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绥宁坐于铜镜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难以接受的同时,心情更是千头万绪的复杂。
她不过三十七而已,却已年华不再。
曾经的一头乌黑秀发,如今已是花白过半 。
曾经珠圆玉润,白皙如玉的肌肤,如今已是满脸皱纹,松松垮垮,不堪入目。
还有她的身体,更是到了油尽灯枯,药石无医的地步。
然而这会,她却觉得精神抖擞,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甚至隐隐看到了红光。
她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了。
自十七岁嫁入这靖平候府,她劳心劳力操持着整个侯府。 二十年的寡居,她无怨无悔。
将一个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的侯府重新扶上现如今的满门辉煌,为的不过是亡夫萧锦轩对她的那一份爱,以及她对他的那一份愧疚。
现如今,她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也应该把这掌家权交出来了。
沈绥宁给自己梳好发髻,又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出门。
因为她身体的原因,整个绥宁院除了竹青一个侍女,再无其他下人。
这会也没看到竹青,估计是在厨房里给她熬药。
此刻,沈绥宁的精神格外的好,就连走路都不带气喘。
手里拿着库房的钥匙,来到老夫人的满堂居。
偌大的满堂居同样也看不到一个下人,很安静,但却是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见状,沈绥宁微微怔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疑惑,却也没有多想,迈步朝着老夫人的寝屋走去。
正欲敲门,屋内传来声音。
「轩儿,这二十年真是委屈你了。让你有家归不得,是祖母对不起你。」
这是萧老夫人的声音,略带着几分颤抖,更多的则是激动与期待。
轩儿?祖母?
沈绥宁大惊。
整个靖平侯府,能让老夫称之为「轩儿」的,除了萧锦轩再无他人。
门并未关严实,留着一条指缝。
沈绥宁屏住呼吸,透过指缝往里望去,然后整个人如遭棍打电击。
屋内那个站于老夫人身边的男子,赫然是她已经死了二十年的夫君萧锦轩。
二十年过去了,他却是一点未变,只是当年的青涩稚嫩已由现在的成熟稳重取代。
「祖母,孙儿不委屈。」萧锦轩缓声道,「委屈的是烟然,她与子恒母子分离二十年。还得亲耳听着自己的孩子唤别人母亲。」
「祖母,孙儿不求别的。只希望祖母能给烟然正名,能让她与子恒母子相认。」
「当初若非烟然,我们如何能轻易除去萧锦翊,又如何能让沈绥宁心甘情愿的嫁与我,更心甘情愿的为我守寡,帮我们靖平候府翻身。」
「祖母,我们候府能现在这般繁华,都是烟然的功劳。」
沈绥宁这才发现,萧锦轩的身边站着一女子,正是裴烟然。
与她的满脸沧桑,满头白发相比,裴烟然就像是一个妙龄少女。明明比她还要大上一岁,然而现在的自己却像是凌语烟的祖母辈的。
沈绥宁只觉得喉咙里一阵血腥味袭来,整个身子一阵摇晃,就像是瞬间被抽空了一般。
但她没有让自己倒下,她咬牙强撑着,一手紧紧的抓着门框,强迫自己继续听下去。
将嘴里的那一口血硬生生的吞下。
「夫君,我不委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为了你,为了整个候府,做任何事情,我都心甘情愿。」裴烟然一脸深情的望着萧锦轩,轻声细语。
「轩儿,你说的祖母都懂。明日是我七十大寿,我打算明日恢复你的身份。子恒也即将弱冠,也是时候让你们一家团聚了。」
老夫人一脸慈爱的看着萧锦轩,缓声道,「沈绥宁这个身体啊,也撑不过几天了。也不枉我让竹青这些年来一直给她下药。」
「她死了之后,正好给烟然腾位置,以后这个家,就由烟然来掌了。我们一家啊,也该是时候享福了。」
听着屋内三人的谈话,沈绥宁只觉得五雷轰顶。
原来,她的身体垮得这么快,并不全是操劳过度,而是被他们下药了啊!
而这个下药之人竟然还是她最信任的竹青。
喉咙里又一口鲜血涌出,这一次她没能咽下,「噗」的一下喷出。
「谁!」
萧锦轩一声厉吼,出现在她面前。
「为什么?」沈绥宁一脸痛苦的看着萧锦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忘记了曾经跟我许下的诺言了?你说过,这辈子只娶我一人为妻。」
「你骗我?你骗我!」她的声嘶力竭,眼眸里有着眼泪,「这二十年,再苦再累,我没有一句怨言。我心甘情愿的为你守着这个家。」
「我不为别的,只为你我之间的那一份情,那一份爱!可是,你没死!你不旦没死,你竟然和她在一起!她是你的……」
「轩儿,杀了她!」老夫人打断她的话,一脸冷厉的盯着她,「她听到了我们的谈话,知道了我们所有的秘密,她必须死!」
「夫君,祖母说得对。」裴烟然走至萧锦轩身边,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毒的话,「就算她没有几日活头了,也留不得了。她若是不死,那麻烦的就是我们了。」
「轩儿,动手!」老太太催促着,那看着沈绥宁的眼眸里尽是厌恶与憎恨,还有绝情,「这种不贞不洁的贱人,她就不配当我们靖平候府的人。」
「这二十年,已经是她赚了。若非她能让我们候府重登辉煌与巅峰,我早就杀了她!」
「夫君,你不用担心。反正她活不过几天了,就让竹青那贱婢帮我们做最后一件事情。就说是她谋害了候府主母。如此,夫君也不必违心的纳她为妾了。」裴烟然依旧用着温柔恬静的语气说道。
沈绥宁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噗哧」一声响,胸口传来一抹痛意。
只见萧锦轩手执短剑,刺穿她的胸膛,没有一点犹豫,那看着她的眼眸没有一点感情。
沈绥宁倒下,死不瞑目。
……
痛,很痛。全身灼烧的厉害,烈火焚身。
沈绥宁很吃力的睁开,对上一双赤红的眼眸。
男人带着鬼面,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沈绥宁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是死了吗?不是被萧锦轩一剑穿膛杀死了吗?
现在这是……
脑子里闪过几个画面,这张鬼面让她陌生又熟悉。
「醒了?」低醇好听的声音响起,然后弯腰朝她倾靠。
「噗哧!」沈绥宁拔下头上的发钗,毫不犹豫的扎进他的胸膛。
不管这个男人是谁,都休想靠近她,更休想对她做什么。
男人一手捂着胸膛,鬼面后那一双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无比复杂。
而沈绥宁则是毫不犹豫的拔出发钗,血渍喷到她的脸上,她伸手抹了下,一脸冷漠的看着缓缓倒下的男人。
环视着这间不大不小的屋子,沈绥宁的思绪却是越来越清晰。
二十年前,她与萧锦轩成亲半年时,裴烟然唆使她来这慈光寺,给萧锦轩祈福。
结果她却在这被人给玷污了,当年那个玷污她的男人,戴的正是这个鬼面。
所以,这便是当年糟蹋污辱她的那个混蛋。
而她则是重生到了二十年前,不过这一世,他还没来得及对她做那事。
沈绥宁起身,站直居高临下的睨视着昏倒半躺在床上的男人,眼眸里闪过一抹狠厉。
就连老天都在怜悯她,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这一世,她定让那些害过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眼前的这个男人便是首当其冲!
「小姐,小姐……」外面传来婢女初兰急切又担忧的声音,由远及近。
「初兰,进来。」沈绥宁应着,声音是激动的。
她回来了, 在乎她的人,这一世她全都要护住。
「小姐,你……啊!」推门进来的初兰,在看到半躺在床上的男子时,惊叫出声。
却又很快镇定下来,压低声音,「小姐,这……他欺负你了!该死!」
说着,朝着男子走去,狠狠的一脚踹过去,然后又朝着他的头「啪」的一下重重打去,「混蛋,让你欺负我的小姐,打死你!」
说完,又重重的打去。
然后,男人戴在脸上的鬼面被她打落,露出他那一张惊艳的脸颊。
初兰在看到男人的真容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然后瑟瑟发抖,「小姐,他是太……太……太……」
沈绥宁也怔住了,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怎么会是他?!
她好不容易重生回来,想要扭转这一世的局面,想要为自己报仇雪恨的。
这就把他给得罪了!那还有活路?
「初兰,有没有带金创药?」没有时间失神悲伤,沈绥宁快速的回过神来,弯腰,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的衣服给扒掉。
初兰赶紧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金创药递给沈绥宁。
还好夫人有先见之明,小姐出嫁之前交代过她们,金创药必须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初兰,扶好。」沈绥宁沉声道,让初兰将他扶稳,又撕下他的一片衣角,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伤口包扎好。
好在,她只是用发钗扎他,而不是刀。若不然……
后果实在不敢想。
他依旧昏迷中,一副任由着主仆俩宰割的样子。
沈绥宁费了牛九二虎之力,才将他的伤口处理好,又将他的衣服穿好,扶着他在床上躺下。
累的一身汗。
「小姐,我们……怎么办?这……可是杀头诛九族的大罪。」初兰猛的咽一口口水,脸色惨白,「他可是太子!」
对,这是当朝太子。而且还是杀人不眨眼的太子。
沈绥宁深吸一口气,很努力的逼着自己镇定冷静,「已经给他处理好伤口了,应该不致命。走,我们赶紧离开。绝不能让他知道我们的身份。」
初兰连连点头, 「小姐,就算真的被太子的人查到,那也是奴婢所为。跟小姐无关,小姐没有来过这里。」
主仆两人匆匆离开,床上昏迷的江暮寒缓缓睁眸,慢条斯理的坐起,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的望着半开的门,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
伸手抚着受伤的地方,又低头看了看被撕破的衣裳,然后摊开另一只手。
掌心里赫然握着刚才那一支沈绥宁扎向他胸膛的发钗。
「主子。」侍卫破窗进来,「您受伤了?」
「无碍。」江暮寒冷声道,「都处理干净了?」
「都处理干净了。」侍卫应声。
「跟着她,保护她的安全。」江暮寒沉声道。
……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初兰一脸惊魂未定的问着沈绥宁。
沈绥宁停下脚步,脸上的表情沉重的很,「初兰,你现在去做两件事。第一件,想办法告诉朝(zhāo)阳郡主…… 」
凑唇在初兰耳边轻声的吩咐着。
只见初兰连连点头,「是,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把事情办好。」
「第二件,去告诉母亲,让她今日便离开沈府,随便找个地方游玩也行。反正就是不要在家里,至少五日后再回府。至于原因,我下次跟她解释。」
「小姐,那你呢?」初兰一脸担心的问。
沈绥宁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阴冷的很,「我去慈恩寺,你办完这两件事,到慈恩寺与我汇合。」
「小姐,奴婢不放心你,先送你到慈恩寺再去……」
「不行!」沈绥宁打断她的话,「你要做的这两件事情很重要,特别是朝阳郡主那边,不容耽搁。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
见她一副不容商量的表情,初兰点头,「是!小姐放心,奴婢定不负小姐厚望。那小姐自己小心,奴婢先去办事。」
沈绥宁抄了近道前往慈恩寺。
这一世,她要让裴烟然的计划落空,要让他们每一个人都付出代价!
……
慈恩寺
沈绥宁跪于蒲团上,双手合十,一脸虔诚,「信女沈绥宁,诚心向佛祖祈求,求佛祖赐我夫君萧锦轩一具健全的身体。」
「夫君几年前受伤,导致身体有缺陷。祖母年岁已高,只盼早日能抱上曾孙。若是佛祖能圆了信女此愿,信女愿意为您重塑金身。」
说完,恭恭顺顺的磕头。
磕头之际,眼角朝着身后的殿门望去,一道深紫色的人影快速的离开。
沈绥宁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事妥了。
沈绥宁在慈恩寺足足呆了三天。
这三天,她一日三次雷打不动跪到佛祖面前「虔诚」的祈祷,将萧锦轩不能人道的事情,一遍又一遍的苦诉着。
这可不是她无中生有的,而是萧锦轩自己告诉她的。
她是沈家的掌上明珠,虽然父亲早逝,母亲只是继母,但却是极疼她的。
沈家是上京城的首富,她母亲手里握着的房产,商铺,庄子,不计其数。
萧家虽然是候府,但却已没落。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要人脉更是没有。也就只剩一个候府的门面而已。
他们看中了沈家的财富,想要空手套白狼。
于是萧锦轩就开始疯狂的追她,花样层出不穷。
她一个闺阁少女,除了自己的兄长和弟弟,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别的男子。
再者,萧锦轩长得风光霁月,唇红齿白,又斯文有礼,一下就把她的心给勾走了。
她嫁给萧锦轩时,母亲给了她一百九十九抬嫁妆,意寓一辈子长长久久。还有庄子,商铺,良田众许。
自她进门后,靖平侯府的生活质量一下就提高了,萧老太太更是在其他官夫人面前把头抬得高高的。
新婚当晚,萧锦轩却是给了她当头一棒。
他说,他十五岁那年,跟着兄长出征,在战场上伤到了,暂时无法行夫妻之礼了。
但,这四年来,他一直都在积极的医治,大夫说已经有所好转。不出一年便能痊愈了。
前世的她,多傻。 竟然相信了他的鬼话。不仅对「不能人道」的他不离不弃,还一次一次的拿自己的钱给他看病。
可那些银两,最后他全都花在了裴烟然身上。
他不是不能人道,而是不愿意跟她行夫妻之礼。在裴烟然身上,他可是行的很啊!
既然这不能人道的话是他自己说的,那就别怪她「好心好意」的给捅出去了。
「小姐,奴婢已经安排好了。」沈绥宁刚回到惮房,初兰走至她身边,一脸严肃道,「奴婢还听到一件有超的事情。」
说着,脸上扬起抹不去的兴奋,「现在街上已以有在传姑爷不行的事了,过不了几天,怕是街头巷尾都得知道了。」
「嗯。」沈绥宁一脸平静的应着,「该回去了。」
「是,小姐。」初兰应着。
对于沈绥宁的改变,初兰可开心了 。
她和半夏一点都不喜欢姑爷,可是小姐喜欢啊!被他的甜言蜜语哄得晕头转向,对于他的话更是无条件的相信。
可是三天前在慈光寺那件事后,小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甚至还在佛祖面前把姑爷的身体缺陷给和盘托出了。
她真是太喜欢现在的小姐了,看着就是不好欺负的样子。在她的眼里,能看到夫人那精明又凌锐的样子。
沈绥宁雇了马车和车夫,送她回靖平候府。
「一会回府,不管任何人问你,这三天我们在哪,你都一口咬定是在慈恩寺。我们去的就是慈恩寺。」沈绥宁嘱咐着初兰。
初兰点头,「小姐,奴婢记下了。不该说的,半个字都不会说。」
「竹青也不能说。」沈绥宁又加了一句。
「是!」
主仆俩下马车,只见靖平侯府大门紧闭。
见状,沈绥宁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小姐,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关着门?」初兰看着那紧闭的大门,一脸疑惑。
什么事?自然是大事了。
想来,这三天,他们找急了吧。毕竟萧锦轩被「绑架」了,绑匪可是要二十万两赎金呢!
可不得来找她要这银子啊!
她就是故意在慈恩寺呆上三天,让他们找不到她的。
初兰上前敲门。
「二少奶奶,你可算是回来了!」下人一见着沈绥宁,就像是见着了救世主一般,「家里出大事了!就等着二少奶奶作主啊!老夫人都已经病倒……」
「祖母!」沈缓宁一脸慌乱,「快,去祖母的满堂居!」
满堂居
萧老夫人正躺在贵妃椅上,严妈妈和吕妈妈在她身侍候着。
一个给她捶着肩膀,一个给她摇着团扇。
哪里有门房的人说的病倒了,她的脸色好的很,红光焕发的,就像是有天大的喜事降临一般。
「沈绥宁还没找到吗?」老夫人阖眸问着。
「没呢!奴婢让人去慈光寺找了,根本就没人。」严妈妈说道。
「这个贱人!」老夫人咬了咬牙,冷哼,「我就知道,她对轩儿不是真心的。嘴上说的好听,去给轩儿祈福,却不知道跑哪去鬼混!果然是个低贱的商户女!」
「要不是看在沈家有钱的份上,我绝不会同意她进我候府的大门!简直就是败坏门风!」
「祖母,您不同意谁进候府的大门啊?」老夫人的话刚说完,便是传来沈绥宁那温婉轻柔的声音。
然后只见她迈着优雅的步子朝着这边走来,「又是谁在败坏我们候府的门风?祖母,您该不会是在说裴小姐吧?」
听到她的声音,老夫人猛的一个鲤鱼打挺坐起。
因为幅度过大,速度过快,还将自己的老腰给闪了一下。疼得她立马就面容扭曲了。
「祖母,裴小姐娘家于我们候府来说,是门坎低了点。但,不管怎么说,她的父亲也曾救过父亲的命。」
沈绥宁站于老夫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容弯弯,表情恬静清纯,「她与大哥又有婚约,对祖母更是恭敬有佳。她肯定不会败坏我们候府的门风的。」
看着站于面前睨视着自己的沈绥宁,老夫人只觉得脸颊狠狠的抽了抽,眼眸里更是闪过一抹狠戾。
没有教养的贱丫头!
「二少奶奶,这几日你都去哪了?」严妈妈最先反应过来,轻声质问着,「不是说去慈光寺给二少爷祈福吗?怎么三天都不回来?老夫人担心极了。」
「慈光寺?什么慈光寺?」沈绥宁一脸茫然的看着她,然后转眸看向老夫人,「祖母,慈光寺是怎么一回事?我这三天都在慈恩寺给夫君祈福啊!整个慈恩寺的师傅都知道的。」
「什么?!」老夫人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对啊, 慈恩寺。还是裴小姐告诉我的,说慈恩寺的……」
「老夫人,不好了!二少爷被绑架了!」沈绥宁的话还没说完, 只见管家慌里慌张的跑进来。
「你说什么?!」老夫人一脸「惊恐」的看向管家,「怎么……」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初兰惊叫,一脸紧张又担心的扶住沈绥宁。
而沈绥宁已经两眼一闭,整个人软绵绵的靠在初兰身上,晕死过去。
见状,老夫人一脸呆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是,她怎么就晕倒了?怎么不按他们的计划来?
他们的计划是,沈绥宁一到她面前,管家就急匆匆的来告之轩儿被绑架了,而且还是因为去救她而被绑架的。
然后绑匪要他们用二十万两银子去赎人。
就沈绥宁对轩儿的在意程度,这二十万两银子她定是毫不犹豫的拿出来。
然后,轩儿的意思是,他拿着这二十万两银子,却被绑匪「撕票」。而跟他一起去的萧锦翊,自然是真的被撕票。
身为萧锦翊未婚妻的烟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选择殉情。
如此一来,轩儿就可以拿着这二十万两银子,与烟然换一个身份,在外面活得很好了。
至于沈绥宁,那自然是让她以罪人的身份留在候府,为他们当牛做马一辈子。
可是,可是现在……她怎么一听到轩儿被绑架就晕死过去了?
按着他们的计划,是她晕死过去。然后醒来,哭求沈绥宁,无论如何也要救回轩儿的。
「小姐,小姐。呜呜……老夫人,我们小姐晕过去了, 该怎么办啊?」初兰也被「吓得」六神无主,哭着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您是不知道这三天,我们小姐有多么的诚心求佛。她一跪就是两个时辰,一天跪三次。跪得膝盖都是青紫的。」
「可她没有一点怨言,只要是为姑爷好, 她什么苦和累都愿意吃。 裴小姐说慈恩寺的佛祖很灵的,我们小姐就毫不犹豫的去了。」
「这三天,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刚回府,门房又说老夫人病倒了。她又是急得一路小跑过来看望。」
「这气都还没喘上一口呢,又传来姑爷被绑架了。小姐,你可不能有事啊!呜呜……」
初兰抱着沈绥宁又「呜呜」的哭了起来,那样子看起来别提多么的情真意切了。
装晕中的沈绥宁都不得不佩服初兰的演技。
「快,扶二少奶奶躺下。管家快去请府医。」老夫人赶紧吩咐着。
初兰扶着沈绥宁在老夫人的贵妃椅上躺下,握着她的手继续「嘤嘤」的哭泣着。
还边哭边说着这大半年来沈绥宁的不容易,为了萧锦轩这个夫君,是多么的心甘情愿,尽心尽力。
这 「呜呜呜」的声音,哭得老夫人眉心「突突突」的跳,心情无比的烦躁。
管家很快带着府医前来。
府医赶紧给沈绥宁把脉,然后脸色越来越沉,很不好。
「老夫人,这二少奶奶的情况不是很好啊!」府医眉头紧拧,一脸的愁容,「积虑成愁,人又过度操劳,再加之忧心成急。这怕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啊!」
「那不行,你赶紧想办法让她醒来!」老夫人冷声道,语言中带着命令。
事情已经拖了三天了,可不能再拖了。
虽说那些绑匪是轩儿花钱雇的,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了?
现在,必须得赶紧把这二十万两银子送过去。只有看到她的轩儿了,她才能放心。
这么大一笔钱,只有沈绥宁有办法筹齐的。最好是让她立马去沈家,问她那寡妇继母拿。
「她就是情急之下晕倒的,你掐她人中,或者用什么药,刺激一下她,就能醒了。」老夫人看着沈绥宁再一次命令着府医。
「老夫人,我们小姐……」
「你给我闭嘴!」老夫人呵断初兰的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下人说话了?沈家就是这么教你们这些下人的!你若是不会当一个下人,我让严妈妈教会你!」
见状,初兰不敢出声了。只能一脸心疼的看着沈绥宁。
装晕中的沈绥宁心里默默的将这一笔账记下。
不急的,慢慢来。总有一天,让你们嚣张不起来。
府医自药箱里拿出一个药瓶,放于沈绥宁的鼻尖。
只见沈绥宁很是无力的缓缓睁眸,一脸茫然的看着老夫人,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的坐起。
「管家,你刚才说什么?谁被绑架了!」她急急的问。
「回二少奶奶,是二少爷。 二少爷被绑架了,绑匪让人送来书信,让我们拿二十万两银子去赎人。 否则,他们就撕票。」管家小心翼翼的说道。
「报官,初兰,赶紧去报官!」沈绥宁毫不犹豫的说道。
「不行!」老夫人厉声拒绝,「不能报官!这样会害死轩儿的!那些绑匪没有人性的,若是报官惹怒了他们,他们会对轩儿不利的!」
「他们只是求财。二十万,你就给他们吧!绥宁啊, 祖母求你了!二十万对于你们沈家来说,只是一笔小钱。若是二十万,能换回轩儿,那就给他们吧!」
二十万只是一笔小钱?
沈绥宁静静的看着她,不说话。
呵!她可真是说得出口啊!
对,上一世,这老东西也是这么说的。
唯一不同的是,上一世装晕的是这老东西。醒来之后,又哭又求,又是做着保证,以后一定对她好。
「绥宁啊,轩儿那么爱你。他是为了你才被绑架的啊!」老夫人见她不出声,又加了一剂猛药。
「有人给府里送来一封信,说你在慈光寺遇险了。轩儿一听又急又担心,便是匆匆前往了。他什么人都没带啊,就只带了胡青便去慈光寺找你了。」
「谁哪知道,这竟然就被绑架了啊!这定是那些绑匪的主意。你可不能让轩儿出事啊!你们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啊!」
「祖母说的有理。」沈绥宁点头,一脸严肃,「我这就去问母亲要钱,别说是二十万两了,就是五十万两,一百万两,我也给!」
说完,带着初兰匆匆离开。
「她刚才说什么?」老夫人一脸木然的看着严妈妈,「一百万两,她也给?」
失策了,早知道就跟她一百万两了!
「小姐,我们真的回去向夫人拿钱吗?」初兰轻声问。
「明月酒庄的地契还在我们手上吗?」沈绥宁看着她不答反问。
闻言,初兰微微一怔,然后一脸无奈道,「小姐,奴婢实在是不知道把地契收放在哪里了。」
这可是小姐的嫁妆,当初夫人给小姐的嫁妆,全都是最好的,最赚钱的。
可是却被姑爷的几句花言巧语,小姐就毫不犹豫的把酒庄交给老夫人了,她和半夏怎么劝都没用。
若非她多了个心眼,把所有的地契田契都放回到沈府小姐的闺房里,然后哄着小姐说嫁妆太多,一时之间找不到这酒庄的地契。
只怕这酒庄的地契也要被姑爷给骗过去了。
「小姐,这酒庄是你的嫁妆。你已经把管理权交出去了,这地契可绝不能再送出去了。」
初兰以为沈绥宁这会问起地契,是想把地契交给老夫人,于是只能苦口婆心的劝着。
看着初兰一副谨慎的样子,沈绥宁低低的一笑,「交给她?我的东西为什么要给她?我知道你把地契收得好好的,去找出来。这次,还得靠酒庄砍了老东西的一条臂膀呢!」
「啊?」初兰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一时之间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沈绥宁凑唇在她耳边轻声的解释着,然后只见初兰脸上扬起一抹愉悦又激动的笑容。
「小姐,真的吗?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太好了,小姐终于想通了,不被他们蒙蔽了。」
她的小姐终于看清楚靖平候府这些人的嘴脸了,终于不再惯着他们了。
靖平候府的这些人啊,一个一个简直就是吸血鬼!
「快去把地契找出来,然后分头行事。今天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痛!」沈绥宁一脸平静道。
「是,小姐!」初兰重重的点头。
……
这是一处偏郊地段的小院。
此刻,被绑架的萧锦轩正十分惬意的躺在躺椅上,边上的矮几上还摆着一个果盘。
因为天热,果盘里的水果都是冰镇过的,墙角还放着两大盆冰块。
这三天,萧锦轩过得无比的舒逸。毕竟,他可是答应了「绑匪」,只要拿到沈绥宁的二十万,就分一万给他们。
一万两银子,对于他们这些蝼蚁一样的贱民来说,那简直就是巨额财富了。
「小候爷,这日子过得可舒服吗?」一道不悦的声音传来。
萧锦轩懒洋洋的睁眸,看他一眼,「还行。屋子里的冰快没有了,你让人再换两块。这大热天的,没有冰块降温,可吃不消。」
「行,不是问题。可是,小候爷,你们萧府什么时候来给赎金?这都已经三天了,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可知这几天,我花了多少银子?」
对方质问着萧锦轩,语气再次透露着不悦,「说好的一天,这可都三天了!」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萧锦轩不以为然的说道,「你都叫我一声小候爷了,也该知道我在靖平候府的身份了。」
「我父亲的候爵早晚让……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对方直接一个拳头狠狠的揍向他的肚子。
萧锦轩瞬间疼得脸颊扭曲变形,眼泪「吧吧」的往下掉,「钱麻子,你疯了!敢打我!你不想活了?」
「老子打的就是你!」 钱麻子抬腿朝着他又是狠狠的一脚踹过去,「老子让人去打听过了,沈绥宁根本就没在萧府。你们萧府更是大门紧闭,根本没有要拿银子来赎你的意思!」
「老子管你是小候爷还是老候爷!老子绑你来,就是为了要银子!我看你根本就被他们给弃了!」
这一脚踢得萧锦轩五脏六腑都碎裂了,疼得他整张脸都青了白,白了紫,紫了黑。
「你……你……你……我祖母饶不过你!」萧锦轩弯着腰,捂着自己的肚子,咬牙切齿的瞪着钱麻子。
然后只见钱麻子拿出一把匕首。
「你……你要干什么?」萧锦轩一脸恐惧的看着他,连连后退,「你……别乱来啊!沈绥宁会来赎我的!只要我一拿到银子,我多给你一万!」
「嗤!」钱麻子不屑的一声冷哼,「一万?两万?老子冒着被官府剿杀的风险,跟你演这么一出戏。只为了这区区一二万两?」
「二十万两,老子一分不少都要!」说完,一把抓住萧锦轩的手,然后手起刀落。
「啊!啊!啊!」萧锦轩那杀猪般的嚎叫声响起。
他右手拇指被钱麻子毫不犹豫的切下。
「把这断指给靖平候府送去!告诉他们,今天天黑之前,不把赎金拿来,就等着给他收尸!」钱麻子将那一截断指丢给一个手下,冷声道。
萧锦轩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右手,疼痛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来,脸色惨白如死人,豆大的汗一颗一颗往下掉。
怎么也没想到,千辛万苦花大价找来配合他演一出绑架戏的人,竟然真的绑架了他,还敢伤他。
那萧锦翊呢?是不是已经被他们解决了?已经死透了?
这一刻,萧锦轩后悔了。他不该这么早杀了萧锦翊的。若不然,就萧锦翊的身手,这几个人全上,他用不了五招就能全部解决了。
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他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沈绥宁赶紧拿钱来赎他。
……
沈绥宁自然没有去沈府拿钱,而是与初兰两人拿着明月酒庄的地契与「买家」直接到了官府过契。
再然后买卖双方拿着官府过户好的文书,以及两名官差,前往明月酒庄办理交接手续。
当然啊,这个时候必须得有官差在场。差不然,怎么人赃并获。
然而,一到酒庄,官差却是发现酒庄内藏着大量的私盐,私茶,私米。
于是,作为酒庄现在的管事胡勇彪直接被问话。
而沈绥宁更是一脸呆滞茫然,嘴里轻声呢喃着,「怎么会呢?酒庄我交给祖母的时候,就是酒庄啊!她怎么敢这么大胆做走私?」
「胡管事,是不是你私自作主?你怎么能这样?你是严妈妈的当家,严妈妈又是祖母最信任的奴仆。你这是在害祖母!」
被官差扣着的胡勇彪一个字都不敢说,因为他被沈绥宁捏住七寸了。
……
靖平候府
老夫人正用着午膳,只见陈管家急匆匆的跑来,脸色很不好,「老夫人,出事了!酒庄被查了,老胡被官府抓了!衙役让你去府衙一趟。」
「老夫人,不好了!绑匪送来二少爷的断指,说如果天黑之前不给赎金的话,就撕票了!」门房捧着一截血淋淋的断指跑过来。
老太太只觉得脑一阵晃晕,两眼一黑,差一点晕死过去。
可是那一截血淋淋的断指刺激着她的,只能硬撑着不晕倒。
「老夫人,你可得救救老胡啊!」严妈妈一听自己的男人被官府逮走了,急得赶紧跟老夫人求情,「老夫人,他可是……」
「严妈妈!」吕妈妈急急的打断她的话,轻拍着老夫人的后背,帮她缓着气,「这个时候,你就别催老夫人了。少爷都出事了!」
「吕妈妈,你糊涂了吗?」严妈妈说道,「少爷怎么可能会出事?」
她走至老夫人身边,压低了声音,「老夫人,这怎么可能是少爷的手指呢?这绑架不是为了让少奶奶出银子。为了解决长房的……」
闻言,老夫人恍然大悟,「是啊!我是急糊涂了。这可是我们安排好的一出戏!他们怎么可能敢伤害轩儿?」
「对,对!」严妈妈连连点头,「定是他们传错话了。这断指指不定是长房那位的。既然是他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次本来就是让他去送死的。那我们就当不知道好了。胡青给是给了他们足够银两的,让他们好生侍候着少爷的。」
老夫觉得严妈妈说得很有道理。
那些人怎么可敢她的宝贝乖孙!这断指定是萧锦翊的,定是轩儿让他们来府上把戏做足的。是拿来骗沈绥宁的。
吕妈妈一看这严妈妈三言两语就把老夫人给说到她那边去,心里可是急得不行。
她和严妈妈都是年轻的时候就跟在老夫人身边的。可是这几十年来,严妈妈总是无形的压着她一头。
严妈妈的男人,被老夫人派去管理酒庄。那可是个油水很多的差事,这几个月,都不知道他们捞了多少油水了。
还有严妈妈的儿子胡青,正是少爷的贴身小厮,很是得少爷的信任。
这次少爷被「绑架」的事情, 就是胡青前前后后的安排又找人的。
她的男人虽然是府里的管家,可却是个苦差事。当里有严妈妈的男人那般清闲惬意又能捞油水。
所以,她其实是很忌妒顾严妈妈的。总想着找机会让严妈妈在老夫人面前出点错。
这会,才刚刚寻到一点苗头,本想借机让老夫人训斥严妈妈的。却不想又被严妈妈给带到她那边去了。
「老夫人,酒庄和老胡的事情可慢不得。」严妈妈一脸严肃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去官府,把老胡摘出来。」
「怎么摘?」老夫人眉头紧拧,沉声问。
闻言,严妈妈心里长舒一口气,继续说道,「酒庄是少奶奶的,自然得由她来负责。就是老夫人得舍弃那些茶盐米了。」
「少奶奶向来听老夫人的话,这次又因着少爷的事情着急,这会定是六神无主。 」
「老夫人,咱得把这截断指带上。让她知道因为她的办事不利,惹怒了绑匪。反正她有钱,她娘家也有钱。」
「咱就让她认了这件事,多交点银两认罚。再把那些茶米盐都上交了。她急着救少爷,肯定会答应的。」
老夫人连连点头,「你说得没错!就这么做。还好酒庄的地契没有过到我名下,要不然,这真是有口说不清了!」
「现在赶紧去官府,反正酒庄是她的。这祸就得她来背。」
一行人急匆匆的跟着衙役前去府衙。
……
府衙
沈绥宁与初兰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又惊恐慌乱的跪着。
酒庄管事胡勇彪同样也是跪着,那胖胖的身子瑟瑟发抖着,脸色是惨白的。
「大人,这酒庄是我的没错。是我母亲给我的嫁妆。」沈绥宁一脸平静认真的说道,「可是五个月前, 我已经把酒庄给给祖母了。」
「这是我夫君的意思。我新入夫家,他不想我太操劳,便是让我把酒庄交给祖母打理。」
「夫君说了,祖母在成为老候爷的妾室之前,娘家就是开酒坊的。她身为家中长女, 弟妹都年幼,她是帮着家里经营过酒坊的。」
「夫君说了,祖母有这方面的经验,能把酒庄经营的更好。我深爱夫君,对于夫君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
「如果不是这次夫君……不是这次我急需银两,我也 不会把酒庄转卖了。这才发现这胡管事,竟是背着我和祖母做这犯法的事。」
「我们候府的人都能作证,我自半年前嫁给夫君,既没有插手过酒庄的事情,也没有去过酒庄。」
「酒庄所有的单子,全都是祖母签字的。」
沈绥宁一口一个「夫君说」,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白痴般的恋爱脑,脸上的表情更是无辜的很。
「胡勇彪,你如何说?」应大人冷声质问着胡勇彪。
「小人……」
「大人,民妇可以再说一句吗?」沈绥宁恭恭敬敬的问。
「说!」
「胡管事,你莫怕,莫急。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大人就行。若是你不知情,我也不追究的。」沈绥宁一脸温静的看着他,好言好语的说着。
「你也知道这两天府里发生了一点事情,你是严妈妈的当家, 是胡青的父亲,不会不知道我和祖母现在最急的事情是什么。」
「酒庄我已经卖了,这钱等着急用。这两天,胡青肯定也是受了不少罪了。 胡管事,你就将知道的全都告诉大人。」
听着沈绥宁的话,胡勇彪只觉得脑袋「突突」的跳着,脸颊狠狠的抽搐着。
一口一个胡青,又提到家里发生的事情。
却是绝口不提萧锦轩被绑架一事,可是却又字字句句在告诉着他这事。 告诉着她,如果萧锦轩出事,那他儿子胡青也就没命了。
她……该不会是知道少爷被绑架一事是……假的?
这是胡勇彪脑子里闪过一念头,但是却又快速的否认。
怎么可能呢?她怎么会知道?
酒庄里的那些私茶,私盐和私米,自然都是老夫人和少爷让做的。可他能这么说吗?
「大人,我……」
「太子殿下驾到!」胡勇彪刚开口,门外传来尖锐的,肃穆的通传声。
谁?!
沈绥宁的心「咯噔」往下一沉,然后「怦怦」的慌乱快跳着。
双手更是本能的揪住衣裙,额头上渗出一层密密的汗来,猛的咽一口口水。
脑子里本能的闪过那天她一发钗扎进江暮寒胸膛的画面。
然后脸色又白了几分,额头的汗由细密变得大颗,后背亦是一片全湿了。
这几天忙着解决靖平候府的事情,竟是把自己「行刺」太子殿下的事情给忘记了。
还有就是这几天也没听到太子殿下找「刺客」,更没有听说东宫有什么异样的事情传出。
想来是太子殿下无事, 想来也是找不到她。
可是,可是……怎么……怎么就突然之间太子殿下来这京州府了?
那她岂不是自己送上门给太子殿下……问罪了?
跪在她身边的初兰也好不到哪去。
一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脑子里闪过的便是那日她踹太子一脚,还甩了太子两个耳刮子的画面。
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啊!是要问斩的,甚至诛连九族的啊!
深吸一口气,看向沈绥宁,一脸大义凛然,用着嘴型道,「小姐,奴婢来认罪。」
沈绥宁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用嘴型道,「别乱来,看情况。低头,别让他看到脸。」
然后主仆俩将头压得很低,几乎都快埋进了自己的衣裙里。
「下官见过太子殿下,未曾远迎,还望殿下恕罪。」应大人赶紧从官位上起离,匆匆恭迎,行礼。
所有人均是跪地恭迎。
江暮寒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环视着府衙,如鹰一般的眼眸落在跪地的沈绥宁身上。
只见她双膝跪下,将头压得很低很低,准确来说差不多是双手伏地,头伏于手上。
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他。
她身边的婢女也是一样的跪姿。
倒是知道把自己的脸藏起来,那日对他下「毒手」时,倒没见她害怕啊!
「本宫路过,顺便进来看看应大人。应大人这是在审案?」 江暮寒不咸不淡道。
「是,是!」应大人连声应着,微恭着腰,「这是靖平候府的二少奶奶,二少奶奶卖了她名下的酒庄。买卖双方已经过好所有手续和文书。」
「应卖方要求,让官差陪同前往酒庄双方接交,却不想在酒庄里查到大量私盐, 私茶和私米。」
「下官这会正断着,也已经着人前去靖平候府请老夫人了。因为二少奶奶说,酒庄早就交给老夫人打理了。」
「靖平候府?」江暮寒轻咬着这几个字。
沈绥宁只觉得有一道身影压在她身上,冷不禁的打了个颤栗。
「二少奶奶?」低沉的, 冷冽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带着浓浓的压迫感,还有明显的危险气息。
「民妇萧沈氏,见过太子殿下! 」沈绥宁强迫自己镇定,恭恭敬敬的说道。
依旧双手服服贴贴的伏地,额头紧紧的贴着手背,不敢有一点动作。
冤家路窄啊!
只求这太子殿下千万别让她抬头啊!
不然,今日 就是她的死期啊!
她不想什么事情都没做,就再一次去见阎王啊!她还想手刃上一世的那些仇人。
然而,不想什么,就越来什么。
只听到头顶那道沉冷的男声响起,「靖平候府二少爷成亲时,本宫外出办差,倒是错过了婚礼。既是候府贵妇,无须行跪礼。起身吧。」
起身?
啊,不,不,不!
不能起身,不能让他看到她的脸啊!
「民妇不敢!民妇现在还是嫌疑人,应大人还在受理案情。民妇跪着便行,太子殿下若是有话问,民妇跪着回答。」 沈绥宁惶恐道。
身边的初兰,整个身子已经抖得跟个筛子似的。
如果可以的话,她会毫不犹豫的替小姐顶罪的。可是,小姐也说了,让她别乱来,见机行事。
所以,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与小姐一样,伏跪着。绝不能让太子殿下见着她与小姐的脸。
应大人有些摸不着头绪,不明白这太子殿下是何意?
但,他可不敢随意猜测这储君之意。 于是便恭恭敬敬的站于一旁,静候着。
江暮寒站于沈绥宁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看着她那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小狐狸的狡黠,唇角不禁的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
「本宫许你起身,抬起头来,起身,回话。」他一字一顿,不容半点反抗的说道。
闻言,沈绥宁只觉得一片黑暗死寂,是死到临头的死寂。
深吸一口气,猛的咽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很是缓慢的抬头。
入她眼睑的是一双深紫色的锦靴,鞋面绣着片片竹叶。
锦靴往上是同样深紫色的衣摆,衣摆边上金丝镶边,绣着同样的竹叶。
富贵荣华却又苍劲有力。
再往上是腿,腰, 胸膛,最后对上一双深邃不见底的墨眸。
沈绥宁在看到那一张熟悉的脸颊 时,眉心「突突」的跳了跳, 宽大的衣袖下,双手紧握成拳,掌心全都是汗。
若是早知道上一世糟蹋她的混蛋是这太子殿下,她那天打死也不敢扎他一发钗啊!
大不了就是认命,让他糟蹋吧!或许还能抱上他的大腿,让他给自己当个大靠山啊!
失策啊!失策!
「民妇萧沈氏,见过太子殿下!」沈绥宁强撑着让自己镇定,朝着江暮寒再次恭恭敬敬的行礼。
脸上的表情除了恭敬,敬畏,再没有别的表情。
一双漂亮的杏眸,只是浅浅的望他一眼,便是适时的移开,然后低头不再与他对视。
将一个初次见到储君的内宅妇人演得入木三分。
看着她这违心的表情,江暮寒眼底的那一分满意度加深了几分。
倒是要看看她,还能这般镇定自若的装到什么时候。
「本宫只是恰好路过,既是应大人审理案件,本宫不插予。但事关朝庭亲命的候府,本宫旁观。」江暮寒不紧不慢道。
应大人赶紧让人端来椅子让江暮寒坐着。
沈绥宁:「……???」
怎么……怎么不为难她?不发落她?
一脸茫然。
「大人,靖平候府老夫人到了。」衙役带着老夫人以及候府下来前来。
「胡勇彪,你好大的胆子……」
「大人,酒庄里的私茶,私盐和私米,都是我自作主张囤的。与少奶奶和老夫人都无关!大人,小人认罪,小人认罪!」胡勇彪急急的说道。
听着这话,老夫人有那么一瞬间的怔神,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然后又转眸看向沈绥宁。
「当家的,你胡说八道什么!」跟着老夫人一起前来的严妈妈,气呼呼的质问,「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明明就是……」
「严妈妈,是什么?」沈绥宁打断她的话,一脸平静的看着她,眼眸里有着急切,「难不成这是祖母的意思?胡管事只是奉命行事?」
「胡管事,今日在应大人的府衙,太子殿下也在,你就实话实说。 应大人定会秉公办案的,若是应大人不公,不是还有太子殿下?」
江暮寒不说话,斜斜的靠坐于椅子上,那一双如鹰一般的眼眸则是微微的眯成一条细线,漫不经心的睨一眼沈绥宁。
小狐狸,倒是狡黠的很啊!还敢往他的头上跳?是真的不怕?
老夫人此时才猛的发现,太子江暮寒竟然也在场。而且他还饶有兴趣的看着沈绥宁。
这……沈绥宁什么时候跟太子殿下有交情了?
莫不成,太子殿下是为了沈绥宁特地来的府衙?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锅可是绝不能让沈绥宁来背了。那便只能让老胡背锅了。
老夫人的脑子快速的飞转的,一下就把自己想要的结果给得出来了。
赶紧朝着江暮寒行礼,「老身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请恕罪。我靖平候府竟是出了这么一个大胆刁奴,背着我竟是干出这等罪事!」
严妈妈一听这话,哪里还能不明白老夫人的用意呢。
她跟着老夫人几十年了,从老夫人还是老候爷的妾室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
老夫人是个怎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这是眼见让沈绥宁背锅无望,就打算把她的男人给推出去了。老夫人这是要弃车保帅啊!
她倒是还想再为自己的男人求个情,可是严妈妈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这个时候,若是她敢多说一个字,那他们一家三口就只能去地府相聚了。
现在,当家的替老夫人认下这个罪,至少能保下她和儿子。也能让老夫人记着这一份情。
这也是当家的刚才毫不犹豫的认罪的原因。
江暮寒面无表情的斜一眼老夫人,不说话。
老夫人「咚」的一下,跪下。
见状,跟着她一起来的其他几个下人赶紧跪下。
「太子殿下明鉴,臣妇着实是不清楚这刁奴的所作所为。他跟着臣妇几十年了,曾是老候爷身边的仆人。老候爷在世时,对他甚为信任。」
「臣妇也是因着老候爷对他的信任,才敢放心的交酒庄交于他打理。却不想他竟是做出此等罪事!」
「臣妇今日不为他求情,只请应大人秉公处理,绝不必给我靖平候府面子。此等刁民,死不足惜!」
最后这句话,老夫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足以可见她对胡勇彪的气愤。
没用的东西,这么一点小事也办不好!还敢连累她!
再一想,那么多银子,全都打了水漂,老夫人真是恨不得剥了他的皮。
严妈妈突然朝着胡勇彪冲过去,朝着他的脸「啪啪」的就是用力的甩着巴掌,「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让你做这样害老夫人于不义的事情!」
「你怎么对得起老候爷?对得起老夫人对你的信任?对得起候府对我们的恩情!」
「对不起,老夫人,都是小人鬼迷心窍,都是小人见钱眼开!小人认罪,小人认罪!」胡勇彪重重的磕着头。
「祖母,这是什么?」沈绥宁的视线突然落到跪地的门房的手上。
只见门房手里还小心翼翼的捧着用锦帛包着的那一截断指。
白色的锦帛已然全部染红。
「怎么……怎么都是血啊?」沈绥宁一脸茫然的问道,「可是夫……」
「绥宁。」老夫人急急的打断她的话,「没什么,是来的路上,下人不小心划破了手掌,流的血。」
她自然不可能在这府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萧锦轩被「绑架」的事情。
如此一来,那可不就是报官了吗?那衙门肯定得出去寻萧锦轩的,那他们的计划就要落空了。
他们只要想要沈绥宁的钱,以及让沈绥宁这辈子为他们候府当牛做马。还有就是借机除掉萧锦翊那个碍眼的嫡长孙。
绝不能让官府插手进他们的这个计划中来。
闻言,沈绥宁的唇角勾起一抹不易显见的嘲讽弧度。
这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她之所以会问,不过就是打乱一下老夫人的思绪。
最后的结果就是胡勇彪下狱, 酒庄的那些私茶,私盐,私米全部冲公。
至于老夫人,身为酒庄的实际管理人,存在用人不当,督管不严的过错,被罚一万两银子。
当然,这一万两银子是沈绥宁主动提出的。她还主动替老夫人认下这督管不严的过错。
老夫人一听「一万两」,气得脸颊那松垮的肌肉狠狠的抽搐着。
什么叫她是酒庄的实际管理人?这酒庄分明就是沈绥宁的,都没有把地契过到她的名下。
但是在京兆尹和太子面前,这话她可不敢说。
毕竟霸占孙媳妇嫁妆的事情,可不能让外人知道。
至于沈绥宁,什么过错也没有。而且应大人还当场夸她识大体,肯担责。
气得老夫人又是一阵脸颊抽搐。
「绥宁,你先帮祖母把这一万两给交了。回府,祖母就把银票给你。」老夫人看着沈绥宁一脸慈爱的说道。
闻言,沈绥宁乖巧的点了点头,「祖母,您这说的什么话。这费用我怎么能让您出呢?我母亲给我的嫁妆那么多,我随便拿一两件典卖就行了。」
「哦,也不用。我现在就有一张二十万两的银票。我现在就去钱庄兑开,交一万两给应大人。」
「别!」老夫人赶紧阻止。
二十万两赤裸裸的提醒着她,这是要去「赎」萧锦轩的,可不能再横生枝节了。
「稍后,我让人把银票给应大人送来。」老夫人沉声道。
「祖母,来来回回太费时了,毕竟我们还有急事要处理。」沈绥宁一脸正色道,「还烦请应大人派人随我们走一趟靖平候府取银票。」
「关德初,替应大人跑这一趟。」江暮寒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
啥?!
听到江暮寒的话,不止沈绥宁怔了一下,就是老夫人也是一脸呆滞了。
不是,这太子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他让人替应大人走这一趟?
如果是太子殿下身边的这关公公跟着他们去候府,那她怎么还能跟沈绥宁张这个嘴要银票?
她刚才说一会让人把银票送来,那便是打着回府后问沈缓宁要的。
沈绥宁让衙役跟他们回府,已经让她有些不高兴了。现在这太子殿下更直接,让他的贴身太监跟去候府取银票?
一万两啊!
老夫人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全身都在痛啊!
「是!」关德初应着,「奴才这就替应大人走一趟,应大人忙着就是。」
马车内
老夫人与沈绥宁面对面坐着。
严妈妈与吕妈妈侍候在老夫人身边,陈管家在驾马车,门房则是坐于他身边。
至于关公公,则是自己骑了马跟在马车后面。
老夫人的脸色很不好,阴沉铁青的。
「你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去酒庄? 去酒庄为什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老夫人剐一眼沈绥宁,一脸不悦的斥责着。
「还有,你不是说去筹钱救轩儿吗?你去什么酒庄啊!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是轩儿的安危胜于一切吗? 」
「祖母,我就是去筹钱啊!」沈绥宁一脸无辜的说道,「我回沈家向母亲借钱,可是母亲三日前出门了。管家也不知道她去哪了,可能是去谈生意了。」
「兄长在学院,管家的意思是着人去请兄长回来。不过我拒绝了。」
「你为什么要拒绝!」老夫人怒斥,「你是不是不想救轩儿!」
「祖母,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沈绥宁双眸含泪,一脸委屈又可惜的,「我一门心思全都扑在夫君身上,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
「她出事了, 我比谁都着急。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这次被绑架的人是我,而不是夫君。」
「我自问,嫁进候府的这半年,处处以夫为天。夫君说什么,我都是照做的。他说让我把酒庄交给祖母,我也二话就交了。」
「他外出会客交友,说身上不能没有银子,不然会很丢脸。我拿出自己的嫁妆给他。」
「祖母,你这样说我,我真是委屈死了。」说着,低头拿锦帕轻拭着眼泪。
那样子别提多么的委屈了。
老夫人看着她这个样子,听着她一遍又一遍的提起酒庄,嫁妆,只觉得脑仁「突突」的跳着。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只是担心轩儿。」老夫人压下那一抹怒意,耐着性子说道,「你母亲不在,那府上就是你兄长作主。」
「你自然得让人把他请回来,他是沈家的少爷,给你拿个二十万两银票还不是随手的事情?」
听听,这叫什么话!
二十万两银子,在她嘴里,怎么就跟二两一般的轻松?
这老太婆真是把无耻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
「可是,祖母,兄长在准备着今年的殿试。我不想影响他,毕竟如果兄长一举中第,那对于夫君明年的乡试也是有帮助的。」沈绥宁一脸严肃道。
闻言,老夫人的脸终于不再那么冷漠气愤了。而是浮起一抹满意的浅笑。
原来如此!
她确实是忘记了,沈家长子沈知远今年秋季确实是要参加殿试了。
为了他的殿试,沈家主母可是下了话了,不管任何事情,都不许影响沈知远的学习。否则,别怪她不客气!
如果沈知远今年秋季的殿试能一举中第,那对明年轩儿的乡试确实是帮助很大的。
然后老夫人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轩儿打算假死啊!那明年的秋围怎么办? 还有接下来的会试,以及最后的殿试岂不是都不能参加了?
长房的萧锦翊虽然还没有参加最后的殿试,却也已经过了乡试与会试。
而且萧锦翊是从武的,这些年也已经在军中混出了一些名堂,还有军功在身。
若是再让他这么下去的话,候府的世子必须得立萧锦翊了。
毕竟当年萧锦翊的父亲萧岐山才是靖平候世子。是她与儿子萧 鸣山使了计,让萧岐山死在了战场上。
这个靖平候才落在了她的儿子头上。
按世袭罔替,就算萧鸣山成了靖平候,这个世子位也是轮不到轩儿了,只能是萧锦翊。
这也是她为什么非要除掉萧锦翊的原因。
不管是靖平候还是世子,都只能是她的儿子与孙子。长房想都别想!
但是,轩儿却是被裴烟然给迷了魂。非要来这一出绑架撕票,然后金蝉脱壳,他与裴烟然离开候府,过他们的夫妻生活。
她还想让轩儿重振靖平候的门楣,毕竟儿子鸣山现在疯疯癫癫的,靠他光复候门,那根本不可能。
这一刻, 老夫人有些犹豫了。
她在考虑着,到底应不应该同意萧锦轩与裴烟然的提议。
或许,轩儿不用再假死了。反正萧锦翊这回是必死无疑了。那么,这个世子位,乃至于之后的候爵,都只能是轩儿了。
再加之有沈知远的从旁协助,以及沈家的万贯家财给轩儿铺路,还怕候府不能重回老候爷在时的辉煌吗?
「祖母?」耳边响起沈绥宁疑惑的声音,「你怎么了?」
老夫人反应过来,连连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考虑的也极是。这个时候,确实不能去影响到舅少爷的学习,得让他全心全意的准备殿试。」
沈绥宁连连点头,「祖母能理解我,真是太好了。 我就知道祖母是最疼我的。 等把夫君救出,我就去松山书院找兄长,让他给夫君引荐, 让夫君也去松山书院。」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老夫人一听「松山书院」,只觉得两眼一亮,脸上尽是喜悦。
要知道这可是学子们挤破脑袋都想进去的,进了松山书院,那便是一只脚迈进了会试的门坎了。
「当然!」沈绥宁会心一笑,重重的点头。
然后接下来的话,就直接狠狠的扎进了老夫人的心脏。
她说,「所以, 我把酒庄卖了。 二十万,可以救夫君了。」
「什么?!」老太太声音瞬间提高几分,十分尖锐,满是皱纹的脸颊不停的抖动着,「你把酒庄卖了?」
沈绥宁继续点头,「对啊!我想着,酒庄是我的嫁妆里最值钱的。也是急卖之下不会被压价的。总不能不顾夫君的性命的。」
「我只顾着想早一点把夫君救出来,也就没来得及跟祖母商量了。 谁知道跟对方前去酒庄办交接的时候,会遇到胡管事囤了那么多的私货。」
「早知道的话,我就不同意卖方的提议,让官差跟着一起了。如此,胡管事也不会出事。」
「都怪我办事不利。可是,祖母,我觉得趁着胡管事这事,府里也得好好的查上一查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些仆人也揣着如胡管事一样的心理呢?」
老夫人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沈绥宁说的话,满脑子全都是她的酒庄没有了,搭进去一个胡勇彪不说,还有那么多的货,可是花费了她一大半的私己钱。
就因为沈绥宁的一句酒庄最值钱,卖了救轩儿,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人财两空!
可,偏偏她又骂不得沈绥宁。毕竟,沈绥宁这么做,全都是为了救轩儿。
老夫人就有一种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疼啊,是真的疼!全身上下都在疼啊!
脸色很不好,青白紫腊相交替着,却又不能发作。
还有严妈妈,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怎么也没想到,自个男人忠心耿耿的为老夫人办事一辈子,到头来折得这么委屈又无助。
倒是吕妈妈,看着严妈妈那一脸跟吃了屎一样的表情,心情十分愉悦。
这下太好了,严妈妈的男人折了。 进了大狱,这辈子是没可能再出来了。
那她和她男人,以后就能在老夫人面前更得用了。
沈绥宁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对面的主仆三人,看着各怀心思的主仆三人,唇角勾起一抹不易显见的弧度。
这才只是开始,接下来好戏慢慢上场了。非得把靖平侯府搅个天翻地覆不可。
当然,就她刚才提的让她兄长帮着萧锦轩的秋围,已然说到了老太太的心里。
她清楚的感觉到,老太太心动了。
心动就好啊,那就有好戏看了。
裴烟然想和萧锦轩假死脱身,老夫人则是想萧锦轩回候府,参加科举为候府争光。
她倒是要看看,萧锦轩会怎么选择。当然了,他就算回候府,也不可能再参加科举了。
毕竟,他连手指都没有了,笔都拿不起来了, 又怎么写字呢?
哦,对了!
刚才那门房手里捧着的血淋淋的锦帛,应该就是萧锦轩的断指了。
不过看老夫人的表情,显然并不觉得绑匪会砍下萧锦轩的手指。在她看来,这应该是萧锦翊的。
所以,她才会这么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等她知道,这是她的宝贝孙子的断指时,会是什么表情?
突然间,沈绥宁竟是有些期待了。
「既然酒庄已经卖了,银两也筹到了,那你赶紧去交赎金,把轩儿救出来。」老夫人沉声道。
这个时候了,还能怎么样呢?只能认了。
好在沈绥宁的嫁妆多,等轩儿回来了,再让他从沈绥家的嫁妆里讨要别的庄子或者良田过来。
反正沈绥宁的东西,都是他们萧家的。
现在把萧锦翊解决了,等过段时间再把萧寄语给嫁出去。那靖平候府就是轩儿一个人的了。
如此,还用假死脱身吗?
轩儿若是喜欢裴烟然,等过些时间,把她收了房就是了。
「祖母,您可不能关心则乱。」沈绥宁一脸严肃道,「我这会怎么能去救夫君呢?您忘记了,太子殿下身边的关公公还跟着咱们呢!」
「我若是半途离去,他不得问起。那我怎么回答?难不成告诉他,夫君被绑架了?」
「不能说!」老夫人毫不犹豫的否认,「若是让绑匪知道, 他们会撕票的。」
沈绥宁点头,「正是。所以,我就算是再担心夫君,再急着想把他救出来,也不能急于这一时。」
「一会回府,咱赶紧把银票交给关公公,让他离开。那我就能去救夫君了。只要把这二十万两交给他们,夫君就能回来了。 」
「我不求别的,只求夫君安然无事。二十万两,就当是花钱消灾了。」
听着沈绥宁这么一副不把银钱当回事的样子,老夫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啊!
早知道,就应该多报一些赎多的。三十万,五十万!反正沈绥宁都不在乎,她在乎是只是轩儿。
失策,失策啊!
但,不急!只要她的这颗心系在轩儿身上,早晚把她的那些东西都拿过来。
想着,那看着沈绥宁的眼神都温柔慈爱了很多。
「绥宁啊,你是个好孩子。祖母知道,你与轩儿是真心相爱的。轩儿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沈绥宁露出一抹娇羞的表情,「能嫁给夫君,是我的福气。」
对!你们可得好好的受着这份福气。这辈子啊,我就是专门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老夫人,」严妈妈缓过神来,在她耳边轻声提醒着,「断指。」
老夫人恍然大悟。
对,得让沈绥宁知道那一截断指的事情。得让她担心,让她心疼啊!
「祖母,一会回府,我去库房拿几样首饰。」老夫人正准备提起断指的事情,沈绥宁先出声了。
当然,这个时候可不能让老东西有机会说那断指的事情。这样,可是会打断她的计划的。
回府,她还有安排的。
「一万两不是小数目,我一时之间拿不出这么大笔银两。 还得麻烦吕妈妈出府去典当铺跑一趟,换了银钱回来,就交给关公公。」
「然后就把关公公送出府,我就能去救夫君了。这钱,自然是不能让祖母出的。」
老夫人一听这话,自然心花怒放了,连连夸着沈绥宁懂事。自然也就没再提及那断指的事情了。
马车就这么回到靖平候府。
一行人下马车,进府。
关公公跟着下马,进府。
「老夫人,这一万两,你是给咱家现银呢?还是银票呢?咱家是在这等呢?还是跟你去库房拿?」关公公看着老夫人笑盈盈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