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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去了记忆,但府中上下却洋溢着喜悦。
原因是我不再记挂着萧易瑾。
百姓们议论纷纷,说将军府的千金不再追随那位冷漠的三皇子了。
后来,当我即将嫁作他人妇,萧易瑾却开始感到懊悔。
他紧紧抱住我,眼中满是温柔,轻声说道:
「恭喜你,你已经成功了。」
「请留下,我请求你。」
我在噩梦中挣扎,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他人的呼吸。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悲伤。
我努力睁开眼睛,凝视着那人的双眸。
我的床边围满了人,
他们看到我醒来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他,依然目光如炬地注视着我。
一位年长的男子对他说:
「三皇子,小女已苏醒,今日多谢您的救援,日后定会亲自登门致谢……」
三皇子没等他说完,就上前抓住了我的手腕。
「你,究竟怎么了?」
男子脸色一沉:「小女尚未出嫁,请三皇子……」
「你……是谁?」
我的声音沙哑。
男子一僵,脸色苍白,踉跄地走到我床前。
他说是我的父亲,问我是否还记得他。
我摇了摇头,脑海中一片空白。
父亲命令人去请皇上派太医来。
房内的人开始喧闹起来,没有人注意到一旁的三皇子。
他放开了我的手,手腕上的温暖渐渐消散,他的目光也从我身上移开。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失落,又似乎带着一丝释然。
太医说我身体无大碍,只是由于撞击导致失忆,恢复时间未知。
太医再三向父亲保证这不会影响我的生活,父亲才放他离开。
听说皇上今天又咳血了。
我看着三皇子也转身离去。
我想我应该叫住他。
但我说不出他的名字。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身上。
他的背影在耀眼的阳光中变得模糊。
我眯着眼睛,看不真切他的面容。
或许从那天起,
我和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夜里,我的丫鬟清欢向父亲解释。
我白天拉着三皇子在酒楼二楼用餐。
中途让她在门外等候。
清欢急切地讲述着白天发生的事。
我打断她:「他叫什么名字?」
清欢一愣,抬头看向父亲,似乎得到了许可:「萧易瑾,三皇子名叫萧易瑾。」
萧易瑾,我在心中默念。
清欢说不知道我和萧易瑾在屋里谈了什么。
不久后,我含泪冲出来,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下。
父亲在一旁听清欢详细地讲述我今天发生的事。
早上我去练习骑射,因为下个月是秋猎。
皇上说,无论男女,只要在秋猎中取得名次,就能得到一支西域箭羽,我想要赢来送给萧易瑾。
中午我去城南学习制作红糖糍粑,那是萧易瑾最喜欢的甜点。
下午我在酒楼等了两个时辰,才等到萧易瑾一起用餐。
最后哭着出来还从楼上摔下。
清欢是我从小的丫鬟,她看着我苍白的脸,又流下了眼泪。
我垂下眼帘,在将军府我是最小的女儿。
但听清欢说的这些,我似乎并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姑娘。
父亲拍拍我放在被子里的手,温和地说:
「所以我的女儿,你现在开心吗?」
我鼻子一酸,眼眶湿润,抬头对上父亲那如冬日暖阳般的目光。
我的记忆似乎裂开了一个小口,为我暗淡无光的记忆投进了几缕阳光。
「小姐应该……很开心。」
清欢小声地说。
女儿……开心吗?
似乎曾经也有人这样问过我。
是谁?
这几天将军府的人都很高兴。
我终于忘记了萧易瑾。
不再做出荒唐事,成了个听话的小女儿。
我听从父亲的话,最近只在卧室里休养。
没有我,城里似乎少了许多乐趣。
清欢今天气鼓鼓地从外面回来。
说城里有人在议论我故意摔伤,是为了吸引萧易瑾的注意。
我安慰清欢,得到父亲的同意后,让她带我出去散心。
看到父亲似乎有些犹豫的样子,
我说:「如果父亲不希望我出去,我就不去了。」
父亲又笑着摇头,让我放心出门。
清欢这才开心起来,开始为我打扮。
清欢为我插上了一支茉莉发簪。
我觉得很眼熟,伸手摸了摸,是温润的触感。
清欢说这个月我一直都戴着这支发簪,她才顺手给我插上。
我几乎忘记了,那是萧易瑾送我的礼物。
「小姐好不容易不再挂念三皇子,今后……就别戴了。」
我回想起父亲那慈爱的目光,以及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毫不掩饰的宠爱。
最近在府邸里,我听仆人们谈论起过去的事情。
我六岁时因高烧昏迷了三天三夜才苏醒。
母亲早逝,父亲便一直守护着我,未曾合眼。
醒来后,我的性格与以前截然不同,
对以前的学业一无所知,连自己的名字也只能勉强写上几笔,简单得如同涂鸦。
我常常独自流泪,找到一个小盒子,总是自言自语。
仆人们议论说将军府的小姐疯了,都被父亲赶出了府邸。
直到我遇见了萧易瑾,我便成了他的影子。
我的脸上的笑容又多了起来。
父亲纵容我,这一纵容就是十年。
父亲是镇国大将军,太子一党极力想要拉拢他。
皇后也多次暗示希望我能嫁给太子。
但这些年来,谁都看得出我心中只有萧易瑾。
而萧易瑾不过是低位嫔妃所生的三皇子。
即便如此,皇后也不想他得到将军府的支持,成为太子的障碍。
不过,女子的婚姻本是父母之命,只有父亲答应,我本无权发言。
但父亲坚决拒绝了皇后,因此也多次遭到皇后的算计。
「好的,不戴了。」我取下了发簪。
清欢为我选了另一支金簪戴上。
我照了照镜子,几日的休息让我的脸色变得红润。
等到挑选衣服时,清欢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我疑惑地看着她,原来这些都是萧易瑾送我的衣服。
我失忆前都穿这些,其他的衣物都被收进了箱子里。
清欢说要去找其他的衣服给我。
「萧易瑾……他喜欢我吗?」
又是发簪又是一堆衣服。
在我混乱的常识中,这不是爱吗?
清欢面露难色:「小姐……」
我赶紧摆手解释。
清欢才说:「都有的,给三皇子送生辰礼的官家女子都有回礼。这些只是回礼。」
我点点头,看着清欢转身去了隔壁。
那支茉莉发簪还静静地躺在梳妆台上。
茉莉?
我悄悄地将它藏在枕头下。
不久,我和清欢整理好出门。
没想到失忆后第一次出门就遇到了萧易瑾。
「你怎么在这里?」一个穿着火红色衣裙的女孩拦住了我。
她上下打量着我的衣服:「你又想用什么手段来勾引瑾哥哥。」
清欢说她是丞相的女儿,和我一样从小就喜欢萧易瑾。
周围的百姓越聚越多。
想到父亲在朝中的处境,我提高了声音:「我并不喜欢三皇子。」
对面的女孩被我突然的坦白吓了一跳。
然后她的脸涨得通红,开始喋喋不休。
女孩说我去年在萧易瑾的生日上送了他东珠。
为了从南疆弄回来,我求父亲跑死了多少匹马。
她不相信我能这么轻易就放下,认为这是我的新花招。
谁让我曾经有装受伤让萧易瑾天天来将军府看我的前科。
听女孩说起我过去的荒唐事,我也不禁脸红了。
转身要走,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我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嗅到了熟悉的气息,仿佛梦中的味道。
是萧易瑾。
他先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眼神只是匆匆掠过我的脸。
「瑾哥哥。」
活泼的姑娘蹦跳着来到萧易瑾面前。
「瑾哥哥,你没事吧。」
后来清欢告诉我,皇帝今日不知为何在大殿上找萧易瑾的茬,当众惩罚了他。
若是往常,父亲怕我难过,定会为萧易瑾辩解,但今日却没有。
我突然想起父亲早上的异常行为。
萧易瑾的手背上还留有清晰的红印。
「走吧,欢儿。」
萧易瑾避开我的视线,整理衣袖,带着丞相府的姑娘离去。
我在街上公开与三皇子萧易瑾划清界限的消息很快传开。
曾经因为我而门庭若市的三皇子府,现在访客越来越少。
听说朝中对萧易瑾的弹劾也越来越多。
大家都说三皇子终于惹怒了将军府的千金。
这时候踩他一脚,既能讨好将军府,也能赢得太子的欢心。
聪明的人已经开始对萧易瑾下手。
这些我当时并不清楚,直到萧易瑾开始有意接近我,讨好我。
清欢才把这些告诉我。
我想他后来的刻意迎合,不过是想通过我得到将军府的支持。
我带着清欢在城中漫步。
或许是因为记忆的丧失,我对城中的一切都感到新奇,有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小公子今日来坐坐吗?」
清欢迅速挡在我面前。
我看见说话的是一位打扮花哨的女子,脸上的脂粉有些厚重。
「有空来玩,最近我们楼里又得了件宝贝。」
女子笑着扭动身体,又去招呼其他人。
我抬头一看,那是一家青楼。
清欢告诉我,几个月前我曾假扮成男子混进去与人比武。
我赢得了当时楼中下注的赤色长剑,第二天就急匆匆地送给了萧易瑾。
为此,父亲在朝中被人嘲笑了好几天,说我丢了家风,是父亲教导不严。
我撅起嘴,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城南的一家酒楼飘来阵阵香气,我拉着清欢走了进去。
「小姐,这里是……」
清欢还没说完,我已经迈步进去,看到萧易瑾和陈欢儿从二楼下来。
萧易瑾手里拿着一个长条形的小铁盒。
扁平的盒子上面覆盖着一块擦得发亮的铜镜。
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两个字:「手机。」
「手机?」
清欢摇摇头。
小厮引导我和清欢进入天字号房间。
「小姐六岁生病醒来后总是说些奇怪的话,可能提到过手机,但清欢也记不清楚了。」
清欢努力回忆,最后还是摇头。
直觉告诉我这与我有关,我看着萧易瑾冷漠的眼神。
我只是避开他们,上了酒楼。
瞥见萧易瑾眼中闪过的阴影。
小厮在一旁侍候,说道:「小姐,今天大师傅做的菠萝咕噜肉。尝尝吗?」
又是这种熟悉感,我嘴角的笑容凝固了。
「大师傅说按照小姐的步骤做出来果然非常好吃。」
「难怪三皇子让大师傅都听您的。」
小厮自言自语地退了出去。
我的眼前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
「留下来。」又是那个人的声音。
我仿佛看到萧易瑾转过去的侧脸。
他发红的眼角和紧闭的双唇。
「小姐?」
我究竟是谁?
夜里躺在床上,白天的事情在脑海中回荡。
刚刚洗澡时看到左肩上的青紫疤痕。
清欢说那是萧易瑾留下的。
几年前萧易瑾遭到刺杀受伤。
刺客的长剑涂有毒药,萧易瑾昏迷不醒。
我请求父亲,动用将军府的人脉寻找四处游走的神医为他治疗。
神医说有一种药可能有用,但药性太强,不敢轻易尝试。
我不顾众人的阻拦,用刺客的长剑划破了自己的左肩。
我用自己做实验,才救醒了他,却因此留下了疤痕。
月光洒在我的脸上,我看着还未圆满的月亮。
清欢说我从小就和萧易瑾没什么交情。
六岁之后才突然喜欢上了这个冷淡的三皇子。
这些年我做的事情,与其说是因为我喜欢他,不如说是为了让他对我动心而刻意做的。
奇怪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无法抑制。
我直到深夜才慢慢入睡。
秋猎的时节即将来临,众人原本期待的我和丞相府小姐的对决未能上演,因此兴致大减。
我无意争夺名次,只是骑马在林中欣赏着火红的枫叶。
然而,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箭矢突然射向我,我的马受惊狂奔。
在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从山崖上坠落。
「抓住我!」萧易瑾半个身子探出山崖,紧咬着牙关,紧紧抓住悬挂在空中的我。
但天公不作美,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下起了雨。
他紧握我的手腕,但雨水使得我们的手滑,我的身体逐渐滑向山崖。
我曾经在自己身上试毒,帮助萧易瑾试验药物。
我曾女扮男装,前往京城最大的青楼参加比武。
为了萧易瑾的生日,我不顾阻拦,累死了几匹马,也要带回礼物。
我失忆前真的如此深爱眼前的这个人吗?
雨势越来越大,我的手最终从萧易瑾的手中滑落,身体沉重地坠入山谷。
最后一眼,我看到萧易瑾深邃的眼眸中,情绪翻涌。
「你喜欢这里吗?」
眼前是萧易瑾点燃的篝火。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萧易瑾背到了这个山洞。
他为了救我,也跳下了山崖。
我看着萧易瑾身上被荆棘划伤的痕迹,以及被雨水打湿的头发。
由于山路崎岖且雨势不断,我们只能暂时在山洞中避雨。
我身上披着萧易瑾的外衣。
「这里?」我不解地问。
「这里,京城、将军府、皇宫,你喜欢吗?」
我点头,篝火的温暖让我感到舒适,淋雨后我的头开始昏沉。
萧易瑾的话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所以……留下来,可以吗?」
我似乎喃喃自语地回答了萧易瑾什么,但随后困意袭来,我沉沉睡去。
等我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将军府的房间里。
父亲面带怒色,坐在我房间的小桌旁。
萧易瑾连夜将我从山崖背回来。
现在他正跪在皇帝的书房外,请求皇帝赐婚。
大家都说三皇子变了。
自从被皇后从书房外赶走后,他变了。
原本不爱参加皇家活动的萧易瑾开始频繁出现在各种试炼中。
三皇子已经成为了比赛中最大的竞争者。
今天的项目是骑射。
尽管皇后派人干扰,萧易瑾依然稳如泰山,射出的箭总是能正中靶心。
皇帝早年最喜爱骑射,皇子的试炼中也特别看重这项技能。
尽管今年皇帝身体不佳,但他还是亲自到场观战。
往年都是太子赢得头筹,但今年三皇子的表现让他刮目相看。
萧易瑾的母妃家世并不显赫,这些年他也没有特别突出的表现。
皇帝对他印象最深的应该是那年他救了将军府的小女儿。
今年的骑射大赛让人对三皇子产生了几分忌惮。
官家的女子们在一旁观看,我也在其中。
皇帝今天看起来精神很好。
他拍了拍萧易瑾的肩膀,将赏赐的锦盒放在萧易瑾手中。
萧易瑾朝我走来,将锦盒赠予我。
我婉言谢绝后,他并没有坚持。
一旁的丞相府小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其他官家女子也都各怀鬼胎。
太子只得了第二名,但也得到了一份赏赐。
按照皇后的指示,太子也将赏赐送到我跟前。
昨夜父亲出城前的交代还在耳边回响。
我向太子微笑,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礼物。
回头时,意外地对上了萧易瑾的眼眸,他的眼神深邃而难以捉摸。
第二天,宫中传出消息,太子为皇帝侍奉汤药时失手打翻,被责罚。
皇后被人查出早年谋害其他妃子的子嗣,皇帝大怒,将她禁足。
那位妃子正是萧易瑾的母妃,为了表示安抚,皇帝提升了她的位份。
几天后,父亲从邻县回京。
父亲看起来非常疲惫,原来邻县爆发了疫病,形势几乎要失控。
皇帝近日身体越来越差,父亲出城前曾叮嘱我。
皇后虽然严厉,但太子从小性格温和,并非坏人。
如果我同意,父亲愿意动用将军府的力量,将我嫁给太子,成为我的庇护。
邻县疫情蔓延,官员们避之若浼,而我的父亲却被迅速派遣前往,这让人不禁怀疑背后有皇后的暗中操控。
嫁给太子或许能够保护父亲和将军府的安全。
多年来,父亲一直为我的冲动行为承担着责备。
我与父亲讨论了太子赠送的礼物。
太子的温文尔雅,或许是一个合适的伴侣。
我开始与太子一同出席各种宫廷宴会。
9
父亲曾预料到的情况最终还是发生了。
邻县的疫情爆发,皇帝拖着病弱的身体进行祭祀,但民众的不满情绪依旧高涨。
一位大臣在朝会上提出希望太子能前往邻县以安抚民心。
皇后的家族以太子身份尊贵不宜冒险为由,坚决反对。
但朝中的人们都记得,当年皇帝尚未立太子时,废太子也是以同样的理由拒绝前往前线。
这导致他失去了先皇的信任,最终使现在的皇帝得以成为太子。
皇帝怒目圆睁,痛斥太子的同党。
最终,这场朝堂上的争执以萧易瑾主动请缨而告一段落。
萧易瑾离开京城,皇帝亲自封他为瑾王,他是除了太子之外唯一拥有封号的皇子。
父亲始终将百姓的安危放在首位,尽管之前受到了皇后的算计。
但这次,他自愿前往疫情爆发的地方,以保护民众。
我送父亲出城,远远地看到萧易瑾骑在高大的马上。
清欢低声自语,三皇子以前对人总是冷淡,现在变得更加冷漠了。
萧易瑾突然回头,向我策马而来。
「请知月姑娘为我保管这个。」
那是一把精致的钥匙。
面对萧易瑾恳求的目光,我竟然恍惚间接过了钥匙。
等我回过神来,萧易瑾已经和父亲一起骑马离去,大队人马紧随其后,扬起一片黄沙。
10
几天后,消息传来,邻县粮食不足,这成为了引发起义的最后一根导火索。
而负责粮食运输的,正是皇后家族的亲信。
由于父亲和萧易瑾的前往,原本已经平息的民心再次崩溃。
大量感染疫情的民众开始攻城,企图向京城进发。
我以将军府的名义广泛筹集粮食,但京城的米铺却趁机抬高价格。
丞相府的小姐带头砸了两家米铺。
那些鼻青脸肿的掌柜才同意以平常的价格卖给我粮食。
听说在民众攻城后的第二天,挂着将军府旗帜的货车一辆接一辆地运往邻县。
「小姐,回去吧。」
我站在城门,目送着远去的粮草车。
心中感到不安,手中握着父亲托人带回来的信。
以前每次都会有萧易瑾的一封信。
不过都是写些邻县天气如何之类的话。
我觉得几百里外的邻县和京城的天气应该没什么太大差别,实在没必要特意写这些。
但自从邻县关闭城门,民众起义后,就只有一封信寄回来了。
父亲在信中说一切都好。
但这次没有萧易瑾的任何消息。
半个月后,被压下的奏折终于被皇帝发现。
邻县的粮食开始正常供应,各地的医生自发前往邻县提供救治。
一个月后,找到了根治疫情的药草,民众逐渐恢复正常。
这期间,我又收到了父亲的来信。
只是依旧没有萧易瑾的消息。
萧易瑾,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11
一个月后,皇帝亲自到城门外迎接父亲的归来。
我被皇帝特许也能登上城墙。
远远地,我就看到了父亲坚定的面容,心中感到一丝安慰。
却没有看到萧易瑾的身影。
父亲身后跟着一顶轿子,被侍从们围绕着。
阳光明媚,但那顶轿子却显得死气沉沉。
轿子停在近前,皇帝想要上前掀开帘子,但看到父亲摇头,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父亲下马,拉着我的手,示意人们将轿子送往瑾王府。
我呆立着,看着那顶轿子从我身边经过。
「月儿。」
隐约听到的声音,风吹起了轿子的窗帘,我才看到了萧易瑾的一角衣袍。
泪水便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父亲说,他们刚到邻县就发现疫情比他离开时更加严重了。
疫病蔓延,人数远超奏折所报,数倍之多。
各地医师纷纷来信,言路途受阻,不久后粮食也将告罄。
那时城门紧闭,城内却粮食匮乏。
民众起义,企图攻破城池。
父亲带去的随从,除了军中将士,其余皆以病为由,不愿出战。
最终是萧易瑾,手持赤剑,斩杀领头的攻城者。
他站在城门,饮下疫病者的血,承诺与城中人共存亡。
这才稍稍平息了局势,第二天我送去的粮食抵达。
萧易瑾返回京城,瑾王府访客络绎不绝。
百姓纷纷议论,东宫储君即将更替。
但出乎意料,萧易瑾回京后并未受赏,反而因行事鲁莽受到圣上责备。
功过相抵,最终只让他在府中休养。
圣上的祭奠大会上,依旧是太子陪同祭祀。
父亲告诉我,圣上不会废黜太子。
太子是圣上亲手培养,虽不够狠辣,但仁爱之心,圣上希望将来的江山能交给他。
萧易瑾锋芒毕露,狠厉至极,令人生畏。
圣上愿意让萧易瑾成为太子的利刃,但不会将江山交给一把利器。
利器若得权,只会反噬其主。
朝中官员也看出这一点,依旧依附太子。
皇后的母族被罚,但只是收回权力,重新交给太子的亲信。
太子常与我共读诗书,记得与我相关的事。
记得我的喜好和生日,送我的礼物也绝不会是素色的茉莉发簪。
但谁也没想到,向来温和的太子。
有一天会用匕首刺向萧易瑾。
而这一切,恰好被圣上目睹。
我接到消息,与父亲一同进宫,萧易瑾已被抬至圣上寝宫。
太医说,匕首若偏一点,萧易瑾便再无苏醒之日。
我见他时,他面色苍白,睁着眼看我,似乎带着笑意。
这是我自他回城后第二次见他。
上一次,我将钥匙还给他,去了瑾王府。
那时他左眼睁开,仍是赤色血瞳,太医说疫病之毒未消。
他用那几乎要滴血的眼睛看着我。
萧易瑾告诉我,有了那把钥匙,就能掌控瑾王府。
太子被废,禁足宫中。
父亲带我离开皇宫,他的手在颤抖。
「去外祖父家?」
回到府邸,我对父亲说。
太子不会杀人,父亲说萧易瑾的伤口,习武之人一看便知。
那是萧易瑾自伤。
父亲说萧易瑾想娶我,已向圣上求赐婚。
萧易瑾太过暴戾,绝非良配。
父亲提起早年去世的母亲,温柔甜蜜,回忆中不带血腥。
那夜,父亲命人护送我出城。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我掀开轿帘,对上萧易瑾那猩红的眼眸。
他胸口渗出的鲜血,在月光下更加妖艳。
赐婚的奏折放在我的轿沿,顺着萧易瑾指尖有红色血迹。
「你走,将军府便是抗旨。」
这句话似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萧易瑾胸口的红色,如同婚嫁的红花。
我的轿子跟在他的马后。
月光洒下,萧易瑾仿佛在迎娶他的新娘。
圣上目睹萧易瑾满身鲜血,太子手持匕首后,身体日渐衰弱。
游医说要割肉入药。
从萧易瑾手臂上剜下一块肉,深可见骨。
为此,圣上答应了萧易瑾,替我和萧易瑾赐婚。
城中洋溢着喜气,萧易瑾近来受到百姓的拥戴。
我穿着嫁衣,头戴珠饰,只有一只茉莉发簪显得格外突兀。
喜悦的唢呐声在我听来却是悲鸣。
轿子送我进了瑾王府。
令人费解的是,萧易瑾仍未被立为太子。
今夜月圆,夜色迷人。
萧易瑾也穿着火红的衣裳。
他带我坐在屋顶,春色满园,他的脸色却是苍白。
我们都未言语,垂眸看着鞋尖,瞥见他垂在身侧的手。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每隔半个月,他都要忍受割肉的痛苦,以肉入药。
现在,萧易瑾的手臂上恐怕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我瞥见他手背上一处旧伤,那是一支箭留下的。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记忆中,父亲惊恐的眼神,大声呼喊着什么。
他冲上前保护我,那个少年。
箭矢穿透了他的手掌。
那些零碎的记忆,无法拼凑成完整的事件。
我摇了摇头,拾起屋顶的石子,投向院中的池塘。
池水泛起波纹,终于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月儿,你能留下吗?」我转过头,迎上萧易瑾的目光,他的眼眸中的红色渐渐褪去。在月光的映照下,似乎闪烁着泪光。
「瑾王真是好计策,月儿本就无家可归。」萧易瑾笑了,沉默了许久。
他终于抬起手臂,将我紧紧拥入怀中,他的话语温柔至极:
「恭喜你,你成功了。」
他的唇轻触我的唇,感觉微凉。
我的灵魂逐渐脱离,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
一个没有感情的机械声音响起:
「他是你的攻略对象。逸国的三皇子——萧易瑾。」
「只有攻略他,你才能回到你的世界,否则将永远留在逸国。」
身体越来越轻,萧易瑾自嘲的笑容成了最后的画面。
他说:「月儿,你可以回家了。」
「萧易瑾,我等了你两个小时。」
我提高了声音,看着他笑着走近。
攻略他十年,最近他似乎有些动容。
京城里谁不知道萧易瑾和我将军府的小姐。
眼前闪过我在原来世界中被病痛折磨的父亲的脸。
「爸爸,等女儿回来。」
我压抑住心中的悲伤,再次露出笑容,迎上前去。
萧易瑾的目光从我脸上扫过:「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
这么多年,他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
言语中总是透着冰冷。
如果不是我发现青楼的比武是他安排的,酒楼的师傅是他特意请来为我做饭的。
还有那年我被绑架,是他舍命相救。
如果不是这些,我差点就放弃了,真的以为他的心是冰冷的。
以为我再也回不去我的世界了。
突然,我与他的目光相遇,看见他眼中隐藏的温柔。
我有些愣住,努力驱散心中的动摇。不,我要回去。
我和萧易瑾走进我们常去的天字房,围着他讲述我新做的小玩意儿。
「手机?」
我笑着点头,像往常一样和萧易瑾聊个不停。
见他没有回应,我抬头看去。
发现萧易瑾正满眼笑意地看着我,我的脸一下红了。
「月儿……」
萧易瑾俯身慢慢靠近我,这是十年来我最期待的一刻。
即使身上有伤,即使他一次次冷言冷语,我从未气馁。
只为了这一刻。
但现在,心中却莫名沉重,突然听见:
「任务即将失败。」
我睁大眼睛瞪着他。
原来萧易瑾作为被攻略者,也是有任务的。
他的任务是不被攻略。
萧易瑾似乎也听到了我的系统提示:
「攻略即将成功。任务成功回到原来的世界,失败必须留下。」
他停下动作,目光闪烁:
「留下来,求你。」
萧易瑾的话带着哀求,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失态。
眼前又浮现出破旧的家和生病的父亲。
模糊中看到父亲佝偻的背影渐渐远去。
再对上萧易瑾的眼眸。
想到今天被他发现我是攻略者,那么我注定回不去原来的世界。
我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夺眶而出。
我在一片混沌的白色中漂浮。
等到双脚终于踩到坚实的地面。
我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朝着家跑去,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腐败的冷意。
墙上母亲的遗像还微笑着看着我。
往日破旧却温馨的家里,仅有的家电都没有了。
只有正对门的客厅墙角铺着薄薄的床铺。
和一旁放着的半罐咸菜勉强看出这里有人住。
我朝着屋里大喊,没人回应,开始往外奔去。
逸国的十年,我的世界已过去十个月。
父亲身体差,药一直没断。
我毕业后找到工作,生活刚刚有起色,却意外被投到逸国。
回来已经是冬天,我穿街走巷喊着父亲。
天在下雪。
逸国是不会下雪的。
远远见一人佝偻着,拄着拐杖在雪地里艰难前行。
磨破的鞋子,在雪地上留下淡淡的血痕。
老人却毫不在意,只一步步走着,终于到我跟前。
他没有抬头,费力的喘着粗气,皴裂的手递过来的纸上印着女孩的模样:
「你见到过,我的女儿吗?」
熟悉的声音混杂着浓重的啰音。
我的眼泪滴在他的手上,顺着沟壑又流到掌心。
「我的女儿开心吗?」
父亲牵着几岁的我从游乐园出来,那双手覆着薄茧却很温暖。
老人抬头,眼睛浑浊,他眯着眼适应阳光,努力想要看清我的脸。
父亲将买药的钱都用来找我,又变卖了家具,只有我的房间保留原状。
徒步徘徊在附近的街道,再到附近的城市,一张张递给行人印着我画像的传单。
怕我回来寻不到他,每隔几天又回来家里看看。
他的背再也挺不直,肿大的双脚一次次渗出血来。
我一把抱住父亲冷得发抖的身体:
「爸爸,女儿回来了。」
16
萧易瑾外传:
我降临于这个尘世。
「你的使命是避免被征服。」
「警惕那些试图攻略你的将军府千金——苍知月。」
轻抚衣摆,我微微一笑:「若任务失败会怎样?」
「失败将导致你被永久抹除。」
我坚决地回答:「我将不会失败,也不会被任何人征服。」
我的母亲是个绝色美人,父亲曾对她宠爱有加。
然而皇后的毒手害死了我母亲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弟弟。
从那以后,母亲便心灰意冷,只管吃斋念佛,不再过问世事。
她是个聪明人,在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她就察觉到了我不是她真正的儿子。
她总是冷冷地看着我,从不靠近。
即使亲眼看到我被人欺负,她也只冷漠地盯着我的脸。
母子之情,更是无从谈起,而父亲的目光永远只停留在太子身上。
但我的小女孩不同,她的眼中充满了星辰大海,还有一个小小的我。
「你要尝尝吗?」
明明是个女孩,却喜欢翻墙爬树,她趴在墙头递给我一包红糖糍粑,用油纸包裹着。
只因为一次父亲赏赐的菜肴中,我随口选了没人要的甜点。她记住了。
在皇宫中,没有依靠就只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后的诡计,我从小就经历了太多。
与其等事情发生后再去应对,不如一开始就不让她惦记。
我装成宫中最无用的皇子,赏赐菜肴时我只选最次等的,父亲对我的选择很满意。
但小女孩却以为我真的喜欢,一直记在心里。
面对她那闪闪发光的眼睛,我又一次勉强接受,好好地收进房里。
我努力用冷漠的语气与她相处。
平日里也从不庆祝她的生日,节日的问候更是没有。
被征服就意味着死亡,而我并不想死。
作为皇子,礼尚往来是基本的礼节,小女孩送我的礼物,我也应该每次都回礼。
我告诉自己,这不算动心。
无论是她假装生病时我的慌乱。
还是她被绑架时我不顾一切地保护她,手掌被刺穿。
皇子本应保护百姓,将军府的千金小姐自然也是百姓之一。
但我不能视而不见。
她爬上墙头踩空摔下来,膝盖摔破,手掌磨破。
为了救我,她以身试药,肩膀上留下了永远无法消除的伤疤。
送我礼物,骑马驰骋,马匹跑死,她皮肤晒伤。
这两年我慢慢放松了,我自嘲地想,小女孩这么努力一定很想活下去吧。
直到系统告诉我,小女孩任务失败只会留在逸国,不会被销毁。
那是我知道小女孩去寻找东珠,回来的路上差点被山匪抓住之后。
我带着长剑骑马砍死了那群山匪。
那时候我想,小女孩太想活下去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来销毁吧。
我准备向将军府提亲。
系统告诉我,每个人任务失败的惩罚是不同的。
小女孩只会留下,不会被销毁。
那天是我来到这个世界最开心的一天。
虽然难以向她表达我澎湃的爱意,但能看着她度过这一生就足够了。
直到那天在酒楼情难自已,我俯下身靠近她时,系统音再次提醒我。
靠近她,她就会离开,会回到她的世界。
但面对小女孩期待的眼神,想起这些年她的奋不顾身。
这些日子我都在刻意回避,我比谁都清楚。
小女孩有拼命也想回去的理由。
「留下来,求你。」
我苍白无力的话,只换来小女孩满眼含泪。
直到她的丫鬟尖叫,看到她躺在地上,我抱着她往将军府狂奔。
才知道自己早就爱上了这个小女孩。
但老天爷似乎在眷顾我。
我的小女孩失忆了。
她不记得我,不记得过去的日子。
她摘下那支茉莉花簪,我隐藏的心意也被一并遗忘。
茉莉,莫离。
我不靠近她,远远地守护着,拿走一切可能让她想起往事的东西。
我想这样我的小女孩就可以永远留下来了。
但即使失忆,她也没有一刻不想回去。
山崖下的风很冷,小女孩倚在我的肩头。
喃喃自语,说的是:「我想回家。」
她的泪水滑落,浸湿了我的肩膀。
我看着被雨水打落的花砸进泥土。
想来该送我的小女孩回家了。
父亲看到太子手里拿着匕首,而我满身是血。
他依然相信他从小带大的太子。
废太子被禁足宫中。
父亲不过是在保护太子,父亲在怕我。
他问我到底想要什么。
我割下一片肉,请求他赐婚。
小女孩穿着嫁衣,发髻上插着那支茉莉。
但她再也不会对我露出笑容。
明亮的眼睛也不会望向身上沾满血腥的我。
「月儿本来就回不去了。」
小女孩抛出的石子激起涟漪,说出的话击中了我的心。
我终于惨然一笑,将小女孩拥入怀中。
在她的唇上留下了我唯一的印记:「恭喜你,攻略成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