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嫂子问我，要不要花五万块钱上浙大「从历史发现智慧」的研修课程。我觉得如果不差钱，上上当然有好处，但如果问我课程值不值，那我觉得肯定不值。原因简单，因为文科老师的见解，基本都写在自己的专著里，感兴趣翻一翻，很快就能获悉他们的核心思想，成本大致二十元上下。如果不愿意看书，B站讲座视频也有很多。如果觉得在线有距离，就多关注学术信息，例如葛承雍老师，21年就在国丝馆讲过三个月，都是免费的。如果这都不愿意去，那我帮大家总结一下，如果这你都懒得看，那五万花了也是浪费。
第一位授课人：孙英刚老师
孙老师79年生人，博士毕业于普林斯顿，现任浙大历史系教授。孙老师主要研究方向是中古史、佛教史、丝绸之路和犍陀罗。我没见过孙老师，但是我仔细翻阅过他和何平（收藏家）合著的【图说犍陀罗文明】。对于非专业人士，犍陀罗说深了没啥意义，大家知道，佛教看似起源印度，实际源头在伊朗就行了。在开始阶段，佛教没有造像，是亚历山大东征后，带来了希腊造像艺术，与佛教结合后，在犍陀罗（现巴基斯坦白沙瓦）地区兴起就可以了。
多说一句。人文学科的这些东西，如果你不是专业学者，没必要都记在脑子里，用到时维基查一查，足够了。就算记住了，你如果不是从业者，你和专家也没啥好讨论；你跟一般人讲讨论，也不会有啥成就感，反而让自己很累。前几年平山郁夫的收藏来国内展出过，去看看就可以了。如果没有很好的经济实力，买点工艺品玩玩可以，没必要收藏。收藏就要收藏贵的，收藏便宜的意义不大，还浪费时间。至于孙老师所讲的【中国历史概述】，我就不点评了，因为历史是带有极大主观性的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和观点。
第二位授课人：侯杨方老师
侯老师是复旦的教授，导师是葛剑雄，早期他主要做人口研究，例如古代生育和迁移，大概是12年开始吧，他开始研究丝路。在学者里，他算是比较出圈的，因为他经常在微博和网友对骂。对这种行为，我是比较难以理解的，但人家愿意，是人家的事。我看过他的一些讲座，他语速较快，但是肚子里没货。如果想了解他的观点，在喜马拉雅听一期节目足以；
忽左忽右：234与侯杨方漫谈丝绸之路与西域考古
至于他要讲【秦汉盛世反思录】，我觉得比较难以理解。秦朝一共就十五年，你还能分出一个盛世？秦朝明明是中国文化的最低谷。汉代当然有盛世，但为了时代完整非要把秦代拉进来，就很牵强。
活动：参观浙大校园、浙大艺博馆
浙大在杭州有五个校区，紫金港、玉泉、西溪、华家池、之江。这里面，西溪是原杭州大学所在地，华家池是原浙江农业大学所在地，当年四校合并时，浙大还合并了浙江医科大学，不过医大所在的湖滨校区后来拆了，医学院并入紫金港校区。其实真正能代表浙大的，是玉泉校区，但活动安排在紫金港，参观也就没啥意义了。
再说艺博馆。浙大艺博馆是方闻先生倡议建立的。方先生生于1930年，48年赴美留学，在普林斯顿获博士，后是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亚洲艺术首席顾问。艺博馆到现在已四五年，但办的比较鸡肋，主要是自身没什么藏品，最重要的一件，应该就是颜真卿楷书西亭记残碑，是近墨堂主林霄先生捐赠的。浙大艺博馆的初衷是效仿是北大赛克勒，但北大一来有家底，二来有考古专业，还有各地机构的赠送，而浙大几乎没有。
第三位授课人：仇鹿鸣老师
仇老师比较年轻，81年出生，08年在复旦获博士学位，留校至今。仇老师现在名气很大，但我一直对他比较无感，可能是因为他主要研究魏晋南北朝，而我对这段历史没啥兴趣（分裂时期、黑暗时期）。去年文景历史写作营他也来了，不过他没点评我，是王笛老师点评的。其实魏晋留到现在的历史遗迹挺多的，最有名就是云冈和龙门两大石窟，小的还有巩县石窟（帝后礼佛图）、响堂山、天龙山等。去这些地方我很有兴趣，但研究「王与马，共天下」，我就没有什么兴趣，毕竟太遥远了，也没啥趣味。对于非专业人士，或许走进实地，触摸历史，是最有效的学习方法，也更容易打开兴趣的大门。
第四位授课人：童岭老师
童岭这个人我不知道，我查了一下，81年出生，09年在南京大学获博士学位，留校至今，研究方向是六朝隋唐学术、中国古代经学、域外汉籍研究。我看了一下他的学术成果，他有本注疏我是翻过的（【秦汉魏晋南北朝经籍考】），但我确实没记住他这个人。因为他带的课是【六朝风云】，我就先说下六朝是啥吧，六朝就是三国至隋之间，在南方的六个朝代，东吴、东晋、刘宋、南齐、南梁、南陈。它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定都建康（南京），所以南京叫六朝古都，在玄武区有一个六朝博物馆。
活动：南京古迹与博物馆参观
南京我去过三次，初次是13年夏，仔细看是13年秋，深度游是19年夏。博物馆我就不说了，我说说古迹吧。六朝造像主要在南京市栖霞区千佛崖，整个石窟区开窟很多，但真正南朝的，就是三圣殿。
除了栖霞山造像，六朝遗迹就是一些陵墓石刻。现存33处，栖霞区13处，江宁区7处，镇江丹阳12处，镇江句容1处。其中1处属刘宋，8处属南齐，12处属南梁，2处属南陈，余下年代失考。
第五位授课人：于赓哲老师
于老师71年生人，走红于【百家讲坛】，现就职陕西师范大学，研究领域隋唐史。B站上有很多视频，感兴趣自己听就好了。真没必要花钱。
活动：西安古迹与博物馆参观
西安我去过四次，第一次是91年，刚四岁，还不记事，长大后看照片才知道，原来大小雁塔幼年时我都去过。第二次是99年，在西安倒车，顺路看了看城墙。第三次是14年，回家在西安歇脚，顺路去了兵马俑和华清池。第四次是21年春，住了一个多星期，把远近的重要景点都看了看（碑林/陕历博/x兴教寺塔/钟鼓楼/芙蓉园/法门寺/乾陵/茂陵/大唐西市/大明宫遗址/未央宫遗址/九成宫遗址），对西安有了相对深刻的认识与了解。
如果按照课程安排，仅一天时间，那看陕历博都很匆忙，就勿论其它名胜古迹。除已列举的景点外，如有闲暇，我建议可自驾游览西安附近的西汉帝陵与唐十八陵（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西汉帝陵，除汉文帝霸陵（刘恒，已确认江村大墓为霸陵）和汉宣帝杜陵（刘询与王氏同茔异穴）分别葬于长安城东南的白鹿原和杜东原上外，其它九位皇帝皆葬于咸阳塬上（现西安城北）。东自高陵县马家湾乡，西至兴平县南位乡，依次为：汉景帝阳陵（刘启与王氏同茔异穴，建有博物馆）、汉高祖长陵（刘邦与吕雉同茔异穴，萧何、曹参陪葬）、汉惠帝安陵（刘盈与张氏同茔异穴，陈平、扬雄陪葬）、汉哀帝义陵（刘欣与傅氏同茔异穴）、汉元帝渭陵（刘奭与王政君（王莽姑姑）同茔异穴）、汉成帝延陵（刘骜）、汉平帝康陵（刘衎与王氏同茔异穴）、汉昭帝平陵（刘弗陵与上官氏同茔异穴，窦婴陪葬）、汉武帝茂陵（刘彻墓，卫青、霍去病陪葬，建有博物馆）。
唐陵主要分布于渭河平原（亦称关中平原），其中唐太宗李世民昭陵、唐高宗李治和武则天乾陵、唐中宗李显定陵、唐睿宗李旦桥陵、唐玄宗李隆基泰陵、唐肃宗李亨建陵、唐代宗李豫元陵、唐德宗李适崇陵、唐顺宗李诵丰陵、唐宪宗李纯景陵、唐文宗李昂章陵、唐宣宗李忱贞陵、唐懿宗李漼简陵为依山陵；唐高祖李渊献陵、唐敬宗李湛庄陵、唐武宗李炎端陵和唐僖宗李儇靖陵为积土陵。其中，乾陵、靖陵与咸阳乾县；昭陵、建陵于咸阳礼泉县；贞陵、崇陵于咸阳泾阳县；献陵、庄陵、端陵于咸阳三原县；定陵、简陵、元陵、章陵、丰陵于渭南富平县；桥陵、泰陵、景陵、光陵于渭南蒲城县。
第六位授课人：葛承雍老师
葛老师55年生人，曾任西北大学文博学院教授，退休前是文物出版社总编辑，也曾是丝路申遗的学术总顾问。葛老师因为来杭州比较多，所以接触过数次。葛老师的研究，和很多翻书型（文献）学者是不一样的，他还是把文物和文献结合的比较紧密的。但客观的讲，我觉得葛老师的研究不太深入，感觉都知道一点，但和真正的专家，例如荣新江老师，还是有不小差距的。总体而言，葛老师还是比较适合科普，再就是串联一些已有的研究成果。当然，这是站在学者角度评价。如果站在普通市民的角度，我觉得葛老师的东西还是比较易懂且适合普及的。
第七位授课人：沙武田
沙老师73年生人，甘肃会宁人，05年在兰大敦煌研究所获博士，现任陕西师大教授。沙老师的研究比较垂直，就是石窟寺研究，更具体说就是敦煌研究。敦煌研究可以分两大块，一是文献研究，二是石窟图像研究。前者就是藏经洞出的五万多份文献，但这里面多数是宗教文献，只有少部分是世俗文献，有研究价值。至于后者，我觉得其实就是三大方向；首先就是背景研究，例如研究功德主（开窟人）的身份背景，这也是我觉得比较有意思的。其次是风格研究，研究受了哪些影响，产生了怎样的变化，这个我觉得比较没意思。最后是图像研究，这个我觉得要适可而止，不要无限发挥。不然就成我们小时候的阅读理解了。
活动:敦煌莫高窟参观
我是甘肃人，但敦煌我就去过一次，那是09年的时候，我的六舅爷任敦煌站站长，他带我去莫高窟转了一圈。不过那时候我还没研究艺术史，所以也没留下啥印象。敦煌是显学，材料汗牛充栋，我就不列举了，不过有一本书，确实给我留下了挺深的印象，叫【敦煌之痛】，这本书所用的材料很简单，就是常见的斯坦因、伯希和材料，但因为作者是位作家，不是学者，所以他讲故事的能力就很强，能把信息均匀有效的传递给读者。其实无论文学还是史学，材料多固然好，但最重要还是写得好，所以鲁迅说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第八位授课人：李华瑞老师
李老师58年生人，过去任教首师大，现在是浙大讲席教授，同时是宋史研究会会长。李老师很有名，但我对他了解不多，只知道他研究经济史。因为李老师所讲课目为【北宋历史】，我就随便说几句吧。
我个人觉得，要了解北宋，还是要去河南，而不是在杭州。有两个地方我极力推荐，首先就是巩义。巩义有北宋皇陵，我曾在巩义寻访两日。首日先去了市中心宋仁宗赵祯（包拯时期）的永昭陵，该陵紧邻博物馆，已建成遗址公园，保存较好。出永昭陵骑电动车十分钟，便是宋英宗赵曙（欧阳修时期）的永厚陵，该陵在一片拆迁地中，杂草丛生，有封土，但爬上去啥也没有。接着，我坐公交去了宋真宗赵恒（寇准时期）的永定陵，该陵地处城郊，最后两公里公交车到不了，走路大车又特多（310国道），只能打车去。陵园修整了，但没什么人去。
第二日我一早坐车出城，先去了宋太祖赵匡胤的永昌陵，有封土，有一些石像生，但比较残破。马路对面五六百米，是宋宣祖赵弘殷的永安陵，我找了一圈，看到一个很小的封土，但石像生一个都没了。掉头往回走，进滹沱村，是宋太宗赵光义的永熙陵，这个陵在村子里，不在农田里，所以石像保存的还可以。
在山里绕一圈，走大概三四公里，宋神宗赵顼（苏轼时期）的永裕陵在一片农田里，但还好，石像生垫起来了。再走一公里左右，是宋哲宗赵煦（王安石后期）的永泰陵，这个陵比较惨，所有石像生都埋在土里，只漏出头。看资料，巩义还有宋钦宗赵桓（靖康之变）的永献陵，但我没有找到。
简单说吧，过去我根本记不住北宋皇帝的名字，但通过在巩义寻找王陵，我基本都记住了。这时我就发现，学习历史，还是要回到历史发生的地方。光面对书，很难记住。
除巩义外，了解北宋历史最好的地方当然是曾经的东京汴梁，现在的开封。我曾于21年春到访开封，开封最著名的，就是「城摞城」，也就是自下而上，埋着魏大梁城、唐汴州城、北宋东京城、金汴京城、明开封城，清开封城六座古城。今日，北宋遗迹仍能见繁塔、铁塔。
第九位授课人：吴铮强老师
吴老师77年生人，06年获浙大历史学博士，现任浙大历史学院教授。吴老师我完全不了解，因为我平日也不咋关注宋史。宋史届我略有所知的，老一代就是邓广铭、漆侠、虞云国、王曾瑜；年轻一些的就是邓小楠、张帆。再多我就不了解了。
在我看来，读历史其实读读名家就可以了。例如先秦可以看张光直、吕思勉、苏秉琦、许倬云。秦汉就钱穆、顾颉刚、余英时、王子今。魏晋就陈寅恪、唐长孺、王仲荦、阎步克、田余庆。隋唐就荣新江、王小甫。明清就黄仁宇、顾诚、杨念群。历史地理就谭其骧、葛剑雄。交通史就张星烺。艺术史就巫鸿、朱青生、贺西林。藏学就张建林、谢继盛。简牍古文字就李零、李学勤。丝路研究就林梅村。区域史就王笛。思想史就葛兆光。你让我再说十倍的名字，我也可以说出来，但是没意义。别说平常人，就是学者，也很少接触跨领域的东西。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活动：杭州宋代遗址与博物馆参观
我是12年到杭州，但中间去了泰国很多年，我真正了解杭州，其实是从19年开始的。要看杭州的宋代遗址，首先要从凤凰山开始，山腰处有宋高宗赵构写的忠实，可惜落款没了。凤凰山是宋朝的大内，但地表痕迹一点都看不到了，我曾绕凤凰山走过一圈，确实啥也没有（据说是埋在地下，但天天挖，也没见挖出来）。中河路边又太庙遗址，还有南宋御街陈列馆，可以看看。再远就是南宋官窑博物馆，有很多青瓷碎片。杭州最知名的南宋遗迹，一是钱塘江边的六和塔，始建于北宋开宝三年，宣和三年毁了，绍兴二十二年重修，十一年后完工（1163）。二是岳王庙（岳飞墓），建于嘉定十四年（1221），虽然屡遭破坏，但还是保持了一点旧日模样。
第十位授课人：张宏杰老师
张老师72年生人，现在是人大历史学院研究员，和之前的九位老师不同，张老师在非虚构写作这个方向走的还是很远的。这其实算是历史学者的一个方向，就是先从资料中榨取信息，然后再将碎片化的信息串联起来，织成故事。样板就是美国历史学家史景迁的【王氏之死】。
重量级嘉宾专题课
人文研修活动，请的只能是学界大佬，但现在呢，确实是一个大师缺失的年代，如果是二十年前，那时有季羡林先生，如果是十年前，那时有饶宗颐先生，但现在你说谁是中国史学扛鼎之人，好像真说不出来。我和几位教授聊过这个问题，大致就这么几个人吧。
从名望上，复旦的葛剑雄、葛兆光；北大的荣新江、阎步克、邓小南、李零；西北大学的王子今可以胜任。如果把范围放的广一些，那还有做考古的许宏、杭侃，做艺术史家巫鸿、汪悦进、白谦慎、朱青生。敦煌的樊锦诗、赵声良。如果算上汉学家，那还有夏含夷、宇文所安（第三届唐奖）、杰西卡·罗森（第五届唐奖）。我也很想知道，这个重量级嘉宾究竟是谁。
结业仪式（我自己的历史结业仪式）
终于到最后了，说来大家或许不信，这篇短文，我足足写了三十个小时，因为西汉和北宋皇陵的位置我都忘了，需要一个一个查。我也好奇，在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人会看完这篇文章，我估计是没有，那没有就没有吧。其实这篇文章很有价值，因为我接触过的史学家很多，虽然我嘴上不说，但我心里明白，多数史家虽然在某个方向研究的比我深，但总体而言，他们还是功利的，还是以成绩为导向的，而不像我纯粹就是兴趣，可以想研究哪就研究哪。
再说说我对历史的看法吧。
要说历史，就先从我的求学之路说起吧。我的求学之路很坎坷，我估计全世界应该也没几个人像我这么坎坷了。我在高中时，练的是体育（橄榄球），快到高三时，转去了艺术，然后误打误撞，考上了华南理工大学。华工培养出了李东生（TCL董事长）、朱江红（格力董事长）、何小鹏（小鹏汽车董事长）等一众工程师和企业家，但我学的是艺术，和学校的优势专业边都没挨着。
大学毕业后，我先报考了北京电影学院的表演系研究生，没被录取。又考雅思，顺利去了英国南安普顿大学。南安和华工很像，也是理工科大学，比较好的专业是计算机科学。但南安合并过一所艺术学院，叫温彻斯特艺术学院，我就在这所学院上学。我学的专业是Fashion Management（时尚管理），这个专业是英国独有的专业，因为这个专业其实非常专，它就是研究服装、饰品类企业的内部管理。我们教室左边的班是Fashion Design，研究做衣服。我们右边的班是Fashion Marketing，研究卖衣服，再隔壁还有Luxury Management，研究奢侈品管理。英国人把专业分这么细的前提，一是行业确实发展到了这步；二是英国的公司都是做国际市场，确实需要精细管理，这与很多国家不同，如果一个国家的企业只是做国内市场，那直接招MBA来管就可以，因为MBA的管理课程比我们要多，而我们只是对全球市场了解更多。
我当年虽然第一名毕业了（研究嘉兴丝绸），但我其实没理解Management的真实含义，直到十年后我在食品厂工作才明白，Management既是一个无所不包的学科，又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学科。它的存在，就是要解决问题，就是要让企业赚钱。当然，这是后话。
言归正传。离开英国后，我在国内一所二本院校谋到教职，当时其它专业的师资要求都是博士，唯独艺术与体育例外，因此，二十五岁的我也成为了学校里最年轻的男老师，客观地讲，这感觉还是挺好的。其实在英国时，我就有去美国继续深造的计划，但回国一看家中的情况，我只能打消想法。如今有了工作，我开始准备考博，第一年我报了东华大学的服饰文化研究专业，但初试未过。第二年我报了江南大学的纺织工程专业，这次别说初试，连资料审核都没过。如今回想，我觉得当年的我是非常盲目的，甚至连人家研究什么都不知道，就报名了，未被录取，其实是我的福气。
江南之后，我也发觉了自己的问题，因为英国的授课硕士，本质是培养行业人才，而不是学术研究人才，所以我无论报哪个专业，感觉都不太合适，不光学校这样认为，我自己也觉得没兴趣。想了几个月，我决定报一个容易过的博士，开始我把目光放在了菲律宾，但打电话过去没人接。很巧，过年时我无意看到一条广告，是泰国大学的广告，开始我是质疑，以为是野鸡大学，但输入网址，发现世界上还真有这么一所大学，我便赶紧写了封邮件。这封邮件，也改变了我一生。
离开杭州到泰国的故事很复杂，在这我就不啰嗦了，我只说去泰国后吧。到了泰国，学校只有一个英文授课的的博士项目，叫Business Administration，我一直以为这个专业叫工商管理，多年后在知乎认证，专业人士告诉我，它正确的名字是企业管理，是服务企业的。
第一次去面试时，项目负责人不想要我，因为她看了我的简历，说我没学过MBA，也没在企业工作过，学这个没啥用，也很难毕业。我现在回想，当年人家说的确实没错，但当时的我只想赶紧读博，后来经过副校长的帮助，我最终如愿以偿。
因为我善于考试，所以我读这个专业还是挺顺利的，成绩不错，GPA3.35。但我现在回想，当时我虽能通过考试，却真的不知道这专业是干嘛用的，因为我根本没有企业工作经验。今天我知道，人类发明的每门学科，归根到底，都是要解决实际问题的，例如我硕士学的Fashion Management，它就是教你怎样科学的获悉市场变化，然后规范的写出报告，并让不同地区的领导和团队明晰你的意思，同时对公司的营收数据进行简要的分析，是非常非常实用，且接地气的学科。但很长时间在我眼里，它就是求职落户的工具，虽然我照葫芦画瓢也毕业了，但我完全没有理解这门学科。
企业管理也是，很长时间，我只将它视为敲门砖，认为它是求职，享受人才待遇的工具。直到多年后，我彻底离开学界，回到家族工厂后才发现，工厂通常面对四种问题；第一是产品研发，第二是人员管理，第三是生产管理，第四是销售。每间工厂面对的问题看似不同，其实都有共性。例如产品研发，它首先要解决的，是如何获悉消费者的需求。获悉有一套科学的办法，硕士教你办法，博士则需要你自己发现更好的办法。又比如生产管理，本科和硕士教你怎样安排生产，博士则需要你研究有什么新因素能对生产产生影响。
从去年开始，每当无事时，我就会思考，现在的社会发展飞速，相较思想，对社会产生更大影响的，其实是科技。举个例子，前日太原柳巷有一店主侮辱一对父女，如果用知识讲道理，大概率对牛弹琴，但几位网红气不过，手机直播一开，骂人的店主直接撒腿就跑，店都不要了，这就是科技的威力。从泰国回来后，我还考过一次北大历史学系的博士，但最终未去。我并不觉得历史无用，我只是觉得在有限生命里，它没有科技有用。过去几年我参加了一些历史写作活动，有时我入围了，专业学历史的反而被淘汰了。这结果激励了我，但也让我反思， 一个专业如果学了还不如不学的，那你学它的意义在哪？
如果想见老师，其实网上看看也算见了，如果想增长知识，那不如将时间和金钱花在旅行之上，毕竟对于奔四的我们来说，一生已经不那么长了。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