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的初夏,正是暖风拂面,草木葳蕤的时候,张观象的地产项目全部启动了,第一期别墅区,里面全部是独门独户的小院,每个院落占地300平方,三间二层洋楼,另有高门楼和车库,院里有亭子,空间不大却布局合理。项目第一期不是面向上班族和打工族,而是针对那些对老院落有情节的达官贵人设计的,基本价位在三十八万一套,具体价格会根据位置和其他因素有所偏差。
这一期绿化非常好,树木繁多,要求多年后达到浓荫蔽日的效果,周边有小桥流水,假山池沼。最重要的,每个院落门前必须有两个小狮子,有钱人讲究这个。这是张观象的第一个地产项目,他特别要求效果和品质,利润倒在其次。说实话,以当时的县城消费水平,三十八万一套的价格,已经足以让绝大部分的人望而却步了。这正是张观象所想的,要挣就挣有钱人的钱,后面的几期才会针对上班族和打工族。
同时,小区内的幼儿园,小学也忙着在建,而且张观象跟政府谈好了,附近必须要建全县最好的初中,因为这样的话,配套齐全会吸引更多人过来买房。本来以张观象的意思,是想建好小学和初中,然后捐给教育局,他的唯一要求就是把县政府前面的那块地拿过来,但是姬繁花没有同意,所以最终张观象就把建初中的项目推给政府了。
中国自古就是人情社会,张观象的项目还没启动,就有人趋之若鹜,千方百计想包揽一些工程。虽说项目的第一期占地不大,但项目总面积将近两千亩,让人不得不心动。尤其早有风声传出来,说张观象实力雄厚,资金充足。对项目的具体细节,张观象根本不懂,也不想管。包括项目承包的事也不愿管,毕竟该项目名义老板是李谷雨,又有总经理万和成,如果他处处插手,反而让他们束手束脚。
尽管如此,但还是有知情人直接找到张观象,提出要承包项目。比如,姬繁花打了招呼,他把消防工程包给了省城的毛老板,防水工程给了市里的陈老板,这是市银行的沈行长特意交代的,他不得不办。至于承包全部建设的建筑公司则是省二建,这是市里姚秘书长打过招呼的。其实张观象并不把姚秘书长放在眼里,但是他担心这不是姚秘书长的意思,怕他幕后有人,只好答应了。毕竟他正在运作市里的一块地,虽说位置不大,只有一百来亩,但位置很重要,一旦开发商业,绝对稳赚不赔。
忙完这些,对接下来的工作,张观象基本不管了,完全交给李谷雨和万和成了,毕竟作为外行人,在内行面前指手画脚,只会徒落笑柄罢了。更关键的,每个人都有各种复杂关系和一群朋友,也要有他们行使权力的空间才行,张观象明白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道理,有时候,人就要睁只眼闭只眼。不过,张观象要求必须找一家靠谱的监理公司,项目质量可不能马虎。
项目刚开始,还是有小插曲的,比如有名的闹鬼事件和杀人案。原来这块地有片乱坟岗,约有几十座坟,冷冷清清,常年无人问津,即使遇到清明节,七月十五或者十月初一,也鲜有人前来坟头烧纸。乱坟岗周边杂草丛生,也没人打理。等到张观象买下这块地,突然有很多人冒出来了,纷纷跟死者扯关系,总之一句话,迁坟可以,必须拿钱来。
张观象不想另生事端,要求李谷雨妥善处理。或许是李谷雨征求了谁的意见吧,很快就拿出了解决方案,凡是死者的直系亲属,直接给三千元的安葬费。旁系亲属的,只给一千八的安葬费,要求一个月内必须拔茔走。按照当时的行情,一口普通棺材也就是七八百块钱,给的安置费足以让死者拔茔走了,毕竟政府出面,在北面五里地建有公墓,场地免费。
当时有很多人跳出来,坚决不同意安葬方案,非要赔偿更多不可,甚至有的人提出安葬费不低于三万才行。如果是几乎还行,问题坟太多了,一旦提高安置费用,那可不是小数目。对此事,李谷雨坚决不妥协,最后政府谨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要求李谷雨额外再出点钱。李谷雨出于万般无奈,最后同意再拿出十万给逝者购买棺材。
本来跳出来的这些人,原本跟死者只有拐弯抹角的关系,只要能挣点钱他们才不关心怎么安置死者呢,大部分人高高兴兴领过钱,装模作样地找个好日子把死者重新裝殓拉走了,最多上个供奉点个鞭炮。当然,也有贪心不足的人,觉得赔偿的钱太少,死活不愿意迁坟。李谷雨清楚,这时候绝对不能妥协,否则的话,迁坟走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这事就搁浅了,同样造成了一种局面。这边热火朝天盖楼房,不远处就是乱坟岗,其中,迁走的只留下凄凉的坟坑,腐朽的棺材板和五彩斑斓的寿衣片丢的遍地都是。当时,天已经炎热起来,工人都住在工地上,有时深夜,凉风吹过,枝叶婆娑,好多胆小的人草木皆兵,瑟瑟发抖。
突然的一天,工地有了闹鬼传闻,说是每天深夜,就有鬼魂在乱坟岗低低哭泣,偶尔也会凄凄惨惨唱戏,也有胆大者,闻声过去查看,发现有女鬼和男鬼穿着戏服在那翩翩起舞。工地闹鬼的传闻不胫而走,一时之间满城风雨,李谷雨不相信鬼神,而且她十分清楚,一旦这事不妥善解决,回头卖房还是问题。
因此,李谷雨找到了公安局副局长杨大器,这时的杨大器和朋友开了一个公司,专门做外墙保温。说实话,他开公司的目的,就是想承包张观象这个项目。李谷雨也没让他失望,把第一期的所有外墙都给了他。杨大器从来不信鬼神,当他听说闹鬼的事会影响大局,甚至他的工程,杨大器马上急了。
杨大器从管辖的派出所挑出两个胆子大的,夜里就在乱坟岗附近蹲守,势必看看是谁装神弄鬼不可。这两个人是当过兵的牛满银和吕大胆,他们根本不相信世上有鬼。杨大器看两个人身手敏捷,精明强干,拍着他们的肩膀乱许诺,并且请他们喝了酒,每个人送了一条烟,才让他们去了现场。
牛满银和吕大胆躲在一棵树后,烟也不敢抽,不是他们害怕鬼,而且担心明灭的烟头会把鬼吓走。远处的工地上一片静寂,不时传来工人的鼾声和磨牙声,孤月高悬,满天星斗,夜风吹过,枝叶婆娑。牛满银个吕大胆倒是不怕鬼,只是有些困了。
恰在这时,他们听到了脚步声,借着婚暗的月色,他们看到两个鬼正蹑手蹑脚走过来。牛满银碰下吕大胆,冲着俩鬼努努嘴,意思是鬼来了。吕大胆看不见牛满银努嘴,不过瞬间就明白了。两个人低声咬咬耳朵,迅速做出了分工。于是两个人悄悄分开,各自观察自己的目标。
俩鬼到了乱坟岗后,他们先是低声嘀咕一阵,然后分别匍匐在坟头上,只见女鬼扯开嗓子嘤嘤呜呜唱,另一个鬼点着烟,在空中挥舞起烟头,一明一灭。说实话,这事真的挺瘆人。又有女鬼哀怨的哭,又有鬼火明灭,如果不是牛满银和吕大胆胆子大,肯定早吓跑了。
牛满银和吕大胆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到了俩鬼的后面,俩鬼浑然不觉,女鬼依然全神贯注唱着。男鬼挥舞烟头愈发有劲了,幅度也大起来。牛满银准备就绪,一下子扑向女鬼,只听女鬼哎呦一声。牛满银扑到女鬼身上,心马上就踏实了,因为女鬼身上热乎乎肉乎乎的,特别是她的那声尖叫,完全就是个女人。
牛满银刚动手,吕大胆也下手了。迅速扑向了男鬼,等男鬼反应过来,手铐已经戴在了手上。俩鬼算是被当场逮住了,牛满银第一时间给杨大器打电话,杨大器没有睡觉,而是在舍我茶楼和李谷雨他们一边喝茶,一边等着消息。接到牛满银的电话,杨大器马上蹦起来,命令他们赶紧带着俩鬼去公安局。
经过审讯,真相大白,原来这两个人是两口,是隔壁村人,男的姓李,今年41岁,女的姓宋,今年37岁,他们都是响器班出身。至于他们为啥要扮鬼吓人,因为他们出于报复。这里埋葬的,是宋某的娘家叔,因为娘家都没有人了,她也没有烧过纸。这是这块地要开发了,迁坟有奖励,所以他们才先过来,谁知安葬费太少,他们不乐意,闹了好久,非要三万块钱不可。因为李谷雨不妥协,他们的欲望得不到满足,这才想扮鬼报复,希望大家都知道这里闹鬼,房子卖不出去才好。
知道真相后,李谷雨哭笑不得,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种人,先是贪钱,后是恼羞成怒,千方百计报复。这件事真相大白后,两个人被拘留十五天,一时成为全县的笑谈。
本来工地有围挡的,但是因为工地占地面积太大,总有一些地方遭到人为破坏。之所以出现两人装神弄鬼,就是因为有一段围挡被撕裂开了,他们轻松钻了过去。不管咋说吧,闹鬼事件总算结束了。炎炎夏日,工地上依然如火如荼向前赶着工期。很快,这件事就被大家忘掉了,其实忘性大也是中国人的特色。
这年的八月,正是溽热难耐,大家撸串喝啤酒的好时候。本来风平浪静一片祥和的景象,突然一天早上,有人在离工地北边三百米的杂草丛生的土坡上发现一具赤裸女尸。女人约有三十多岁,看样子挺漂亮,而且爱打扮还染过红指甲。这具女尸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平静的县城沸腾了,很快全县城的人都知道了。
女人是窒息而死的,还被强暴过,而且不止一个人。公安局接到报案,迅速封锁现场,尸体被拉走了,但工地上的人议论纷纷,谈之色变。李谷雨清楚,这事太恶劣了,尤其发生在工地上,简直影响太坏了。她找到杨大器问对策。杨大器叹气道,刑事案件不归我管,你干脆让观象给局长施加压力吧。
李谷雨只得找到张观象,因为这事越能早破案,越能减少影响。张观象找到公安局的宫局长,宫局长同样焦头烂额,一筹莫展。尸源是找到了,死者三十一岁,姓杜,不是本地人,是外地来卖淫的小姐,因职业原因,她的关系网错综复杂,一时之间,案件还没有眉目。
张观象很着急,为了减少影响,他调动各种关系配合调查。三天后,有人给张观象报告,就是女人死亡的当天晚上十一点,城关镇桑村的桑庆彪有点可疑。当时,桑庆彪三个人喝得醉醺醺的,喋喋不休讨论着女人,遇到有外人,马上闭口不吭声了,而且神情慌乱,有些狼狈不堪。
张观象不想出头露面,而是给杨大器打电话,要求他把这个细节告诉办案人员,调查这个桑庆彪。果然,桑庆彪被带走一番审讯,他全招了。原来当天他们三个撸串喝啤酒,遇见了杜姓女人,桑庆彪知道她是小姐,就跟两个朋友说好找她败火。杜姓女人回去途中,被桑庆彪三人拦住了,桑庆彪提出一起玩玩,因为杜姓女人身上不舒服,因此拒绝了。
桑庆彪三人不死心,把杜姓女人拉到工地的荒地上,边侮辱她,边撕去她的衣服。谁知道今天杜姓女人的态度挺坚决,边骂,边誓死反抗。桑庆彪觉得在两个同伴面前丢了面子,就狠狠地掐杜姓女人,结果,在酒精和怒火的双重作用下,他竟然失手掐死了杜姓女人。把女人掐死后,桑庆彪担心被另外俩人出卖,就逼着他们施行奸污尸体。
案件侦破后,随之有一种说法也流传开来,说这块地是风水宝地,是正义之地,所有罪恶在这块土地上都会无处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