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来访者希望咨询师能够迅速立竿见影、一针见血地给予解答的那一刻,他已经将咨询师放在了一个无所不能的理想化的位置。
理想化必然会经历破灭的过程,从这一点上来说,咨询师是注定要让来访者失望的人。
(二)
当咨询师在刚认识来访者的时候,就开口道:「你应该试试方法A,或者你应该试试方法B。」这时候,也意味着咨询师将来访者放在了一个无知无能的位置上。
咨询师很可能遭遇到的结果反馈是:「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你说的那些方法我都试过了。」毕竟,真正跟那些困扰朝夕相处的人,是来访者而不是咨询师,没有谁比他们更了解自己的困境,以及那些兴衰变迁的生命史。
(三)
当来访者提出:「你能不能给我点切实有效的建议?」
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或许只是,「你能不能告诉我,该如何信任你?」「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懂我,你真的能帮上忙么?」
这时候,要回应的不是所谓的建议,而是彼此之间的关系,重新去打造关系的地基,让它可以更稳定一些,更安全一些,更值得被信任。
(四)
当来访者提出:「你能不能给我点切实有效的建议?」
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或许是他的种种情绪,焦虑、烦躁、不安、慌乱、恐惧……
他想要告诉咨询师「我真的好怕好怕,我怕我的生命从此一蹶不振,我怕我从此开始走下坡路,我只想快点让这些状况统统消失」。
这时候,要回应的也不是所谓的建议,而是优先帮助来访者处理他的情绪,在肯定他想要帮助自己的积极意愿性的同时,也协助他可以调节自己的情绪,或是增加情绪耐受的能力。
(五)
那么,如果来访者真的想要的就是建议本身呢?
Jerome S. Blackman曾经在他的书籍【101个心理治疗难题】里提到一个很有趣的事:咨询师当然可以提出建议。但在此之前,他们必须要取得给出建议的资格,进而,要承认自己给出的方法可能是无效的,这非常有用。
这样做,一来确认了来访者的意愿性,他们真的想要建议,也真的愿意去试试看;二来也避免将咨询师放在全知全能的位置上,并提供了一起讨论的空间与余地。
(六)
让建议可以真正发挥出效果的重要前提,是保持咨询中的第三只眼,咨询师须留意何时提建议、如何提建议,以及提出什么样的建议。
纵使是认知行为治疗、焦点解决短期治疗这些注重方法与行动的取向,在提出每一步的建议之前,也会与来访者进行细腻的讨论。或者说,建议本身就是在对话当中自然产生的,它是一个水到渠成的结果,而不是一个充满意识的目的。
(七)
一个有效的建议,是可以妥帖地嵌入到来访者的生活当中的,就像是一块恰好的、本来就存在,却没有被发现的拼板。它适应于来访者的困境,是他在生活中立刻可以去做的,也可以呼应到他目前拥有的资源。这或许是一个新习惯的建立,但不必太过费力,甚或感到为难与勉强。
要找到这一块块的拼板,咨询师心中需要有全局的概貌,这是所谓的「个案概念化」;也需要进行筛选与剔除,这正是所谓的「评估」。这些通常都需要耐心与时间。
(八)
当然,不排除有「天赋异禀」的咨询师,与「天赋异禀」的来访者。但天赋异禀的背后,常常是他们心中早已对这幅图画或类似的图画做了千百万次的揣测与描摹。
也就是说,时间成本早在前期就已经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