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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乖不过两秒
某天晨起请安,我那冰块脸三堂姐朝我温婉笑了笑。
吓得我早膳连老祖宗赏的蟹粉汤包都没吃第三口。
连着三日,我拿着幼时玩耍的桃木剑,结结实实、一遍又一遍地回顾了下太乙剑法。
这三日里,虽然没想明白她素来只有掂起棍棒时才稍有表情的脸怎么能做得出那春花照水的模样,还是觉得心情稍平复了些。
过了几日,我那二门里也必要穿金戴银珠翠满头的四堂姐穿了一身月白青竹纹样襦裙,发髻上只簪了支青玉簪,见到我作势还要牵我的手。
骇得我当下就是一个转身,拔腿就拦了娘亲,一道坐上了去大相国寺上香的马车。
一个两个的,莫不是冲撞了什么邪祟。怎得性情大变?
1
长兴侯府的三姑娘,众所周知,被赐婚给了嘉定伯府文武双全的二公子。赐婚圣旨到长兴侯府的时候,四姑娘嫉妒地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可是对着德妃娘娘赐下的教导嬷嬷教板严肃的面孔,四姑娘控制良好,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喜。至于背地里会不会生吞两口老血,就只有四姑娘自己知道了。
长房的三姑娘和二房的四姑娘,因着生辰只差了三天,就常常被人拿来比较。
总角之年的女娃娃们,被拿来比较的大多还是出身、爹娘、吃穿、打扮。可到了豆蔻年华,还要比课业、仪容、女红和理家才能。
因着三姑娘母家是定西将军府,远在西北,又少时就喜欢舞刀弄枪,疏于穿衣打扮,年少时被四姑娘嘲笑「妆奁里凑不出三两金」,长大了被讥讽「粗俗不堪,没个女儿家的样子」。
四姑娘母家出身当朝最大的皇商,长于管家理帐, 语出何典是一概不知,衣裳首饰香粉却无一不精。幼时三姑娘还会嘲笑她「莫不是把外家值钱的宝贝都穿在了身上」,年岁见长,虽懒得争口角之利,大抵也是瞧不上四姑娘这一身铜臭。
我呢,是这府上行五的姑娘,比四姑娘小着三岁。少时长年在外组母家住着,多少被身为大长公主的外祖母养的娇气又爱撒娇。我与府里的姑娘们既不是一个房头又不太常见面,虽然在府外亲亲热热,回到府内也多是客气疏离。
直到七岁开始入家学,这才被打包回府和家人们培养感情。日子长了,也就熟悉了各自的脾气秉性,相安无事。
即便听到丫鬟们打听到哪个姐妹拈酸吃醋地说我「惯会与老祖宗撒娇」和「爱哭包」,我也不太走心。毕竟背地里嘟哝和当面拿鼻孔说话,还是区别蛮大的。
2
不怕日子规律且无聊,就怕变化乍起。
事反必有妖。
这天祖母和嘉定伯府老夫人约好了一起去寺里听经,阖府出行到了大相国寺。
最近接连看着两人性情大变,我极力想离两人远些,准备在嘉定伯老夫人面前点个卯之后就去寺里单孔桥处敲福钟。
行礼起身,还没等我出声,就被三姐挽住了胳膊,说要让我陪着一起去殿里求签。
稍微侧了下脸,不意收到了娘亲一记眼刀。好的,应该是我表情僵掉了,赶紧切换到柔和可爱讨喜的晚辈模样。
在祖母和一众夫人打趣的目光中,三姐红着脸带我退了出来。
「三姐,月老殿不在这个方向。」
「五妹妹,我有话要对你说,月老殿人多耳杂。」
「可是方才张尚书家的温玉姐姐已经看到我们了,不如先去求签,之后我们去单孔桥附近的凉亭,那里视野开阔,赏景再好不过。」
一行人折返至月老殿,求签解签结束后,一路无话到凉亭。各留了一个丫鬟在亭口守着,其他人被打发去取水具茶点和遮阳的软轿。
「五妹妹,你最近在家学里处处躲着我,我约你一同去同夫子上骑射课也多次回绝,应该是觉察到了我有些...变化,实不相瞒,你是唯一一个觉察到的人。就连我母亲,最近在与嘉定伯结亲的喜气中尚不能顾我一二。」说罢,三姐竟簌簌流下眼泪来。
意识到三姐话里似乎对大伯母不似以往亲密,连称呼都由「娘亲」改为了「母亲」,这令我十分不安,原本我俩绝没有交好到可以说这样的心里话。
「三姐,大伯母最近忙于你的亲事,又主持府里中馈,略忙些也是有的。何况你的变化姐妹们都有察觉,只不过不像我这样什么都摆在脸上罢了。大伯母也好,姐妹们也好,都是更在乎三姐你的。若是六妹知道了,定会时时粘三姐身边哄三姐开心的。」
六妹是三姐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现在与大哥一起在西北给她们外祖父过寿。
可是三姐竟自顾自说了下去,「五妹妹,我...前几日做了一个梦,我实在不知同谁讲,你就当听个话本,可好?」
3
对上三姐恳求含泪的双眸,我点了点头,内心不住叹气,也不知道我这次心软是不是好事。
「梦里我在今年初秋嫁进了嘉定伯府。陈冀元长房嫡孙,可惜父亲早逝,身后只有病弱的老伯爷。我嫁进伯府半年,陈冀元借姑母德妃和我外祖家西北军权的势,击败了他二叔和陈家大公子,顺利袭爵成为了下一任嘉定伯并继任成族长。他外表风光霁月,内里却残暴冷酷、唯利是图。对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弃若敝履,甚至落井下石。对我这个发妻是,对我长兴侯府是,对我外家是,对德妃也是。」
「三姐!慎言!」
此时三姐像是置身在悲惨的虚空中,眼神破碎又空洞。
「这些年姑母与丽妃娘娘交好,九皇子和丽妃娘娘所出的十皇子更是像双生子一样长大。自出生就玩儿在一起,从六岁进学开始同吃同住、同进同出,文武师父都是同一人。
明年(嘉泰十四年)春末与匈奴有一场大战,两人一起请旨代御驾北征。只是十皇子战死沙场,九皇子受伤昏迷被快马抬回了京城。
好在北征大捷,九皇子醒转后声望日隆,位逼太子。
久病的皇后不得不强撑着出面主持了中秋的宫宴,可在宫宴上十皇子的贴身侍卫「死里逃生」,指控九皇子在战场上指使心腹暗杀十皇子。丽妃娘娘当场就吐了血。
消息传来我就被禁了足,直到姑母生辰,我被带进宫给姑母请安。四妹与我奉茶,姑母喝了茶,不过几息便口吐黑血暴毙而亡。
皇后甫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命人回禀圣上,『是丽妃娘娘因狠毒了九皇子,原本这茶是要奉予九皇子的,被德妃娘娘误食。』
皇后到底是知道圣上对姑母有情的。当夜,九皇子带圣旨去了湖广就藩。
我被陈冀元带出宫后,命人丢在了长兴侯府门口,一起丢下的还有陈冀元提前写好的休书。
祖母听到德妃娘娘暴毙的消息后受惊中了风。
次日一早,长兴侯府被太子带兵连夜围了,罪名是『通敌叛国』。
长兴侯府十岁以上男丁三日后流放龙泉驿,九岁以下男丁与女眷囚禁府内,禁军看守,每日派人定时出门采买。
我当时执着于找陈冀元要一个因果,跑去嘉定伯府门口守了两日两夜,直到又饿又恸昏倒在嘉定伯府门口。醒来时发现是五妹妹从你救了我。而后送我去了西北投奔外祖,对外则是我被嘉定伯府私藏后毁尸灭迹。
五妹妹一纸诉状告到了京兆府,一心要为「我」求个公道。京兆尹又不敢直接问太子面前的红人嘉定伯要人,于是只能用拖字诀。
后来五妹妹你向西北送了年礼,是一车固本培元的药材。我懂得你是告诉我要固守西北,不要再回京。
嘉泰十七年,太子不满圣上迟迟不将皇位传给他,内宫有皇后,联合外家和妻族反了。九皇子奉旨带兵进京勤王。
为防九皇子与长兴侯府里应外合,太子在长兴侯府外布了京吾卫一半的人马。也是为了一旦事有不成,好擒了府里的人威胁九皇子。
我是死在了长兴侯府门口,射杀我的人我记得,就是十皇子的那个侍卫,他是太子的人。
与我一起守长兴侯府的,是大长公主留给五妹你的护卫,绣衫衣带上的「鸮首」绣样还是你初次救我时指给我看过的。」
4
外祖母留给我的护卫,连我爹爹都不知晓,何况三姐还说出了护卫记号。这真的只是梦吗?
如果我当时没有被圈府中,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我已经出嫁了。我自幼与衍圣公家十七公子定亲,九皇子回京后应当外祖家就有所感,将我尽快嫁了。
若是我出嫁,又逢大难,必定会留出大部分护卫给我娘亲的。
涉及整个侯府,就不是我一个在室女可以听听算了的。
「三姐,在你梦中,姑母喝下的那杯茶,都有谁经手?」
「那杯茶是姑母的大丫鬟梅儿斟了给四妹,在姑母面前,四妹交给我,由我奉给姑母的。」
「还有件事,我出嫁前在祖母院子的小花园见过四妹和太子,呃,互诉衷肠。出嫁前一天,姐妹们来给我添妆,我还私下提醒了一下四妹妹勿要言行出格。当时四妹妹已经和丽妃娘娘的内侄定亲了。」
说罢,我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震惊。
「那三姐你最后一次见四姐是什么时候?最近四姐也很反常,与你行为有差的日子短短只隔了几日,会不会是四姐也梦到了什么?」
「五妹妹,你初次救我的时候,就告诉我,四妹妹已经死在宫里了,还是你派人去给四妹妹处理的身后事。」
「三姐,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五皇子在做什么?」
「五皇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沉迷打猎和听戏。九皇子就藩后,丁嫔娘娘进位为妃,还得了『吉』字的封号。之后五皇子隐隐有和太子分庭抗礼之势,直到宫变。」
「三姐,现在侯府是大伯父当家,只要不涉朝堂,总会愿意听你这个亲女儿说几句的。我们出来太久了,再不回去,就要惹人担心了。」
5
次日家学里,下午是琴课。看到以往从不上琴课的四姐也在,我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长幼有序,我往后挪了个位次,让丫鬟红袖把琴安置好后去寻娘亲身边的大丫鬟甘露。
唉,应该事先让红袖打听下的,好歹带团棉花过来。
一刻钟后,我出了家学,只觉得耳朵都不是自己的了,耳边一直盘旋着四姐把琴当耙子用的凿琴的声音。
默默晃了下脑袋,举步随甘露去了娘亲院子里。
「娘亲,女儿想不通,嘉定伯府式微,为什么德妃姑母要请旨要三姐下嫁?没有大伯父支持,那陈二公子不一定能赢的了他二叔和他大哥呢。」
「嘉定伯年轻时于你祖父有救命之谊,原定的是儿女结为亲家,不料你姑母进了宫。亲事就延到孙辈。嘉定伯府近些年开支越发捉襟见肘,所以一开始求娶的是你四姐。不过,自从陈二老爷晋户部尚书,嘉定伯怕陈二公子不稳,乱了传承,这才拖着病体进宫求娶的你三姐。」
「那大伯父知道陈二公子是太子的人吗?」
娘亲终于从账簿里分给我了一个眼神,「这消息是哪里来的?」
「是三姐昨日透露给我的,娘亲,我感觉这嘉定伯府味儿不太对。」
「又胡说八道,快回去吧,我跟你爹爹心里有数。」
回到自己的院子,我派红袖分别去给三姐和四姐送了帖子,邀请她们明日巳正来品茶。三姐因已定了亲,晌午之后都要由姑母指给的嬷嬷指点礼仪,现下是出不来的。
理由么就是让四姐帮我选下给三姐添妆添什么头面。后面的妹妹们也好有数,不会跟我俩添重了。
6
三姐到的比较早,带了四色菓子,与我一起坐在厢房茶室里等四姐。
当三姐看到四姐穿着白褙子淡青色压花襦裙配和田玉噤步,手腕只套了副绳形翡翠玉镯时,瞬间明白了我说的「四姐也很反常」是什么意思。
让三姐和四姐留一个丫鬟门口守着,其他跟来的人被打发回了各自的院子。我便让红袖将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支去罩房由嬷嬷们给量夏衣尺寸了。
四姐坐定后,与三姐两两相望,双双湿了眼眶。我轻咳一声,便先开了口。
「四姐,我今日邀请你来,主要是给三姐添妆的首饰还没有选好,见你最近衣衫首饰都与之前颇为不同,想来问问你的意见。」
四姐拿起帕子拭干了眼底的泪,望向我说,「五妹妹,你这里的东西都是极好的。三姐成亲那日定会宫中赏赐的头面,所以我们姐妹间选择成对的玉佩、玉镯、簪子、巾环、璎珞或者耳珰都好。我准备的是对龙凤佩。」
四姐用这样慈爱的眼光看着我,着实有些不习惯。定了定神,我开口道,「四姐,三姐带了些茶点,你用些看是不是喜欢。今日的茶是你过往喜欢的茉莉银针。」
四姐好似没有听懂我的暗示她与以往不同,而是起身倒了杯茶,却把茶奉给了三姐。三姐兀自站了起来又退了几步,眼里是止不住的惊恐。
却见四姐连忙起身抱住了三姐。这时我才注意到,三姐竟然在浑身发抖。想到之前三姐说的「梦」,怕不是想到了两人奉给德妃姑母的茶。
四姐抽泣着说「三姐,都怪我不好,我没听你的劝告,处处针对你,还害的侯府上一世家破人亡。」
我连忙安抚着两人重新落座。「上一世?」
「看刚才三姐的反应,应也是重生了的,难道回来的是五妹妹吗?」
我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了。重生这样怪诞的事情,只在话本子里见过啊。
三姐缓缓摇头,「四妹,我以为那是场梦,都没有往再世为人上寻思。难怪梦里的场景那样逼真,就连身体被利箭贯穿的痛感都那样真实。」
「三姐,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嘉泰十七年五月初三,太子逼宫那日。我死在了长兴侯府门前。」
「不对不对,三姐你不是在嘉泰十四年德妃姑母暴毙之后被嘉定伯囚禁后弃尸了吗?五妹妹还从大明府进京告了御状。」
「不是的四妹,是五妹妹救了我,然后秘密送我去了西北。九皇子勤王的时候,我带着外祖家的护院进京准备救我母亲,却被射杀在府门前。我的梦境,不,上一世也是在这里戛然而止。」
四姐听罢不住地绞着手里的帕子,突然她激动地站了起来,「我死后魂魄被困在东宫里很久才重生回来,日子应当是端阳节之后。若是这样,太子应当是逼宫失败被鸩杀了。」
7
「也就是说,四妹你也不知道我们父叔兄弟最后如何。」三姐担忧地道。
我给了三姐一个安抚的眼神,问四姐「究竟我侯府如何被太子安上的通敌叛国之罪的?」
四姐略惊慌,脸上是汹涌的恨意,「此事要从前世三姐大婚前说起。三姐大婚前,我已经被丽妃娘娘保媒给了自家侄子,就是一直在云阳山教书的那位探花郎。」
「太子有着一副好皮囊,曾是不少闺阁女儿心中的良人,于我也是。」
「两家交换庚帖后,其实我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要安心备嫁。甚至让我娘寻了苏绣的师傅教导我绣嫁衣。可是,太子多次设计与我偶遇,甚至赠予过同心佩这样多有暗示的礼物。更是在三姐大婚前,潜入后院,与我说倾慕我良久,虽只能以侧妃之位,必定要向皇后娘娘请懿旨以正妃之礼求娶我。」
「九皇子与十皇子出征之后,太子派人递信,休沐日要在京郊见我。正巧我在南山有座陪嫁的庄子,于是就约在了那里。但是不知为何,日落西山太子才到,我也不好立时回府。谁料那日我父亲与同僚在南山饮酒,乏了便来了庄子上休息,一众人亲眼看到太子与我共处一室。虽言行上没有逾矩,太子未摆仪仗出现在这里,本也解释不清。」
「回京后次日,我父亲就提了重礼退了我与探花郎的亲事。不过月余,我被封为太子良娣,纳进东宫。」
「原以为太子与我深情,可从我入东宫那日,就被软禁了,随我入宫的丫鬟映红也被换上了太子妃调教的宫女。」
「连太子的面都不曾见过。」
「唯一一次出门,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青竹奉命带我去给姑母祝寿。那杯茶,是梅儿递给我的。梅儿是姑母从侯府带进宫的丫鬟,深得姑母信任。我当时也并未见到梅儿动手脚。」
「姑母暴毙后,我看到青竹趁乱收走了桌上的茶碗,就小心提醒了梅儿注意青竹。可没想到皇后娘娘来的那样快。」
「之后我被皇后娘娘身边的内侍带回了东宫,是堵着嘴塞到软轿里带回去的。回去的路上,我恍然发现我的手指变黑了。后知后觉我才想到,青竹带我出东宫时,我膝盖不知怎得突然一疼,险些跪在地上,是青竹扶住了我,还拿帕子给我擦了擦双手。」
「我被扔在东宫的刑房,滴水未进。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才传来了太子的声音。」
「我的呼喊都变成了呜呜声,只得拼命往外爬。我想问问太子为何辜负我真心,为何下毒给我让我毒死姑母。」
「可是太子只命人尽快把我处理掉,尸体丢去乱葬岗。」
「我凭着不甘撑起身坐起来,却看到走进来的是映红。原来她早被太子身边的小厮收买,甚至做起了给太子做侍妾的美梦。」
「映红笑的猖狂。一笑九皇子已经如丧家之犬般连夜逃出了京城,二笑长兴侯府已经倒了,三笑她伙同在侯府里的老子娘将兵器藏在了南山的庄子里,这样大的投名状,太子会纳了她。」
「可惜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太子的侍卫一剑刺在了心口。」
「我示意侍卫给我拿掉嘴里塞着的帕子,约么是看我手脚还都绑着,侍卫照做了。」
「可是我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质问太子?可若不是我信了他,他也没办法用我的陪嫁庄子害了我侯府众人。」
「当时我便想着早早死了也好,好去给列祖列宗赔罪,给府里枉死的亲人赔罪。」
「我问侍卫,可不可以选择自己的死法,我想服他们毒死姑母的茶。」
「侍卫出去不过半刻,就端着茶水进来了。我饮茶前让侍卫转告太子,『我江显绮诅咒他生生世世不得大位,碧落黄泉不复相见。』」
8
我长兴侯府自开国时就是一等一的勋贵之家,祖上出过皇后、太后、王妃,也尚过公主。与皇室代代联姻,姻亲故旧遍天下。
侯府荣耀百年,不仅仅因为人才辈出,更是因为忠君爱国。
朝廷立朝百年经历过数次外族入侵,长兴侯府当仁不让,代代替天子守国门。最惨烈的一次甚至打得江家一族只余我曾曾祖父一人。
武宗时,为了迎回和亲北疆的长公主,长兴侯率兵征讨北疆。出征十四年,北疆统一后俯首称臣。从此之后,我朝再没有一位和亲的公主。也是因为连年征战,国库空虚,长兴侯在江南转运使的位子上一坐就是八年,填满了武宗的私库,武宗终于得以开始修陵寝。
英宗时,东南岛国掳我民人当劳力,甚至东南民人拖家带口被掳去成了岛国的黑户。长兴侯在东南海上布局五年,终于解救出了我朝民人使其得以还家安顿,岛国奉我朝为宗主国。这五年中,长兴侯在岛国远处发现了一个较岛国十倍有余的海岛,岛上物产丰富且有铁矿山。长兴侯奏请英宗后,将东南家中少地的青壮年征调,按军制上岛开采铁矿。同时给岛上的原住民带去了我朝的文化,进行行省收编。英宗时国库丰盈,开了多地海禁,东南民人日渐富裕。
百年来,每一代长兴侯都是简在帝心,可谓帝王心腹。
就三姐与四姐「上一世」的经历来说,圣上并不是不相信长兴侯府,只是太子母族公孙氏与妻族蛰伏已久又突然发难,一时难以挽回颓势。
公孙氏势大,主要因其士林中的声望,公孙大人做过三届秋闱主考官,拉拢了许多的寒门士子。太子妃是手握十万兵权的西南王的嫡女,侧妃是禁军副统领之妹。
我有怀疑,九皇子当时离京,应该是带着密旨的,「前世」出兵勤王的时机太巧。况且,若是真的通敌叛国,长兴侯府的男丁就不仅仅是被圈禁流放了。还是流放到九皇子藩邸不过百里,又在西南进京要道上的龙泉驿。
「如今比较紧要的,于公,是要说服大伯父与圣上示警,勿要酿成『上一世』宫变和权力倾轧下战争的惨象;于私,是要改变侯府诸人、德妃姑母、三姐、四姐、十皇子和丽妃娘娘的个人命运。」
「四姐,我长兴侯府不拘儿女,自小诵读的是忠君爱国,被教养的除了四书六艺,还有克己为公,己欲达而达人。人生在世,君亲友朋,大道真理,多是重要的事情可做。勿要让『上一世』的事成为你的枷锁。」
「三姐,四姐,『重生』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不如还是借梦预警。上天安排你们重新来过,定时希望你们能携手改变侯府命运,改变自己命运的。你们值得平安顺遂的一生。」
「四妹,五妹妹说的对,『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我们这一世一定要守护好侯府。」
「三姐,五妹妹,我『上一世』耽于闺阁儿女之情,现在只觉天地广阔,事事皆有可为。虽说我们知道太子会反,可太子手里有哪些人,做什么布置,我们皆不了解。」
「四姐,掌握先机已经是上苍厚待了。人手安排这些事,只要我侯府已有所觉,再去观察,总可以发现蛛丝马迹的。当务之急,是要说服大伯父和族老们。想到五年后我朝境内又要起战火,我就不住难过。」
「四妹妹,五妹妹,我想今日晚膳之后就去外院找父亲商谈此事。」
「三姐,我觉得不妥,外院人多口杂,你出现在外院本身就反常。不若让大伯母请大伯父晚膳后商讨你的婚事。仆妇们即便听到些只言片语,也断然不会想到你会与大伯父讨论政事,即便听到,也可推说讨教课业。我说句多嘴的话,活法有不同,还是要遵从本心和大道。」
9
之后的几日,我都未曾见到三姐。
侯府仍然如往常一样热闹。
直到天子圣寿,我长兴侯府的儿女皆奉命进宫参加宫宴。
入宫之后,照例要先去中宫拜见皇后。
皇后长年多病,宫务多是姑母与淑妃娘娘一同协理。
淑妃娘娘膝下有一女,业已出降。驸马都尉的父亲,是吏部尚书,乃公孙氏门生。
中宫宫人忙中有序,并未见脸上有慌乱。外命妇等待召见的偏厅的人虽多,也未有嘈杂之声。只隐隐听到门外温声唱诺。殿内的接引宫女目光炯炯且步履轻盈,都似学过武的。
看来中宫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心宫务」,反而「外松内紧」规矩极严。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有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接引到正殿中给皇后请安,来人正是青竹。原本担心四姐失态,我想要上前,却看到四姐给了我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
等行过礼,抬头却看到了外祖母坐在皇后下手第一个位置上,招手让我过去。殿中不好说话,我便只得乖巧地在外祖母身后站好。得益于这个绝佳的位置,我可以微微抬眸就看到殿中众人的动作反应。
姑母与丽妃携手落座时,对面坐着的淑妃娘娘与五皇子的母妃丁嫔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我悄悄看了眼三姐,见三姐似乎面上在沉思,几息过后,三姐与四姐悄悄退出大殿。
不过半刻钟,圣上身边的内侍来请皇后与诸位内外命妇前往兴庆宫领宴。
后宫去往兴庆宫,要路过玉带桥。一行人刚走上桥,忽听到前方桥下的呼救声,之后便是接连的落水声。坤宁宫的侍卫已快速将皇后及身后的内外命妇围住,形成了一道保护屏障。
大约半柱香时间,落水的人被救了上来。竟然是嘉定伯府陈二公子。救人的却不是侍卫,而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青竹。
嘉定伯府老夫人见状扑上去,推开了浑身湿透的青竹,哭天抢地地求皇后命太医来诊治。
皇后只得命侍卫将陈二公子抬到桥下的凉亭中,又命侍卫去请太医。青竹被皇后身边的内侍扶起来,只见唇边已有血迹,面上似是颇为不安。
因着陈二公子与我三姐已有婚约,我祖母只得由我大伯母留在这里等陈二公子醒转。其他命妇和大臣亲眷则由我姑母领着前去兴庆宫。
宫宴上,当圣上打趣大伯父即将与陈尚书家结为亲家时,大伯父跪了下来,言辞恳切地请求圣上成全一对有情人。
「天恩浩荡,江府感激圣上赐婚,也愿承祖辈之志与陈家结两姓之好。请圣上允准,能让青竹以江家养女的身份嫁给陈二公子。老臣必定待青竹如亲女,以后江家就是青竹的娘家。」
陈尚书见圣上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已明了圣上已经同意,当即俯身一拜,「青竹,不,江姑娘不顾自身安危,于臣侄儿有救命之恩。待江姑娘嫁入臣侄儿家中,家中上下必定会待之如珠如宝。老臣代侄儿叩谢圣上赐婚。」
10
宫宴后不过三日,青竹以江家养女的身份被接进了侯府,被安置在长房偏院里,时时有丫鬟婆子守着。当月初一,开祠堂,青竹冠江姓,入族谱。因是养女,所以不与我们兄弟姐妹一起序齿,在支谱里另有排行。
一月后,三姐与外家表哥定亲,待夏末青竹嫁入嘉定伯府后就要远嫁西北。德妃娘娘念及三姐即将远嫁,极为不舍,给了三姐诸多赏赐。
三姐进宫谢恩的时候,是与四姐同去的。据说,当日三姐与九皇子在宫内校场上比射术,不料慌忙中三姐箭袋上的勾玉挂住了给九皇子递箭矢的侍卫的贴身玉佩。四姐竟然发现玉佩上是青竹绣帕上常绣的花样。而这个侍卫却是十皇子的贴身侍卫。
丽妃娘娘从姑母宫中回去的时候,据说面上与平日并无不同。只是没过几日,十皇子身边少了几个侍卫和一个宫女,丽妃宫里少了几个宫女和嬷嬷。
自此,三姐与四姐连笑容都多了些,神情也多见放松和释然。
因这次的事,丽妃娘娘对胆大心细的四姐非常喜爱,平日里对四姐多有赏赐。甚至在中秋宫宴之后,丽妃为了云阳山教书的那位探花郎侄子请旨赐婚,求娶四姐。
当年初秋,江青竹嫁去了嘉定伯府,侯府专门拨了映红一家给青竹作了陪房。
前后不过半年,三姐和四姐陆续出嫁了。
四姐出嫁后的某日,我在家学里上琴课,没有听见四姐锯木头的声音,深深觉得恍然。
我甚至怀疑三姐和四姐与我讲的「重生」只是我的一场梦。
在我心里,三姐和四姐理应像现在这样,过着自己意愿里最理想的日子。
边疆日子虽苦,却是三姐的志向。那里女子可以骑马打仗,可以舞刀弄枪,可以与男子一起拱卫边防。
四姐出嫁后随着四姐夫一起去了云阳山,用着自己的嫁妆出息建了蒙学,收了山下贫苦人家的孩子读书,也资助了不少的寒门士子进京的考资。再不是那个认为权势、出身和财富才是倚仗的闺阁姑娘。如今的她,仰仗的是自己。
【番外】
1
我是卫国十皇子。
我的母妃是丽妃,自未出阁就素有美名。是的,容颜姣好美若天仙的美名。从「丽」字的封号就能看的出了。
我母妃进宫时,外家还没有败落。一入宫便封「丽」嫔。之后便是「丽」贵嫔。等我出生,母妃就晋位了「丽」妃。
幼时听母妃身边的嬷嬷讲古,说我在母妃肚子里三个月的时候,外公和舅舅一家被同僚牵连被贬官。后被国舅一系栽赃嫁祸,不得已辞官回了江南做田舍翁。母妃为此日夜忧心、担惊受怕,又因为宫里的奴才们捧高踩低地克扣份例,差点儿没保住我。多亏德妃娘娘明里暗里地护着。在我出生时,皇后宫里的内侍在我母妃的催产药里下毒,若没有德妃娘娘看顾,恐怕我们母子就一尸两命了。
所以这些年,我母妃和德妃娘娘在这后宫中相处地胜似亲姐妹。
我和九哥相差不过半岁,自小就时常玩耍在一处,长大后日日读书习武都在一起。一起逃学出宫打架,一起西山跑马放鹰,一起捉弄太学的夫子,甚至连将来的封地都求着父皇选在了相邻的两府。
哪知道,九哥突然就疯了呢,非得要一个人随军北征,怎么都不许我跟去。
我有些迷茫,也有些慌乱。
上一次这样慌乱,是在十一岁那年。
那年秋狝时,我发现九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骑马射中二十步之外奔跑的鹿,而我只能射中二十步外的固定靶子。
在太学里,经、义、策论,门门课我都听得精精有味,旬考月考都能得优,而九哥只喜欢读兵书。
那次慌乱,我发现了我和九哥的不同。
这次慌乱,我看到了九哥选择的方向。
我没有方向,甚至都不敢想。
我非长非嫡,外家已无人入仕,尚且年幼没有门人幕僚,心腹也都是母妃宫里的内侍宫女。
2
我和九哥的伴读都是外家的表兄。只不过,我的表兄在外祖父贬谪之后就离开了京城。
九哥的表兄,是长兴侯府三房的长子,大长公主的外孙,江家行五的公子。性子十分的散漫不羁爱享受,但又才华横溢。
自九哥初夏随军北上,江五受了嘱托天天进宫作我陪读。真是多亏了我本性自律又上进,才没有迷失在江五的「骄奢」里。
就在我已经写好了东粤蜑户入籍的折子,犹豫要不要上奏的时候,北征的第一道捷报从打铁关传回来了。
九哥带领轻骑300人,趁夜奇袭了离我朝疆土最近的奇瓦里部,夺其粮草。大军后至,活捉了奇瓦里部首领,其子丢弃辎重车马北逃。俘两千七百人,驼马共四万头。
朝野上下一片欢欣鼓舞。父皇龙颜大悦。
我也应当擅用自己的长处,为朝廷民生做些什么了。
我由江五陪着面圣,把奏请东粤蜑户入籍的折子递了上去。
折子被留中不发。
十日后我终究没忍住,悄声问了江五怎么看。江五没说什么,只问我要不要随他出宫看看。
出宫之后,江五带我去了长公主府求见他的外祖父,太傅大人。
我将东粤蜑户入籍的想法提出之后,太傅只问了我三个问题,怎样安置?陆居何来?其他惰籍何如?便令我想好了直接再去面圣。
回宫后,我苦思了两日,重新递了折子。
这次,父皇让户部侍郎领职,我为监察御史,一同南下入粤主理。
五个月后,东粤所有蜑户入籍,共入籍新民户六万余户,安置于新安、三明、珠江十埠,赋税从新,擢青壮人丁入海师,或编入官府入南洋的商贸船队。
后来史书称我「长于民政,始于蜑户入民,自此豁除贱籍」。
3
回京后,我见到了一反常态的五皇兄。
长年沉迷打猎和听戏的五皇兄竟然开始上朝了,还在礼部领了职,每日兢兢业业去衙门点卯。
顶着一脑门糊涂去后宫给母妃请安,才知道,原来五皇兄想要求娶太常寺卿王大人的女儿。因着丁嫔娘娘不喜王姑娘,故而奋发图强,想要求得父皇赐婚。
朝堂上一下子多出了两位参政的皇子,太子最近很急躁。从太子最近被父皇骂的次数越来越多就看出来了。据东宫采买的小太监抱怨说,东宫消耗的鸭子数量都多了起来。
越急躁就越容易出昏招。
冬至日,父皇摆了仪仗去天坛举行告祀礼,以禀告五谷丰登并对上天表示感谢。可是在回宫途中,大驾卤簿里朱雀队所执的十二龙旗中最前面的四幅旗,风伯、雨师旗各一面,雷公、电母旗各一面,均裂了一个大口子,导驾仪仗和引驾仪仗哗然。
六引的御史大夫为人端方正直,于是第二日早朝时具本上奏。太子一系自是将祸水引到了正在礼部当值的五皇兄身上。五皇兄被勒令禁足反省。
太子内心异常畅快,甚至在皇后劝导他「骄兵必败」时说出了「诸皇子莫能与我相争」的大不敬之语。
太子还没有痛快几天,父皇就着人查明了原委。
卤簿中的龙旗,是太子指使皇后安插在司设监的内侍而将之毁坏,并在回宫途中将毁坏的旗子替换了去时的大旗。目的么,就是毁掉父皇对五皇兄的信任,使之远离朝堂。
五皇兄被父皇解了禁足,但毕竟监察不力,于是被调去了工部监督行宫营造。五皇兄自此过上了日日往返百里去当值的日子。
太子被勒令禁足东宫反省半月,连带皇后都被申斥。司设监上下一众有干系的内侍很快被处理了。
我大概能明白,父皇忌惮的,其实是没有任何他的旨意或口谕,后宫里的内侍勾连起来,就能从一国之君的内库里随便搬东西。
可惜太子不明白,禁足也没能消停,竟是看似恨上了五皇兄。太子命人在五皇兄出城办差的路上,下了杀手。五皇兄是血淋淋被抬回宫来的,丁嫔当时就骇得晕了过去。太医院左右院判查探了五皇兄的伤势后竟不敢直接下结论。最后还是院正回禀,五皇兄的膝骨碎了,休养大好虽不至于阴天下雨就疼,但也稍会不良于行。
太子的不恤手足和狠辣的个性让父皇很是失望。失望之下竟是病了几日。
4
太子禁足的这些时日,朝堂上公孙氏难得地安分了。
在北征一封又一封捷报传来时,公孙老大人甚至上奏要给兵士们加饷。
父皇甚是满意公孙氏如此乖觉。
于是在皇后娘娘带病侍疾时允诺再给太子一次机会,若仍然冥顽不灵,只能下令废太子。
太子禁足期满,又恢复了往日的荣光。似乎前朝后宫仍然尽在掌握中。
可是变化就像冰封下的河流,面上不显,底下暗流涌动。
后宫里曾经最稳固的皇后系,出现了修补不了的裂痕。
丁嫔娘娘为五皇兄求来了封王和赐婚的旨意,封地海西,待明年春成婚后就藩。自此之后,只有年节大典时丁嫔才会露面,其余时候都闭宫不出。
而我依然按部就班地在六部轮职,不出头也不掺和,老狐狸们很是高兴我并不找事。
不过也有意外收获,因着某天在户部为一小官求了个不痛不痒的情,吸引来一众入仕已有数年但无法寸进的青年官员推心置腹,反倒听到了不少密辛。这是后话了。
日子就这样古井无波地到了仲春。五皇兄成亲后就藩,九哥也在大捷后将要随军班师回朝。
至于为什么是初春回来,这还得从秋日连下两部说起。
被我朝连下两部之后,草原的余下六部就推举了新汗王,拧成一股绳地与我朝对抗。
入冬前,两朝皆有输赢。但是入冬后,草原物料匮乏,由其游牧的特性,新汗王带着余下部族车马西逃。
九哥带着斥候深入草原查探踪迹,五六日都没从草原出来,吓坏了大将军傅友善,连忙派了向导去寻。谁成想,向导寻错了路,没找到九哥便回了营。在一望无际又光秃秃的草原迷路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在大将军准备亲自带兵去找,副将们又是跪又是劝又是拉扯的时候,九哥带着一队匈奴的老弱残兵回来了。
问了才知,九哥带兵准备返回的时候,摸到了六部里其中一部逃难的人马。一行人只有十余户,不过百人,因不满新汗王压榨他们部族的劳力又让他们断后,想偷偷掉队的。毕竟只要熬过了春天,在草原上,他们走到哪里都能生存。
只不过运气不好,被九哥逮到待了回来。既然被俘,只好拿新汗王的路线与大将军换了日后放逐草原的希望。
大将军带着向导问清了新汗王所剩人马,就率大军退守边城。只待来年入春后给匈奴致命一击。
史书记载,「越年春,大将军傅友善帅军十余万北伐。九皇子睿帅轻骑一万为前军,深入草原,夜袭后生擒六部新汗王扎因古木。其余五部将逃,失马,窜伏草间,擒之。大将军率大军后至,破六部营,获其部下军士一万三千余户,大败匈奴。」自此,匈奴八部仅存六部,状如散沙,向我朝称臣后首封。
自此匈奴对我朝再无威胁。
5
父皇为这「数代未有之功」祭天之后,动身出城两百里迎接大军凯旋,行宫驻跸。
留太子监国。
九哥似是沉稳了许多,脸上布满了风霜之色,精神却很好。我缠着九哥讲了许久战场上的事,直到东方既白才放他沉沉睡去。
不想,宴请之前突发变故,彼时我正与九哥在御前听大将军奏报军事。
太子是被团团围住带进来的。
禁军统领双手托着的,赫然是一件龙袍。
我与九哥对视一眼,告退了出去,不敢停留,径直扶着傅大将军出了行宫。
入夜,太子被押送回京,圈东宫。天子仪仗连夜回京。
我次日是与九哥混在凯旋的大军中回的京。百姓夹道欢迎大军入城。
听着如此的欢呼声,看着百姓脸上洋溢的真心实意的笑容,昨日受惊的心不知不觉就安定了下来。
六日后,父皇当朝下了一道谕旨,废太子为庶人,圈禁宗人府,国丈公孙大人赐死,国公府十岁以上男丁流放西宁卫,十岁以下男丁及女眷圈禁,无诏不得外出。
我一直很纳闷,龙袍怎么这样巧就被前去请太子的禁军发现。
直到多年后,才知,竟然是丁嫔娘娘买通了皇后娘娘身边的丫鬟,由这丫鬟在东宫的侍卫未婚夫以救命之恩谢恩图报,命太子的近身内侍将龙袍放在了书房显眼的位置上。
至于这消息是哪来的,似乎与德妃妃母与江家有关。
一年后,九哥毅然求了父皇带兵驻守西北,父皇心疼他,封西北王,赐了整个西北给他做封地。晋了德妃母为贵妃。
又两年,父皇病重,封我为太子。宾天前,父皇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命我守护好这万里江山。
父皇大行,九哥作为藩王、衍圣公世孙(江家五姐夫)领文坛、并有原随我入粤的户部侍郎现湖广巡抚作为封疆大吏,上奏请我继位。
直到我坐上那把椅子,似乎再也不觉迷惘。
后来有一日,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早早就被废太子害死在战场,九哥之后活着回来也被陷害,母妃与德妃母离心。直到太子逼宫,父皇诏九哥勤王救驾。为了逼迫父皇退让,五哥被太子生生砍死在父皇面前,刺激地父皇差点中了风。好在九哥最后在西北军的拥护下,攻进皇宫,射杀太子,救回了父皇。可是,九哥后来虽登上这至高无上的位置,却不快乐。德妃母已逝,母族凋零,元气大伤。九哥公务不甚繁忙时常到奉先殿里坐着,常常捻着念珠一言不发地坐着。后来有一日,他说,「十弟,我把二皇子过继给你,希望他能替代你我自由地过着。」
醒来后,我觉得甚是难过,无法控制地一遍遍回想与梦中不同的地方在哪里。
直到,有一日,我入慈安宫拜见母后皇太后,听到了德贵太妃说,九哥带着江家三表姐刚满三岁的双生子爬树被三表姐抽了一鞭,我才发觉,这江家三表姐在我梦中是嫁到嘉定伯府早早去了的。而江家四表姐无意中看到了玉佩,发现了我的贴身侍卫是太子的人。
原来如此。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