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皇后,无宠无子,无人爱我。
我求漫天神佛。
神佛予我仙缘,让我自渡。
渡人,渡己,渡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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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腊月十五,我陪太后祈福,莫名被仙缘砸中,当天就表演了一场人间飞升,天女散花。
老和尚和太后激动跪地,直呼菩萨显灵。
但下一刻,我就从天上掉了下来。
呃,脸着地。
满头珠翠碎了一地,就宛如本宫的脸面,摔得粉身碎骨,生疼生疼的。
「扑哧……」
我听到了太后的笑声,更加不想起了。
丢人。
02
我一回宫,就将自己关了起来,谁也不见。
因为,我破相了。
从额头到下巴全都是擦痕,看起来惨不忍睹,再加上那么一涂药,我这脸姹紫嫣红,就跟御花园一样,就是本宫的亲娘来了,也认不出这是谁来。
皇上听说我摔了脸,意思意思地过来探望。我连忙吩咐身边的大宫女锦玉,委婉地劝皇帝回去。
但皇帝不听呀,硬是闯了进来,然后对着我整整大笑了两刻钟,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太过分了。
我脸都扭曲了,这一扭曲牵扯到伤口,痛得我龇牙咧嘴。
但下一刻,又端起了雍容端庄的架子。
谁让本宫是皇后呀。
本宫好气,但本宫得端庄。
本宫好想打人,但还得微笑。
皇上笑完笑够了,就要摆架滚蛋,要去找他最宠爱的萧贵妃去了,他说:「朕对着皇后这张脸,实在是,用不下膳。」
狗男人。
咔吧,我面无表情地掰断了长长的护甲,冷冷地看着皇帝,恭送他离开。
皇上似乎也觉得自己过分,临走前找补:「等皇后好了,朕再好好补偿补偿皇后。」
我可有可无地点头,他说的话,我是一个字也不信。
因为,皇上呀,根本不爱我这个皇后。
这么多年,也只是彼此敬着,做个表面功夫。
什么琴瑟和鸣,什么闺中之乐,跟本宫向来无缘。
03
宫里传言,皇后娘娘毁容了。
第二日,妃嫔们前来请安,实则是要看本宫的笑话。
但今日,本宫谁来也不见。
我冷笑一声,本宫拒绝不了皇帝,还拒绝不了你们?
我让她们回去。
听话的,就回去。
不想走的,就给我跪在外面等着。
有人走了,有人却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直言:「妾身只是想给皇后娘娘请安,若是给娘娘请安也是错的话,那妾身只想罪无可赦……」
有人呀,是铁了心想看本宫笑话的。
若是以往,也就罢了。
今日,我心情不好。
外面这天寒地冻的,她们想跪,就跪着吧。
很快就有人受不了,催着锦玉来请我。
锦玉将她们训斥了一番,要不等着,要不就滚。
众人想看我的笑话,忍着不走。
这一忍,就忍出了事。
外面传来了骚动声:
「不好了,刘美人晕倒了。」
锦玉:「抬走。」
「不好了,安才人晕倒了。」
锦玉:「送走!」
……
「不好了,林嫔娘娘小产了!」
锦玉:「请太医。」
04
林嫔将宫门拍得啪啪响:「皇后娘娘,妾身知道您不喜欢我,但您也不能对我的孩子下手呀,他是皇上的骨肉呀……」
声声泣血,句句诛心,直将本宫说成了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我再也忍不住走了出去。
但让她们失望了。
本宫的脸,好了,还比以往更好看了。
有些人呀,就是白眼狼。
你宽容,她们就觉得你可欺。
林嫔这胎本来就坐得不稳,但如何落也得有个说法。
本宫的毁容,倒给她送上了枕头。
以往本宫宽宏大量,不跟她们计较。
但如今,不一样了。
本宫,好像有了不得了的东西。
有依仗,我还窝囊什么。
林嫔看到我怔了,但随即爬到了我脚下,伸出满是血的手抓住我的腿,哇哇大哭:「皇后娘娘,您怎么对臣妾都无所谓,但臣妾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这计谋太拙劣了。
但再拙劣的计谋,只要有人信就行。
匆匆赶来的皇帝信了,他问也不问,直接一巴掌甩在我脸上:「毒妇,你竟敢害朕的孩子。」
05
「啪」的一声,四周死一般寂静。
我的脸很疼,我的尊严更疼。
我冷冷地转过头,看到皇上愤怒的眼睛,铺天盖地的失望涌了上来。
我听到我的声音,苍白无奈,就好像从天边传来一样:
「皇上,本宫不能生,不管谁的孩子,都要叫本宫一声『母后』。」
「那谁生孩子,谁当太子,又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无宠,无子,无欲,无求,皇上,你还不满意吗?」
皇上震惊得后退一步,心虚地撇开眼:「你,知道了?」
是的。
我早就知道了。
皇上当初与萧贵妃海誓山盟,许以后位,但天不遂人愿,先皇将我指给他为太子妃。
我出身名门,德才兼备,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帮他打理后宫,不争不妒。
他寻不到废后的理由,只能委屈他心爱的女人当个贵妃了。
他不喜欢我,更不想我生下他嫡出的孩子,就悄悄给我下了慢性的毒药。
日复一复,年复一年,我的身体早就被毒得七疮八孔,别说怀孕生子,能活多久都是未知。
我什么都知道。
只是,无法反抗而已。
甚至,我的父亲还劝我:「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娘娘,您就认命吧。」
我认命了,我的父亲还是国丈,我的哥哥弟弟就是国舅爷。
无人爱我,无人在意我。
这些年我活得麻木,没事就跟着太后求神拜佛,求漫天的神佛。
无论是谁,求他们来救救我,让我离开这个地方。
终于,有一天,我的祈求得到了回应。
神佛予我仙缘,让我自救。
他们说:「求人不如求己,你当自渡。」
还没等我想明白,该如何自渡,皇帝就给了我一耳光。
这一耳光,让我清醒了。
06
当天,我就拿着凤印,去跟皇上摊牌了。
皇上心虚,不敢见我。
我就强闯了进去,将凤印摔在他身上。
皇上有一瞬间的错愕:「皇后,你这是……」
「萧贵妃终于可以当皇后了,皇上不高兴吗?」说这话的时候,我笑得雍容大度,看不出半分的勉强,「妾身祝皇上以后与贵妃恩爱白头,子孙满堂。」
我眼睛有些酸,低头抚平袖子上的褶子。
这哪里是褶子,分明是我皱巴巴的心呀。
我这颗心,给谁谁都不要,那就自己收着吧。
皇上以为我生气,他软了声音,耐着性子跟我说话,但眼里满是不耐烦。
「皇后并无错处,朕要是废后,恐招前朝后宫的非议。」
「今日的事,是朕不对,朕向皇后赔不是。」
「以后,朕会抽时间多陪陪皇后。」
「你能不能别闹了……」
然后,他的声音消失在我扬起的手里。
「我没闹。」
「也不用赔不是,我自己打回来。」
我用了仙力,一巴掌将皇帝扇在地上,两颗门牙掉在地上。
趁他没反应过来,我又扇几巴掌。
啪啪啪!
这声音,是真好听。
怪不得人人都爱掌嘴。
我微笑:「我也给皇上赔个不是……」
皇帝震惊又愤怒:「你你你,反了你,朕要灭你九族。」
我一巴掌又扇了回去:
那就灭吧。
自母亲死后,那个九族我也没什么留恋的。
「不若,再加上一族,灭十族如何?」
「但是,你敢吗?」
07
皇上不敢,他怕被史书写成昏君。
他爱面子,爱身后名。
我是看透了他。
果然,他咬碎了牙齿,吐出了血,下旨要我禁足,非他旨意,不得外出。
我笑了。
曾经能圈得住我的,如今,还能关得了我吗?
我非昔日阿蒙。
下一刻,我就在漫天金光中,飞了起来。
天降飞花,异香阵阵,我宝相庄严。
宫女、太监和侍卫呆了,下一刻就呼啦跪了一地:「神仙,神仙……」
皇上也茫然地跪了下来:「神,神女娘娘……」
从此,我白日飞升的事迹传了开来。
大家叫我「神女娘娘」。
皇宫中,我曾经住的坤宁宫,成了福地。
他们为我塑了金身,日日供奉。
宫里妃嫔,虔诚地跪在地上:「求神女娘娘保佑。」
不得宠的,祈求得宠,怀个一男半女。
得宠的,要子嗣,求太子之位。
怀孕的妃嫔,希望沾沾福气,好安稳地生下来。
甚至,萧贵妃也去了坤宁宫,求早点登上后位。
皇上也日日跪在我的金身前:「求神女保佑朕,江山永固,子嗣绵延。」
凡是供奉我的地方,我都能听到他们的祈求。
皇上和妃子们的愿望,也被我听到了耳中。
我都气笑了。
笑话都没这么幽默。
但可惜呀,我保佑不了他们。
因为,我没成仙。
我要是成仙了,第一个就祝他们:心想事不成。
08
那天,我飞了一半,又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还是老地方。
还是脸着地。
遇到的,还是熟悉的人。
地上的石板裂成了蜘蛛网,而我的脸完好无损。
老和尚笑眯眯道:「皇后娘娘,又见面了!」
我身子一僵,脸往下一埋又趴了回去:「不是。」
只要看不到脸,我就不丢人。
「贫僧看到天上掉下来一个人,就觉得这场景眼熟,一猜准是皇后娘娘。」
老和尚不懂看人脸色,非得杵在那说个不停。
我这脸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维持得很是辛苦。
最后,老和尚叹了一口气:
「娘娘,你这是何苦呢?」
「贫僧看过你脸着地,两次。」
「在贫僧这里,你的脸,早就丢了。」
死秃驴!
我咬牙切齿地站起来。
反正,这脸早就丢尽了。
09
我不明白,为何我两次都没飞升成功。
老和尚说:「娘娘虽是仙身,却心在红尘。故,体沉,飞不上去。」
那就是说我胖呗。
我痛定思痛,决定以后吃素。
但我吃了半个月的素,还是没飞升。
我去问老和尚。
老和尚笑着摇头:「我说的是娘娘的心,沉呀。」
「娘娘爱面子,所以两次摔的,都是脸。」
「娘娘心有怨怼,满腔心事,怎能不沉。」
我问和尚,怎么办。
和尚让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与佛无缘,放不下怨怼。
和尚:「放不下,那就打回去。」
他给我了一根长长的棍子,说是给弟子开蒙用的。
那棍子油光水亮的,也不知道盘了多少代。
和尚:「佛家有云醍醐灌顶,娘娘看着便是。」
他叫来了寺里最顽劣不堪的弟子,当着我的面将他狠狠揍了一顿。
揍完之后,老和尚手执佛礼,慈眉善目,悲天悯人:「悟了吗?」
弟子痛哭流涕:「悟了悟了,我悟了!」
妙呀!
我也悟了。
打人用棍子,不手疼。
当天晚上,我就提着棍子去了皇宫,逮着皇帝狠狠地揍了一顿。
我长长出了一口浊气。
真是太舒坦了,感觉下一刻就要飞升。
皇帝被揍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直哼哼:「皇后,你是在给锦玉出气?不过一个宫女罢了,朕纳她是抬举她……。」
皇帝要强纳锦玉!
欺人太甚!
我大怒,一棍子敲晕皇帝,风风火火地去找锦玉了。
10
坤宁宫,锦玉被一群人逼迫。
宣旨的大太监,非得让锦玉领旨。
旁边,以萧贵妃为首的嫔妃冷嘲热讽,阴阳怪气地恭喜锦玉攀了高枝。
锦玉当场就绞了头发,她说:「奴婢宁愿出家。」
萧贵妃冷着脸:「锦玉,皇上是看在神女娘娘的面子,才给你这个福气的。」
「到时,你就给本宫的皇子多多祈福。」
「别不知好歹。」
其他的妃嫔也跟着附和。
原来,我白日飞升后,锦玉就成了后宫的香饽饽。
每个人都说她有福气,跟着皇后娘娘这么久,肯定也沾了仙气。
是国之祥瑞。
有人就给皇帝出了馊主意,让皇帝纳锦玉为妃,也跟着沾沾福气。
锦玉气得发抖,痛骂:
「娘娘在时,你们一个一个都欺她,害她。」
「娘娘成了仙人,你们倒是个个求她。」
「你们蛇蝎心肠,却念着让别人做个慈悲的菩萨,以德报怨,保佑你们心想事成。」
「还真有脸。」
「还真不要脸。」
骂得好。
我很是欣慰。
但锦玉的话,却惹恼了萧贵妃:「那本宫就撕烂你的嘴,看看你口中的好娘娘,会不会来救你。」
说着,几个粗壮的婆子上前就要按住锦玉。
萧贵妃的巴掌都举了起来。
我怒了,当即提着棍子就打,打肿了萧贵妃的脸,打伤了婆子的身。
我提棍站在锦玉身前:「我看谁敢!」
萧贵妃刚要发火,一看到是我,立马气弱了下来。
我一脚将萧贵妃踢出去:「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见一次打一次,专打脸。」
萧贵妃立刻双手捂脸,夹着尾巴逃了。
身后,是锦玉不敢置信的声音:「娘娘,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娘娘,你真的回来了……」
然后,她就抱着我嚎啕大哭。
我回抱住她,心里满是羞愧。
当初,我竟然没将锦玉一起带走,平白让她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但,幸好我回来了。
从此以后,我不再让她受半点的委屈。
锦玉哭够了,问我:「您怎么回来了?」
我一噎,总不能说自己体沉飞不上去吧,只能含糊地应付了过去。
幸好,锦玉没有再继续追问。
不然,我的老脸往哪搁。
11
萧贵妃顶着一张肿脸,向皇帝告状。
但,皇帝也被我打了,趴在床上动弹不得。
两人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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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隐身在一旁嗑瓜子。
哭完后,他们当着我的面,商量着要给我一个教训。
然后,我显出身形,提着棍子一步步靠近:「听说,你们要给我一个教训。」
萧贵妃身子一僵,扭身就跑,比兔子还快。
「爱妃~」皇帝傻眼了,徒劳地伸手呼唤着萧贵妃。
但萧贵妃听不到。
然后,我的棍棒也落了下来。
皇帝的脸色白了。
每打皇帝一下,我的心就轻松一分。
困住我的枷锁,似乎正在慢慢地挣脱。
这下,我终于悟了。
这是,老天让我多打打皇帝,出气。
这么好的事,我当然是加倍努力了。
我决定,以后天天打他。
为了防止他死了,我打完之后再丢给他一丝仙气,再重的伤也能很快恢复如初。
皇帝哭也哭了,求也求了,骂也骂了。
但我心硬如铁。
谁拉也不行。
谁求也没用。
他问:「后宫那么多嫔妃,你为何一直逮着朕打。」
那自然是因为,皇帝该打。
我在这个皇宫里耗了十年,没人比我知道,这里面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妃嫔也不过是一群可怜人,在男人给的圈圈框框里,活成了战战兢兢的笼中鸟,争夺那一点点可怜的宠、爱、权。
就连萧贵妃,也是如此。
若皇帝真爱她,哪会一年一年地添新人。
我不为难她们。
我只打罪魁祸首。
皇帝,只能受着。
12
最后,皇帝被我打得受不了了,请来了道士、和尚,要将我给驱赶走。
但道士一见我就跪:「求神女娘娘赐我仙缘。」
老和尚双手合十:「娘娘悟性斐然,想必距飞升不远了。」
皇帝傻眼了:「道长、大师,她天天打朕,朕看她不像神女,说不定是妖女。别说朕是一国之君,即便是寻常男人也不能被女人天天打。」
道长目露羡慕:「皇上好福气,能被神女娘娘打。」
老和尚:「是极!」
皇上:「这福气给你,你要吗?」
道士回答得斩钉截铁:「要。」
老和尚:「要。」
和尚和道士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异口同声:「求娘娘打!」
啊这!
给我整不会了。
那我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呢。
正想着,老和尚给我递了一个眼神,我瞬间明白:「此是仙缘,普天之下只有皇上能享此殊荣。」
「尔等,无缘!」
皇帝无话可说。
最后,他彻底没了办法,请来了我爹。
13
我爹,程太师,两朝元老,德高望重。
但迂腐。
他如今很是春风得意。
满京城的人都说,他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人。
教养出的女儿,不仅是皇后,还飞升成仙。
百姓见了他都得拜一拜,朝中百官赞他「教女有方」,皇帝也对他恭敬有加。
我的两个弟弟,也跟着水涨船高。
一时荣耀无双。
现在,他一丝不苟地跪在我面前,一本正经地劝我莫忘了人妻的本分,要时时刻刻维系皇家的颜面。
他说:「即便娘娘是神女,那也是皇上的妻,当朝的皇后。」
他在我面前,记得自己的臣,不敢称父。
在皇帝面前,又让我记得皇帝是君,是我的主子。
当恭敬。
他怎么不想想,我现在是神女,不是那个无依无靠的皇后了。
既然讲规矩,那我就跟他好好掰扯一下,什么是规矩。
「程太师既然这般重规矩,以妾为妻,宠妾灭妻的时候,怎么就不讲规矩了?」
他年轻的时候,很是荒唐了一阵子。
宠妾灭妻、以妾为妻时,那也是闹得满城风雨,被先帝斥责过。
等到年龄大了,我当了皇后,他又开始讲规矩,重礼节。
让我认命。
他为我取名「思阅」。
思之,阅之,省之。
自小到大,他日日让我三省吾身。
他说,我无宠无爱,要好好反思自己哪里错了。
我想了又想,觉得可能是我生错了。
我不喜欢我的名字。
我也不想,每日三省吾身。
14
他无话可说。
我却不打算就此罢休:「父亲既然这般规矩,那不如从自身做起,妾归妾,庶子是庶子。」
「如今,我既已不是皇后,您这个国丈也别当了。」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你再怎么说,也是老臣的女儿,岂可插手长辈之事,乱了纲常伦理。」
「娘娘是皇帝的妻,后宫不可干政……」
我不再理他,转头对皇帝说:「你把他贬得远远的,我轻点打你。」
皇帝顿时来了精神:「能不能不打我?」
「不行。」我无情地拒绝,「这是我的道。」
皇帝跟我讨价还价:「那一月一次。」
他以为是来月信呀。
我说:「三天一次。」
「半月一次。」
「五天一次。」
「十天一次。」
「行吧。」
程太师还想再挣扎挣扎,但刚一张口,就被皇帝堵了回去:「为了朕能少被揍几顿,太师还是委屈一二吧。」
程太师趴在地上,半天不应。
我笑了:「莫非太师,觉得皇上被打得轻。」
皇帝脸沉了下来。
我将他当年的话,原话奉还:「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程太师,你就认命吧。」
当年,我能认命,他如何就不能不认命。
程太师嚯地抬头,死死地盯着我。
最终,他低头领旨。
我微微勾起唇角,又加了一句:「程家子嗣,三代不得回朝。」
「这……」皇帝犹豫了。
我:「那五天打一次好了。」
皇帝:「太师,委屈你了。」
第二日,我爹就带着一妾二子,匆匆被皇帝撵出了京城。
罪名——以妾为妻。
皇帝沾沾自喜:「他晚走一日,朕就多被揍一日。朕可没那么傻。」
我也履行了承诺,十天揍一次皇上。
但,下手死重。
不能取量,只能靠质了。
15
那天,再揍皇帝的时候,萧贵妃也在。
她哭成了泪人:「娘娘,你怎么能如此狠心?皇上只是不爱你罢了,你就下这么狠的手。」
「你就是嫉妒我得了皇帝的宠爱。」
我挑眉问她:「不若,你替他挨打。」
「贵妃情比金坚,想必挨几下打,也是心甘情愿的。」
被揍得半死的皇帝感动了:「贵妃最爱慕朕了,肯定十分乐意替朕挨打。」
萧贵妃傻眼了。
我提着棍子作势要打。
萧贵妃拔腿就跑,边跑边喊:「神女娘娘揍皇帝,那挨的不是打,是接的仙气。」
「这仙气,皇上自己享用吧。」
皇帝看着她逃跑的身影,不敢置信:「这是朕最宠爱的妃子,她竟然,不替朕挨打……」
那是,毕竟谁也不是傻子。
我当头给他一个棒喝:「皇上,悟了吗?」
皇上抱着头蹲在地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悟了,悟了。」
16
听说,皇帝一挨揍完,就去找了萧贵妃算账。
萧贵妃三言两语就将他糊弄了:「皇上,您看您被仙气滋养得,都年轻了五岁。」
皇帝今年二十六,年轻个五岁也看不出。
但皇帝却信了,他照了镜子,果然面色红润。
那是气红的。
「看你筋骨都结实了不少。」
那是,挨揍上蹿下跳练出来的。
「小肚子都没了。」
虽然,本来就没小肚子。
「皇上在榻上,龙精虎猛,想必皇子皇女来年定诞下不少。」
这……
「想必,是神女娘娘仙气的功劳。」
所以,再多劝劝,让皇帝自动找打。
皇上嘴角的笑若隐若现:「是,是吗?」
萧贵妃的敷衍清晰可见,「是是是,不然皇上去问问后宫的姐妹。」
但皇上听不出来,兴冲冲地在各个宫里转了一圈,旁敲侧击地挨个问。
后宫的妃嫔多精呀,一个个舌灿莲花,将皇帝给说成了宫里的第一猛男,哄得他像个小傻瓜一样全程咧着嘴。
最后,他说:「确实是朕的福气。」
17
后来,宫里就传出了「被皇后娘娘打,就能成仙」的流言。
这下,谁也不来劝了。
反而羡慕皇帝了。
要挨我揍的人,从坤宁宫门口都快排到了冷宫。
大家都想要成仙。
但我却腻了。
那天,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我的前世。
前世,我是一名医女,终生都在治病救人。
最难的时候,我深入疫城,跟其他的大夫一样,在那里一待就是几个月。
我救活了无数的人,成为百姓心中的活菩萨。
人人敬我,爱我。
不是因为皇后的身份,也不是因为我是神女。
后来,瘟疫褪去,而我却倒下了。
我下葬的那日,棺木前跪倒了一地的人,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咿咿呀呀学语的孩子。
他们叫我「菩萨」。
为我立了庙,供了香火,让后代不要忘记。
醒来的时候,我思考了良久。
今世,我贵为皇后,后为神女,却困在自己的过去,别说救人了,连自己为何有仙缘都搞不清。
神佛予我仙缘,让我自渡,也渡人。
我却因为私怨,困于心魔,不得飞升。
但却忘了,神仙,要有一颗悲悯之心。
是我狭隘了。
但就此不打皇帝,又太亏了。
我思前想后,终于想出了一个绝招。
我问皇帝:「想当明君吗?」
皇帝点头:「做梦都想。」
我:「想长寿吗?」
皇帝:「当然。」
我:「想身康体健吗?」
皇帝:「想。」
这就好办了。
「那要戒色。」
皇帝满口答应:「那朕以后少去后宫,多去朝堂。」
我怜悯地看了皇帝一眼:「不用,我帮你戒。」
当天夜里,我趁皇帝熟睡,施法没收了他的工具。
那里就变得一马平川。
比太监,还要太监。
君不见,皇帝多短寿,太监多长寿。
我这都是为了皇上好。
我还让他免受了太监的一刀之苦。
反正他有儿有女,江山后继有人,也没什么损失。
以一时欢愉,换此后远大前途和梦想。
值!
至于皇帝觉得值不值,不重要。
我带着锦玉离开,给皇帝留了一封信:
「等皇上成为千古明君,你会感激我的。」
18
我和锦玉漫无目的地行行走走,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
这世界,天大地大,远不是一个皇宫可比的。
那天,我跟锦玉买了两个包子,边吃边走。
此前,我从来不会做这般失仪之事。
但这里,无人识我们。
我可以放心地做自己。
我吃过无数的佳肴美味,但论自在,还是此时。
我小口小口地吃着。
但下一刻,斜地里冲出来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撞在我手上。
包子,落在了地上,沾满了灰尘。
然后,被狗叼走了。
我正要走,却看到那脏兮兮的小乞丐猛然扑向了狗,掰着狗嘴从里面抢出满是灰尘的包子。
小乞丐的手,被狗咬得鲜血淋漓,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只顾得将包子塞到了嘴里。
那包子上甚至还沾着狗的口水。
我惊呆了。
狗怒了,呲着牙向小乞丐的喉咙扑去。
而小乞丐,却还在舔着手上的残渣。
就像个饿死鬼。
我将小乞丐从狗嘴里夺了下来。
离得近了,我才发现,这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竟然是个小姑娘。
她惊魂未定,却一个错眼看到了锦玉手里的包子,恶狠狠地扑了上去,夺过锦玉的包子就开咬。
吃完,她还舔舔了嘴唇,问:「还有吗?」
第二句:「我饿。」
我和锦玉于又买了几个包子,却不敢让她一次性吃完。
怕撑死了。
但我们的担心,多余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包子放在怀里,跪下来就给我们磕了两个头,要跟着我们。
我问她:「你家人呢?」
她摇摇头:「我没家人,我爹娘不要我了。」
小女孩是有爹娘的,但他们太穷了,养不起那么多的孩子,就将她们几个姐妹给扔了。
如今,活下来的只有她一个。
她说:「给我一口吃的就行,我什么都能干。」
她没有名字,让我给她取一个。
我给她取名「满堂」。
金玉满堂,谷满田。
吃穿不愁。
19
满堂非常勤快,甚至是麻利。
她吃饭不敢吃饱,习惯性地藏干粮,藏包子,藏一切可以放得久一些的食物。
有一次,她将自己藏的包子给忘了。
再挖出来的时候,已经馊得没法吃了。
她伤心得大哭。
她怕我们丢了她,到时候又要饿肚子了。
饿怕了。
我们再三承诺,不会丢下她。
她才终于放下心来,一点点地改了爱藏食物的习惯。
我和锦玉都没有孩子,我们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
有时,我与锦玉会回忆京城的过去。
满堂也会跟着听一耳朵,她不理解,问:「你们有吃有喝有住的,还有人伺候,为什么还会觉得难过?」
我摸摸她的头,说:「你不懂。」
满堂:「那是你们吃得太饱了。多饿饿,就好了。」
我给她解释。
那些富贵是沾了糖的砒霜,吃下去,会要命。
她说:「那我宁愿被毒死,也不想饿死。」
20
满堂说我不知民间疾苦,带我去了一个地方。
那里的人瘦骨伶仃,脸上满是麻木,看我们一行人的眼神,就像看上等的肥肉。
锦玉有些不自在。
我却不怕。
真出事,我也能带着她们离开。
满堂却熟视无睹,她带着我们七拐八拐,停在一条脏兮兮的臭水沟里。
然后,她捞出来一个小婴儿。
满堂直接将小孩塞到我怀里,自己接着去捞。
我下意识地抱紧,冲天的气味熏得我恶心。
锦玉狠狠瞪了满堂一眼,要接过去。
我摇摇头,拒绝了。
这婴儿甚至没个小猫大,浑身皱巴巴的,苍蝇在旁边嗡嗡地飞着。
小娃娃的哭声,甚至没苍蝇的声音大。
可怜极了。
我一个仙法下去,消去婴儿身上的脏污和病痛,让锦玉抱着去找人喂。
再不喂,这孩子就要死了。
满堂捞了好几个小孩的尸骨,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
臭气熏天。
她似乎闻不到,淡定自若。
她说:「娘娘,你看,有些人连活着都不配。」
「如果没有你们,我早晚也会在这。」
「娘娘,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娘娘,你说总差一点。是不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见过民间疾苦,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苦。」
醍醐灌顶,也莫过于此。
我今生,确实从未见过民间疾苦。
只觉自己受的苦,已经是莫大的苦了。
21
我们将孩子领了回去。
满堂说:「我们不养,她就只能死了。」
她指指前方的河,跟打开了话匣子一般:
「那河里漂着的,跟这沟里死的,都是刚生下来的女娃子。」
「家里人口多,养不活,就扔了。」
「扔在河里,铁定活不成了。」
「扔在沟里的,就没那么狠心。要是有人给捡走,说不定还能活下来。」
我和锦玉大吃一惊,跟着满堂来到河边。
河里漂着几个小小的尸体,有顽皮的孩子拿着棍子戳着玩,有的还用棍子捅着尸体,大叫着「看死小孩了,看死小孩了」。
我眼前一黑。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世界。
为官的基本,都要几分的脸面。
即便女儿再不受重视,那也会给口饭吃,养到十几岁,就能与同僚联姻。
像那等「九世洗女」的人家,反而是不入流的。
世家往往鄙之。
偶有为官者「洗女」的消息,传到皇帝的耳中,全族都会受牵连。
「莫带坏了国中风气。」
皇帝如是说。
倒不是他心善,而是事关国家社稷,不得不慎重。
女子少,则人丁不兴,国力衰退。
洗女风气盛的地方,契兄弟盛行,一家一家的绝户。
有人还造起了反,要女人,要孩子。
但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
身首异处,连累九族。
22
从那以后,满堂隔三差五地捡小孩回来。
都是女婴。
她说:「看到她们,我就想起了妹妹,她们就是活生生饿死的。」
我们养了很多的孩子。
后来,有人开始往我们这里送孩子。
大部分是女婴。
小小的一团,连哭声都弱弱的。
没人看护,估计连一晚都活不成。
锦玉一直掉眼泪:「当初,只觉得在宫里苦,如今看来,我们那算什么苦。」
是呀,我们吃的苦,算什么苦。
孩子太多,照顾不好,我就请了人照顾孩子。
她尚不到三十岁,却苍老得像五十岁,她看到我后腼腆一笑:「贵人真是心善,愿意给这些赔钱货一条活路。」
她说,当初满堂捡孩子,被很多看到。
所以,大家都将不要的孩子,丢到我们门口。
好歹能捡一条命。
好在,那条河里的女婴尸体少了很多。
调皮的孩子,照旧捡着河边的旧骨,拿着玩。
有一次,我独自一人路过。
我问那些小孩:「你们,都不害怕吗?」
小孩摇头:「不怕,习惯了。」
另一个小孩说:「我爹都弄死了两个妹妹了,她们都是我扔到河里的。」
还有的说:「我亲手掐死了一个妹妹,我爹还夸我干得好,以后就不怯了。」
……
没救了。
我心堵得慌,却无可奈何。
只能寄希望老天开眼,落下报应。
23
后来,我开了很多很多的育婴堂。
我开始展现神迹。
神迹之下,万民朝拜。
各地开始给我立庙,塑我雕像,无数的男男女女向我许愿。
我日日聆听,适当回应他们的愿望。
很快,我有了众多的信徒。
我降下神谕:「要向善。」
他们向善。
我说:「要仁爱。」
他们学着仁爱。
我说:「莫杀骨肉。」
有人不信,要摔死自己刚出生的女儿。
我手指微动,摔死的竟成了那人自己。
而那孩子,成了我座下的娃娃。
我展示的神迹越来越多,信徒也越来越多,终于惊动了皇帝。
他来找我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看起来还很年轻,面白无须,身强体健。
果然,禁欲让衰老来得更慢。
他如今,很有明君的架势。
他言辞切切地向我道歉,为那些年的冷落和,谋害。
希望我不计前嫌,做好神女娘娘,渡人渡己渡天下。
甚至,连我让他当不成男人的怨恨,他也可以放下。
他是个皇帝,当以天下为重。
他封我为「神女娘娘」,给钱,给粮,给予我莫大的权力,让我庇护能庇护的女子。
他说:「总不能让祖宗的江山,从朕手里衰落。」
最后,他又求我,能让他再次做回男人。
我应了下来。
但也只让他做了一次男人,用完后,东西继续收回。
我小肚鸡肠。
以前的仇还记着呢。
24
我杀鸡儆猴,皇权为刀。
天下莫不敢从。
凡有我的庙的地方,必有育女堂。
她们一天天地长大。
锦玉,也慢慢地老了。
满堂,长成了大姑娘。
而我,依旧是年轻时候的模样。
这些年,我们去过很多的地方,做了很多的事。
南方洪涝,我一次次飞往洪水里,救下一个又一个的人。
被我救下的向我磕头,高呼「神女娘娘」。
最终,我力竭,被浪头卷落在洪水里。
我拼着最后一丝的力气,将手边的人扔往旁边的树上。
而我沉在水底,闭上眼睛。
浮浮沉沉之间,过往在我脑海中走马观花。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闭眼前,我将皇帝的东西还给了他。
如此,两不相欠,再不相见。
但我没死。
只是睡了一觉。
只不过,时间有些长。
那时,满堂都成了老姑娘,她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
她小时候,都快饿死了,也没哭这么惨。
锦玉头发都已经花白了,看起来像我奶奶。
她说:「我就知道,娘娘不会死。」
25
再一年,北方大旱。
在位的是皇帝的儿子。
如今,也霜满面,鬓如霜了。
他跪在我雕像前,祈愿: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我应了,顺便问了一下先皇是怎么死的。
他面露尴尬,只说:「子不言父,母后莫要问了。」
我只是摇摇头:「我不是你母后。」
新皇帝恭敬地再拜:「父皇终身只有一位皇后,那就是您。」
老皇帝临死前也没废后,萧贵妃到死都是贵妃。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我去了北方。
北方的地,龟裂成一块一块的,庄稼全都死了。
活着的人,嘴唇干得出血,一遍遍地跪在地上,磕头求雨。
我叹了一口气,坐于干裂的土地上,献祭了全部积攒的神力和功德,招来了破天大雨,一举缓解了干旱。
我一口鲜血喷出,在大雨中泥泞满身。
我的身体因为没有神力的滋养,由内而外地开始瓦解。
我长出了白发,长出了皱纹,皮肤开始衰老。
我这具身体,老了。
那天,我捡到一个小小的木雕。
那是前世的我。
百姓说:「这是,我们的医女菩萨,救了一城的人,慈悲得很。」
医女死后,这城的人多了一个风俗。
佩戴医女雕像成风。
一是感激,二是图个吉利。
「神女娘娘也救了我们,就跟医女菩萨一样慈悲。」
「你们呀,是我们的二圣。」
那一刻,我的心前所未有地轻松。
我如今,也算是渡天下了吧。
26
老和尚大限将至的时候,我去看他。
他看着我花白的头发,他笑着问我:「娘娘,可是悟了?」
我摇摇头。
这么多年,我功德无数,但总觉得少了那么一点点东西。
老和尚说:「娘娘,你得快点。」
「你在凡间待得太久了,再不悟,娘娘就要老死在凡间了。」
「这个身躯死了,您也就死了。」
「贫僧,在西方极乐等你。」
老和尚刚闭上眼睛,被我给摇醒:「等等,我有事问你,问完了你再死。」
老和尚无奈:「生死哪能这么随便。」
我才不管:「老皇帝是怎么死的?」
老和尚一听,笑着拍大腿:「老皇帝呀,死得可风流了。」
拍着拍着,他就死了。
满脸笑容,话没说完。
气死我了。
我转身去问了其他和尚。
小和尚羞得满面通红:「先皇有一宝贝,丢失了多年。后来,终于找到了,在用的时候,先皇太高兴,把自己高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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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的,我怎么就不明白了。
但细品,再细品。
我一拍大腿,终于知道为啥老和尚笑死了。
27
老和尚的身躯烧出了晶莹剔透的舍利子。
他有佛缘。
我有仙缘。
他却比我更有悟性。
我拿了一颗舍利子,蹭个缘法。
临走的时候,小和尚突然来找我:「师祖圆寂前,托小僧来问句话:娘娘,可知自己叫什么?」
「当然。」人怎么可能忘记自己的名字。
「那神女娘娘,您叫什么?」小和尚含笑问。
我说:「我叫程思阅。」
小和尚摇摇头,再问:「不对,是您真正的名字。」
我想了又想,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
到家后,我讲与锦玉听。
锦玉却笑了:「夫人在世时,悄悄给您改了名。」
「夫人说,女孩子要三省吾身做什么,说你一辈子喜乐安康才好。」
尘封许久的记忆,突然鲜活了起来。
当初娘亲嫌弃父亲给的名字太沉重,求一位得道高僧赐名。
高僧说:「思之,悦之,见之心喜。就叫思悦吧」。
但她去世得太早。
我记性不太好。
而两个名字同音,久而久之,我就忘了。
思悦,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28
禁锢我的最后一道枷锁,也开了。
瞬间,霞光满天,天降飞花。
我老去的身躯,也变得年轻,身体轻如云,直上九重云霄。
渡人,渡己,渡天下。
也要渡,心中的遗憾。
我以为无人爱我。
但我却忘了,曾有一人满心满意地爱我。
在我记起的那刻,遗憾圆满,问心成道。
从此,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