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很小众的爱好,偷窥。
不知道这个爱好是不是有点病态,
没经历过的人,很难感受到,偷窥到底有多么让人上瘾。
例如一次在淮海路,公交站台不远的路边,一对情侣吵架,开幕暴击,动了手,迅速吸引了我的注意。
女生连打了男生好几巴掌,男生不躲不避,像是犯了什么错。
女生打完人,一个人打的离开。男生留在原地,在路边坐下,抱头哭。
没过多久,应该是哭累了,男孩子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
很快来了个女的,一下车匆匆跑到男生身边,抱住他,摸了摸他的脸,
两人一前一后,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朝南方走,那个方向,有一家快捷酒店。
18年夏天,出差,深圳,香蜜山华润万家门口。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手里攥了根雪糕,好像在等人。
天气热,雪糕化的很快,不住往下滴,小姑娘应该没带纸,只能隔一会儿舔一口雪糕柄,不让融化的水滴到手上。
差不多二三十分钟过去,雪糕主人精神头很足,雪糕倒先坚持不住,整个从手柄上脱落,掉在地上。
小姑娘跑进超市,借了卫生纸,回来蹲在地上,仔细把地上的雪糕擦干净,继续站在原地等。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美团外卖衣服的男人,应该是女孩的父亲,骑电动车过来,见到女孩就是一阵呵斥,
质问她为什么要出来,天气这么热出来乱跑什么。
小姑娘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没出声的那种抽泣,只掉眼泪,没有声音。
今年四月初,疫情退散。
我去找闺蜜一起逛街,苏州园区,靠近金鸡湖边的某小区,管理严格,访客上门,要填写极复杂的登记表,我这个人懒,索性决定不进去,在小区外等闺蜜出来。
排在我后面的,是一个送水的年轻人,骑电动三轮车,里面装了满满的桶装水,仔细填完表格,发现手机竟然打不开,支付宝的码拿不出,保安公事公办,不让进。
小哥不知讲的哪里的方言,先是哀求,又和保安吵,很快围了好几个保安过来,气势咄咄逼人。
我远远的站在路边看,小哥推着车子退出来,眼睛红红的,一边走,一边擦眼泪。
我还跟踪过狗,一只土狗,身上有点脏,在我现在住的小区,不远的公园里。
周末,有不少邻居会带家人去公园玩,也有不少人会带狗。
我一个人在上海生活,身边没有家人,也没有宠物可带,一般只是一个人,戴上耳机,带个垫子,挑本书,到公园找个人少的角落,坐草地晒太阳。
有一回,就遇见了这只土狗,一看就是没有主人的,紧张兮兮,正在草丛边上,刨土,藏一块骨头。
不知从哪儿跑过来一只哈士奇,皮毛锃亮,趾高气昂,靠近土狗,想抢骨头。
土狗露出獠牙,没用,哈士奇越靠越近,最终两只狗打了一架,土狗占上风,哈士奇落荒而逃。不过土狗的后腿也受了伤,叼起骨头,换了个位置,重新挖了个洞,埋下骨头,一瘸一拐,往小区的方向跑过去了。
你知道吗,作为一个身在暗处的观察者,如果每次看到的只有这些,这个癖好,我不会坚持很久。
人性,或者动物性,它们的巧妙在于,如果不看全貌,你很难了解到它的本质。
淮海路上,那个男孩子,和她叫来的女生一起,往快捷酒店的方向走。
酒店门口,两人停也没停,继续往南走,最后进了图书馆。
超市门口的小姑娘哭了出来,
她的父亲,转身从电动车外卖箱里,拿了根雪糕出来,撕开包装,递到小女孩手里,摸摸她的头,接着目送女儿进小区。
然后顶着烈日,又出发了。
苏州,送水的小哥,没走多远,被其中一个保安追上,叫了回去。
那几个起初咄咄逼人的保安,向他要了门牌号,把车里的桶装水搬了下来,几个人肩扛手提,把水送进了小区。
至于那只土狗,很快又回来了,身后跟了一只金毛。
两只狗一前一后,跑到藏骨头的洞前,土狗挖出骨头,摇着尾巴示意金毛尝尝。
金毛凑近,闻了闻,没有吃,转身跑回小区的方向。土狗瞄着金毛远去,原地站了一会儿,尾巴慢慢垂下,往公园深处去了,后腿还是瘸的。
公园角落,没有人愿意过来,连狗也不愿意来。
只剩下那块骨头,孤零零的,
对了,还有不远处,坐在草地上,看着这一切发生的我。
我把骨头捡了起来,
又埋回了那个洞里。
我想了很久,都没弄懂自己为什么要动这块骨头,找不到动机,也违背了偷窥的初衷。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终于明白,从某种角度看,我和那只土狗,算得上是同类。
埋掉骨头的动机,应该来自于单身狗的惺惺相惜。
可惜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在小区附近见过这只土狗。
希望他饿了有剩饭吃,下雨天能有个躲雨的地方吧。
一个狗的生活不容易,
记得对自己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