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华文星空 > 心灵

完结:她父亲害我家破人亡,多年后,我也想看看大小姐家破人亡

2024-11-24心灵

图文转载网络,如有冒犯请联系删除

作者:赵锦jin

孟书鸢的父亲害我家破人亡,在得知孟书鸢留洋归家的那一刻。

我心中的恶念达到了鼎盛。

我想看看这个衣食无忧的大小姐,在家破人亡后是何境遇。

再差也抵不过我委身于仇人做妾。

……

01

葱葱郁郁的初夏,蝉鸣声此起彼伏的欢呼着,仿佛预知了她的归来。

汽车的轰鸣声到门口戛然而止,我远远地看见一身白色连衣裙的孟书鸢从车上下来。

步调轻盈的疾步走来,看见老爷和太太出门迎接,高兴地挥手大声喊着[爸妈],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相拥的场景,心中一阵落寞。

一幕幕都扎在我的心坎上。

若我家人在世,想必也能感受这份喜悦。

我怯懦的站在门内的阴凉处,看着他们紧紧相拥在洒满阳光的院子里,诉说着好久不见的想念。

看着她朝气蓬勃的爽朗笑容,指尖缠绕的丝帕猛地用力攥紧。

不知不觉间,帕子已经被拧得不成样子。

孟书鸢女儿家模样撒娇的挽着他们的手臂绕过庭院正中摆放着大水缸的池塘,往里走来,本就站在宽敞房门一侧门框,我还是下意识的像里靠了靠。

垂头盯着脚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意识到自己颇有掩耳盗铃的行为,心中暗暗自嘲。

我刚要跟上他们的脚步,孟书鸢莞尔回眸说道:「家中来客了?怎么称呼?姐姐还是妹……」

[咳]孟伯驹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一声,打断孟书鸢的话。

神色淡然的指着和孟书鸢一般年纪的我说:「你是该打个招呼,这是你小妈。」

孟书鸢微微扬起的嘴角不着痕迹的敛下,隔着揉搓在手心的帕子感受到指尖掐入手心的痛楚,不,是羞耻。

心里一番煎熬过后,太太心疼的扶着孟书鸢的肩膀。

目光看向孟伯驹不悦的声音响起:「鸢儿一路奔波刚回来,还没吃口热乎饭呢。」

太太说完,甚至懒得看我一眼,便拥着孟书鸢转身离开。

和想象中剑拔弩张的初见不同,我强压着心中的恨意,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说说笑笑。

我一如往常站在太太一旁伺候她用饭,孟书鸢打量的目光时不时地对上来。

太太很快吃完饭,拉着孟书鸢就要上楼继续母女情深。

孟书鸢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迎着她最后一缕目光缓缓坐下用饭。

彼时的我也没有想到过,这会是最后一顿安安静静的午饭。

02

午后最热的钟头,也是庭院人最少的时候。

池水平静无波,这若是寻常时间,远处便能看到池中一波接一波的涟漪荡起。

日头毒辣,倒是让他们安静下来。

手上捧了半个掌心的鱼食,单手扶裙侧坐于池塘边上。

看着池底慵懒的锦鲤,寻着我撒下的鱼食争先恐后的聚成一团。

吃这么多也不怕撑着,心里虽是这么想着,手上投喂的动作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们贪吃,我又拿了些。」孟书鸢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

依旧是那身白色连衣裙,白净手心上捧着大把鱼食。

我呆愣地盯着她的手,眼看要从指缝中流出,捧着双手贴到她的手背接住。

她手掌温热,指尖不由得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感。

将鱼食放到池塘边上,原以为她要离开的时候,听到她好奇的问道:「怎么这个时候出来喂鱼?」

她眼中只有好奇,没有恶意。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她。

准确来说,是自打见她第一眼,我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同样的年纪,她是留洋归来光彩夺目的大小姐,而我,却是给她父亲做妾。

听闻她要回来的消息,心中忐忑了许久。

我曾无数次幻想同她初次见面的场景,

许是一顿痛骂我不知廉耻,或是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甩在我脸上,亦或是为她母亲撑腰对我冷嘲热讽。

偏偏没想到她竟是这般可爱单纯。

这要我如何开口告诉她,府中上下都对我冷眼相待,我习惯趁人少时看鱼解闷。

心里这般想着,轻声叹气扯着一丝勉强的笑意。

对上她澄澈的目光缓缓说道:「闲来无事罢了。」

孟书鸢捏了一撮鱼食大手一挥撒在池塘中,笑意吟吟拉我起身,让我学着她的模样去喂鱼。

她笑起来很好看,每每对上她的目光,我都不自觉的错开,可这次,我迎着她善意的目光,同她一起笑了起来。

再喂下去,可就真要撑着它们了。

我握上她探到池塘上方的手腕欲拉回来,可对上她的目光,手掌像是被施了法定住一般收不回来。

鬼使神差的问道:「你不恨我吗?」

孟书鸢轻笑的凑到我脸前,挑眉看了一眼握在她手腕上的手,调侃的说道:「恨你将我手抓麻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松开她的手,讪讪的挠头不语。

她和府中其他人都不一样,她不会骂我小小年纪贪慕虚荣,不会嘲讽我作为池家女子与人为妾。

瞧着孟伯驹的样子,我心中原本担忧孟书鸢会是个不好相处的,到时候若是逼得我在孟家举步维艰,我想做点什么岂不是难上加难。

惴惴不安的等着孟书鸢回来,我怎么也想不到初次见面会是那样的场景。

我只觉得她可爱明媚,半点没有孟伯驹身上的肮脏习性。

03

「鸢儿~」

太太的声音随着脚步声来到跟前,将孟书鸢拉到身后,大有一副保护女儿的姿态警告我,「少把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用在鸢儿身上,要让我发现你把鸢儿带坏了,我饶不了你!」

我恭顺的应好,离开之后隐隐约约听到孟书鸢在身后为我说话,「是我要她陪我喂鱼的……」

声音渐渐听不真切,逃一样的回到房间。

听到孟书鸢最后为我说的一句话,可能是我在孟家得到的唯一一丝善意,也该是最后一丝。

心中没有多大的期待,人家可是母女,我抢了她妈在她爸心中的地位。

她以后若是也同他人一般对我,再正常不过。

没看一会儿书,就听到楼下叽叽喳喳的一阵说话声,像是孟书鸢和太太的声音。

不用刻意听也能知道,太太在跟孟书鸢说关于我的事情,免得她离我近了,被我带坏了。

至于吗?不过是孟伯驹觉着我新鲜识趣,多宠着我一些罢了。

咚咚咚…轻柔带着急促的节奏敲打着我的房门。

孟伯驹只会推门而入,太太若有事找我会派陈妈喊我下去。

敲门?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敲门声,门外站着的是意料之中的孟书鸢。

深呼吸~拧上门把手的手心紧了紧,鼓起勇气推开门。

「不欢迎我?」孟书鸢动不动爱凑到脸前的感觉太瘆人了,每每吓我一激灵。

我关上房门,看着孟书鸢坐在我刚才看书的位置上翻动着还没来得及合上的【三十六计】。

转而坐在一旁看着我问:「以后什么时候想喂鱼都可以,要有人敢乱说话,我帮你撕了她们的嘴。」

看着她手舞足蹈的模样,诧异惊慌不敢相信的神色一一闪过,欲语泪先流,眼泪似断了线一样滑落,想说的话哽在喉间,一时间竟哑然无措的愣在原地。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到我面前,再次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轻柔的为我拂去泪水。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呜咽的说着,「我的事情太太都告诉你了,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

孟书鸢有些不适应这种煽情的场面,打着哈哈随意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不管别人说什么,只是瞧着你面善。」

她不想说,我也没有多问。

不论什么原因,她对我的善意是真心实意的。

太太晚饭简单吃了两口,离开前瞪我一眼。

孟书鸢冲着太太的背影俏皮的做了个鬼脸,拉我坐在她旁边,不停地给我夹菜。

「多吃点。」

从那以后,几乎每天孟伯驹和太太饭后,她都会拉着陪我一起吃饭。

她很聒噪,每次都惹得我忍俊不禁,她的出现,一点一点的修复着我死灰般的心情。

自祖父祖母,爹爹和大哥相继离世之后,我便很少再笑了。

她会为我挑选好看的裙子,亲昵的拉着我的手出门。

看着琳琅满目的衣服和首饰,听着孟书鸢一遍一遍的说「这个好看」「这个也好看」。

我想我爹爹了。

04

当年,爹爹也曾这般拉着我裁新衣,不停地拉着布料的一角比划在我身前,开心的笑着说:「这匹好看,我们渔儿美若天仙,穿什么都好看。」

荷叶袖蕾丝花边过膝裙是当下最时兴的衣裳样式,听说留洋回来的小姐们都这么穿。

爹爹瞧着我身上的宽袖袄子,微微叹气,不顾祖母反对,要亲自给我做一身最好看的裙子。

没等到爹爹给我做的新衣裳,就在团圆守岁的当晚,爹爹的纺织厂被举报有大烟。

爹爹和大哥都被警察署带走调查。

桌上备好的饭菜一直到凉了也没有动筷,闹哄哄的街市,池家偌大的宅子竟没有一点动静,我傻坐在门后,听着外边的热闹,等爹爹回来。

鞭炮声,叫卖声,杂耍声,祭祀声以及孩童放肆追逐奔跑的声响隔绝在门外。

偏偏等不到开门声。

又是一个死气沉沉的新年,罢了,毕竟不是头一遭了。

这两年锦州海上生意昌荣,不少人借这个机会走私鸦片。

可爹爹和大哥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爹爹是个读书人,最看重的便是自身的清誉,绝对不会!

他们是清白的,一定很快就会回家。

蜷缩着身子躲在蹲在门后,泼了墨般的黑夜没有星星看不见月亮。

风雨欲来抵挡不住。

唯一能做的就是瞒住祖母,不让这件事情传到祖母耳中。

还是大清朝的时候,我们池家祖上出过两代探花郎,锦州唯一一个百年清流世族。

如今,大清亡了,池家门楣一落再落,旁支零星,都已经四分五裂了。

成了文人口中最下等的商人,竟还沦落到这般田地。

我害怕极了,若是被祖母知道,只怕是受不住。

「你爹做生意,我从不苛责他,活着最重要,可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你祖父当日的心境。」

清早狂风大作,吹着未关好的窗子吱呀作响,消减了祖母的咳喘声。

轻轻拍打着祖母骨瘦的背脊,强打着精神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我一遍遍的安慰祖母是纺织厂太忙,爹爹和大哥才没有回来过节。

许是我不擅长说谎,祖母拉着我的手摇头,同我讲起祖父的事情。

孟伯驹是锦州商会的会长,纺织厂产业在锦州更是独占鳌头。

爹当年为做生意讨好孟伯驹,还带孟伯驹上门设宴,祖父文人风骨,在锦州做了半辈子的知府,清廉一世。

从未向谁低过头,也从未因私情而徇私,在他的能力范围内真正做到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也正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是以,大清亡了,战乱四起。

池家这等文人世家在这舞刀弄枪的乱世之中,只能高居阁楼保住性命。

祖父屡屡同爹爹发生争执:

「我们池家决不能行商人之事!」

「几房兄弟都已经散了各寻出路去了,难不成让我们一家子死守着文人风骨,饿死在偌大的池家吗!」

几番争执之后,爹爹如愿在孟伯驹的帮扶下开起了纺织厂。

祖父知道此事后,一身缟素在祠堂要对爹爹动家法以告罪列祖列宗。

爹爹不觉有错,即使背后藤条抽的血痕累累也丝毫不松口,祖父扑通跪在爹爹旁边,冲着高台牌位自责没有教好儿子。

等祖母赶过去想要劝祖父消气时,只看到祖父身躯向前,激愤的喷血而亡。

爹爹惊恐地扑向祖父,祖父裹血的嘴唇翁合两下却没有说得出话,怒目瞪着爹爹就咽了气。

祖母当时安慰爹爹,是祖父太过于看重池家名声。

祖母之前对他们做生意也略有微词,可家中的情势让她慢慢说服自己,是人都要活下去。

05

祖母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还跟我讲以前的池家是多么的受百姓敬仰,浑浊的眼中尽是惋惜。

祖母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皆是因郁结于心,我着急端了饭菜去祖母房中。

「祖母,我今日做了您爱吃的桂花糕,糖啊,一点都没少放,您一定喜欢,」金漆木盘从我手中滑落「啪——」

祖母手中握着一个荷包还有一张字条,我慌张的喊着祖母,可再也没有祖母回应我了。

泪水晕染了字迹,依稀还能看出祖母写的[保全自身。]

「祖母…祖母…」

变卖了家中所剩不多的字画,为祖母处理好了后事。

哭累了倒头就睡过去,眼中噙着泪水醒来。

一日,一日,又一日。

盼了月余的敲门声终于响起,一定是爹和大哥回来了。

蒲团上的双腿发麻,我强撑着身子爬到门口。扶着门框一点一点的站起身来。

苍白黯淡的泪脸上激动的咧开嘴角,踉跄的攀上门闩。

笑容一点一点的散去,看着孟伯驹笑的满脸褶的模样,觉得恶心,正想重新关上门。

只听他说可以带我去见我爹和大哥。

我原先只知道他做生意很厉害,却没想到还能带我去监狱探视爹和大哥。

我捧着祖母的骨灰盒,小心翼翼的坐上了孟伯驹的车。

一路上忐忑不安在见到爹和大哥的那一刻再次泣不成声。

爹和大哥给祖母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拉着我的手,大哥原本修长的双手摸在我脸上粗粝无比。

他们憔悴了很多,我努力挤着笑脸表示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可泪水肆无忌惮的倾下。

孟伯驹上前拉住爹的手,装出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说会好好照顾我。

爹犹豫一番,拉着我跪下给孟伯驹磕了个头,让我喊他干爹。

我爹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晓这背后都有孟伯驹的手段。

除了孟伯驹,没人对爹爹的纺织厂更了解,仓库被放进了大烟,他怎会无辜。

可爹居然要将我交给他。

后来才明白,爹在赌,赌有个和我一样年纪女儿的孟伯驹能留有一丝善意,善待我,让我在这乱世好好活下去。

爹啊,你们都走了,留我一个人痛苦于世,于心何忍啊。

爹和大哥很快就被枪决了,孟伯驹殷勤的派人来池家忙前忙后的处理丧事。

一间灵堂,并排着三个牌位。

孟伯驹多次想从我口中问出池家的房契和地契,我心不在焉的摇着头。

祖母离世前,这些东西都收在盒子里,我早已找地方埋了起来。

许久未修缮的窗子随着呼啸而过的风抬起又落下,白绫绕着红柱群魔乱舞,孟伯驹派来的人三三两两的都吓跑了。

看着眼前的牌位,无数次想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去见祖父。

祖父见到爹爹应该不会再骂他了吧。

可我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06

孟伯驹开始打宅子的主意,后来打我的主意。

好啊,正愁没机会接近他呢,若他对我感兴趣,对我,当真是件益事。

满绣暗纹提花的红袄子好不艳丽,一名妾室穿成这样入门,这让太太大为生气,她毫不客气的打碎打翻我的敬茶,大敞着房门,让我跪在堂中。

孟伯驹瞧着我这般不守规矩,任由太太磋磨我,不置可否。

大红嫁衣簪着绢花,祖母生前一针一线为我绣了这身嫁衣,她最大的心愿便是我能风风光光出嫁,同我的如意郎君牵红绸拜高堂。

若不是被孟伯驹强娶为妾,我原本该穿着嫁衣明媒正娶为妻,如今的身份,穿了祖母为我亲手缝制的嫁衣,倒成了一桩错事,他们都指指点点说着我没有规矩。

可我和祖母谁都没有想到,大清时期家世显赫的池家女子竟会与人为妾。

瑟瑟寒风裹挟着霜雪蔓延而至,穿过房门猛烈的拍打着我的身子。

我不断蜷缩着身体,试图尽可能地抵御这股强大的寒意,但我的双腿已然麻木,动弹不得,尽管如此,太太派人在一旁监视着,不允许我稍有松懈。

午时已过,太阳终于破云而出驱散了寒霜,身上的寒意消退,我看着升起的太阳,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老天有眼,没让我死在这场霜雪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孟伯驹派人将我接回房中沐浴。

我泡在浴桶中,手指在水中不断搅着,搅出一个又一个小漩涡,完全疏忽了躺在床上等我的孟伯驹,就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一想到待会要在他身下曲意谄媚,心中便觉得恶心不已。

屏风被忽的推开,孟伯驹穿着单薄的睡衣,方从被窝中出来,周身残留着暖意,我这才发觉身下的水已经凉透。

他不耐烦的将一条碧色绢纱方巾扔过来,让我赶快出去。

本就薄到清透的绢纱,如今更是直接贴到身上,胸前春光一片,一丝不挂。

我努力压下心中的屈辱,他看中我曲线玲珑的身姿同美貌,而我能凭借的也唯这一处。

随着身姿摇曳,未干的水珠顺着滑落,双脚沾了地上的水珠,滴滴答答的落在床前的地板上,身后留下一串清晰地脚印。

孟伯驹一把扯下我胸前唯一称不上遮拦的遮拦,握上他伸出的手,随他将我拉到床上一番折腾。

凑得近了才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子大烟味,我强忍着恶心同他交欢。

听着他在一旁鼾声如雷,我真想从桌上拿个花瓶,一下子砸死他。

我不敢,亦不能。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孟伯驹,才是走私鸦片的毒瘤。

07

我辗转一夜未眠,精心梳洗一番后,换了一身得体暖和的旗袍,端着敬茶重新跪在堂中。

太太依旧不理睬的从我身前经过,懒懒的坐在沙发上看报。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孟伯驹从外边进来,映入眼帘的场景便是我小心翼翼的讨好太太,却不被接纳。

因着昨晚的卖力,孟伯驹很是满意我,亲手将我搀起来,让我上前一步再给太太敬茶。

太太瞪我一眼,不情不愿的接过手中的茶,抿了一口便扔下了。

好歹她是喝了,以后在孟家,我也称得上是小主子了。

打听后得知太太睡不安稳,常常失眠多梦。

玫瑰花,迷迭香,薰衣草混合在一起,装在刚刚绣好牡丹花的荷包里,正准备出门去太太处。

孟伯驹推开门便开始脱衣服,我迎着笑奉承上去:「老爷这么早就过来了。」

「家有美娇娘,自然要早早回来。」

说着,便开始上手脱我的衣服。

我手挡在胸前,试着抗拒:「我给太太绣了荷包,正准备送过去,老爷……」

他拿起荷包看了一眼便瞧不上眼的扔在一边,让我老老实实待在自己院中即可。

浑身的大烟味,比昨日更甚,看来早上出门便一直泡在烟馆了。

这几日同孟伯驹同床共枕,本想着软香入怀能套他两句话,他生意场上老滑头的名声名不虚传,我竟是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我怕太太瞧不上我的荷包,可又不知道怎么讨好太太。

犹豫几番,硬着头皮去敲太太的房门。

「进来吧。」

我怯生生的捏着荷包进去,递到太太眼前:「太太,这是我亲手绣的荷包,里面加了几味安神的药草。」

太太接过去左右看了一遍,嗤笑两声,看着我一脸紧绷的神情,稍敛了几分嘲弄之意。

「这么土?我带在身上岂不是被笑话,」随后将荷包扔在梳妆台上「我将它放在枕头下吧。」

我松了一口气,继而听到她问:「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过了年就该叫二十了。」

太太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比鸢儿还要小一岁。」

太太得知我和她女儿一般年纪,难得同我多讲了几句话。

问了我几句当下年纪女子喜欢的衣服和首饰样式。

正聊着兴头上,我瞧着太太对我的恶意少了许多。

我便大着胆子问道:「太太,老爷他每日都抽大烟?」

太太脸色登时不悦的看着我,满眼都是警告的寒意。

我低下头解释道:「我闻着。老爷身上的味儿重了些,警察署那边~」太太一个眼神撇到我,我装作无辜的继续问道「我是怕老爷出事,牵连自己,池家祸事突降,实在让我心中害怕。」每每想起亲人离世的场景,都难掩伤心。

太太瞧着我不像作假的模样,这才开口说道:「你现在虽是孟家的人,可不该问的便要学会闭嘴。」

随后又多说了两句,大多都是府中的规矩。

太太平日里话虽说的难听了一点,可我到底是做小伏低,她便少了几分苛责。

她偶尔也会主动同我交谈,大抵都是对女儿的思念作祟。

瞧着她对孟伯驹并不伤心,原以为是个莫得感情的女人,但从她对[孟书鸢]思念的话语中不难听出她轻快的语调。

孟书鸢已经三年没回家了。

08

立春后两天,太太收到书信。

孟书鸢六月就要回家,太太高兴的让裁缝给我量尺寸。

将裁缝带来的上乘料子都定了下来,末了,还选了一匹只有红色暗纹提花料子给我做件新衣。

瞧着明晃晃的红色,想起刚入门的那天,连忙推辞道:「不合规矩,我瞧着那匹湖蓝料子就挺好看,我喜欢。」

太太打断我说:「你穿红色挺好看。」

她拉着料子一角比划在我胸前,不住地开心笑着说:「多做两身,鸢儿回来便能穿了。」

裁缝又搬了几匹新式样的料子进来,夸一匹太太要一匹,基本都是为孟书鸢准备的。

我心不在焉的陪太太挑选布料。

一日一日挨着,孟伯驹到我房里只顾着睡觉。

偶尔兴到浓出,还让我给他生个儿子,将来继承孟家的财产。

呵,天天抽大烟,一副破身子,每次不过三五分钟,还想要儿子,真是痴人说梦。

「老爷,能不能不抽这玩意了,我最近常梦到爹被警察署带走的场景,我已经失去一个家了,不能再失去一个了。」

我整个身子软塌塌的趴在孟伯驹身上,娇柔缠绵的同他撒娇。

太太平日里脾气暴躁,他很吃我这一套。

揉着我的脑袋自负的说道:「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抓不走我,你就踏踏实实的给我生个儿子,日后都是享福的好日子。」

「老爷,你这么厉害?能不能带我尝尝那玩意~」

孟伯驹答应下来,却迟迟没有要带我去的意思。

我不敢屡屡提及此事,只能旁敲侧击的问两句。

[等你给我生了儿子,我就让你天天快活似神仙。]

为着生儿子,孟伯驹日日往我房中跑,惹得太太不快。

原本就易碎的关系,更加勉强不下去。

太太对我的态度不似往日般和蔼,孟家的佣人自然都是看主子眼色行事。

不管孟伯驹对我是什么态度,可太太确实实打实的不待见我。

就连下楼拿点东西都会莫名挨一记白眼。

除了中午趁着人少出来溜达溜达,这日子当真是索然无趣,没有半分欢愉可谈。

就在我无计可施的时候,孟书鸢出现了。

我俩身段纤纤相似,她展示着壁橱中衣物,让我选一件同她一起穿着出门。

自打进了孟家,这还是我第一次出门。

三五日里,她都会带我上街,太太心有不满,可拗不过捧在手心的女儿。

只是背地里会暗暗警告我。

偌大的锦州,孟伯驹的烟馆设在哪里无从得知。

至少现在能自由出入孟家,到底是一件好事。

09

「池渔~祥云馆新出的雪花膏,你瞧瞧。」

刚吃过晚饭的孟书鸢,穿着睡衣说着涂抹着雪花膏便进来了。

往常这个时间,太太饭后都会在厅堂的沙发上看报品茶,她当着太太的面如此随意同我亲近,她怕又要挨训。

我小声提醒她:「当心太太待会拎着你耳朵回房。」

孟书鸢轻车熟路的合上我手下的书,盘腿坐在床上,说了一句太太去打麻将了,便又开始跟我推荐她当下最时兴的雪花膏和胭脂水粉。

我轻笑着调侃她:「天天涂脂抹粉,我怕太太刮花我的脸。」

孟书鸢神采奕奕的神色暗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说道:「其实我妈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从我爸染上大烟之后,俩人早就貌合神离了,他外边不知道怎么胡来,我妈都嫌他脏。」

话音一顿,孟书鸢自觉说了不妥的话,连忙捂嘴找补说:「你别往心里去,我是说我爸……」

我本就未怪她,看着她着急解释的样子,忍不住逗弄她,

「若我是你,如果有人同我娘抢我爹,我定不会像你这般宽容。」

「你这么漂亮又温婉,若你有得选,怎会跟一个老烟鬼,我心疼你。」

此话一出,我诧异的张开嘴巴,眼中满是不可遮掩的震惊。

孟家的佣人在我面前悄悄议论时,都会说[她不要脸皮,为了嫁入豪门竟嫁给一个能当她爹的男人,亏她还是池家出来的女儿,还以为多有教养……]

她说她心疼我,孟伯驹的女儿说心疼我。

呵,我低头浅笑着,泪水滑落到手背,我慌忙擦拭之后,看着她站到我面前。

口口声声说以后在孟家会好好保护我,不论何时,她有的都会给我留一份。

她傻乎乎的举起手要发誓,我悄然握上她白嫩的手指藏于掌心。

破涕为笑的问:「太太天天训你,你怎么不长教训,万一我生个孩子出来,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你不用口是心非,我爸那老烟鬼才生不出儿子来,要是能生,我妈早就给我生个弟弟妹妹了,」孟书鸢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对你好,是打第一眼就觉得你好,你值得,别再成日里胡思乱想……」

她可真是个小话痨,打开了话匣子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下来了。

只见她小嘴不停地上下翻动,舌头在嘴里打着转,真怕下一秒就在嘴里打结。

指肚摩挲在她的掌心,真好,如果时间停在这一瞬间该多好。

愣神的恍惚间,听到她吃痛的啊了一声。

我松开她的手悠悠的自嘲道:「我就同那池底的鱼儿一样,被困在这里。」

我曾想过放下仇恨远远离开这里,可当我看着孟伯驹和警察署的署长把酒言欢的时候,我就知道,爹和大哥的死不是被他牵连,而是被他算计。

孟伯驹在后院建了一座假山亭,雍容奢华,周围有树荫遮蔽,倒是[谈事]的好地方。

我来往送茶水点心,零散之中拼凑出爹和大哥的死因。

不过是走漏了风声,他们原本要卸货的大烟被扣在了码头。

他们将仓库的大烟都转移到爹的纺织厂里,让爹做了那个冤大头。

难为孟伯驹和爹装了那么久的好兄弟,到头来不过是给他背锅用的。

我爹死前都对他抱有一丝能顾念我的托付,可人心这东西最是看不透。

10

快要中秋了,一连两日都未进米水,憔悴坐在床边郁郁寡欢。

孟伯驹来看我的时候,我正对着窗外愣神,他手上端着饭菜,我看都没看一眼。

晚上躺在孟伯驹怀中娇柔婉转的低喃道:「我想我爹了,等过了中秋,你跟我回池家上柱香吧~」

孟伯驹嘴上答应下来,可要回家的当天早上又推脱事务繁忙。

最后是孟书鸢陪我一同回去的。

推开笨重的大门,扑面而来的灰尘呛了一鼻,我和孟书鸢相互搀扶着往后退了两步,用手挥散着眼前的灰尘,待眼前不适感消减之后,才慢慢往里走。

依墙而生的杂草乱藤险有漫过墙头之势,凋零的落叶衬得院子更加落寞。

步步艰难的走到祠堂,迈过阶下的苔藓擦拭着祠堂中落了灰的牌位。

泪水滑落,和着灰尘一并擦去。

身体不受控制的下坠,跪坐在地上抱着手中的牌位絮絮叨叨的说着,说了很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直到日头高悬,我才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

孟书鸢跪在我身后不远处,趴在地上昏昏欲睡。

轻轻拍醒她:「陪我回来就好了,何必同我一起跪这儿,傻不傻呀。」

孟书鸢揉着膝盖起身:「应该的。」

我牵着她的手,带她穿过抄手游廊走到一棵枯死桂花树前。

这是小时候我娘为我种的,后来战乱了几年,娘没了,糊口的学堂营生也没了,家里的下人都遣散了。

我要学着做的事情有很多,等我再想起这颗桂花树的时候,已经冒不出新芽了。

「我爹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大烟那种祸害人的东西他是不会碰的,一朝被陷害,家破人亡,」是触景伤情也好,对孟书鸢太信任也罢,此刻难以掩饰对孟伯驹的痛恨,「他害了那么多人,可依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就是所谓的祸害遗千年吗?」

孟书鸢坦然的同我谈论她的父亲,「你为着报仇才委屈自己的」停下脚步同我对视,「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报仇……」

是啊,我有很多机会可以直接拿刀捅死他。

如果爹和大哥泉下有知,定然希望我能一世安康,希望有朝一日能重挽清誉。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真正在锦州窝藏大烟之人是孟伯驹,这才是我真正想做的。

孟伯驹不肯告诉我,更不肯带我去,没有孟家人作伴,我也难以出孟家的门。

抚摸着蒙上一层灰的纸张,跃然于上的「诸事如意」如今看来,只道是年少无知罢了。

我试着问一旁的孟书鸢:「你知道他的烟馆在哪吗?」

她用沉默来回应我,看着我的眼神不再往常般单纯,更多了几份坚毅。

低气压的氛围盘旋在我们之间,十指相扣的双手却不曾放开。

我不确定她会帮我,但我知道她拿我当朋友,至少不会揭发我。

一路上各怀心思,忐忑不安的回到孟家,就在要进门之前,我跟随她的脚步停下。

孟书鸢深吸一口气,沉重的在我耳边开口说:「他是我爸,我享受着他给我带来的大小姐生活,我没资格评判他的对错,那东西害人匪浅,他有钱便有权,有权便有势,若再有战乱,他怕是首当其冲,左右都不会有好结果。」

她轻轻拍上我的手背,示意会帮我,满是感激的看向她。

「我妈劝过他不止一次,她也早就死心了,」我顺着她的话点头,「不管你做什么,只能冲他一个人,不能伤害其他人,包括你。」

反握住她的手,保证道:「你放心。」

她眼底氤氲着一层看不透的情愫,只当是对我的担忧。

11

孟伯驹的烟馆混在饲养场里,鸡鸭猪狗样样都有。

整日里闭着门,鲜有开门的时候,整条巷子都要捂住口鼻,免得被熏着。

里面还常有大刀砍牲畜的声响,这么一来,没人会怀疑里面会有些什么人,做些什么事。

原以为孟伯驹这么嚣张,是有多硬的背景,还能在锦州只手遮天,如此看来,倒是十分谨慎,怕落人口实。

知道那个地方有烟馆的人很少,进入饲养场后,同门口的屠夫对上暗号,他就会带你到后院。

四面八方的墙壁都长一个模样,去过很多次依然容易找错暗门的入口。

听孟书鸢这么说着,要想混进去,倒也不是一件难事。

尤其是月初,几大酒楼大量购进肉类的几日,人员混杂,悄悄留到后院并不引人注目。

只是不知道进去是什么样子。

锦州的纺织厂产业大多都掌握在孟伯驹手中,我爹的纺织厂不过是孟伯驹设下的一个圈套。

在里面私藏鸦片,为的就是一朝被查,能有替罪之人,还能谋夺一座宅子。

如今纺织厂进进出出的车辆都做了表面的排查工作,很难进行栽赃。

保险起见,那些鸦片一定就在烟馆附近,可以肯定就在饲养场的某个角落。

我进进出出饲养场多次,能去的地方都去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

后院确实有一处地方不显眼,围着饲养场转一圈,都不会想到围墙遮挡的极好的地方会聚着一帮大烟鬼。

烟馆里面自然是不会放着大量鸦片,只能是外边。

值得怀疑的地方,一处是圈舍里面,一处是圈舍下面。

能开门迎客的饲养场,自然是不怕人们发现端倪。

圈舍盖的很大,里面具体的空间有多少难说,能将烟馆位置设计的这么巧妙,想来圈舍也有异曲同工之处。

前面空间是真正的圈舍,后面放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圈舍下面铺着一层草料,仔细看能瞧见草料底下不是土地而是木板,这下面也有可能存放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两个地方臭烘烘的,且有动物活动,即便再多人也难以发现破绽,更没有人会将饲养场和大烟联系在一起。

那么多活物,一旦靠近就会惹得动静大躁,惊动住在里面的屠夫。

12

盘算着日子,提前在饲养场周围找了一群小乞丐,给了些钱,让他们帮忙传些消息出去。

三天后,原本酒楼来进货的人多,如今更多了。

临近年关,大家伙都要囤些年货。

很多人听说这边的猪肉年关格外便宜,蜂拥而至了一群贪小便宜的人。

锦州人人皆知池家,并无人知我池渔。

凭着一张生面孔,站在猪圈慌张大喊:「猪把我的金镯子给叼到猪圈了,你们赔我金镯子!」

屠夫听了,拿刀吓唬我:「好好的金镯子,你不戴在手上,丢了概不负责!」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我冲着人群,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喊道:「我的金镯子便宜了谁都不能便宜了猪,谁要是能捡到就归谁!」

穿着一身华贵的衣服伸手比划着镯子的大小。

这些人为了便宜的肉价一大早便堆在这里,听到有金镯子,谁还顾得上那点小便宜。

等屠夫想拦的时候已经拦不住了。

群众的战斗力果然不同凡响,他们抄过地上的锄头和木头,打的猪吼吼乱跑,跑到鸡舍,又引得群鸡乱飞。

乱哄哄的一片混乱之中,治安队的及时赶到,可左拦右拦都没有拦住。

终究是被翻出了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只听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这里有大烟!」

因着我爹被替罪的事情,我多嘴问了一下孟书鸢饲养场的情况。

孟伯驹本没想留后手,纺织厂那些不过是给警察署提供业绩用的。

可这里的烟馆实在隐蔽,加之这里的东西更值钱。

他没有想过这里会出事,一旦这里出事,他所有得到东西都会付之一炬,跟要了他的命没什么区别。

东西归东西,命归命,他需要找一个亲近的人,就算出卖他,可烟馆还能掌握在手中。

他想将后手留在太太身上,太太早知他不会有好结果,更想东窗事发之时能和他撇清关系,说什么都没有同意。

最后竟趁着孟书鸢留洋在外,暗中操作将饲养场放在孟书鸢的名下,孟伯驹为了钱还真是连自己的女儿都能赔上。

孟书鸢被羁押在警察署。

警察署署长半个月前身体不适休假,上面空降了一个代理署长,此人来头不小。

不论这位代理署长人品好坏,总想做一番成绩出来,也好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

而我,就亲手送他一个大案子。

孟书鸢留洋在外四年,回锦州不足一年,此事人人议论,其中猫腻不言而喻。

没等两日,孟伯驹就被传唤到警察署进行盘问。

13

他毕竟是个代理署长,孟伯驹势力庞大,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只能压得住孟伯驹一时,真要给他定罪,怕孟伯驹金蝉脱壳,想尽办法将这一切都推给孟书鸢。

像他这种骨子里自私自利的恶人,就算是亲生女儿,也真能亲手送她去死。

即便他不这么做,他孟伯驹被定了枪决,可到时候真正带着头套被押到枪决现场的也未必是他。

只有我亲手杀了他,才能确保死的那个人是他。

只有让他死在警察署里,孟太太为保孟书鸢揭发孟伯驹所有罪行,才能将孟伯驹走私鸦片危害国人的罪名板上钉钉,才能还我爹和大哥清白。

我很抱歉,将对我最好的孟书鸢也算计在其中。

可我没办法,若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想这样。

回到孟家,太太依旧坐在沙发上品茶看报,丝毫没有因为他们父女进警察署而慌乱阵脚。

想来,我和孟书鸢做的事情她都知道,且饲养场的位置也是她告诉孟书鸢再转达到我这边的,也许,我做了她一直想做却不敢放手做的事情。

她给了我一大笔银钱让我随意处置。

我穿着刚进孟家的红嫁衣,简单挽了发髻,打点了银钱先见了孟书鸢。

「鸢儿,对不住,我没想过伤害你。」

我强忍着伤怀同她说了很多心里话:「池家门口砖下有钥匙,桂花树下埋着一个盒子,有些零散的物件你不必管,里面有张地契你收好……」

「你要做什么?」孟书鸢激动的站起来,震惊和不敢相信的眼神交织,死死盯着我,「你答应过我!不能伤害其他人,包括你自己!你今天到底要做什么?」

「今天,是爹和大哥的忌日,」我不敢看她,只顾低头细细摸着肩上绣花纹样,「鸢儿,若有下辈子,我想早点遇见你,和你一起去看外边的世界,去做更多有趣儿的事,去听听外边是怎么教导女子……」

孟书鸢哭着训斥我说话不算话,哪怕有一丝机会,我也不想如此决绝。

祖父、祖母、爹、大哥,他们一遍一遍的进入我的梦乡,心中难解之忧皆是为家族蒙羞,清白难寻。

我日日难眠,孟伯驹不死,没人敢揭发他,所有的势力都会保护他。

我站起身子走到她面前,问道:「鸢儿~我的嫁衣好不好看,下辈子,我穿着她去寻你……」

我没再想从前一般轻轻拥抱她,我怕待会会下不去手。

调整好情绪,我将手中的银钱都交给警员,要见孟伯驹一面。

孟伯驹精神充沛的做到我面前,浑然没有经受牢狱之灾的疲劳和狼狈,果然,凭他的能力,即使到了这种地方还是要什么有什么。

我慢慢走近他,从前装出来的柔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满眼怨恨。

孟伯驹冷笑的对我说:「老爷我不疼你吗?你竟然背后耍手段,你以为你能得逞?哼,顶多在里面多待一阵……」

他话没说完,我迅速拔下头上的磨得锋利的发簪,对准他脖子上的血管狠狠扎了进去。

温热的鲜血喷洒的太快,我都没来得及躲避,就感受到脸上满是鲜血的温度。

我慌了慌神拔出手中的簪子,看着孟伯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直直的倒在地上断了气。

哈、哈、哈哈哈……我放肆的在警员的控制下大笑着,看着他死不瞑目的样子,痛快!真痛快!

杀人是要偿命的,即使我杀的是个坏人,可也需要付出代价。

上上下下被搜了个干净,一身囚服被押了起来。

蹲在看守所里的日子,听着警员议论外边的消息。

孟伯驹一死,提心吊胆生怕牵连自身的官员和商人,纷纷出面指责他。

14

无缘无故惨死的小商小贩皆是死在孟伯驹的权势之下,为垄断锦州纺织厂产业以豪取抢夺欺压他人的是孟伯驹,在商会一手遮天定下诸多霸道条款的是孟伯驹,开烟管走私大烟的通通都是孟伯驹一人所为……

不管是与不是,不管罪名大或小,都像屎盆子一样扣在已经死透的孟伯驹头上。

那些蓄意被压下的案子也都重新翻起,全然经过受害人的口供,全都成了孟伯驹必死的罪证。

孟书鸢检举孟伯驹在以往查获大烟时,为躲避追查屡次嫁祸他人。

一纸通报还了我池家父兄的清白,可口口相传之中,池家已是有失读书人风骨的存在。

可乱世之中,哪有那么多真正值得称赞可流传的事物。

警察署内故意杀人,因孟伯驹有罪在身,孟书鸢和太太为我求情,民国法典尚存清王朝律例的情理观念。

判了六年。

四面铜墙铁壁,抬头除了黑漆漆的天花板再渗不进一缕阳光,压在心口的石头骤然碎裂,了却心中一桩心事,却还是觉得心慌。

轻轻闭着眼睛,抬头试着寻找感受阳光的方位,微微挪动着身子,这边不是那边不是都不是,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的弧度,眼角的泪水跟着滑落。

心中暗自内疚:鸢儿,对不起……

深色顿混之间,肩膀传来有力的一掌,身子被拍打的往前一倾。

「看着娇娇弱弱,还敢杀人呢?」

「手起刀落,一招致命,」嘴角噙着挑衅的模样,毫不示弱的看着眼前充满戾气的女人,「就在警察署的看管下,亲手杀的。」

女人眼中的戾气减弱,转而不可置信的问道:「孟伯驹是你杀的?前段时间死在牢里的孟伯驹真是你杀的?」

想来有不少人是被陷害入狱,孟伯驹这只手遮天的畜生,在里面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要不是我生性柔弱,她恐怕都要给我造势当大姐大了。

15

孟书鸢来看我的那天,将一张报纸铺在我面前,上面赫然写着[原众信纺织厂池老板被害一事终得平反]。

下面零星的小标题:[池家不愧大清百年清流世家],[众信纺织厂接纳残障人士]……

一整张报纸版面都刊登的此事,即使是狭窄的中缝,也都是相关内容。

孟伯驹害了那么多人,唯有我池家一事被登上报刊人尽皆知,我知道,是鸢儿,她知我心思,特意做了这些来让我心安。

「祠堂那边我替你烧过纸了,」她指着手上的报纸,「我也都烧了,你好好的,我等你出来。」

我的鸢儿真的懂我。

我不像她见过外边的世界,接受那些时兴的教育。

我生于晚清,所接受的祖母的教导皆是封建模板,家人被迫害,我却委身于仇人,手刃给予温饱的老爷,身陷囹圄,都当天理不容。

一桩桩一件件,即使出去了,我也无法越过心中的坎去好好生活。

祖母离世前为我留下的荷包里装的是砒霜,她早已为我准备好了唯一的后路,在来之前我便涂在发丝上。

我已经想好了,等真相大白于锦州的那一天,我就悄悄死去,像祖母当年一样,为了声誉,为了奉行一生的道德伦理。

我始终是大清遗留下来的产物,我不懂如何独立做自己,如何违背自小所学到的知识,只为自己好好活着,我心中只有池家,不曾真正为池渔想过未来的生活,未来美好的生活。

我不怕死,我怕疼,他们都说毒发的时候五脏六腑会撕裂的疼,我怕。

好不容易做好心理疏导,想迈出最后一步的时候,是鸢儿让我忽然有了尝试活下去的信心,努力摆脱自身桎梏的勇气。

四目相对,脉脉不语,破涕为笑。

她比我勇敢,她带着太太脱离了孟家,学着做生意,她善良正直,我相信有一天她会变得很出色。

牢狱之中,带着对鸢儿的念想慢慢磋磨着时光。

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不知道下次见面的时候池渔能否真的冲破枷锁,即便我做不到,她一定也不会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