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我又在一个民宅内输得精光。出门回住处的时候遇到了胡子。
胡子人长得精瘦,留着一口小胡子,他叫住垂头丧气的我: 「年轻人,等一下。」
我心中暗喜,还是转过身来,不耐烦地说: 「什么事?」
胡子说: 「又输光了?」
我更生气了: 「老子输光了关你鸟事!」
胡子说: 「年轻人不要动气嘛,我注意你很久了,看你总是输钱,所以就想给你指条明路。」
我问: 「什么明路?」
胡子笑了笑: 「去缅甸帮忙带东西过来。」
我说: 「你说的是四号?」
胡子点点头。
我说: 「去你妈的,老子不干这掉脑袋的事!」
胡子说: 「别这么动气嘛,我只是想给你提供条道路,如果你想通了可以到三岔河旁边的砖厂来找我,我白天都在那里。」
胡子胸有成竹,似乎知道我一定会去找他。
如果他真地调查过我就会知道,我在广告店一个月工资就四五百块钱,根本禁不起这样挥霍折腾。因为赌博,同事也不愿借钱给我。
这样下去,找他将是我唯一的出路。
虽然胡子已经上钩,但我知道不能着急表态。这是掉脑袋的事,一上来就答应反而会引起怀疑,所以在半个月后,我装作挥霍一空,没钱也去赌场看别人赌,过干瘾。
这些事胡子尽收眼底,他笑起来,在他看来我离上钩不远了。
终于有一天,我决定硬着头皮去找胡子。
位于三岔河那个空心砖厂是胡子弟弟开的,我去见他时他正在空心砖盖的小屋里睡觉,见到我来非常开心:
「这就对啦了嘛,年轻人要有赚大钱的魄力。」
我问他: 「怎么干?」
胡子说: 「不要着急嘛,东西又不在我身上,你稍等几天,我再找几个人。」
过了几天之后,胡子找到我,说人齐了,第二天就出发。
出发当天,我请了假,跟着胡子和三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到了边境,从一片甘蔗林里的小道偷渡到勐古。
胡子来到一条三四米宽的河边,得意地告诉我们四个,过了这条河,对面就是缅甸。说完胡子率先跳进河里,河水刚刚没过膝盖,我和另外几个年轻人跟着跳下去。
淌了一阵儿水,我们上了岸。走了没多久,就远远地看见一个规模不大的小镇,镇上石棉瓦房居多,为数不多的楼房非常显眼。这里就是勐古。
我们来到一道关卡前,胡子说了几句缅甸话,从兜里掏出几张钱塞在带头的手里。那人接过去数了数,放我们过去了。
胡子对勐古非常熟悉,先带着我们吃了顿饭,休息了一下午,晚上又把我们带到一个 KTV唱歌。胡子跟服务生招呼了几句,不多时,就有人带着几个年轻的女人出来。
胡子说: 「兄弟们,干我们这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脑袋,所以今晚要好好玩!」
那是属于亡命徒式的狂欢。为了融入胡子,我也喝了很多酒,睡到第二天中午才勉强起来。醒酒后,胡子带着我们出了宾馆,在镇上一阵后七弯八拐后,来到一个又乱又脏的小宾馆里。
胡子开了一个房间,说先在这里等一下。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哎,峰哥,我带了四个弟兄过来,你带货过来吧。」
过了一个小时,门被敲响了。胡子打开门,刚才电话里的峰哥走进来。峰哥是个脸色蜡黄的男人,脸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疤,梳着三七分的发型,试图盖住伤疤。
峰哥把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扔到床上,打开袋子,里面是几袋白色的粉末。我看了一眼,知道这是毒品之王 ——海洛因。
除此之外,还有一堆散装的计生工具。峰哥和胡子熟练地撕开外包装,把海洛因装到里面裹紧扎好,一团一团的就像肉丸子一样。
我知道,接下来就是要把这些恶心的玩意儿吞到肚子里。
这叫体内藏毒,对于藏毒者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一旦套子破了,海洛因泄露出来导致急性中毒,一克就足以致命。因此,为了减少胃的蠕动,藏毒的人不能吃主食,只能吃点水果和喝水。
我们几个年轻人看着这堆 「肉丸儿」,不知道怎么办。峰哥带着邪恶的笑容说:「愣着干嘛?没来过?来吞下去,难道要把这玩意儿揣兜里不成?」
我和另外三个人强忍着恶心,把那些毒品吞到肚子里,每人吞下了 400克。峰哥塞了一叠钱在胡子手里,是峰哥给的「介绍费」,看不出来有多少。
胡子又带着我们原路返回,从甘蔗林偷渡回国。路上,他叮嘱我们: 「只能吃水果和喝水,如果吃了其他东西,把包装搞破了,那就没命了。」
到边境某市后,胡子安排我和其他人分开行动。我被胡子分配到某县城销赃,把毒品交给一个叫做刘松林的男人。
胡子告诉我,接头人在县城电影院门口,穿着红色的短袖,右手拿着哇哈哈矿泉水,左手拿着一把黑伞。我要拿着一瓶可口可乐,便于双方互认。
过了一天一夜,我才到达某县县城。县城不大,我买了瓶可口可乐,十来分钟便找到了电影院。门口有个穿着红色短袖的年轻男人,左手拿着黑伞,右手拿着哇哈哈矿泉水。我走过去说: 「我找刘松林。」
年轻人看了我一眼: 「你跟我来。」
他带着我绕了几条街,最后来到一条宅宅的胡同,我跟着走出胡同,年轻人往后面看了看,确定没人跟踪才慢下脚步。
他把我带到一个宾馆,刘松林已经在那里等着。这个中年男人留着披肩的头发,脸色呈现出不自然的惨白,声音微弱,像生过一场大病一样。
年轻人说: 「刘哥,人我带来了。」
刘松林说: 「把东西拿给他。」
有人拿了一片泻药,又给我一个塑料盆: 「到卫生间里面去拉。」
我吞下泻药,很快便有了便意,立刻冲到卫生间用盆接住。整个过程十分恶心,我差点吐了出来。排出海洛因后,我又忍着用水冲了干净,冲了好几道才端出来。
刘松林低头看了看,拿出厚厚的一叠钱,数了 7200块交给我:「每克给你18块,这是7200,你算算。其他的钱我会给你们老板,你不用管。」
我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记住那宾馆的名字,很快脱身回了家。不久后,刘松林在与一名年轻毒贩接货时被警方逮个正着。
有毒贩被捕,我很高兴,又跟着胡子去勐古带了几次,而且胆子越来越大,带得毒品越来越多。
胡子很赏识我,开始让我来组织人携带毒品,不光峰哥那边给我 「介绍费」,胡子这边还会给一些「分红」。
胡子告诉我: 「东西不在自己身上,总比在自己身上要好一点。」
我说: 「这样的话,他们被抓住的话,挨枪子的就是他们了?」
胡子点点头: 「聪明,我把这叫风险转嫁。」
我又问: 「如果他们告发我们呢?」
胡子看了周围一眼: 「那顶多也就判几年,况且,他们也不敢说出我们来。」
后来有一次,胡子带着亲戚的小弟去贩毒,那小弟在卖毒品的时候被抓,为了立功减刑,供出了胡子。胡子被捕,可由于只有一个人指认,法院以介绍他人贩毒的罪名判了缓刑,两年监外执行。
胡子被判后,盯着他的人很多,不方便再出手带人运毒。我开始逐渐扮演着他之前的角色,开始认识一些 「圈内」的人物。
这个圈子因为来钱太快,所以大多人挥霍无度,身上都镶金戴玉,生活更是纸醉金迷。我没事的时候,就被这些
「弟兄」拉着去唱歌喝酒,其中也不乏女流之辈,让我大开眼界。
有一个被叫做金妹的女人,看起来差不多三十岁,有几分姿色,脖子上挂着一根粗壮的大金链子,喝酒时跟男人划拳比男人还厉害。
我私下听人说,金妹负责介绍贩毒工作,是靠自己的身体引诱年轻人。跟她发生关系之后,心甘情愿跟着她去贩毒。
她把人带到边境,她老公在缅甸那边接头带着去拿毒品。
夫妻俩能这样合作也让我大开眼界。
吃饭的时候,酒喝高兴了,大家都会忍不住吹嘘自己的贩毒经历来。讲起贩毒,就像别人讲起工作一样自然。我有意无意的就跟这些家伙打听,侦察圈子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一天晚上,我和他们吃饭后,又约着去唱歌。一个叫做阿逵的小喽啰喝了不少,在大街上高声谈论起来: 「你要说谁牛逼,我们这里就歪嘴牛逼,一次搞几公斤十几公斤呢!」
路上有不少行人,吓得其他人赶紧看了周围一眼。一个小头目揪住阿逵的领窝,给了他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你不要到处乱说话!」
歪嘴,我记住了这个名字。
到了 KTV,阿逵又讲起他和歪嘴去贩毒的经历:「现在歪嘴高升了,做的事情越来越大了。」我又旁敲侧击,套了些歪嘴的消息。
回到住处,我发短信给廖文远,让他注意一下歪嘴这个人。歪嘴地位很高,很有可能身上带着枪支,是个危险的人物。
根据我提供的信息,廖文远和陆明盛在一家摩托车俱乐部见到了歪嘴,并开始监视他。一个月后的一天,歪嘴有了动静。头天晚上,陆明盛看到有两个人到歪嘴住处见面,于是加强了监视。
果然,第二天一早,有人开着车接走了歪嘴。他们的车往北边开去。陆明盛赶紧让廖文远开车来追上去,过了半个小时,他们在岔路口转朝西边,往边境方向驶去。
廖文远和陆明盛一路不远不近地跟着,一路上大货车较多,小轿车穿插其中前行,跟踪没有引起歪嘴三人的怀疑。到了午饭时间,歪嘴等人停车,三人进了一个小镇的餐馆。廖文远和陆明盛也停下车,到隔壁餐馆吃饭。
傍晚,歪嘴几人到达某市,入住了一家酒店。过了一会,估计几人已经开完房上了楼,廖文远和陆明盛跟了进去。
廖文远问: 「刚才那三个人订了哪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