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被定为灵蛇族未来族长的妻子。
他却为了人族公主推迟我们的婚事。
「你何必计较短短人界情缘。」
「你怎不能如她一般乖顺。」
脏了的初心,不要也罢。
我转而退让,决定斩情断爱。
却又被无力抑制的他堵在屋里。
「人族体弱,只能是你。」
「灵蛇族母只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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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他的蛇尾缠上了我。
银色的鳞片因身体内不能压抑的炽热片片张开,刮得我肌肤生疼。
上身白的发亮的皮肤绷得很紧,触感滑腻冰凉。
不断摩擦着我的上身,好像迫不及待的想要钻入我体内或者与我融为一体。
我扭转腰身想要躲开,却被他死死按住双手。
感受到我的逃离,他尾部用力,紧紧与我的尾巴绞缠在一起。
「不许跑!你本就是族内为我选定的配偶,这发情期只能你来!」
眼看他的双眼变作赤红,呼吸越来越急促,我知道此次在劫难逃。
索性放弃抵抗与他缠作一团。
他银色的长发扑散在我耳边,壮硕的身躯伏在我身上。
因涌动情潮而激动到肌肉贲张的双臂环住我的腰身,不留一丝缝隙。
让我退无可退,只能承受即将到来的残暴云雨。
在终于找到释放出口的时候,他语调释然的在我耳边呢喃了一句。
「放心,过了这夜,灵蛇族母定然是你。」
我被他毫无怜惜的冲力撞得神思迷茫。
脑海中却还是浮起一个念头。
切,谁稀罕。
2
这一夜是我此生度过的最长一夜。
还以为是天地混沌重组,风雨飘摇无边。
等我从三界尽毁的梦里醒来,却还是乌云遮阳的普通一日。
只是我已非昨日之灵蛇族下巫女阿藜。
改变这一切的灵蛇族长墨炙早已拔那啥走人,只留下几丝银色长发在乱糟糟的床上。
提醒着我一夕间发生过什么。
看着地上撕得支离破碎的纱衣,我忍不住发起抖来。
其实若在寻常情况下,由我来助墨炙度过发情期也没有什么。
毕竟我本与他定下婚事,按原计划已经成婚。
我们青梅竹马在琉璃海一起长大。
他是族长之子,我是族中大巫之女。
他骁勇善战,灵力高强,即将化龙,可改天地之色。
成人能战八方勇士。
我自小受父亲闭关亲传巫术。
能点水成漫天大雪,聚灵活腐骨死人。
我们是众人口中天作之合的佳偶,婚事原本定在万物萌发的春季。
我懂事起便知自己要嫁给墨炙,辅助他统领灵蛇族业。
知情事起,便心悦墨炙,为自己能嫁给他满心欢喜。
他虽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样子,但也从未对我们的亲事有过异议。
直到半年前他去人界寻找灵蛇叛将偷走的蛇族之宝,误入陷阱被人类公主所救。
再回来时,他就不一样了。
离我们成亲之日还有七天。
他说:「现在蛇宝未能追回,灵蛇族未能全安,这亲事,不急。」
虽还是惯常冷冰冰的样子。
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心里有了牵念。
去人界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我尾随他想去看个究竟,到底因何耽误我们成婚。
却刚好撞见叛将浮屠以人界公主棠莲为挟,强迫墨炙自毁双臂。
墨炙毫不犹豫的转刀横向自己。
我心痛出手阻拦,救下他一臂,却导致浮屠惊惧出手取了棠莲半条性命。
墨炙以自身灵力为药,硬生生从鬼门关抢回棠莲并带回了琉璃海。
于是琉璃海上没有了天成的佳偶。
多了个断臂残灵的墨炙,和半死不活的棠莲。
3
这个烂摊子最后又由谁来收拾?
是我。
我是大巫之女,阿爸已经年迈。
墨炙是刚继任的族长。
不能不治。
至于棠莲,她活下来已耗损了墨炙半身灵力,再加上他誓死救她的决心。
我只能出手。
日以继夜生熬了两个月,耗尽不知多少灵草珍药。
我双鬓黑发都耗成灰色才换回他两人生龙活虎的样子。
若在此时,我心中还存有柔情几许,不曾对墨炙完全死心。
可那刚恢复精神的棠莲却气势汹汹找我挑衅。
「神仙哥哥救我护我。他是灵蛇至尊,我是人界公主。你区区一个凡俗蛇女,举止粗鄙。也配在我们之间阻隔!」
我身边药女阿蛮气不过一个凡人如此嚣张,对她施了脸上长鳞片的草毒。
却被随后赶来的墨炙出手打至吐血。
接着又用我补给他的灵力去修复棠莲毁去的容颜。
明明那草毒可以用药膏慢慢调养,他却不舍棠莲忧心片刻。
「阿藜你是大巫继任,为我补充灵力是你的职责。」
他对我说话一贯的平静无波,目光从我鬓边灰发轻飘飘滑过。
「若非你,棠莲不会面容受损。现在你不肯用灵力治她,只能我来。」
听着他不分是非的指责,我心中凄然却已决意放下。
灵蛇族寿命能与天齐,人类不过百年蜉蝣。
既然他想要这一燃即烬的爱情。
既然他心有所属,肯为那人付出生命。
我又何必硬要跻身其中,活脱脱做了两人惨烈情爱的牺牲品。
却不料我虽下定决心退让,上天却开起了玩笑。
前脚刚向阿爸提出了退婚一事,后脚就被提前进入发情期的墨炙堵在了屋里。
他灵力耗损太多,体内情潮紊乱,压不住发情期的悸动。
「反正你我婚事已定,交尾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墨炙!你去找棠莲,我已决定解除与你的婚事。」
墨炙被泛起的情潮冲去了理智,一把将我推倒在床上,张口就咬住我的后颈。
逼迫我化出蛇尾后,立刻用自己的尾巴死死缠住,阻止我所有退路。
「棠莲可承受不了我的蛇体,只能是你。阿藜,只能是你。」
他渐渐陷入狂乱,撕碎了我的衣服,紧贴在我身上。
企图用我裸露的肌肤降去自己体内不断翻滚的热度。
我用尽全力挣扎,但奈何本就不敌墨炙的力气。
更何况我自己灵力也亏损过多,只能任由他步步紧逼。
脱力时看着他伏在我颈侧的脸,虽然全无理智,但还是一如既往那么瑰丽英俊。
算了,就当是我睡了他。
若不把他放在心上,不以情爱为基,只图交尾欢愉。
一场缠绵情事换此生再无纠缠,看开了,倒也不亏。
要是他能多用点巧劲,少用点蛮力就更好了。
4
收拾好自己我来到灵蛇族宗堂。
墨炙已恢复他高高在上冷冰冰的样子,正在和众长老们议事。
银色长发垂在身后宛如瀑布,冰雕似的脸上没有表情,只一双蓝色海水般的眼睛存着些许激荡之色。
见我走入,他呆了一下,又皱了下眉头,抿了下嘴,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今天大家都在,正好可以说下我和大巫之女阿藜的婚事。」
站在台侧的阿爸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墨炙不知他为何此时提及此事。
墨炙目光飘向我,却没有停留。
「婚事本已错过,但最近灵蛇族几多纷扰,又有旁支叛军扰乱人间。不如现在...」
我瞬间领悟到他的意思。
他想现在重新成亲。
这样一来可以稳定族内最近对他为人族女子罔顾族人的不满。
二来,可以取得我巫氏的全力支持。
三来,也可抚慰我昨夜被迫与他交尾的事。
若是现在完婚,他便可聚全族之心,集全族之力,平定旁支叛军,夺回灵蛇至宝。
我抢步上前打断他还未出口的提议。
「我支持墨炙!从今日起,我巫氏一派会全力一致的为族长效力,为灵蛇族效力!」
我对阿爸使了个眼色。
他虽不知我在说什么,但立刻上前跪倒在地附和。
「巫氏定不负族长期望,愿集毕生之能辅佐族长成就我灵蛇族大业。」
墨炙看着我愣愣不知该如何接话,嘴角微不可见的弯了一下。
我转身对茫然不知所措的各位长老解释。
「现在蛇宝仍旧流失人界,恐掀起祸端。墨炙早想灭除灵蛇叛军,杜绝后患。我巫氏深以为然!不夺回蛇族至宝,何以有脸成家!不妨先取消婚事,待到族中稳定再议。」
宗堂内一片哗然,长老们还欲再言,却被勃然起怒的墨炙厉声打断。
「既然巫族是这种想法,此事就这么定下。待到寻回蛇宝,再以婚事为典,举族欢庆!」
他蓝色的眸子化作近黑的深蓝,直直盯着我。
「我欲即刻起兵去人界夺回至宝,阿藜以巫女身份随军同行。可有异议?」
我刚想拒绝,阿爸在一旁行礼答话:「当然没有异议,一切听从族长安排。我巫氏誓死遵从。」
事后,阿爸将我拉到一边:「阿藜,墨炙现在是族长,婚事不可决绝。你若执意不嫁,阿爸舍去这大巫之名也会保你。但也需给族长留几分颜面。」
我安慰阿爸自己心里有数,要他放心。
昨夜已与墨炙交尾之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不过是睡了条雄蛇,在我心里没什么大不了。
重要的是不要因为这件事动摇了我想解除婚约的决心。
现在墨炙要带我去人界,恐怕还想用我来解他不稳定的发情之苦。
当务之急是先做出压制发情的药。
试过一次他无所顾忌的勇猛之力,我可不想再吃这种苦头。
5
挑选了一批灵蛇族的精英后,我们来到了人界。
没想到棠莲也随着我们同行。
恐怕是墨炙不忍将她独自留在琉璃海受蛇族轻视,故而带在身边解相思之苦。
久居人界的藤蛇一族派来了族内巫氏项磷相助。
他是藤蛇大巫次子,擅长搬山布阵之术。
初次见面就抬起细长的眉眼冲我轻浅一笑。
「此次难得相聚,我住青青隔壁。我们可以讨论下各自巫术所长,好好叙旧一番。」
青青是我的乳名,自我一百岁后就不再用这个名字,不知项磷如何知晓。
仔细观察他的眉眼,我想起没去琉璃海之前,曾跟着母亲四处巡游。
路过人界在某个地方停留过几年,当时有个和我一般大的男孩,呆头呆脑,外号叫石头。
项磷高大俊朗,完全看不出那小呆头的样子。
我试探性的叫了一声:「石...头?」
项磷顿时如浇了水的向日葵,灿然开放。
熟络的走至我身边,将手搭在我肩上:「要叫石头哥哥。」
重见童年伙伴,将我拉回了母亲尚未因族内争斗而死的时候,快乐和亲切瞬间浮上心头。
「石头哥哥,千年未见,你是否一切安好?」
「只能说过得去,直到今日,才称的上一声好。」
他离我很近,搭在我肩上的手温柔拍了下我的肩头。
目光沉沉,看的我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刚想拉开与他的距离,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墨炙走过来将我拽到自己身侧。
「阿藜近日会为我调养,我平时不喜被人打扰。项巫既然此次是来帮灵蛇族夺宝,不如多花点时间在了解盗宝叛将浮屠身上。」
项磷看着墨炙拽住我的手,嘴角玩味的弯了弯。
「有道理,那青青给我介绍介绍?」
墨炙周身的气压又降了几分,咬着后槽牙说:「有空我给你介绍。」
随后墨炙就让人把我搬到了他的院子。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青青这么个名字?」
我听他语气不善,懒得和他解释:「我也不知道你有‘仙人哥哥’这么个雅号。」
墨炙无措解释:「那是棠莲刚遇到我时随口叫的。」
「嗯嗯,好听,爱听,适合你。」
「你不是也叫别人哥哥!怎么没见你叫我哥哥?直呼大名,没一点礼貌!」
我停下手里收拾的东西看向他越发黑沉的脸色:「我的错,族长,以后不会了。」
他被我气的无言以对,扭头挥袖而去。
人刚不见踪影,门口又有响动。
回头看,是面容娇俏楚楚可怜的棠莲。
她鼓着腮帮子快步进屋,一挥手将我叠好的衣服推落在地。
「你虽是烨哥哥定下的妻子。形容粗壮,举止粗鲁,不过是仗着家族安排而已。如今到了我的地盘,希望你有些自知之明。」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她身娇体弱,应当活不过六十。
头重脚轻,恐怕一个巴掌会散。
她说这里是她的地盘?
她一个消失了几月无人寻找的人族豆芽菜,居然也敢在我面前划分地盘。
我不觉得生气,实在是过于没有威胁感,反而有些好笑。
走上前拎着她的衣领把她从地上旱地拔葱般提溜起来。
「公主要不要粗壮的我用上青云之力,送你回你真正的地盘?」
别看棠莲身躯瘦弱,但她能发出划破长空的叫声,我对她刮目相看。
6
花了两个月时间我们才找出浮屠一族的行踪。
他们潜伏聚集在黑沙河一带,不知在谋划着什么。
墨炙要我和他去一探究竟。
项磷跃跃欲试:「我擅长地质法术,与你们同行,定能保护青青。」
墨炙似被踩到尾巴,转头就是一个眼刀。
「我带着她能有是有什么危险,用的着你保护!」
项磷摸摸下巴:「不好说,我听说某人的特长是自断双臂。这断肢求生的招式,听着...有些危险。」
墨炙瞬间暴怒,拔出腰间长剑。
我见场面要糟,立刻站到两人间阻止。
「我们是要合力去灭叛军,不是要在灭叛军前自相残杀!」
我瞪项磷一眼:「石头哥,调皮,嘴欠,讨嫌。」
接着又转向墨炙尽量好声好气的维护他的颜面。
「禀族长,我们此去探查叛军驻地环境,项磷擅化身为石,定是绝佳助力。」
有的人真的很难伺候,若不是情势所迫我才懒得跟在他身边赔笑脸。
墨炙恶狠狠的挥剑砍去一旁半壁山石,看上去更生气了。
最后三人还是一起来到了黑沙河附近,只不过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7
黑沙河中看不透的褐色波流滚滚,周围不似有人居住,倒有一片荒芜的坟地。
「会不会是情报有误?不像是叛军活动过的样子。」
这里应该很久之前是有村落,但如今早已被掩埋在黄土之下。
墨炙环顾下四周,挑着眉毛瞟了一眼项磷。
项磷并不动作,板着脸指指坟地双臂抱胸,又摇了摇头。
「窥探死人隐私,不雅。」
见我没好气的看了过来,他又对我弯起眉眼:「但若是青青想知道,我就来探查一番。」
我觉得他这变脸的样子着实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旁的墨炙握紧了拳头,青筋爆出额角。
项磷盘腿坐在地上,左手按地,右手凭空画符,口中暗念咒语。
左半边身体瞬间石化与土地融为一体。
地底深处发出隆隆响声,犹如马车在地下疾行滚动。
远处扬起尘沙,巨蟒状绕着圈旋转狂奔,带起狂风阵阵,吹得人几乎不能站立。
地表泥土似有了生命,不断泉水般喷涌而出,扑向项磷的身体,又被他的身体吸收。
我看的眼睛发光,没想到当年那个小呆子居然有了如此神通。
一刻钟后,风止土散,尘埃落定。
项磷缓缓睁开眼睛,拍拍身上的灰站起身来。
「可以啊,你这招叫什么,是依靠血脉而行还是可修习的术法?」我立刻上前询问。
项磷伸手掸去我头顶的一片浮尘。
「虽是血脉之术,但若做我项家人,便可夫妻过继。」
墨炙走过来冲着自己全身一阵乱拍,尘土四溢呛得我几乎咳嗽。
「这什么灰头土脸的招数!阵势瞧着大也不知是不是真能查到点什么,咳咳(爱现)!」
项磷翻了半个白眼:「这一带并没有灵蛇族出现过的痕迹。甚至连人迹都是百年前所留。」
「难道真的是情报有误?」
「不可能,绝对是你这招数是样子货,中看不中用。」
项磷把剩下半个白眼也冲斜眼看他的墨炙翻了过去。
「不过这坟地里似有玄机,并没有尸骨残存,反而化作秽气源源流向黑河底部。」
墨炙一声冷哼:「这死人的裤底可都让你偷摸着看了个干净。」
项磷跟着冷哼:「总比不是双手叉腰就是自断双臂的人强点。」
我头痛的打断他们莫名其妙的互讽:「看来我们要探一探黑河底部了。」
正想着从何处下河,突然自远处传来一阵咿咿呀呀的叫声。
这声音虽然还距离此处千米之外,但我们蛇族本就对声音的震动敏感,更何况这叫声特别尖锐。
「是叛军来了?」项磷和墨炙都看向我。
我没好气的回看墨炙,这声音我熟悉,但他没听出来是真稀奇。
「应当是你人美歌甜的棠莲妹妹。」
8
循着声音找到出处,果然是坐着马车来的棠莲。
只不过刚才遭遇了项磷唤起的巨蛇旋风,被吹的马车四分五裂,人仰马翻。
找到她的时候,半个人被埋在土里,脸上灰黑一片被泪水冲刷出两个泥道子。
看到墨炙她立刻嚎哭着伸出两只胳膊,急急拽住面前人的衣摆。
墨炙拔萝卜一样把她拔出泥坑。
项磷紧紧皱着眉头,寻思了一会,手指在两人之间晃悠了几圈,犹豫问道:「这是?你养的土拨鼠?」
我原本忍笑就忍的辛苦,此刻简直因他的话面部失控。
用尽毕生之力,才生生拉下嘴角,死死抓住他的胳膊,生怕他再说出惊人之语。
「石头哥,来,我有事和你说。」
墨炙最近脾气本就不太稳定,要是再冷嘲热讽他的小白莲,岂不是在他蛇头上热舞。
倒不如给他们留出一点空间,让他们交流下情感,互相稳定下情绪。
挽着项磷刚走出一步,就被墨炙自后一把扯住腰带。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他果然又生气了。
本依在他身侧的棠莲被他突然伸手的动作甩到了地上,脸上又多了两道泥痕。
我无奈回头:「没什么,我们今天是来探查,实在没有功夫在此哄人。不如分头行动,族长照顾公主,我和石头哥先去河底看看。」
棠莲坐在地上喏喏道:「我就是想看看你们单独出来做些什么,没想到突起一阵妖风。」
墨炙没办法,又不能把棠莲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
只好同意分头行动。
「阿藜,你...速去速回。」
我点点头在墨炙欲言又止的叮嘱中走到一处水流轻缓之处。
却发现,项磷目光呆滞的站在后方迟迟不愿靠近。
9
「怎么?」我低声询问。
「青青,你猜我为什么特别擅长且只擅长山石之术?」他苦着脸反问。
我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你怕水?那你还主动请缨来黑沙河?黑沙河这几个字你是不会写吗?」
他急急压低我的声音:「这是我的弱点,除了家母无人知晓。况且我来前是说地上探查,谁能想到要下河。」
「那我自己下去吧。」
「不行!首先我不放心,其次绝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怕水!」
我深深叹了口气,随着年龄越大,活的越久,越发觉得身边没一个省心。
「这样吧,我凝水为冰为你隔开四周河水。你下去后拉紧我的衣摆,我们速去速回。」
为了判断冰罩中的气能呼吸多久,也防止项磷怕水的事被人发现。
我立指唤水,凝气为罩,为我们两人各做了一个冰罩戴在头上。
下河后我领着他向河底游去,刚开始他紧张到腿脚打颤,但很快就随着轻缓的水波抚摸平静下来。
黑色的河水犹如拢着乌纱,看不到河底究竟还有多远。
好一会后才隐隐看到黑气如鱼群般四处游动。
黑气间的水却干净而透彻,可见浮动的水草和底部的泥沙。
想必这黑气就是从地面八方抽取的秽气,进入这河内将水渐渐变成了黑色。
只是不知为什么要将秽气抽入河中,这和浮屠率领的叛军又有什么关联。
10
项磷在身后拉了拉我的手,我顺着他的指向看去。
一道旋涡在水中扭转着水波,黑气不断被吸入其中,又消失不见。
这旋涡定有蹊跷,但可惜我们在外面完全看不分明。
项磷深吸一口气下沉身体,坐在河底。
我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只怕罩内空气稀薄。
但想知河中真相,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单手伏地,身体开始坐化泥沙。
水泡咕咕从泥沙中冒起,群起雀鸟般欢快向河面冲去。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我担心起来,怕项磷会因无法呼吸在法术中出事。
随着他面上冰罩一震,表面突起一道裂痕。
他猛然张开眼睛,捂着喉部大口喘息。
面色逐渐惨白,眼睛却开始发青。
他不能呼吸了。
距离河面还有一刻钟左右的游程,他已然失去活动能力,只怕需时更长。
我毅然敲碎彼此的冰罩,提取一口气向他口中吐去。
好一会后,他的脸上才恢复了一点红润,眼睛也有了神采。
我捏指聚水,水中抽气,埋入鼻子深吸一通。
接着拉起项磷向上游去。
每隔一会就回头向他口中渡一口气。
他的面色越来越红润,想必是缓了过来。
游到快出河面,他的身体一重,突然又向下沉去。
我回头见他捂着喉咙,口中咕咕吐着泡泡,显然是气又跟不上了。
掉转头揽住他的腰身,渡一口长气进他胸腔,慢慢一起浮出了水面。
感觉终于呼吸畅快,胸口的压迫感消失,我如释重负的放下心来。
从项磷嘴边抬起头,用手轻拍他的胸口,帮助他呼吸。
项磷目光闪闪的望着我,满脸红的过分。
我有些纳闷,这个脸色,是气给太多了?
还没研究出他是否一切正常,就看他从河中凌空飞跃而起,滚落到了河岸上。
我面前换了一个人,面色惨白,目中如流进了黑沙水,墨色滚滚带赤,胸膛剧烈起伏。
就好像也因在河中憋了太久,喘不上气。
「秦藜!」
墨炙怒喊我的名字,目中含火像要吃人。
捏紧的拳头爆出青筋,又猛地回头对趴在岸上的项磷吼道:「此地就是你葬身之处!」
我连忙抓住他,解释项磷在水中施法以至于不能呼吸。
他虽不再暴怒着要取项磷性命,但眼中仍旧酝酿着风暴。
我们来时,三人都面色黑沉。
回去时,仍旧是三人面色黑沉。
只有一个项磷,满面通红,光彩照人。
11
回到营地后,项磷告诉大家自己在河中探知的讯息。
黑沙河底已被挖出地道,浮屠应是带着他的手下隐蔽其中。
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四面八方的秽气吸引至河底又转化为汹涌的灵气。
但他并没有感应到其他兵士的气息,只有一股强大的邪气在泥沙底部蓬勃酝酿。
我心中了然,浮屠是利用了手中灵蛇至宝的能力。
这至宝本是灵蛇族历代能人精魄汇聚而成。
能用来净生气,除毒性。
只是想用它净化如此大量的秽气,必然得消耗很多生机。
难怪黑沙河岸全无生命,河中除了水草再无生机。
用这种方法提炼的灵气,吸收一点还可以慢慢与自身灵气相调和。
骤然吸收这么多,虽战力能得到极大的提升,只恐怕会消耗自己的性命。
浮屠这么做,恐怕是动了要与我们决一死战的心思。
若说他一开始偷至宝只是为了借此吸引同盟,伺机夺权。
那么现在,是抱着必死之心要与灵蛇族同归于尽了。
不知墨炙有没有想到事情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想到这里我看向他,却发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
不是往日那种骄阳肆意的势在必得,也没有那种高高在上冷冰冰的上位者的倨傲。
反而带着点沮丧和低落,还有一些遮掩不住的阴郁。
「这浮屠到底为什么拼上性命也要和灵蛇族硬刚?他原本也是灵蛇族的一员,竟丝毫不念旧情!」
一个随军的谋士不解的出言埋怨。
项磷笑了一声:「你们离得远不知道,我们藤蛇一族久居人间倒是略有耳闻。这得多亏你们的多情族长。」
大家闻言将不解的目光转向墨炙。
墨炙面无表情丢下一句:「他盗取至宝本就是死路一条,现在不过多费些周折。」
「你是不敢说吧。你查浮屠误入陷阱,却被棠莲救了。棠莲区区一个人类,怎会出现在浮屠布下的陷阱?浮屠又为何要三番五次的寻棠莲麻烦?哎呀,细思极恐啊。」
项磷的音调带着戏谑,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在场中众人心上。
「族长,还请你解释一二。否则,大家心中难明,恐怕难以齐心。」谋士诚恳进言。
墨炙站起身言简意核说道:「你们只需知道,浮屠必灭。棠莲是我的救命恩人。服从命令是你们的天命。」
说罢甩袖离去,留下面面相觑满腹狐疑的众人。
12
大敌当前,如果这时我方将士因人族而各怀心思,实在影响军心。
墨炙不肯作答,我只好私下去找项磷问个究竟。
项磷眼波温柔的望着我,不答却问:「我听说你们的婚事要作罢?」
「是。此刻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你告诉我到底浮屠与棠莲之间藏着什么事?」
「我若说这次相助灵蛇族是我主动请愿,只为来见你。你是否高兴?」
我见他自然高兴,却不是他想要的那种高兴。
「项磷,我现在没心思儿女情长,你既是来相助,又何必挑起事端蛊惑军心。」
「因为我受不了他霸着你宣示主权的样子!明明牵扯了别的女人。青青,他已经负了你。我却不同,千年来我心中只有你。」
我躲开他探过来的手:「你如果真的心里有我,就全力帮我们灵蛇族解决如今迫在眉睫的战事。」
他收回手深深看我一眼:「好,只要这是你要求的。」
接着他告诉我藤蛇族知晓的讯息。
原来棠莲是个亡国公主。
为了重新夺回自己的国土并为家人复仇。
她听信传言,企图盗取灵童心血,唤醒妖界重兵。
可这传言只是个道士偶遇浮屠带兵藏身之处,依据自己见闻编出的瞎话。
棠莲却信以为真,潜入浮屠藏身的山林。
刚巧遇到浮屠与墨炙缠斗,她趁乱刺伤了浮屠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盗取其心血。
孩子太小,伤了心脉,当场毙命。
棠莲出逃路上又遇落入陷阱的墨炙。
知道墨炙绝非凡人,牺牲自己手下残兵性命,将其救出。
浮屠一心想杀棠莲为子报仇,却屡受墨炙阻挡。
墨炙甚至承诺会在棠莲有生之年护其左右,助其复国。
棠莲杀了浮屠幼子,却救了墨炙。
站在敌我角度上来说,似乎我们还应该谢她。
但是站在种族角度来说,她为自己复国野心,杀灵蛇族幼童取血。
没有哪个灵蛇族人能够容忍这一点。
墨炙护她,就是站在灵蛇族的对立面。
这件事要是被传开,再被有心之人利用,只恐怕我方会不战自溃。
我暗叹墨炙糊涂,为了情爱陷自己于不仁不义。
为今之计是先将此事公告全族,棠莲收监入牢,待到战胜浮屠后再作打算。
13
心事重重回到自己屋里,却被一把拽进一个怀抱。
「你和项磷这么恋恋不舍?水里还没亲够吗?」
话音刚落,他的嘴唇就强压而来,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在我唇上反复碾压。
我用力咬他的嘴唇却被他趁势挤入牙关,探入口中不断索取。
随着我使劲推他的胸膛,硬如铁环的怀抱越锁越紧。
无法抵抗的情况下我只好狠狠咬他不安分的舌头。
他却没有知觉似的纠缠的更用劲。
直到血腥气布满口腔,我的唇舌变得麻木,他才抬起头松开我红肿的双唇。
我抬手甩了他一个巴掌。
他侧头吐出一口血沫,又伸手擦了擦我唇上的血迹。
「是他,你就仰着脖子送吻。是我,你就利齿相向。」
「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的未婚妻?」
我不耐的推开他:「你我婚事能不能有下文还不一定。」
墨炙垂下头看我,面色不豫。
「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嫁我。如今该做的都做了,你只能是我的妻子。」
「墨炙!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自己处在多不堪的局面中?」
他冷笑一声:「那藤蛇又和你说了什么。区区小族次子,只会些搬弄口舌的伎俩。」
「我且问你,你有没有答应棠莲护她左右助她复国?」
墨炙以为我在吃醋,眼神柔和起来,抬起手想摸我的脸,被我怒目躲开。
「你何必计较这个,她不过百年生命。就算我在人界陪她百年,既不能与她做什么,更耽误不了你我之间漫漫一生。」
我看他满脸不在乎,只觉得他自大狂妄,有些陌生。
他是觉得因为我们命长,所以任何瑕疵都会被时间长河冲淡。
还是觉得因为自己不能和棠莲有实质性的作为,就算不上背叛。
亦或是我追随在他身后太久,让他觉得我没他不行。
我欣慕他的时候,看他犹如斩断无尽寂寥的利刃。
能让我在冗长岁月中有了前进的方向,漂泊无依的心得到安稳。
可如今他的所作所为,既不尊重我们的感情,更没有把灵蛇族的和平荣辱摆在第一位。
他只是凭着一己私欲,仗着万人追捧的底气。
既要棠莲带来的一时刺激,又要我的终生陪伴支持。
「我只问你一句,棠莲杀浮屠之子取血,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那不过是个意外。况且就算他没死,叛将之子,战败后落入我手中,也是死路一条。」
「原本我们讨伐浮屠是为了灵蛇全族。但现在却变成是为了棠莲出师。你若想稳定军心,先将棠莲收押,公告此事。」
墨炙不耐烦的皱起眉头。
「说来说去你不过是在意棠莲的存在。」
「我和你说过,你会是族母,将来与我共享尊荣的只会是你。」
「你还有什么不满?」
「我若想要族内尊荣,不需要你来分享。我秦藜是族内大巫之女。我战,是为全族的稳固统一而战!是为了全族人安稳的生活而战!不是为了你一人的喜乐。」
「我是族长!我的喜乐就是最高指令!秦茵,你真该学学棠莲的温柔娇俏,乖乖站在我身后,不要太贪心。」
「墨炙,贪心的是你,当心你这种唯我独尊的傲气最终会招来恶果。」
墨炙听不进去我说的话,甩门离开的时候还不忘丢下一句威胁。
「离那阴损藤蛇远点,现在你还是我的未婚妻,不要自己丢了体面!」
14
或许是知道了我的打算,墨炙随后便将棠莲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我一面暗暗查看浮屠动向,一面开始留意族内的议论。
明明对知道此事的人都下了三缄其口的命令。
‘墨炙袒护谋害灵蛇幼儿的人族’,这传言却越传越广。
甚至有了一种荒唐的说法。
墨炙与人族合谋牺牲灵蛇族换取财富,而浮屠正是不满这一点才盗取蛇宝企图谋权。
我再次提议墨炙出面撇清传闻,先将棠莲下牢,等战后再做计划。
墨炙毫不犹豫驳回。
棠莲穿着墨炙送她的护身甲来我面前示威。
「听说这是你历代祖先身上的鳞片制成,难怪一股子骚味。要不是烨哥哥担心我的安危,我碰都不会碰这种死蛇皮骨。但它们现在倒也有些特别的用处。」
她染的猩红的指甲在甲衣上缓缓刮过,留下一道灰白。
甲衣的左袖少了半截,不知她用那些鳞片去做了什么。
这甲衣是我巫氏历代先人最硬逆鳞制成。
作为结亲礼送给墨炙,是为了护他周全,也取了我巫氏献出逆鳞,忠诚归顺之意。
如今被棠莲如此侮辱糟蹋。
我感觉心被捏做一团,血液中烧起燎原之火,痛得几乎落泪。
棠莲又接着说道:「现在烨哥哥不过是利用你的身体解情欲之苦,但很快我就能和他成真正的夫妻。到时候定让他扒你全身鳞片给我做鞋!」
我愤而出手欲将甲衣从棠莲身上剥下,却在刚接触到衣襟时被一道蛮力拽着后颈推倒在地。
「秦茵,这甲衣是我给棠莲穿的,防的就是你这种对她存歹毒之心之人。你若是继续挑衅我的忍耐,我现在就先将你关入琉璃海底。」
墨炙不在意的看着我扑倒在地的狼狈,将洋洋得意的棠莲护在怀里。
我生生咬住自己的舌头,将血混着怒咽进肚腹。
「我此次来代表巫氏,请让我留到战胜浮屠之后。我保证再不会无故对棠莲动手。」
墨炙俯下身捏住我的下巴直视我的双眼:「你就是性子太硬,早这样柔顺多好。」
他倾身上前吻住我的嘴唇,蓝色的眼睛里激荡起汹涌的欲望。
棠莲在身后生气跺脚,对着墨炙的后颈露出一个可怕的嫉恨眼神,一转身推开门跑了出去。
墨炙伸出双手将我拢在怀中,侧过头开始沿着我的颈侧细细轻啄。
我还能闻到棠莲留在他胸口的香味,混合着他情动时散发出的雄蛇气味,令我一阵作呕。
「阿藜,你听话,族母的位置就是你的。否则...我就是强留你在身边做个消遣又如何!」
墨炙用柔软的口吻说着威胁的话。
一字一句喷洒在我耳侧。
我想起过往与他一起度过的漫长岁月。
那时他还是个豪情万丈的少年。
在我母亲去世时是他擦干我的眼泪,拉着我的手恳切发誓。
「阿藜,等我成为族长,定让灵蛇一族四海稳定。绝不会再有族人因内乱白白牺牲。」
而如今,是权势吃了那少年。
是情欲爱念毁了那壮志誓言。
反手从怀中掏出抹了药的牛毛长针,在他神思迷醉时刺入脊椎七寸之处。
墨炙喉头滚动发出一声长叹,整个身体软了下去。
我任由他歪倒在地,那双令人深陷的蓝色眼睛虚虚合上,陷入了沉睡。
这婚事现如今决不能继续!
15
原本等着面对墨炙清醒后的怒意,却先等来了浮屠带兵来战的消息。
黄土滚滚中昂首站着手持长刀的浮屠。
他背后是跟随他成千上万年的三千亲兵,气势汹涌却毫无声息,在扬起的灰尘中看不清面目。
他冲着我方大喊,声音隆隆如天际旱雷。
「交出那个杀我儿取血的人类,否则我誓死不休!」
墨炙面无表情站在队伍前,他身后的兵士们却开始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长久以来的各种传闻,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最不堪的证实。
墨炙举起手中剑,遥指浮屠,厉声喝了一句:「杀!」
军队没有像拖闸的洪水一般涌出,而是带着迟疑缓缓启动。
我们的气势已经输了。
项磷唤起漫天狂风,向着浮屠的方向席卷而去。
浮屠的兵士却丝毫未退,风沙如暴雨扑面也阻挡不了他们,加快速度向我们冲来。
墨炙追着浮屠的方向而去,两方兵士战成一片。
不一会战局出现了变化。
对方越战越勇,即使刀剑砍在身上,却没有感觉似的继续铁头前冲。
相较于他们,我方兵士本已心存怀疑丧了士气。
如今遇上刀枪不入的魔兵,更是心生恐惧,节节败退。
这样下去恐怕战败是迟早的事情。
再看墨炙,虽与浮屠打的难分高下,但却总有一股黑风环绕他左右,似在汲取他的能量。
我担心他是中了浮屠的术法,策马向他奔去。
一路上砍伤了几个敌方兵士,却见他们伤口没有流血,动作也不因受伤有任何变化。
生擒一名敌兵,将他拖至一旁,剥去盔甲想研究下他的伤口变化。
盔甲下竟已无血肉,只剩一副骨架。
不好,定是浮屠利用蛇宝净化秽气时牺牲了这些兵士。
现在战斗的兵士已非活物,不过是秽气支撑着的腐骨。
我斩掉敌兵头颅,他的手脚还在四处摆动。
只能将他斩成三截,戳于剑上,策马穿梭于我方兵阵内。
「浮屠杀兵换灵气!这些兵士已非我族类!克敌需斩头斩腰!」
随着我的阵阵呼喊,来回奔走,许多兵士渐渐又有了战敌的勇气。
在看清浮屠将自己手下化作行尸走肉的真相后,他们不再犹豫后退,开始勇猛斩头杀敌。
很快,战局又有了新的变化。
浮屠方的兵士不少被斩断三截,虽还倒在地上手舞足蹈,却没有了攻击力。
与墨炙战的正酣的浮屠突然跃地而起,飞至半空。
深吸一口气,化作原型。
他周围迅速聚集起厚厚的云层,黑色薄雾笼罩四方。
那些还在毫无思想挥动兵器的行尸兵士突然全部呆立倒地化作泥沙。
尸体里蹿出黑气向浮屠涌去。
浮屠半空中的蛇身不断吸取四面八方涌来的黑气,膨胀的越来越粗长,鳞片玄铁般闪着寒光。
墨炙见状也化作原型,成银白色巨蟒,如一把上古利剑,向浮屠飞射而去。
可就在要碰到浮屠的时候,银白色巨蟒的颈部突然出现一道黑线,散射出浓浓黑烟。
黑烟好似有千斤重量,拽着墨炙直坠落地,砸出轰然巨响。
16
待我奔至墨炙身边,他已变回人形,捂着自己的脖子满面赤红不能出声。
蔚蓝色的眼睛里,红丝蛛网遍布,口中吐出白沫。
他紧紧抓住我的手,往自己颈部带去。
颈间似被勒进了一条细线,已陷入皮肉之中,阻断了呼吸。
细线由灰烬浮粒组成,下缀着一个香包,上面绣着一朵莲花。
墨炙还在勉力吞吐,一双眼睛恳求的看着我,却已然带着一丝死气。
我凑近他的唇边,听到他发出两个气音:「救我。」
看来这突发情况和棠莲有关,但此时浮屠已成遮天蔽日的巨蛇,一扫尾便扑倒兵士无数。
不救墨炙恐怕凭我的能力难以击退浮屠。
即使想救墨炙却又求救无门。
无奈间,我只好让项磷调取周边土石聚集在浮屠周围。
我调取近处湖泊水源,再利用自己和所有兵士的灵力,聚水为冰冻结住浮屠周围的土石外壳。
形成一个能暂时困住他的坚硬冰石牢房。
将红丝开始满布全脸的墨炙夹在马上,奔回营地去找棠莲。
棠莲正焦急的在屋中来回踱步,看到被我抛在地上的已不似活人的墨炙发出一声惊呼。
我用剑指着她的喉头:「说!怎么回事?」
棠莲害怕的缩成一团:「你不能碰我,否则墨炙不会放过你的!他会灭你全族的!」
我不耐烦的削掉她左半边小臂:「你看不见他就要死了吗?是你干的?」
「不是我。我就是下了个禁制,是国师给我的符咒,可以让天龙以人力与我交合。我没有害他啊!」
棠莲满身是血,浑身颤抖伏在地上,凄惨哭叫起来。
「怎么解除禁制?」
「不知道,国师只告诉我将我的血和灵蛇族鳞片灰混合咒符挂在他颈部。我怎么可能会去要解除的方子。」
我看她的样子不似作假。
而墨炙恐怕也快要归西。
反正都是死,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扬起剑利落挥下,一道血痕画上棠莲的颈部。
她挂满泪痕的脸软软垂下,没有了声息。
随着她断了气,垂死的墨炙弓起身体深吸了一口气,颈边散落一片黑土。
他的脸上仍旧遍布青红血丝,眼睛里的蛛网却慢慢褪去,恢复了一片澄蓝。
「阿藜,我...」他看看地上棠莲的尸体,伸出手想要拉我。
我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
「阿藜,你救了我。我以性命起誓,从今往后,心中不会再有第二人!」
我不屑的看向他:「你可以在杀了浮屠后再说这没骨头的情话。再慢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他深深看我一眼,转身化作巨大的银色蟒蛇,向着天空如飓风般席卷而去。
17
浮屠在冰壳内不断释放膨胀秽气,很快就将坚如铁石的硬壳撑破,炸的四分五裂。
墨炙冲出去时,浮屠正瞪着血红双眼从残壳中探出头四下寻觅。
黑色巨蛇和快要长出角的银色纹蟒目光在空中相撞,各自旋起一股腥风向对方冲去。
浮屠虽有三千手下死灵化作的秽气相助,但到底刚才挣脱冰罩花费了不少力气。
墨炙虽是灵蛇族快化龙的骄子,但才经历一番生死,倒也没能立刻从缠斗中取得好处。
战事拖长有害无利,我想出手相助,可惜几番折腾,灵力稀薄。
旁边抬头仰望的兵士聚在我的四周向我跪求。
「求巫女用我等灵力相助族长,灭浮屠,保灵蛇族日后长久太平!」
数千兵士黑压压跪倒一片。
我眼中温热,心头感动。
墨炙,你痴迷情欲,贪恋刹那红尘温柔。
真的不配得到这一众灵蛇族人的支持。
我坐地以血画阵,唤地下赤焰岩浆滚滚喷涌。
取众人灵力凝聚岩浆,铸成内蕴烈火的冰链。
挥手抛冰链于半空,随即紧紧缠绕上浮屠蛇身。
浮屠发出凄厉哀鸣,身体碰触冰链处冒出徐徐焦灼白烟。
墨炙见浮屠被困,仰首嘶鸣,趁机甩尾贯穿其七寸之要害处。
浮屠见大势已去,勉余力放出周身汇集的秽气。
蛇身瞬间变小,从冰链中脱离,直直向西方逃去。
墨炙扭头追击,却没发现自己身后三千秽气飞矢钢刀般向自己周身射来。
我心中一紧,本可调动冰链化盾牌挡住那三千钢刀。
但,我放下了胳膊,任那冰链自行瓦解化作齑粉。
项磷颤动了一下身体,疑惑的看向我。
我冲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灵力已尽,无计可施。
摸了摸怀中从棠莲身上剥下的护身甲。
真可惜,如果墨炙穿了这甲衣,那再利的刀剑也不能伤他分毫。
随着半空一阵暴雨击石的噼啪作响。
墨炙周身爆出一圈血雾。
他甩尾发出一声嘶吼,七寸处弥漫出一道强光。
突然暴起振作,将前方化作小蛇的浮屠吞入腹中。
眼见战事已了,墨炙失力自空中直直坠下。
又一次将平地砸出巨坑,掀起尘土波涛。
项磷用石土做浪,将银色巨蟒自坑中托起至围聚在一起的兵士中。
还活着的兵士因耗损灵力皆变的满头白发,身形枯槁。
他们围着周身银鳞被血染红的巨蟒,眼神却洋溢着信服和狂热的忠诚。
我走至墨炙身边,用灵力帮他恢复成人形。
他倚在我怀中,满眼湛蓝的温柔。
「阿藜,对不起,我误中邪术,险些误了全族性命。」
我轻抚他后背,悄悄取出七寸处的长针。
擦去他脸上的血污:「都结束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你会原谅我吗?」
我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腹部:「这里已经有了你的血脉,你安心放下吧。」
墨炙露出茫然的神色,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我的血脉...」
他似还有话要说。
我探手从他身上提取出被浮屠吞入腹中的蛇族至宝。
他的眼中最后的光芒伴随着疑惑如流星般滑落,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周围兵士围在我身边,面上交错着悲哀与欢喜。
既为他们族长的逝去而伤心,又为族长之位后继有人而喜悦。
抹了草药的长针,本可在促他逼出精魄之力后逐渐衰弱至死。
没想到他却死在了棠莲的痴恋纠缠上。
18
带着墨炙的遗体和灵蛇至宝回到琉璃海。
阿爸上前查看一番后问我:「为何不用至宝聚集灵气留住墨炙最后一口气?」
我看看只有我两人和墨炙遗体的大堂,淡淡地说:「灵蛇族几经动荡,需要一个坚定的信仰。墨炙或许不是一个好族长,但他能扮演好一个被后世传诵的英雄。」
阿爸面色几变,盯着我的腹部又问道:「你真有了墨炙的血脉?」
我回看向他苍老的眼睛。
「我是他的未婚妻,我说有就有。你是族内大巫,你说有就有。况且还有千名兵士听到墨炙临死前亲口唤自己的血脉。此事如何能假?」
阿爸移开目光长叹一口气。
「我老了,只希望看到灵蛇族能和平昌盛的延续下去。」
「阿爸,会的。我毕生将为族内稳定繁荣而战。」
举行完墨炙的祭天仪式,将他蛇骨化灰洒遍群山。
项磷前来告辞。
「青青,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你已是灵蛇族母,我们...还有没有机会?」
我看着他满面诚恳惋惜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
「石头哥,有时人算不如天算。你提过的一件事一直令我挂怀。棠莲区区一个凡人,怎么能潜入浮屠营地,又能救出墨炙。」
项磷退了一步:「机缘巧合吧,这世上很多事说不清。」
「是啊,比如棠莲背后有个称作国师的无名道士,谁也说不清他来自哪里又去了何处。又为何能用土系法术帮棠莲束缚化龙的墨炙。」
项磷抬手擦了擦额头,默不作声的瞄了我一眼。
我一把掐住他的下巴,与他对视:「石头哥,你说他做这么多图什么?」
项磷盯着我,目中涩然,嘴角微垂:「可能是图一个永远渴望不可及的未来吧。」
我松开他的下巴,对他淡然笑笑。
「有些事过去也就算了,这次还要多谢你鼎力相助。愿藤蛇族与我灵蛇族互为盟友,愿你我都能守住各自想守护的东西。」
乌云散去,晴日朗朗。
等着灵蛇族的会是再无纷争,稳定昌盛的未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