更是只有一个看门洒扫的丫头,「这院里加起来也就三个人侍候,还得向府里要些听话的。」
宓翎就是故意让若霜说出来,「这要听将军的,将军喜欢安静,我们总不好自作主张。」
宓翎话音未落,两道倩影一窝蜂跑进来,跪在奚武身边哭闹,人一闹起来往往就会失了分寸,不知谁的手握着奚武的腿摇晃,奚武额头顷刻间挂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宓翎将轮椅向后挪动,两人一个不稳直接趴在地上。
宓翎示意若霜将奚武推进内室,独自留下应对,瞧瞧到底有什么手段,了解每个人的斤两才好对症下药,「书香门第,官家千金,怎么?要留下来观摩学习床笫之好?」
柳蓁蓁站起身恨不得将宓翎生吞活剥,「你!好不知耻,果然是乡下的粗鄙丫头。」
宓翎坐在梳妆台前摇着扇子,语气略带戏谑,「哼,你既知道,还不出去,我可不讲道理,再怎么说我也是正房夫人,好歹压你们一头。」
李明月在一旁越哭越伤心,一时摸不清厉害不好站队谁都不想得罪,又害怕真的被赶出去,「算了柳姐姐,夫人即容不得,只要我们一心为将军,夫人定然也不会让我们离开,难不成要我们以死明志。」越说越过分真的要往柱子上撞。
柳蓁蓁哭哭戚戚拦着李明月,「你若不在,岂不是在说夫人善妒,名犯七出,更何况你我家父都在朝为官,岂不是给将军添麻烦。」
宓翎冷哼一声有些失望,怎么都是些撒泼犯浑的招式,正想开口撵人,听见屋外有轻微脚步声,于如霜姗姗来迟,说不是算计好的也没人信,马上变了一张脸,加快脚步凑上前扶人,「我初到府里总要有些威信,这样,不如二位妹妹商量一下今儿个将军跟谁回去?」
两人对宓翎突然的转变一愣,于如霜站在一旁并未说话只是默默拭泪,抬手将碎发轻轻挽到耳后微微颔首,青山色石榴裙衬得极尽风流之态,与这二人顿时有云泥之别,哭得更叫人搅碎柔肠,「夫人莫不是在怪罪我们。」···
4
宓翎对于如霜的表现还算认可,颇有些城府,不急不躁让人看不清才有机会谋定而后动,不冲动行事予人可乘之机,但到底是娇养出来的千金,行事稚嫩,「柳妹妹性子急躁,李妹妹娇弱,照顾将军还得是于妹妹稳重,柳妹妹这有失妇德的罪名我实在是怕,三位妹妹意下如何。」
于如霜可不傻,这么明显的陷阱在眼前,柳蓁蓁善妒可是出了名,自己何必在此时争抢为他人引火烧身,「夫人刚刚新婚,这于理不合。」
柳蓁蓁可没想这么多,不管宓翎是真的怕名声有失,还是假装大度收拢人心,自己只要奚武在身边,「如霜姐姐识大体,您不愿意得罪正室,妾跋扈惯了。」
李明月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最后也只是点头附和,柳蓁蓁也不等宓翎说话,直接进去推开拦路的若霜到奚武身边撒娇。
宓翎只想将这烫手山芋推出去,哪管是谁接,「将军如此疼惜宓翎,请体谅宓翎,只怕辛苦几位妹妹。」眼神示意若霜将人交出去。
若霜自然乐此一见,有这个奚武在身边时刻都是麻烦,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自家小姐,回到宓翎身边站好。
小竹一身灶灰,站在门口有些狼狈,「夫人,晚饭备好了。」
若霜点头示意可以将饭菜端上来,小竹身后头发花白的妇人端着饭菜进屋,简简单单三菜一汤,宓翎独自坐下开吃,完全不顾及在场的其他人现在是何情绪。
奚武不想再闹下去,这几日在宓翎这里着实清净不少,找个理由搪塞,「吃过晚饭便过去。」
李明月本就鲜少与奚武接触,这次机会送来,难得柳蓁蓁不独占,到比平日积极许多,跟着柳蓁蓁围上来。
宓翎早有些不耐烦,起身推开柳蓁蓁主动将奚武推出房,「将军慢走,宓翎今日身体不适,将军体恤。」
三人见奚武被推出去自己也不好留,跟着出屋,宓翎也没什么虚与委蛇的客气,转身回房,若霜更是直接将房门关上,小竹和老妇站在屋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门外三人都愣着不好动手,奚武就这么被晾在门口,心里万分的不爽,「还不走!被撵出来还不够丢人!」
柳蓁蓁流星赶月般过来推着奚武离开,李明月紧随其后跟上,随着一起消失的还有屋顶细碎的脚步声,唯有于如霜在院子里站了许久,直到老妇从屋内出来才黯然离开。
宓翎抬头看着屋顶,若霜小竹跟着抬头看,「小姐,有什么不对吗?」
宓翎摇摇头坐下准备吃饭,若霜习惯性坐在宓翎身边,小竹从没见过这样的画面,隐隐有些羡慕。
宓翎亲自给若霜夹菜,「小竹,再去拿双碗筷,今儿个高兴,我们一起吃。」
小竹没见过这样的主子,话虽如此,自己不能没规矩,若霜跑出去拿碗筷,拉着小竹坐下,三个人吃了在奚府的第一顿家常饭。
5
柳蓁蓁这次竟真的与李明月在同一屋檐下侍候奚武吃饭,「来,将军,吃这个,这可是妾身亲自做的。」
李明月在一旁紧着为两人布菜,一个劲的附和,「对,柳姐姐早早便开始准备。」
吃过晚饭,柳蓁蓁匆匆离开梳洗,留着李明月照顾奚武换衣,奚武心里烦闷,撑着身子走到窗口透气,窗外夜色朦胧,不见点点星光,月亮也只有细细一弯,正瞧得出神,窗口突然翻下一个人,倒挂在窗口面向奚武伸着舌头,奚武一激灵踉跄后退,腰正撞上桌沿才站稳。
李明月从小被家中嫡出兄妹欺负,害怕时不如寻常人家姑娘叫喊,真要吓着反到喊不出来,只知缩在奚武身后。
奚武推开李明月,「快走。」
哪知李明月被吓住一步也不敢动,紧抓着奚武不放。
「呵呵,好小的胆子。」一个看着十七八岁的男孩子翻进屋内,头上戴着漂亮的银饰略显俏皮,周身的银饰随着动作相互碰撞,叮铃铃听着悦耳清脆,淡紫色衣服显得男孩子脸色愈加粉嫩,「都说令人闻风丧胆的将军残废了,来瞧瞧是不是真的。」
奚武挺身挡在前,「让你失望了,府宅白日门户大开,夜闯实在有失教养。」
少年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放在胸前,三十度鞠躬,好看的杏目盯着李明月笑,「不如让这位姐姐教教我?」
少年拔出佩剑,佝偻着腰,剑尖划着地面,一步步走向两人。
奚武扯住桌布向少年扬去,转身欲带着李明月出门,少年早一步看穿,轻松躲开,抬剑刺向李明月,奚武揽住李明月的腰身将人抱进怀里,手向桌子借力移动身体坐回轮椅。
李明月已经彻底被吓呆,就这么在奚武怀里紧紧环住,一步也不肯挪动,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只怕下一秒便要气绝人亡。
「废人一个何必苟延残喘。」少年回身再次冲向奚武。
奚武身边没有武器防身,带着李明月行动不便,只能借助外力推动轮椅带着李明月闪躲,找准间隙抱着李明月从轮椅上弹起,一掌将人击退几步拉开距离欲夺门而出,奈何腿伤严重实在难以支撑两人的重量,一个不稳侧翻在地,李明月立刻抛下奚武爬向远处。
梳洗打扮好的柳蓁蓁满心欢喜回房,刚到门口便见到李明月丢下奚武逃开的狼狈模样,快步跑进房拔出奚武的佩剑,挡开刺向奚武的短剑,勉强接住还是被划伤肩膀,「这里是将军府,由不得你放肆。」
「好身手。」少年饶有兴趣在柳蓁蓁面前来回审视,「漂亮姐姐果然不同。」
李明月缓过神想叫人,张嘴喊出来的声音却异常轻,「快来保护将军。」
「你这样是不会有人听见的。」少年清清嗓子,「应该这样,咳咳,有刺客!」
柳蓁蓁顾不得衣衫单薄,瘦小的身躯坚定地挡在奚武身前与少年对峙,奚武对眼前一幕是那么熟悉,曾经也有一个女子,就是这样坚定的挡在自己身前,「你放她们走,你的目标是我。」
男子一闪身瞬间来到柳蓁蓁身后环腰抱住,转身面对奚武,头紧贴着柳蓁蓁的脖颈,「好香。」
「放开。」柳蓁蓁几下挣脱不开,丝毫没有犹豫,调转剑头刺向自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将军,自己更不可以。’
少年挥剑挡开将剑击落,「姐姐是要玉石俱焚,我好怕。」
奚武身体不便不能强攻,着实也被柳蓁蓁吓了一跳,一直知道柳蓁蓁任性,可从没想过会如此狠辣。
少年剑抵在柳蓁蓁脖子上,柳蓁蓁迎刃而上,少年躲避不及剑锋轻轻划破柳蓁蓁的皮肤,屋外几枚暗器瞄准少年,少年松手躲开,奚武起身欲将柳蓁蓁救回,柳蓁蓁不想奚武犯险抬腿踢向少年,少年顺势抓住脚踝,拉着柳蓁蓁后退两步站稳放手,温柔的摆摆手,「拜拜。」
苏文忠冲进屋,男子从窗口一跃而出消失在夜色中,苏文忠准备追出去。
「文忠,别追。」奚武站不稳连带着扑进怀里的李明月一起摔倒,奚武将人抱紧,自己手臂垫在李明月身下护着。
奚武抱着李明月两人就这么坐在地上,挥手让苏文忠出去。
李明月就这么坐着不动,奚武也没有说话,让怀里受惊的人缓神,李明月紧环着奚武不放手,躲在奚武怀中抽泣,「将军。」
奚武将人抱紧在怀里轻声安慰,「别怕。」
柳蓁蓁三步并两步冲过去一把将李明月拽起来,直接就是两巴掌,「下次再如此,我一定杀了你。」
奚武用剑支撑自己起身站稳,慢慢走到床边坐好,柳蓁蓁忙不迭切的将窗关紧快步回到床边,一时间无心其他,「将军安好?」
奚武感受到柳蓁蓁的焦躁不安,将人拉至身边坐好搂在怀里,轻抚柳蓁蓁还未干透的秀发,上面还有茉莉淡淡的香味,「今日好一通闹,回去好好休息。」
柳蓁蓁微微点头,手始终不愿意松开奚武,满心满眼都是担忧,「将军。」
一声柔柔的将军冲击着奚武的心脏,拍拍柳蓁蓁的头,「放心。」
柳蓁蓁依依不舍的离开,李明月战战兢兢跟在身后,刚出房门,柳蓁蓁直接一脚踹过去,李明月应声跪下,「废物,竟让将军陷入如此境地。」
李明月跪在冰凉的石板上,身体抖如筛糠,「妾身太害怕了。」
「你就在这里向将军请罪,明天将军醒来之前离开,如果让将军瞧见,你知道后果。」柳蓁蓁说完便快步离开,独留李明月一人在寒风中犹如受惊的小鹿,无助又可怜。
夜里吃得好睡得好,天刚蒙蒙亮,宓翎躺在床上抻抻懒腰准备起床,一睁眼一张还未熟悉的脸赫然出现,奚武毫不掩饰满腔的不悦,「夫人睡得可好。」
宓翎噗嗤笑出声,瞥了奚武一眼,「还活着呢,左旋右抽,中军作好,难为将军新人在怀还想着宓翎。」
大概客套‘安慰’几句,奚武以宓翎要多休息为由直接禁足在院子里,宓翎靠在门口摇着青烟团扇,「看来将军昨天没能享受齐人之福,如今来我这儿撒气。」
奚武膝盖反反复复,早上天气稍凉一点腿就异常难受,如今心里的憋闷比腿伤更让人难受,「你早发现有异,才故意赶我走。」
宓翎回房拿出一个白玉瓷瓶,将瓶子扔给奚武,「昨天是我不厚道,这个给你赔罪。」
「这是什么?」奚武对宓翎有一种自然生长的防备感。
「对你腿伤有好处。」宓翎有意学着花楼里的姑娘,扭着腰摇着扇子回房,语调轻佻,「若霜,关门送客。」停在门口,关门前给奚武留下魅惑又玩味十足的浅笑。
这是奚武在长溪园得到的第二张驱逐令,苏文忠站在奚武身边也有些茫然,过去哪见过这样的场景,各个都是各种招式的留下将军,「将军。」
奚武对此也无可奈何,现在宓翎可是块金疙瘩,哪里敢得罪,「找人验验这药。」
宓翎禁足,全府上下皆大欢喜,柳蓁蓁更是洋洋得意,时不时来问候宽慰一下,全部被喂了闭门羹···
6
转眼已近半月,这天宓翎起个大早不见小竹叽叽喳喳,甚至连人影都没有,若霜也是,往常早早就到处忙碌的人一个个都没了影子。
好不容易瞧见若霜,人还急匆匆气呼呼,「若霜,怎么没见小竹?是生病了?」小竹刚过十六与宓琅玥一般大,宓翎一直当妹妹看待,爱屋及乌下对小竹多了几分关心。
没多一会若霜气呼呼的拉着小竹出现,「小姐,你瞧这傻丫头。」
小竹额头撞得乌青一动就疼,手臂满是伤痕,有几个手指的指甲断了一半,小竹最美的就是这双手,白嫩纤细,完全不像日日都干粗活的下人丫头。
宓翎招手让两人靠近些,「小竹,你过来。」
小竹跪在门外,「都是小竹的错,请夫人饶恕。」
若霜一把将人揪起来拉进屋里,「别动不动就跪,骨头这么软,以后怎么照顾小姐。」
「小竹,你只说他们为什么打你,我不怪你。」宓翎怎么瞧这幅景象都像苦肉计,这顿打来的莫名其妙。
「她们说夫人坏话,我不肯,就打我。」小竹越说声音越小,理由过分牵强,眼睛根本不敢看向宓翎。
若霜拿来药酒,宓翎接过亲自为小竹上药,拉住小竹的手臂拉开衣袖,满是新旧伤,「谁打你,为什么打你,我不问,你自有你的苦衷,但有些事做法不同,结果也就不同,你可懂?」
小竹细声低语,「小竹一定不会伤害夫人。」
「我信你。」宓翎也小声回应,「我要的不是承诺,是你给你自己的答案。」
小竹抽回手跑开,若霜可怜小竹身不由己,「小姐,有人想利用小竹害您。」
「苦肉计,明知道小竹单纯做不成,为什么还要演这一出?」宓翎不觉得这个或聪明或笨拙的方法是于如霜或吕青骊主导。
若霜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宓翎盘算着怕是有人安奈不住,「让显而易见的事顺理成章,必然不是为了就是为了让我们看出来,若霜,你多注意小竹身边的老妇,如此老态龙钟还能在奚府有一席之地,不会单是因为要难为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