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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以「我的神明在哭,哭得那样伤心,泪水濡湿了我的衣襟」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2021-04-01心灵

我的神明在哭,哭得那么伤心,泪水濡湿了我的衣襟。

我这一生都在想,如果没有遇见林先生,我会不会早就是一个亡灵,不能存在这个世间。

1940年,归安从潮汕逃到了上海,广州各地都是军阀在打战,阿娘又生了几个阿弟。阿婆把她的东西丢在了家外面,说让她自寻出路。归安看见阿娘抱着刚刚出身没多久的阿弟躲在阿婆的后面哭。她知道阿娘想把自己留下来,她不能让阿娘为难,只好离开。

归安只会讲潮汕话,刚刚来上海特别不适应,生了一场大病,如果不是弄堂里卖烟的大娘不忍心看下去给了她一口粥吃,她怕是已经挺不过去了。她试着去找工作,可是听不懂上海人讲话,每当遇到苦难的时候,她都会抱着自己的荷包,里面有阿娘为自己求来的护身符。她日日都在祈求上苍,让她能够活下去,能够再次活着见到阿娘。

那天,她真的饿的不行了,找不到可以活着的营生,她只能做起了偷东西的营生。可是她第一次就失手了。被那穿着旗袍的女人用高跟鞋狠狠地踹在地上。归安疼地蜷缩起来,周围指指点点的声音她都听不见,朦朦胧胧之间,她好像看到了阿娘在跟她招手。她想是不是就要这么去了。

耳边突然响来一阵声音,归安昏过去了,她想,这应该是白无常的声音吧,怎么白无常穿的是中山服。

「这姑娘是我的妹妹,还没有调教好,夫人别打了。」

(二)

「侬醒啦。」

归安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旁边坐着一个穿着旗袍的小女生,端着药在旁边兴奋地望着她。

「哥哥,侬快点来看禧,这个妹妹醒了哇。」小姑娘笑着把他的哥哥叫过来。

林生来的时候便看见归安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他笑了笑,想上来摸一摸她的额头,就看着她像惊吓的小兽避开了。他笑了笑,卸下了金丝边眼镜「上海人?」

归安摇摇头,林生看着她的样子,笑着说

「你不用怕,这是我的小妹。我叫林生她叫林茉,你叫什么?」

「归安。」

「侬名字好好听。」林茉躲在林生后面,笑着说。

「小茉,不要讲上海话。」林生皱着眉对林茉说,又转过身,「这是我们家,你在上海住在哪里啊,我们送你回去。」

归安摇摇头,「没有家」。

她突然跪下来,抓住林生的裤脚,「先生求求你们收留我吧,我可以洗衣做饭,做牛做马,只要能够给我一口饭吃,我什么都能干。」

就这样,归安在林生的家里住下来了,林生说,你在我家,我也不当你是下人,看你年岁和阿茉相仿,和她一起去读书吧。

(三)

林茉说,林生是世界上最棒的哥哥。这些年战乱,父母早逝。林生一个人把她拉扯大。靠着给太太们做旗袍起家。

归安知道,林生是真的热爱这份事业,她总是能看到林生一个人深夜了还在工作间忙碌,对着布行新出行的布匹挑选。一针一线都投入感情。

有一回归安陪他去布行采买,在回来的路上林生对归安说,「小安你知道吗,每一件衣服都是有情感的,每一个暗扣每一种花纹,都倾注着我们这些设计师的心血。小安,我们要以我们的服饰为豪。」

这天以后,归安对他说「先生,让我跟你学旗袍吧。我不想学习了。」林生自然不同意,可是拧不过归安的倔性子,也就随了她去了。

从那以后,林生去哪里都会带着归安去,裁布画图缝纫,归安是有天赋的也肯发奋。日子若是像这样,也就有了许多盼头。

有一回林生看着归安的旗袍,笑着对他说「小安,你的设计很新颖,假以时日便能超过我。」

归安只是摇摇头,「归安只想跟着林先生学习。」

如果不是遇见林生,她早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一旦有了那种时候,总会很想牢牢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更何况,林生还那么好,好到让她不愿意离开他。

(四)

日子就这么过去三年,林茉从女高毕业,来到了女子大学读书。林生和归安的默契也是一日比一日剧增,大家都说林氏成衣的旗袍,又华美又不失创新。

这一年,林生跟归安求了婚。

「小安,我林生从未想过能够遇到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亦未曾想过一时善念救下的女孩子会是这般的贤惠。你可否愿意嫁我,成为我的新娘。」

可是在订婚酒那天,林茉没有回来,林生坐立不安。归安也一直陪着林生。阿茉虽然有些娇养,但却被林生教得很好,知道什么时候该放纵什么时候该收敛。这般彻夜未归,必定是有事。

那一夜,归安的心跳个不停,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握着林生的手,不停的说「先生,会没事的。」

林茉死了,身体是第二天被找到的,浑身赤裸地被丢在外滩,林生去把她背回来的时候,磕磕绊绊,跌了一跤又一跤。他大病了一场,归安就一直陪在他地旁边伺候他。

那夜,她的神明在哭,哭得那么伤心,泪水濡湿了她的衣襟。她边抱着他边唱:

「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

「这条歌陪我一直到大汉,常常哼着伊唱也唱决煞。」

归安想起小时候,阿妈唱着这些闽南童谣哄着她睡觉,她问「阿妈,你和阿爸是真心相爱地嘛?」

阿妈笑着弹她的脑门「小姑娘家懂什么哇,你长到跟我一样大就知道了呀」

归安边唱边哭,阿妈,我现在知道了。你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愿意为了他生愿意为了他死,你真的喜欢一个人,是不想看他难过的。

老天爷老天爷,你说怎么就这么捉弄我们,这乱世也不是我们所为啊,怎么惩罚都到了我们身上。

「先生,睡吧,睡吧。」归安接着悠悠扬扬的唱。她想起阿婆来了,那个时候阿婆说她眼角有痣不详,非要赶她出门,阿妈只能哭。

现在看来,她真的是不详吧。

先生,该我为你做些事情了。

(五)

「原来置怹的年代 (欲娶某欲嫁尪)

不曾有自由的恋爱 (等到有一天)

嫁娶拢听父母的安排 (原来)

这就是怹彼个年代 (彼个年代)」

林生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归安也不在了,钟点工说「归安姑娘去给白管事家送旗袍去了。」

什么旗袍?没有旗袍。

钟点工接着说「归安姑娘也奇怪,问我可有哪点买得到火药,可把我黑了一大跳瞎。」

不对不对,不能去!不能去!林生听到这一句话,急急忙忙地起来,不能去不能去。

他想起他天真无邪的小妹,「没事的,哥哥,我替你去给白管事家里送旗袍,你就好好在家里和归安等我回来吧。」

没有旗袍的呀,没有旗袍的呀,有的只是血海深仇。

等到林生跑到白公馆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一片火海。

那个傻姑娘,拿火药绑在自己的腿里来了啊,那个傻姑娘用这么壮烈的死法给林茉报仇了啊。

林生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囔囔道「小安,小安」

他想起那张秀美的脸,扬起来开心的问

「先生,你真的要娶我?」

「先生,归安怕配不上你。」

她哼着闽南的调子唱

「(雨夜花 雨夜花)

袂娶某 袂娶某 娶到一个呆大抠

脖子黑黑 目睛凸凸 亲像火车烟囱管」

她笑着说「先生,我不告诉你,该你学一学闽南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