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大家讲个故事：
前几天收到老家的信息，说二奶奶病危。
心情很沉重。二奶奶快90了，我爷爷有两个亲弟弟，这位二奶奶是其中一位弟弟的老婆
二奶奶的母亲是有名的「神婆」，据说谁家有人去世，都要她来主办葬礼，平时也给看事看病，村里乡间有 「不好养」的孩子，都会拜她当干娘。听家人说，当年二奶奶的母亲挺早过世，出殡的时候来了好几百个披麻戴孝的「子女」。
二奶奶聪明，她母亲帮别人，几个孩子都在旁边看，最后这门「技艺」只有二奶奶学会了, 据说她母亲没打算传下去，看这闺女有天赋，就传给了她。于是二奶奶之前也帮人看事，做一些法事之类，算命特别准，还能治病能赶鬼，江湖上有许多关于她的传说。可结婚后，就是自打嫁给二爷爷，她就再也没碰过这些。我妈知道以后，曾经请求她帮忙，二奶奶只是笑笑说：不用太在意，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走路还得考虑先迈哪条腿啊？心里负担重，好日子也过坏了。所以我妈一直说：不知道她是不会看了，还是会看不给看。
跟这位二奶奶实际接触不多，只是每年回老家上坟的时候会见面。小时候只有一件事记忆深刻。
我自己的亲奶奶很善良，教育行业做了几十年，没存下什么钱，工资都资助穷学生了。但是我对亲奶奶有一件事不赞同。不知道别的地方，山东省在我小时候八九十年代，会有很多要饭的挨家挨户敲门。每次要饭的来，奶奶总是给他们些稍微有点烂的水果还有长了霉点子的馒头。一般那时候家里这种食物都是喂狗的，只要有新鲜馒头，没人会吃这种发霉的。所以对于奶奶给乞丐不好的馒头，我一直想不通。同样是人，我们不能吃那乞丐也不能吃，乞丐拿到这种馒头得多伤心。后来奶奶说，其实那种馒头把有霉点子的皮撕掉也是可以吃的，乞丐不嫌弃。我虽然嘴上答应着，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妥。后来想或许家家户户都这样做吧。
直到那次在二奶奶家，刚好碰上乞丐敲门，我说二奶奶篮子里的馒头和煎饼能给要饭的那个人吗？她说你先等等，估计馒头现在可以吃了，然后开锅拿了好几个大白馒头，快速按了一下，说熟了熟了，拿袋子装好给我。当时内心很惊，心里隐隐的问题有了答案。热气腾腾的蒸锅，她乐呵呵的给乞丐准备刚出笼的大白馒头，这一幕我一直记得。那之后就挺喜欢她。
我二爷爷人也挺好，就是色了点，做了些花花事被警察抓，回到村里抬不起头，闷出了癌症，不久就走了。后来小儿媳妇私下跟我妈说，老太太在家很少说话，但二爷爷出事前几天，她曾经说：好好珍惜日子，稳稳当当的。折腾着过，最后要得病折寿。
没说多久二爷爷就被抓了，不出两年走人。二奶奶家那小儿媳妇，我小婶，跟我妈特别谈得来，以前抱着电话聊，现在经常开微信视频，回回聊个把小时，山东人嗓门大，俩人嗷嗷的从普京聊到小区门口卖干果的大妈。二奶奶家的消息都是这个小婶婶即时更新给我妈的。从二爷爷走以后，小婶婶就特别听老太太的话，啥事都要偷瞄下婆婆表情，揣摩揣摩，用她的话说，婆婆肯定有预知能力，不然咋会那么巧。
老太太养了三儿三女，就是我的堂叔叔和堂姑姑们。孙子孙女都是她看大的。小婶婶很多年前犹豫过要不要拼个高龄产妇再一胎，家里意见不一，老太太一直不讲话。最后小婶婶说，妈您看我要不要尝试下---其实是她坚信婆婆依然能「看事儿」，说不定能看下生孩子是否顺利健康。二奶奶不认识几个字，平时说话没那么多之乎者也。结果那次说：你们都大了，自己计划吧。我现在身体还行，生了需要我，我就出点力。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全家都惊了，老太太还会「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呢，看来平时看电视也学词儿。这话我妈后来经常学给身边的妇女朋友们听，呼吁那些做婆婆和丈母娘的，以此为榜样。
大儿子有一个人尽皆知的「相好」，那女的好像是先离婚，没多久前夫也死了，没孩子，一直自己过，期间有许多关于她的风言风语，直到她去我那个堂叔厂里工作，就觉得我堂叔好。并且想办法接近正房，正房憨厚，一辈子没工作过，被那个「妹妹」哄的还挺高兴。后来这位三儿经常去二奶奶那，以厂长助理的身份，买东西，帮着做家务。来了，老太太就待客一样招待。不来，从不打听。小婶婶说，她佩服的是，婆婆真的私下只字不提这个女人，别人谈起来，她也不插话。儿子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人，她一句话没有。见面呢，还是好茶好水像招待客人。
过分的是，有次过年，这三居然来家里帮着大扫除，之后就跟着在家过年了。。。小婶婶说，气氛可膈应人了。这次正房终于回过神来，但是老实惯了，家里一直没啥地位，就一边做年夜饭一边偷偷抹眼泪。小婶婶去拉嫂子，说找咱娘告状去，老太太给你做主，这家的男人不能这么欺负人。俩人去了婆婆房间，还没开口，二奶奶就发话了：今年有客，我跟你们一块儿下厨房，多炒几个菜热闹热闹。起身就走，没给她们说话的机会。
吃着年夜饭，依规矩，一家家要分别敬娘，说些吉利话。老大家敬完，老太太从口袋掏出一包东西，说这是她陪嫁的镯子，还有她娘给她画的符。镯子给了老大媳妇，说你自打嫁进门，一心照顾男人孩子，作为家里老大，做娘的说不出啥，镯子给你，长嫂如母，我年纪大了，这个家你得能主事。然后把符给了老大，说这是你姥姥给我画的，挡的了鬼，震的住妖，在外面工作，有这个符压着好。符在身上，缺德事更不能干，神仙加倍罚。小婶婶说大家听了都明白，她忍不住瞄了小三一眼，那脸色难看的呢。
一圈敬完，小三起身了，说感谢大哥可怜她，让她有地方过年，然眼眶红红说自己娘走的早，家里很多年没有团圆了。最后说要拜我二奶奶当干娘。我二奶奶赶紧打断，说大过年的可不能这么说，你娘生你养你，你只有一个娘。以后嫁人最多再有个婆婆，其他娘可不能乱叫。
这件事的后续是非常狗血的。小三生了孩子，抱着孩子去正房家一哭二闹三上吊，正房同意离婚后七天没睡觉，之后精神异常，现在还偶尔需要送到精神病医院住院。在这期间，我这个二奶奶从头到尾没有再发表任何言论。正房的儿子，也就是我那个大弟弟照顾他妈，再没跟他爸爸有往来，时常来看二奶奶，二奶奶从不多问，来了就亲，给做好吃的，不来也不打听。但是想不想孙子呢，其实一定很想，那是她一手带大的。
后来三就带着孩子扶正了。办了小婚宴，二奶奶称病没参加，据说是真病，那几天肠胃很不好，吃什么吐什么，脸色难看，奇怪的是这老太太平时身体可好了，咋就那么巧？
对于这件事，我妈颇有微词，说你二奶奶这是看儿子没吃亏，要换成闺女在婆家受这委屈，都折磨疯了，看她还能这么淡定。这当婆婆的，终究是自私，她要是能压住，你叔哪敢离婚。我说妈你错了，我认为她做的已经足够多，而且做的非常到位和有智慧。过年当着全家和小三的面，给大儿媳妇撑场子，明确交代这个家除了她，就是大儿媳。而她的儿子，已经是一个有家有业的成年人，即使是亲妈，也没有资格要求一个成年人按照自己的意愿做选择。现在许多家庭矛盾的根源，就是原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全家都参与，其实关其他人什么事呢？
更何况，早期我那个婶婶带孩子在家，后来叔叔三番五次邀请她去厂里做事，说不能跟社会脱节，孩子大了，哪怕一天去工作三五个小时也好。婶婶不要，她自己也说，干什么都行，就是不喜欢学习和工作。所以虽然受害者有罪论有点不道德，但是作为婚姻里的我们，终究要在适当的时机把自己重塑起来，不能拿未来做赌注，时代不同了，得时刻有危机意识。哪怕做最简单的基层工作，孩子大点了就赶快出去工作，并非男人靠不住，是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女人确实辛苦，但是既然做了女人，就要审时度势，时刻保持智慧和清醒，哪天遇到什么事，会伤心难过一阵子，总不至于把自己身体搞垮影响一辈子。
再说我的那个堂小姑，就是二奶奶最小的女儿。因为家里宠，她整天叽叽喳喳爱撒娇，外号小喳喳。谈婚论嫁的年纪，小姑带回家一个男人，政府机关的基层工作人员。那时候小姑在哥哥厂里帮忙。两人不管从形象和收入都般配。家人觉得挺好的姻缘。二奶奶一直没表态，直到小姑说，已经谈到婚姻了。据婶婶说，二奶奶愣了半会儿，表情很复杂。继而转为「开心」，转身拿出茅台，让大家跟未来的女婿喝个酒。大家喝到半醉半醒间，气氛很轻松，话匣子也打开了，她才开始问话。工作和未来规划一概没问，只问了家庭。第一：父母，第二：兄弟姐妹的婚姻及后代。问完，一家人都沉默了。。。
这位姑父，现在说来，是前姑父了，父母都刚过60就生病走了，他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结婚多年，头胎没过三岁夭折，第二胎生的时候打什么针戳到什么神经了，导致一条腿生长缓慢，需要拄拐。后来他哥哥在工作中被电死了，老婆受了刺激，整天自言自语，没有工作能力。这孩子就只能帮着一个亲戚看水果摊，有口饭吃，平时大部分开销都是前姑父出。姐姐嫁的第一任丈夫迷彩票，最后动用巨额公款买彩票，然后跑路再也没出现。她带着闺女改嫁以后，第二任丈夫也带着一个孩子，结果一家出了车祸，丈夫和他姐姐的亲闺女当场死亡，姐姐重伤救过来了但是脑子很迟钝，虽然说话什么的交往起来好像还行，但基本也是没啥工作能力了，作为继母还得养她丈夫带来的那个闺女。
家人这边沉默和犹豫的是很现实的问题：等于我这个堂小姑嫁过去，要面对生病的嫂子，残疾侄子，和一位大脑受伤的姑姐还有姑姐的继女。好了，问到这里，二奶奶再也没有对小姑的婚配问题多言半句。依然是她的风格：不讲话，不表态。孝庄秘史里，孝庄有一句话说的真好：为什么人们都拜菩萨？因为菩萨不说话。
我那个婶婶的性格也是憋不住，三番五次 「缠着」 老太太，妈长妈短的，想让婆婆出面给小姑砸媒。婶婶私下跟我妈妈倒是说了实话，说很怕小姑子嫁的不好，家里人也跟着受牵连。她的私心也算是人之常情吧。见自己婆婆还是不表态，婶婶急了，说妈啊，小喳一直全家宠着长大的，嫁这样的家庭要负担太重了，经济上精神上都受罪，您快说说她，赶紧断了吧。二奶奶说：小喳早就知道那个家是这种情况，要断早断了。你让我砸媒，保不齐下一个还不如这个，缘分的事我能说了算的？后来婶婶跟我妈说，老太太肯定是会看事的，因为那天最后她叹了口气：小喳去那家，最苦的还不是照顾一家人，还有比那更苦的，这闺女后面的路难走了。---直到多年后，一系列的事情，婶婶才回想起这句话。当时有点没听懂。小婶婶还问，难走就拦住啊，别让她往火坑跳。二奶奶说：好不好都是她的造化，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小喳喳姑姑结婚以后，生了男孩，我这个弟弟。。。虽然见面机会不多，但在众多弟弟里，对他印象特别深刻---皮肤很白，长的好看，属于打扮一下直接可以当明星了，而且他嘴唇很红，皮肤的白和嘴唇的红，都异于常人。。。。不过小时候是个健康的孩子。
弟弟出生以后，二奶奶就重新开始抽烟了。听家人说，以前二奶奶是抽烟的，农村那种什么烟，好像很大一个，烟斗还是什么。本来嫁人后就没碰过，至于为什么弟弟出生以后又重新拿起来，也只能任由他人猜测了。
弟弟不到十岁确诊白血病，当时没敢跟二奶奶说，怕她年纪大了受不了。小姑和前姑父带着孩子去北京看病，后来直接住在医院旁边，花了很多钱，我们都有借钱给她。全家商量各种「谎言」瞒骗老太太，反正计划着瞒一天算一天。据说白血病很多种，弟弟得的那种，存活率不高。
弟弟的病一治就是七年，走的时候刚过16岁生日。 但是大家都多虑了。这七年间，老太太一句话都没问。是的，你没看错。过年回娘家时候只有姑姑，不见姑父和弟弟，她不问。姑姑日渐消瘦，她只是变着法子给闺女准备好吃的，其他不问。整整七年她都没有见姑父和弟弟。这七年她从不打听和过问。她没有给大家「撒谎」的机会，只是烟抽的更凶了。
弟弟没能熬过去。那年决定给他试一种新药，打完就永远闭上了眼---写到这里，真的很难过。虽然我们交集不多，但是他特别喜欢我，总说要向大姐姐学习，将来出国找大姐姐。这个孩子非常聪明懂事，学习成绩保持班级第一，生病以后，学校老师心疼坏了，多次组织捐款。前后花了超过百万。我有了功能后还特意看他，无论如何都连接不到，很奇怪。
为了筹钱，据说。。只是据说。。小姑跟一个什么人一起做生意，外界传他们有男女关系，后来弟弟走了，姑姑选择跟姑父离婚，那个人有家庭，两人最终也没走到一起。这件事，不管其他人怎么非议，我非常理解姑姑，尤其做了母亲以后，如果是给孩子筹救命钱，母亲可以付出一切甚至可以替他死。至于姑姑离婚的原因，亲戚间也有诸多猜测，绝大多数指责姑姑无情，姑父自己家一地鸡毛，现在已经没了孩子，还让他失去老婆。有句话说的好：不穿着对方的鞋子走一里路，就没资格评论她。所以具体是怎么回事都不重要了，这是个不幸的故事，故事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悲伤的。
我爷爷知道以后说前姑父是苦命人，但离了也好，一个家庭的后代都出现了问题，这可能得有个什么说法的，哪能那么巧。所以爷爷这个无神论者，也都服了，前姑父家确实很奇怪。
那年过完年，我们回去老家，小姑抱着我妈就哭，说嫂子我想孩子。婶婶说，小姑回家一直强颜欢笑的忍着，怕老太太担心，看到我们来，绷不住了。家人跟着落泪，二奶奶也哭了，自己走去厨房，我说奶奶你要做什么我帮你。二奶奶哭着说：给我的小喳煮面条，她吃不下饭。
姑姑看到母亲下的面说：娘我不吃。二奶奶说，当药也得吃下去，身子骨硬挺了才能扛事儿。（这句话我一直记着，也时刻提醒自己，健康第一位，「身子骨硬挺了才能扛事儿」）。她坐在小姑旁边，看着她吃，拿自己的手帕给她擦泪：人活着什么事都可能遇上，老天不会让你一辈子都痛痛快快的，要不然怎么还托生成了人呢，就是来经历这些事的。（我们当地说的托生，就是投胎的意思）
我曾经问妈妈，你说二奶奶是不是从开始就什么都知道呢？我妈说，自打有了这孩子，她就整天抽闷烟，看这样是早知道。但是如果早知道了怎么不想办法破解破解，毕竟自己的亲外孙。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是一个迷了。我有冲动想「看看」她，但是回想起所有知道的关于二奶奶的故事，或许我不能看也不该看她的来历和去处，有些事并没有那么重要。
去年她身体不好住院，当时大家忙，给她请了护工。出院以后她说：我养了你们六个，以后住院你们不管多忙都得轮流来，不能再请人了。当时叔叔说自己实在太忙了，二奶奶说：你们不懂，有机会伺候娘是好事，每人伺候两个月就行了。
第二次住院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年，正如她所说，平均每家伺候了两个月，而她也在生命的弥留之际了。
关于二奶奶，还有一个信息渠道来自于堂弟的老婆，就是二奶奶的孙媳妇。堂弟接二奶奶去自己家住过一段时间，带着老太太去那个城市好看好玩的地方「见识」一下。那次过年回去我跟孙媳妇客套，说你们接老人去照顾，辛苦了，年轻人做到这些不容易。孙媳妇赶紧小声跟我说：姐，我很希望她住久一点呢，她可好了，一点都不烦人。我说嗯？怎么个不烦人？孙媳妇说，奶奶在家非常安静，没有废话不唠叨，给什么床什么被褥，咱就怎么睡。做什么都吃的很香从不挑剔。有次菜很难吃，他们自己都吃不下，二奶奶还是吃的香。孙媳妇说点外卖吧，太难吃了。二奶奶说「难吃是你们觉得啊，你们也可以觉得不难吃，你看我就觉得好吃，到我这什么都好。」孙媳妇说，奶奶说的话很有深意，因为奶奶话不多，所以每一句话她都认真听。
年轻人看电视她也跟着看，不挑台不挑节目。困了自己去屋里睡觉。年轻人玩手机她就打扫卫生，屋里你的东西是怎么放的坚决不给移动位置，只负责把灰尘清干净。不让她做，她就说为了活动下身子骨。带她出去玩，看什么都是好，乐呵呵。每次还做「总结性发言」：我有福气，孙子孙媳妇孝敬我，我跟着孩子们长见识了。我孙子有福气，找这么好的媳妇。这些总结性发言让孙媳妇心里很受用。
回想一下，我生活中的烦恼，百分之八十都来自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事。亲戚，朋友，同事，社会，家庭，身边太多的事情都没有直接关系，是我内心觉得有关，把自己投入到这些天罗地网之中，变成一段段缘分纠葛，爱恨情仇，各种攀缘，像个八爪鱼。
二奶奶一生做了很多事，而其实她一生只做了一件事也是最难的事：做好自己。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和界限，对关系的把握和整理，她都很理智到位。或许吧，她能掐会算，或者也开了什么眼，但这一路看下来，少说话少掺和，稳住自己，也是入世修行挺重要的功法。
这位老人身上，有许多值得我学习的闪光点。以此记录。感恩此生与她结缘成为亲戚。她很快要完成这段灵魂旅程，愿她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