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从没想过自己会有「杀人」的念头，直到我接过这个案子。
晚上十点多，接到辖区内群众报案，报警说自家单元楼三楼住户太吵闹了，影响休息。我一听，又是扰民，看来又要过去劝说一番了。这样的扰民警情差不多三天就能接到一个，因为报案人都是连续忍了两天，第三天实在忍不住才选择报案的。
当我们赶到这个小区时，发现群众所称的那个单元楼三楼已经熄了灯，隔着防盗网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我们想了想，没有直接去三楼询问，而是去了四楼，因为报案人是四楼的住户。当我们敲开门时，发现住户是一对大爷大妈，上了年纪的老人睡眠质量都不太好，有点声响就睡不着，我们说明来意后，大爷跟我们说：楼下这也太能折腾了，天天鬼哭狼嚎到半夜，如果不是自己忍受不了，也不会报警。
我问：「这种情况多久了？」
大爷说：「这是第三天，楼下是租户，经常换租客，这次换了这么个主儿，真是倒霉！」
我说：「难道是年轻的小男女？」
大爷：「应该是有男有女，但听动静可不像是两个人。」
正说着，三楼传来异响，男人的打骂声，随后是女人的哭声。大爷在一旁摊了摊手。
我的第一印象是家暴，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晚上夫妻吵架甚至动手，不足为奇。但是有一点我没想通：怎么会有关灯吵架的夫妻？
一念及此，我先跑到楼下，发现三楼依旧是熄灯状态，既然想不通，那就直接去询问好了。
我跟两个同事，返回三楼，敲门。室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啊？」
我回：「你好，我是派出所的，有群众说你们家声音太大了，影响其他住户休息，你现在方便开门说话吗？」
室内男子说：「两口子吵架，不好意思啊，还把警察招来了，家里有点乱，就不请你进来了，放心，我们不吵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真是不好意思了。」
我问：「方便请你妻子说句话吗？」
室内男子：「我俩刚刚吵完架，她回卧室生闷气去了，门都锁上了，我都进不去了啊！」
我想了想：「好吧，没什么事儿我们先走了，如果再扰民，我们只能请你们两口子换个地方讲话了，注意一下影响，我们也不想大半夜再往这里跑了。」
室内男子：「好嘞好嘞，您放心，保证不吵了。」
下楼回到警车里，我们没有急着离开，我问了一句：「你们觉得有问题吧？」
其中一个同事说：「你注意到没有，三楼住户家里防盗门上的猫眼被一张小广告贴住了，说明家里不常住人，但是报警的大爷也说了，三楼是租客，经常换人，也可能确实不常住人。」
我补充：「我刚刚下楼时观察了一下，三楼卧室窗户也没有亮光，这两口子有意思，摸黑打架，摸黑生闷气，挺省电的。」
另外一个同事说：「有没有可能是在另一个卧室？」
我说：「不可能，四楼大爷家的结构你注意到没有，大卧室就在我们这边，两室一厅的房子，没道理夫妻住在小卧室里吧？」
同事说：「怎么办，那再上去问问？」
我：「问什么？你俩咋不开灯打架？」
同事说：「那怎么办？」
我：「等，如果真有问题，警察来了难免心虚。」我看了一眼手表：11：15
我说：「十二点还没人出来，咱们就收工回去睡觉，不管了。」
事实上，二十分钟后，楼里就有人出来了。我们三个看了一眼，因为没有见过三楼住户，也不敢确认，出来了三个人，两男一女，其中一名男子还拖拽着这名女子，向着不远的一辆车靠过去。
别管是不是三楼的，大半夜这副模样也不像是干好事的，我们三个下了车直接奔过去，那两名男子见到三个警察围过来，有点慌了，想跑。
同事立马拔枪，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半夜里却令人感到威慑力十足：别动，再动我就开枪！
两名男子束手就擒，女子被解救下来后，借着强力手电的光，我瞄了一眼：女子披头散发，衣服凌乱。唉，心里叹了口气。
我们挤在警车里就奔回单位。
经过连夜审讯，案情基本明了：
两名男子与该女子不相识，这名女子是租来的，一周5000元。今天是租来的第四天，两名男子轮奸了这名女子。
据这个女子反应：该女子19岁，被两个老乡骗到外地打工，刚来这里的第一天，两个老乡以接风为由，灌醉了该名女子，并且轮奸了该女子。随后将该女子出租给另外两拨人，被我们抓到的是第三拨人。
女子精神状态不太好，一直哭。
我们几个人心情不太好，说实话，这样的案子我们是第一次遇到。
第二天一早，领导就给我们开会，下了指示：此案必破！
我们决定先抓捕该女子的两个老乡，也就是所谓的「出租人」，约定的「租期」快到了，但我们一刻也不想等了，让昨天抓到的其中一名男子联系该女子的两个老乡，很明显，这两个人也没有太多怀疑，约定了地点，我们守株待兔，很顺利，就将二人带回了单位。
一番审问下来，二人很快崩溃，招了。
二人早有预谋，想通过卖「家乡人」赚钱，很快，他们就盯上了这个19岁的农村小姑娘，没读过高中，想出去打工赚钱又没有门路。经过他俩的一番忽悠，这个小姑娘就上了钩，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事。
但是他们二人本意是贩卖该女子，第一次以两万元的价格将受害人卖给一个男子，但该男子一周后就反悔了，找到两人言明要求「退人」，二人借此机会扣下10000块钱，退给了买受人10000块钱。
此事过后，二人觉得有利可图，便打起了「租人」的勾当。
通过两人供述，我们迅速锁定了前边的两拨共三人，抓捕归案。
当我们这边所有程序走完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姑娘。
后来，我听监管大队的兄弟说，那两个罪魁祸首被判刑了，九年，没有上诉，听说他俩在看守所的监房内兴奋了好一阵。
那瞬间我真想变成坏人，把那些渣宰挫骨扬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