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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九零,我用前夫换了八套房

2024-12-06心灵

这是一九九二年的夏天,昨天下雨今天就暴晒。

天气又湿又热,衣服也潮乎乎地黏在皮肤上。

白珍珠看着眼前的男人,哪怕是重生一回再听到同样的话,她还是被这个男人的无耻程度恶心得想吐。

「你的意思是,让我同意离婚但是不离家,骗过外面那个女人,然后你在老家一个家,外面一个家,是吗?」

见她听懂了,裴向阳情绪激动起来。

他一把拉住白珍珠的手,满脸深情:

「珍珠,我是真的不想跟你分开。我对夏莉莉没有感情,是她看上我,强迫我跟她在一起。她爸爸是沪市的大老板,我得罪不起。」

白珍珠搓着手上割猪草留下的黑青色草浆,垂着的眼底一片讥讽。

裴向阳长得确实不错,身材挺拔高挑,剑眉星目。

尤其那双眼睛,盯着狗看都满是深情。

当年的白珍珠就是被裴向阳这副皮囊迷惑了,不顾父母反对死活要嫁。

她十八岁嫁给他,十九岁生儿子,等到儿子五岁,裴向阳从沪市带回来一个女人。

在那个年代,很多外出打工的男人在外面见了世面赚了大钱,他们第一时间不是接老婆孩子去共同生活,而是迫不及待踹了家里的黄脸婆再找一个更年轻漂亮的。

还有些男人被大城市的繁华迷了眼,勾搭上城里的富婆,哄着老家的傻女人离婚另娶。

裴向阳就是这种渣男。

不,他更无耻。

前世,裴向阳用花言巧语骗了白珍珠跟他假离婚,然后他娶了沪市的富家千金住别墅开豪车从此走上人生巅峰,还生了一儿一女。

她呢,离婚不离家,苦苦守着裴向阳的老家,当牛做马替他伺候公婆抚养弟妹。

最后由于太过劳累身体早早就垮了,唯一的儿子发现父亲的背叛去讨要说法,却再也没能回来。

儿子死的时候才十五岁啊!

那些送儿子回来的老乡说他是死于车祸,但是白珍珠知道,她的儿子是被他亲生父亲害死的。

因为那个时候他在沪市站稳脚了,他要把老家的父母弟妹全都接到沪市去享福。

而她这个早就离婚的前妻和儿子就是绊脚石,是他的耻辱,他迫不及待想要踢开。

儿子死了,白珍珠因为身体太差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就跟着去了。

却没想到她居然重生了,回到了当年离婚的这一天。

想到儿子的死,白珍珠的眼泪直接涌了出来,顺着她的脸颊一路滚到了鼓鼓的胸脯上。

裴向阳的眼珠子都看直了。

白珍珠人如其名,在大湾镇十里八村是出了名的漂亮。

这村里哪个女人不是晒得两颊斑斑点点又黑又黄,只有她天生爱俏,平时出门都会戴个草帽。不过现在看着也比刚结婚那会儿黑了一些,但是裴向阳知道,她生的白,被衣服盖着的一身皮肉比夏莉莉那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都白腻诱人。

想到白珍珠那柔软的身子,看到她哭裴向阳心里就直痒痒,自以为她是舍不得他。

他情不自禁抱住了白珍珠的肩头,柔声哄着:

「珍珠你要相信我,我们儿子都那么大了,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和儿子呢?你放心,以后我每个月给你们娘儿俩的生活费翻倍,保证不让你们吃苦受累。」

「儿子也该上幼儿园了,我们一定要好好培养他,供他考大学。我还要在大城市里买房安家,让你也住上高楼大厦,再也不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地里刨食。」

「珍珠,我裴向阳这辈子要是辜负你,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还是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大饼,现在再听这些话她才明白,这人从一开始就是把她当傻子哄骗。

白珍珠恨不能撕了他。

她厌恶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刚想一巴掌甩过去,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烫着大波浪的时髦女孩子走了进来。

夏莉莉,这张脸白珍珠到死都没忘记,哪怕上辈子只见过一面。

「你们藏在这破屋子里做什么?」

夏莉莉瞪着画了眼线的大眼睛走过来,扯过裴向阳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眼神戒备却又高傲地看着白珍珠。

刚才看到白珍珠她就觉得这个村妇长得过分漂亮,这会儿一哭更是梨花带雨的。

不过视线在对方脏兮兮的手上和粘了泥巴的脚上扫过之后,她眼中又浮现出轻蔑来。

一个农村女人而已,除了一张脸能看以外她还有什么?

没有文化,没有钱,没有权,对裴向阳这种一心想往高处爬的男人来说,简直一无是处。

不足为惧。

裴向阳生怕得罪夏莉莉,赶紧哄:

「没干什么,我这不是在劝她吗?」

「这农村的女人没见识,一颗心全系男人身上了,而且她还给我生了一个儿子,这要是离了婚她也不好再找了,不愿意正闹呢。」

白珍珠心中冷嗤,却并没有否认。

她记得当年夏莉莉为了打发她,给了她一笔钱。

只是那个时候的她实在太蠢了,被裴向阳的大饼忽悠的晕头转向,那钱最后也进了裴向阳的口袋,她一分都没落着。

果然,夏莉莉不耐烦地看向她:

「要怎样你才同意离婚?我给你钱好不好啦。」

说着就从肩上挎着的皮包里拿出来一摞百元大钞。

这个时候普通工人一个月也就两三百块钱,看那厚度,估摸着有两万,确实大手笔。

白珍珠却看都不看,忍着恶心做出一副悲愤欲绝的模样来:

「他是我儿子的爸,我不同意离婚。」

旁边地裴向阳看到她这个样子,眼睛又直了。

这个女人多爱他啊,一个农村女人,看到那么多钱眼睛都不眨一下,这绝对是真爱。

见自己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别的女人,夏莉莉都快气炸了。

她才不管谁是老婆谁是小三,她只知道裴向阳是她看上的男人,谁都不许抢。

「你出去。」夏莉莉把裴向阳推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白珍珠缓缓挺直了背脊。

碍事的男人不在,才能把他卖个好价钱。

夏莉莉也不是个磨蹭性子,又从包里掏出了一沓百元大钞。

「三万,只要你同意离婚,这钱就当是我们给你的补偿。」

补偿?

不,这不是补偿,这是她卖畜生的钱。

她该得的。

「三万?不够。」白珍珠摇头。

夏莉莉眼睛却一亮。

她不怕白珍珠要钱,就怕她不要钱只要人。忙问:「你要多少?」

白珍珠:「那就要看裴向阳在你心里值多少。」夏莉莉又从包里拿出两万,合在一起厚厚一摞。

「我给你五万。」

白珍珠还是摇头:

「我要十万。」

「什么,十万?」夏莉莉变了脸色:「你一个农村女人知道十万是什么概念吗?可真敢狮子大开口。」

白珍珠当然知道十万是什么概念。

下溪镇地处偏远山区,这个时候村里的万元户屈指可数。

十万,就是去南方进大厂打工,也得不吃不喝攒十来年。

但是白珍珠知道夏莉莉的包里恰好就有十万。

她跟裴向阳商量的是给白珍珠五万,给裴向阳的父母五万,算彻底买断这个男人。

毕竟像这种落后的山沟沟,夏莉莉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也不愿意跟这边的人再有牵扯。

夏莉莉非常有钱,停在路口的红色桑塔纳就是最好的证明,她家在蓉城也有产业,这车就是从蓉城开过来的。

「那我不离婚,周围就没听说过哪个女人离婚的,我要是离婚我就活不成了,会被村里人的唾沫星子淹死,我还有儿子要养,我爸妈也会因为我离婚被人戳脊梁骨……」

白珍珠红着眼睛摇头。

她自然不是因为被迫离婚哭,她是太想儿子、太想父母了。

她重生了,那儿子肯定也还活着。

既然上天给她机会重新来过,以后,她一定要好好抚养儿子,给他全部的母爱。

还有父母,她一直让他们操心,却从没孝敬过一天,以后一定要带着他们过好日子。

她也绝对不会再过以前那种牛马一样的生活,她要好好爱自己,过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看着白珍珠泫然欲泣的模样,就跟【封神榜】里那勾人的狐狸精似的,夏莉莉暗暗咬牙,绝对不能让裴向阳再回老家。

等他们结了婚,裴向阳这辈子就别想离开她身边。

心一横,夏莉莉又从包里拿了两万出来:

「十万没有,七万,不可能再多了,像你这样的女人一辈子都赚不来。」

赚不来?

裴向阳那个畜生,娶了夏莉莉之后也就前面几个月往家里寄过钱,后面就各种借口各种推脱。

她不仅要养儿子,还要养小叔子小姑子。

她没日没夜的干活赚钱,养猪养鸡养鸭,没农活还跑去城里卖苦力,把自己当男人使,供着这两人全都上了大学。

现在居然被一个小三看不起。

白珍珠作势要出去:

「我不跟你谈,我要去找向阳,他不可能对我们母子这么狠心,他心里一定还有我,他说过会一辈子对我好……」

「好,十万。」夏莉莉脸色冰冷,下意识摸了摸平坦的小腹。

白珍珠垂下通红的眸子,她就知道夏莉莉会同意。

她能等,但是夏莉莉的肚子可等不了。

如果她没算错,这个时候夏莉莉肚子里已经有裴向阳的孩子了。

那个人渣就是用生米煮成熟饭的手段把沪市大老板的女儿搞到手的。

夏莉莉拿出整整十万:

「钱我可以给你,但是你今天就要去跟向阳离婚,并且保证你们母子这辈子都不再见他。」

白珍珠咬着嘴唇满脸屈辱地接过钱:

「好,我答应你。」

十万,白珍珠恨不能笑出声,她把渣男卖了十万。

等夏莉莉回到堂屋,一家子全都看了过来。

裴向阳的母亲曹大妞立刻迎上来,满脸讨好:

「莉莉,怎么样,她答应了吗?」

夏莉莉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答应了,向阳,你赶紧拿上证件,我们这就去镇上办手续。」

裴向阳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白珍珠答应的这么快:

「这、这就同意了?」

夏莉莉表情不满:

「怎么,你舍不得了?」

裴向阳还没说话,曹大妞就拉住夏莉莉的手安抚:

「没有没有,好莉莉,摊上你这么个金贵的儿媳妇那是我家向阳的福气,别的女人哪能跟你比。」

裴向阳的弟弟裴向明妹妹裴文艳也围了上来:

「嫂子,我哥跟那个女人只是包办婚姻,没有感情。」

「嫂子,文艳只认你当嫂子,你最好了。」

这时,白珍珠走了进来。

亲眼看到这些曾经她付出一切的所谓婆家人的嘴脸,深觉以前的自己真的是眼盲心瞎。

为了这狼心狗肺的一家子,她就像老黄牛一样从早干到晚,原来人家早就认了新儿媳新嫂子。

裴家人看到她,神情都有些不自在。

毕竟对于白珍珠这个儿媳妇,裴家老两口是非常满意的。

又漂亮又能干,第一胎就是男孙,现在计划生育也不用发愁生二胎。

但是跟有钱有势的夏莉莉比起来,白珍珠这点好就完全不够看了。

前头上溪村有个男人从外面娶了个有钱的媳妇儿回来,不仅给家里兄弟姐妹安排了工作,还给父母修了平房。

那可是平房,据说比镇上的房子都漂亮,刷了白墙,亮堂堂的。

曹大妞避开了白珍珠的视线,却也不好再对夏莉莉献殷勤,就推了裴向阳一把。

催促道:

「赶紧办你的事去,办完了顺便买两斤卤肉回来。你好不容易才回来,晚上好好陪你爸喝一杯。」

曹大妞说的方言,夏莉莉听的不是很懂,但大体意思听懂了。

晚上还要在这里住?

她看了看这土房子,到处都是黄土,因为昨天刚下过雨,地上还有不少带进来的黄泥,坑坑洼洼的。

屋子里的家具估计是白珍珠的陪嫁,看着倒还新,但是样式和花色都土掉渣。

关键这家里几个女人的手都黑呼呼的,做的饭能吃?

等会儿拿了离婚证她就要带着裴向阳走,绝对不可能再回来。

这么想着,夏莉莉就从包里拿出来一叠钱。

目测大概有两千,强忍着嫌弃拉着曹大妞的手放进她手里:

「妈,这钱您拿着,你和爸自己去买点吃的穿的。」

曹大妞乐开了花,她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新这么多百元大钞。

这都是托了儿子的福啊,她的向阳就是有出息。

「好好,我莉莉真是孝顺的好孩子,不像那有些人,进门这么多年连一张纸都没拿给我。」

被点的白珍珠只低着头。

如果曹大妞知道原本的五万变成了两千会不会气得跳起来。

夏莉莉又把金镯子退下来,给裴文艳戴在了手腕上:

「文艳,镯子给你,女孩子身上就要有点首饰才显得金贵。」

裴文艳眼睛都直了,这可是金镯子,连镇长老婆都戴不起的金镯子。

以后这十里八村,她裴文艳就是头一个。

「谢谢嫂子,嫂子你太好了。」

夏莉莉又从包里拿出来五百,给了裴向明。

裴家人看夏莉莉的眼神就跟看财神爷似的。

夏莉莉成功收买这一家子,这才过去抱住裴向阳的胳膊:

「向阳,我们走吧。」

裴向阳看了白珍珠一眼,心里有些不满对方答应的太快。

白珍珠一直低着头,想见见儿子。

重生之前她见到的是一只骨灰罐,裴向阳没有让她见儿子最后一面,直接火化让人带回来的。

可能是怕她不相信儿子已经死了跑去闹,这个该死的男人还让人带了几张照片回来。

照片里,刚刚十五岁的儿子满脸满身都是血。

他紧紧闭着眼睛,脑袋几乎没了一半,地上一滩红白的脑浆。

白珍珠就是看到儿子惨烈得死状直接一口气没上来。

现在儿子朔朔刚五岁,这个时候好像在邻居家玩。

白珍珠心里盘算着,儿子长这么大,裴向阳就只在他两岁的时候回来见过一次。

既然重新来过,这样的爹她就不想让儿子记住。

以后的日子还长,她要见儿子也不急这一时,目前还是离婚要紧。离婚要去政府的婚姻登记处,大湾村离镇上还有一段距离。

白珍珠是被人从地里喊回来的,那会儿她刚从红薯地里醒来,并且发现自己重生了。

醒之前,她因为中暑加上劳累晕倒了,手里还抓着一把喂猪的红薯藤。

手上身上全是泥污。

她先去洗了脸和手,又回房间换衣服。

夏莉莉给她的钱全部藏在地洞里了,这个洞是她专门挖出来藏贵重物品的,没人知道。

路口,夏莉莉的桑塔纳被村里人围观了。

看到裴向阳出来,众人纷纷恭维:

「向阳这是发大财了啊,这车真漂亮,不少钱吧?你绝对是咱们县最有出息的后辈。」

「向阳,你这比镇长还要威风啊,又是车又是大哥大的,大哥大多少钱?我看电视里面那些香港大老板才买的起呢。」

裴向阳梳着大背头,头发打了摩丝,乌黑油亮。

他穿着黑色的尖头皮鞋,花衬衫塞在西装库里,胳膊下面夹着一只公文包,戴着大金戒指的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的大哥大。

裴向阳被捧的飘飘然,从兜里拿出一盒烟给大家发:

「大哥大也就两万,都是小钱儿。」

那烟是铁盒装的,一看就是高档货。

人群爆发一阵惊呼:

「两万,老天爷,那么一个黑砖头就两万。」

「两万还小钱儿啊?我们想都不敢想哦,向阳可真是厉害。」

「我看向阳比那些大老板还厉害。」

「阳哥,你发财可别忘了这些从穿开裆裤就一起玩耍的兄弟呀,哥几个以后跟着你干。」

裴向阳被捧得飘飘然:

「强子你这话说的,小时候你就跟着我玩,我现在发达了那肯定会拉你一把。等我这次回去把项目落实了就给你打电话,到时候你来给我干,我给你二十块钱一天。」

「二十?阳哥你没骗我吧?」

「这么多老辈子在这作证呢,我骗你干什么?」

大家都惊呆了,二十块钱一天,那一个月就六百,这比去南方进大厂赚的还多。

「阳哥,还有我,我也跟你干。」

「向阳啊,我们可是没出五服的亲戚,你可别忘了你老表。」

「阳哥,你那项目是干什么的,算我一个行不?」

一时间裴向阳被大家包围了,男人们纷纷要跟他干,求着他拉一把。

裴向阳被围在众人中间,笑得意气风发:

「大家都别急,我那项目大着呢,要修十几栋楼房,只要你们肯吃苦,有的是活儿给你们干。」

「这样,等我那边搞好了就通知强子,到时候你们找强子报名就是了。尤其是砖工瓦工木匠,我那特别缺。」

十几栋楼房,那得是多大的项目,大家都激动了。

村里就有木匠,给人打家具上房梁,一天最多也就七八块钱。

裴向阳却给二十,工钱差不多是他们现在赚的三倍。

有人吸了一口烟,眼睛都亮了:

「这烟什么味儿?好像是甜的呢?」

其他人也纷纷惊叹:

「我滴个乖乖,又香又甜。」

「好像我婆娘泡的那个酸梅茶。」「居然还有这样的烟,向阳真是不得了,这有钱人抽的烟都不呛口。」

裴向阳见这群土包子可算注意到这烟的不同了,得意介绍:

「这是中华烟,就我手里这一盒就六十多块钱。」

说着就把烟塞给了刘强:

「强子,你拿去跟大家全分了。」

其实里面已经不剩几支了。

「六十多块钱一盒,这么贵!」男人们都惊呆了,这烟他们听都没听过,这抽了能成仙不成?

村里这些汉子,一般都抽几毛一包的牡丹、红梅、黄金叶等低价烟,手里有钱的才抽一块五的耙牛牛儿,也就是绿色的软五牛。

很多老人甚至都是自己种烟叶卷烟抽,抽不完的还可以卖钱。

人群后面的曹大妞心疼得直拍大腿,那么贵的烟这些泥腿子哪配抽,只有她儿子那样的人中龙凤才配。

夏莉莉从车子后备箱拿出来一袋子巧克力,撕开了,一把一把发给路边的女人和孩子。

村里的女人看着夏莉莉那精致的红裙子,时髦的大波浪,鲜红的嘴唇,都在暗暗猜测她的身份。

跟裴向阳一起回来的,难道是裴向阳的秘书?

电视里不是都演了吗,那些开着小轿车的老板都会配一个女秘书。

裴向阳现在这么有钱,是大老板了,在外面又有大项目,那身边肯定有秘书。

女人们交换着眼神:

「打扮的妖里妖气的,那屁股扭的哟。」

「没有白珍珠好看,皮肤比白珍珠黄。」

「老板小蜜,我看啊,这女人跟裴向阳肯定有一腿。」

「哎呀妈哟,这是什么糖?怎么苦的?」

有个大妈直接吐了:「呸,这洋玩意儿太难吃了,吃不惯,给我孙子拿回去。」

夏莉莉:「……」

曹大妞见夏莉莉那散糖的架势看得眼皮子一跳,心说这城里的女人手缝也太大了,每人给两颗就是了,那么大一把还不得分光了?

也不知道给她留一些。

恰好白珍珠出来了,曹大妞又赶紧催:

「向阳啊,你们先去镇上办事,别耽搁了。」

得赶紧把婚离了这心里才踏实啊,莉莉可说了,不离婚她就把向阳踹了,那可不行,这金凤凰儿媳妇可不能飞了。

人群中跟白珍珠交好的刘慧英一边织着毛衣,一边跟白珍珠打招呼:

「珍珠,你也要去镇上啊?」

白珍珠笑着点了点头:

「有点事儿,慧英,朔朔是不是在你家?」

「在呢,跟佳佳骑木马呢,朔朔舅舅手艺真是没得说,小木马做的可真好。」

「麻烦你帮我看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儿子还活着,白珍珠心里踏实了。

见白珍珠推着自行车,有人好奇道:

「珍珠,向阳那么好的小轿车你不坐骑什么自行车啊?」

白珍珠才不要坐裴向阳的车。

上辈子她以为这车是裴向阳的,就是坐着这车去的镇上。

夏莉莉坐在副驾上,她坐在后面,一路上看着那两人打情骂俏不说,后面曹大妞每次都用「要不是我儿子向阳你这辈子能坐上小轿车?」「都是我儿子能干你才跟着享福,连县长老婆都没坐过那么好的小轿车。」「嫁到裴家你就是掉进福窝了可别不知足。」这些话来堵她的口。

这福气,她不要了。

白珍珠朝说话的人笑笑:

「王大妈,我去镇上顺路买点东西,这不是担心脏了向阳的车吗?」

王大妈就指了指她:

「你呀,就是劳碌命,向阳好不容易回来,有什么活儿让他干呗。」

这话曹大妞就不乐意听了:

「我向阳就不辛苦吗?我向阳现在可是大老板,他那身子哪是干活的?」

说完狠狠瞪了白珍珠一眼。

没眼色的东西,就显着你能干了,什么东西非要现在买?

一点都不会替男人考虑,就知道丢男人的脸,回头要好好教训教训。

白珍珠没有理会裴向阳和夏莉莉,跟刘慧英等人打了招呼就骑着自行车先走了。

这年头离婚的人屈指可数,听到白珍珠和裴向阳要离婚,婚姻登记处的同志都觉得惊讶,纷纷开始劝和。「同志,来抽烟。」

裴向阳又掏出来一盒中华,拿出两支,给婚姻登记处的男同志发了一支,自己手上捏了一支。

又给那位同志点上火,然后叹了口气:

「我也不想离,你们有所不知,我常年在外面,她在家就是守活寡。我想带着她去享福吧,她一个农村女人大字不识一个,去了城里两眼一抹黑,买个菜都能把自己走丢,完全不行啊。」

「我想着趁她年轻还不如早点离了,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再找一个好男人过日子,我这也是为了她好。」

裴向阳一脸的为难。

白珍珠可是念过高中的,要不是裴向阳哄着她谈恋爱,说不定她也能跟她三哥白静思一样考上师范当老师。

她由着裴向阳把她说得一无是处,并不解释。

现在他贬得有多狠,等会就让他掏钱有多疼。

登记处的两个同志就看向白珍珠,见女人低着头搓着衣角,肩膀轻轻抽动,都很不忍。

女同志白了裴向阳一眼,他们刚才就看见外面停的红色小轿车和轿车里面的女人了。

这男人嘴上说的好听,不就是现在有钱了就看不上农村老家的黄脸婆了吗?

在现在这个年代,离婚不仅是大事,而且还是耻辱的,是让八辈祖宗都蒙羞的事。

婚姻登记处成立这么多年,处理的离婚案件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这离了婚,男人在外面闯荡影响不大,这留在村里的女人可怎么活?

光是别人的眼光和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狗屁为了女人好,分明就是逼女人去死。

「妹子,你告诉姐,你是不是自愿离婚的?」女同志共情能力强,怎么看裴向阳都像陈世美:「现在法律保护妇女儿童,如果你不想离,我们会调解,劝劝你男人。」

白珍珠抬起头,已经哭得满脸泪水。

登记处两位同志看到她的脸,齐齐一怔。

原本还以为这女人长得丑,想着肯定是男人在外面赚了钱就找了个漂亮的。却没想到眼前这女人不仅不丑,长得还很漂亮。

从进门到现在,都要被离婚了人家也只是抽噎着,要换做别的女人,早嚎得整个乡政府都听见了,不抓烂陈世美的脸都算好的。

长得漂亮,性子又好,这男人居然还嫌弃。

「同志,谢谢你,我是自愿离婚的。」白珍珠一边说,眼泪一边流。

她不喊不叫,却更能激发人的同情心。

别说旁人了,就是裴向阳看了心里都不忍,心里忍不住又得意起来,因为白珍珠答应离婚带来的不快消了大半。

白珍珠用手绢擦了眼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同志,离婚需要哪些手续,我不懂,能不能麻烦你给我讲一下?」

女同志看她这个样子,心中更加同情,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

「你真是自愿的?我跟你说你要考虑清楚,这女人不比男人,不管怎么样离婚的女人吃亏。」

说着又瞪了裴向阳一眼:

「而且你男人明显挣了钱,你现在跟他离婚不就亏大了?」

「我真的是自愿的,没人逼我。男人的心不在我身上,这日子过的也没意思,我同意离婚。」

白珍珠哭得眼睛通红,她哭只是为了等会儿签协议的时候为自己争取有利条件,可不是舍不得狗男人,现在她比这狗男人都迫切地想要离婚。

只是现在离个婚也不容易,先登记打申请,接着是受理调解,还要审查批准,最后才能拿到离婚证。

裴向阳可不想离个婚跑几趟,怕被人坏事,收起了脸上虚伪的笑容,露出了本来面目:

「同志,我们真的是过不下去了,我在外面开了大公司,她一个农村女人能给我什么帮助?」

「你们就别劝了,就算你们不给我办理,我直接走了十年八年的不回来也不给她钱,你们能拿我怎么办?到时候她守活寡、受苦受难就是你们害的。」

女同志一听这话脸色一沉,猛的一拍桌: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说话呢?你对婚姻的忠诚在哪里,对家庭的责任在哪里?你现在发达了就抛妻弃子,这样的行为是可耻的,是不道德的,你这种人就应该被严厉批评,被审判!」

裴向阳把手里的大哥大往人家办公桌上一放,咚的一声,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我要是不负责就不回来离婚了,你们不过是办事员,有工作给你们办就办。这问也问了,调解也调解了,少磨叽,赶紧把离婚证给我们办了,耽误了我的大生意你们赔不起。」

说完又拿起大哥大,在上面戳了几下,往脸上一扣就打起了电话:

「赵总,我现在忙,两百万的项目先搁着,等我回去再谈。」

登记处两位同志对视一眼,神情严肃了。

要不是白珍珠是重生的,她可能也被裴向阳这装腔作势的做派给骗了。

大哥大这会儿根本就没普及,县里的信号塔都是四年之后才建的。

裴向阳那大哥大的信号灯是红色的,说明这里根本就没有信号。

打完电话,裴向阳一脸不悦地看着办事处的同志:

「你们也看到了,我很忙,多少大生意等着我回去拍板,这点小事就不要墨迹了。」

女同志还想说话,吸烟的男同志拦了一下:

「要不先问问他们怎么协议的。」

男同志也是被裴向阳这派头惊到了,桑塔纳大哥大,别说这乡下,恐怕在蓉城都是不得了的存在。

这样的人他可不敢劝,就像裴向阳自己说的,到时候他一走了之,这女人孩子没人管过不下去来找他们的麻烦怎么办?

裴向阳神情倨傲:

「我什么都不要,家里的存款和她的陪嫁都给她,儿子也给她,以后每个月给她两百块钱的抚养费。」

两百块可不是个小数目,听着确实大方。

只是裴向阳连儿子都不要的行为,又挨了女同志几个白眼:

「除了抚养费就没别的了吗?人家好好一个大姑娘嫁你几年,给你生了儿子,你现在有钱了说不要就不要了,人家女方就活该被你欺负吗?」

这年头谁离婚啊?有些女人就是在家天天挨打都咬着牙忍了不愿意离,农村很多人甚至还没有离婚的概念。

眼前这个叫白珍珠的,看着还那么年轻,又没有过错,分明就是被逼离婚的。

既然她也愿意离,女同志就想替她多争取一点:

「你刚才不是说给她一大笔钱吗,给多少?」

白珍珠感激地看着对面的女同志,上辈子这位女同志也帮她争取了离婚补偿。只是她那个时候太傻了,不过是走了个形式,裴向阳不仅没给她一分钱,还把夏莉莉给的钱也骗走了。

为了赶紧离婚,裴向阳自然是一个劲儿地画大饼,不然等会儿什么妇女主任的再一掺和,这婚今天恐怕还离不了。

「两万,我够意思了吧?」

两位同志听到这个数都是齐齐一愣,镇上的木材厂一天是八块钱,里面的工人做满一个月也才两百来块,双职工家庭两万得攒十年吧。

农村人在地里刨食,两万更是天文数字一般。

白珍珠拿着钱修一套平房都花不完。

离婚的女人手里有钱,或者有一套房子,日子也不会太艰难。

女同志叹了口气,看向白珍珠:

「这个条件你同意吗?你可要想好了,离了婚你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主要是这个男人这么有钱,白珍珠就算仗着漂亮再找,带着个孩子肯定不可能再找到这样的了。

既替她不值,又替她惋惜。

白珍珠红着眼睛点头:

「我同意,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我要他一次性付清十年的抚养费,而且这两笔钱要立刻兑现。」钱,要捏在自己手里才算数。

上辈子裴向阳也是承诺每个月给200块的抚养费。

但是这笔钱他就给了三回,后面就开始找借口少给,最后甚至是一分都不给。

每次打电话他都是哭穷,诉苦,说他在外面多困难,手里那么多工人靠他养,让她体谅。

又说他如何如何想她想儿子,说什么还是家里好外面压力大,却再也没有回过家。

村里给他打工的刘强等人一个个都赚了钱,陆陆续续回家娶老婆修房子。

他们明知道裴向阳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回村却统一口风一起骗她,哄着她心甘情愿给裴向阳赡养老人供养弟妹。

她真是被骗的好苦。

裴向阳算了一下:

「十年的抚养费是两万四,加上离婚补偿两万,就是四万四,现在就给你?」

四万四,这可不是一笔小数。

白珍珠红着眼睛:

「以后我就是一个离婚的女人了,我又没文化,更没有本事赚钱,这辈子也不想再嫁了,还要养儿子。向阳,我只是想手里有点积蓄,让我踏实一些。」

裴向阳:「……」

脸色有些难看:

「我手上暂时没有这么多钱,这样,等回家再给你。」

白珍珠却很坚持:

「不行,我现在就要,否则我不签字。」

女同志也帮腔:

「你不会是夸海口骗人的吧?别当着我们的面一套背后一套,回头一分钱不给。」

裴向阳:「……」他还真是这样打算的。

白珍珠耳根子软,对他死心塌地的,现在哄着离了婚,回去后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白珍珠捂着脸嘤嘤两声:

「向阳,我们可不可以不离婚,朔朔不能没有爸……」

一听这话裴向阳就心中一紧。

这时,外面传来「滴滴」声,等得不耐烦的夏莉莉按喇叭催了。

裴向阳看着白珍珠哭得伤心,心想这女人就是爱惨了他,肯定是故意耍手段刁难他,其实就是不想离,反正回头这些钱还是会到他手里,给就给。

一咬牙:「行,我同意。」

婚姻登记处的两位工作人员互相对视一眼,这离个婚到手就四万四……

女同志想到自己家那个大男子主义还屁本事没有的臭男人,如果给她四万四,这婚谁不离谁傻子。

于是赶紧帮白珍珠和裴向阳手写了离婚协议,让两人签字。

那动作看着比白珍珠都要急,生怕裴向阳反悔似的,还催促他:

「你赶紧准备钱,我这就去找领导审核,你不是忙吗,争取今天就给你办了。」

听说还要给白珍珠四万四,夏莉莉眉头不由紧了起来,心说这女人真是贪得无厌。

不过区区十几万而已,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让裴向阳离婚才是最重要的。

裴向阳见她沉着脸,以为对方嫌他给多了,赶紧安抚并保证:

「你放心,那女人傻得很,回头我再找她要回来就是了。」

夏莉莉不高兴地催他:

「赶紧取钱去,拿了离婚证我们就走,晚上在县城住。」

她刚才看了一眼,这镇上连个像样的招待所都没有,什么破地方。

结果裴向阳取钱也不顺利,这镇上只有信用社没有银行。

他就跟夏莉莉商量:

「我回家一趟,你不是给了我妈五万吗,我找她先借四万四用一下。」

说着就对白珍珠不满起来,搞这一出多此一举,没用的女人事情还多,浪费他时间。

夏莉莉本来就等的不耐烦,她怀着孕一直窝在车里,浑身都不舒服。

现在事情马上就要成了,没想到却卡在钱上了。

不由发起了大小姐脾气:

「真是烦死了啦,那女人又穷又贪,十万我全给她了。」

「什么,十万全给了?」

裴向阳心中大惊,难怪那会儿夏莉莉给了他妈两千,当时他还想夏莉莉对他妈真是孝顺,给了五万临走又给两千。

那可是十万啊,他每次找夏莉莉要钱都不敢要这么多,白珍珠一个农村妇女怎么敢开口就要十万?

夏莉莉哼道:

「她死活都不愿意离婚,我能怎么办?我这肚子眼看着就大起来了,我不管,你今天必须离婚,多一天我都不等。」

裴向阳赶紧哄:

「离离,肯定离,那女人以为这样就能打消我离婚的念头?我早就厌恶她了,又贪婪又恶毒,我真是一秒都不想再看到她。这样,我们这就去县里取钱,顺便送你回县城的宾馆休息。」

说着抓起夏莉莉的手亲了亲:

「莉莉,让你陪我跑这一趟,真是辛苦你了。」

夏莉莉被他哄得心花怒放,他们昨晚就住在县城的,正好回去就不来这鬼地方了。

这个时候路况差,下溪镇距离县城开车要一个多小时,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三个小时了。

裴向阳跟白珍珠说了一声去县里取钱,然后就开车走了。

等他一走,白珍珠也离开了婚姻登记处。

她在镇上买了两条猪后腿、一刀子十斤重的五花肉,一扇排骨。

去供销社称了三斤酥心糖和花生牛轧糖,四罐子麦乳精,又称了六斤红糖、三斤散装饼干、三斤江米条。

又要了两瓶白酒,三条五牛烟,蛇皮袋都塞满了。

然后骑着自行车直奔娘家金凤村。

金凤村离镇上很近,骑车就十来分钟。

在屋后抱柴火准备做午饭的李秀芬看到女儿回来,高兴得扔了柴火就迎上来:

「珍珠,你怎么回来了?朔朔呢,没带?」白珍珠强忍着泪意和扑上去抱住对方的冲动,俏皮笑道:

「想你和咱爸了呗,朔朔在家呢,下次带他回来。」

「你这丫头。」农村人质朴,听到这种情感外露的话都不好意思。

白珍珠可不管这些,从今往后,她就只对爱她的人好。

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而且是唯一的女儿,上面有三个哥哥,都已经结婚了。

白家父母比较开明,每个孩子只要结婚就分出去单过,放手让他们经营自己的小家。

随着几个哥哥相继结婚,家里的房子也是越修越多,院子渐渐就成了一个「冂」字。

虽然一大家子住在一个院子里,婆媳妯娌却从没有吵过架,不像那有些人家,因为父母一碗水端不平各种闹腾。

男人们这个点都还在地里干农活,家里就女人孩子在。

看到白珍珠回来,在院坝里玩耍的侄子就吆喝开了:

「姑姑回来了,姑姑姑姑。」

三个小子呼啦啦就围上来了。

「哎!」

白珍珠笑着应一声,打开自行车上的蛇皮袋开始分东西。「这些糖、饼干、还有江米条都是你们的,文斌,带着弟弟们去分了,一样一包每人三包哈。」

最大的侄子白文斌是大哥白成磊家的,已经十一岁了,还有一个弟弟叫白文轩,今年七岁。

二哥白成祥只有一个儿子,叫白文杰,今年八岁。

三个孩子每人抱了一包糖一袋饼干一袋江米条,高兴的不得了。

以前姑姑每次回来也都会给他们带吃的,但是没有现在这么多,比过年还要多。

「谢谢姑姑,妈,妈,姑姑回来啦!」

「妈,我姑姑来啦。」

大嫂刘芳二嫂许茵听到声音都从屋里出来了,脸上都带着笑,看到儿子手里抱的吃的,笑得更灿烂了。

「珍珠回来了。」

「怎么买那么多东西,你就惯着这些臭小子吧。」

白珍珠继续从蛇皮口袋里掏,一边笑着道:

「有点事儿要麻烦大哥二哥。大嫂二嫂,这猪腿你们每家一根,烟大哥二哥每人一条。」

「麦乳精每家一罐,红糖每家两斤。」

「剩下这些都是爸妈的。」

看到白珍珠一样一样从蛇皮口袋里面往外掏东西,李秀芬脸色都变了:

「你这丫头,回来就回来,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向阳在外面打工也没赚几个钱,家里家外一大家子都要你操持,真是不会过日子。」

看到袋子里还剩两罐麦乳精,一大块五花肉和那么多排骨,还有两瓶白酒一条烟两斤红糖,李秀芬就一阵心惊肉跳:

「这得花多少钱,回头被你婆婆知道了又要挑你的不是,你的日子不用过了?娘家不用你惦记。」

大嫂刘芳掂了掂手里的大猪腿,估摸着快十斤了呢。

「就是啊珍珠,这不年不节的你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那烟是两块五一包的,买一条便宜一块钱。这一算不得了,小姑子带回来的这一大袋东西三百都不止了。

白珍珠笑着道:

「马上快农忙了,给我爸我哥他们补补。」

裴家人口多,分的地也不少,但是真正干活的却只有裴向阳的爹和白珍珠。

每年的春播秋收,白家父子三个忙完自己家就到裴家帮忙。

想到这些年父母和哥哥们为自己的付出,白珍珠眼睛就酸了起来。

她赶紧低下头把蛇皮袋里的麦乳精拿出来,不敢让李秀芬看到自己的异样,否则一大家子就别想吃午饭了。

「还是珍珠知道疼人。」二嫂性子爽利,就不客气了:「妈,珍珠不是说了吗,有事儿要说,你赶紧让珍珠进屋坐,问问她啥事。」

又喊了一声儿子白文杰,让几个孩子去地里喊男人们回来。

三个小子兜里揣着糖和江米条,猴子一样连蹦带跳地跑了。

女儿回来了,李秀芬叫了两个儿媳妇帮忙做饭,午饭就全家一起在老两口这边吃。

白家这个「冂」字形院子,左边住着白成磊一家,右边是白成祥一家,正房住着老两口和老三白静思两口子。白静思是镇上中学的数学老师,他媳妇儿张敏敏是校长的女儿,教英语的。

两口子在镇上有房子,老两口只给他们留了一间卧室,节假日回村的话,就跟着老两口一起吃。

等两个儿媳妇开始做饭,李秀芬就想拉着白珍珠去堂屋说话。

白珍珠却说不急,她帮嫂子们一起做饭。

这个时候二嫂许茵肚子里也有二胎了,月份小还没显怀。

白珍珠从许茵手里接过砍刀:

「二嫂你去歇着,我来剁排骨。」

许茵是个爱说笑的:

「出嫁的闺女回娘家就是娇客,妈,是珍珠自己要干活的,可不是我这个嫂子不疼她啊。」

李秀芬嗔了她一眼:

「就你话多,赶紧烧火煮饭,家里有个老南瓜,中午就箜南瓜干饭,多下点米。」

许茵接过话:

「妈,我看你篮子里的鸡蛋不少,要不再弄一个辣椒炒鸡蛋呗,我最近就想吃辣的,肚子里这个肯定是个像她姑姑一样漂亮的小闺女。」

这话李秀芬爱听,全家都想要小闺女。

豪气一挥手:

「炒,你想吃多少就炒多少。」

那边白珍珠手脚麻利地把一扇排骨全剁了,大嫂刘芳准备切肉:

「珍珠,这肉怎么吃?」

白珍珠灶上一把好手,同样的食材她做出来味道就是不一样,大菜一般都是她掌勺

「切一半做红烧肉吧。」

刘芳有些心疼:「这五花肉买的好,不肥不瘦的,一半是不是太多了?」

白珍珠舀了水清洗排骨,笑着道:

「不多,买了就是吃的,现在天气热也放不住。」

李秀芬也道:「听珍珠的,让孩子们吃个过瘾。」

嘴上这么说着,李秀芬心里却十分担心。

女儿太反常了,肯定是有大事啊,忧心忡忡地把那两罐麦乳精和另一半五花肉放回了蛇皮袋,准备让白珍珠带回家去给外孙吃。

又想着裴家土豆种的少,这会儿应该已经没了,正好白珍珠自行车空着,再给她装一袋子土豆拉回去。

白珍珠心里其实非常高兴。

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从小就受宠,连跟她龙凤胎的三哥也跟其他哥哥一样从小就让着他宠着她。

可是上辈子她从没为他们做过什么,家里出了事也帮不上忙,却到别人家当牛做马任劳任怨,最后年纪轻轻就死了。

不过是一点肉而已,她以后还要给他们买更多肉,带他们吃山珍海味住大房子。

午饭相当丰盛,一盆油光红亮的红烧肉,一盆麻辣鲜香的土豆烧排骨,一大盘辣椒炒鸡蛋,一大盘清炒红薯尖,还有一盆丝瓜蛋花汤。

虽然只有四菜一汤,可量大。

这个年代已经不饿肚子了,但是放开肚皮吃肉也就逢年过节才行,苦过的人节省惯了。加上白珍珠回来了家里人都高兴,所有人都吃的很开心。

见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白珍珠就让白文斌带着弟弟们出去玩。

她看了看父母哥嫂,眼神坚定地说:

「爸,妈,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我离婚了。」

白家人:「……」

还是许茵先反应过来,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珍珠,你、你说什么?离婚?是那个离婚吗?」

白珍珠接着道:

「裴向阳上午回来了,带着一个女人回来的,要跟我离婚,我同意了。」

话落,一向话少的白老爹「腾」的一声就站起来了,接着白成磊白成祥也跟着站起来,父子三人阴寒着脸就要往外走。

白珍珠扑过去噗通一声跪在白老爹面前:

「爸爸,你别去,那畜生我不要了,他不值得你们动手。」

终于反应过来的李秀芬扑上去一把抱住白珍珠哭了起来:

「天杀的裴向阳,我的珍珠啊,你的命好苦啊!」白珍珠原本强忍着眼泪,被李秀芬一哭,眼泪也跟着涌出来。

大嫂也在一旁抹眼泪,离婚啊,这身边就没人离婚的,也就在电视里听过。

二嫂许茵气得跳脚:

「裴向阳那个狗东西,就跟【渴望】里面那个王沪生一样不是东西,当初是他死皮赖脸要娶的,这才几年,他居然就学电视里那些臭流氓找女人,还敢跟你离婚!」

「不行不行,珍珠,咱咽不下这口气。」

白成祥也道:

「我要去打死那个混蛋。」

白珍珠顾不得哭了,又把人拦住:

「二哥,你先别生气。离婚协议已经签了,你们听我说,这婚不仅是裴向阳要离,我也要离。」

「珍珠!」李秀芬急得不行:「这婚是能随便离的?朔朔还那么小,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再说你离了婚,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白珍珠扶起她妈,凄惨地笑了一下:

「妈,那你觉得我现在的日子好过吗?」

李秀芬一愣,眼泪又开始流。

她抓住女儿粗糙的手,心疼得直抽抽。

女儿还是姑娘的时候,除了上学,放假也就在家做做饭洗洗衣服,做家里的活儿。

这结了婚,家里家外一把抓,原本白嫩的手现在比她两个儿媳妇的手都还要糙。

当初裴向阳求娶的时候各种保证,会让珍珠过好日子,会爱护她一辈子。

可结果呢?

结婚没多久裴向阳就跟人出去打工了,那个时候白珍珠已经怀孕了,生孩子的时候裴向阳都没回来,直到儿子两岁才回来一趟。

这些年,裴向阳并没有汇多少钱回来,白珍珠不仅要操持一家子的活计,还要供小叔子小姑子上学,苦的跟牛一样。

到头来,她苦命的女儿居然还被嫌弃、被离婚,李秀芬心疼得都快活不下去了。

白老爹狠狠吸了一口卷烟,爆喝一声:

「离!回来爸养你。」

大哥白成磊也闷声道:

「这婚必须离,珍珠你别怕,大哥也养你。」

白成祥更是骂骂咧咧:

「咱们离,我早就看不惯那吃人的一家子了,你那小叔子小姑子都那么大了,什么活都不干。他大爷的,他家的孩子是宝?我们家珍珠就是草,我呸!」

大嫂过来拍了拍白珍珠的背:

「别哭了,爸妈还有我们给你撑着呢。」

二嫂性子泼辣,直接就撸袖子了:

「反正已经吃饱了,我们这就去把珍珠娘儿俩接回来,再把裴向阳那狗日的揍一顿。爸,咱们叫上车,顺便把珍珠的陪嫁都拉回来,一条板凳都不能给裴家留。」

白珍珠瞬间泪如雨下。

她一直都知道父母哥嫂会理解她的,如果上辈子没那么蠢,离婚后就带着朔朔走了,她那么乖的朔朔也不至于才十五岁就没了。

白珍珠回娘家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让哥哥们帮她去裴家拉她的陪嫁。裴家,她是一刻都不想留。

白成祥转身就出去找车了,村长家有一辆拖拉机。

白珍珠要先回镇上拿离婚证,让娘家人直接去大湾村收拾东西。

等她把离婚证拿到手,就带着东西和儿子回娘家。

商量好了,白珍珠骑着自行车回到镇上。

裴向阳还没到,她把大嫂给她装的一方便袋黄澄澄的雪梨给了那位女同志。

「姐,这是自家树上结的,你拿回去给孩子吃。」

又从衣兜里掏了一包五块钱的天下秀给了那位男同志。

扯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男同志叹了口气:

「你是个聪明的,手里攥着钱比啥都强。」

女同志也给她打气:

「那样的陈世美不要也罢,你放心,那钱他一分都不能少了你的。」

白珍珠感激涕零:

「谢谢大哥,谢谢姐,有你们为我做主我就放心多了。」

这会儿裴向阳肯定知道她从夏莉莉那里要了十万,那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这四万四肯定不会那么痛快给。

等了不到十分钟,裴向阳就到了,手里依然拿着公文包和大哥大,派头十足。

女同志看到他进来就道:

「钱带来了吗?先给我,我们数数再交给女方。」

上午裴向阳说白珍珠不识字,女同志就以为她不识数只会写自己名字,担心她被裴向阳糊弄。

裴向阳看了白珍珠一眼,后者低着头,并不看他。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五沓钱,摆在了两位同志面前。

四万四,两位同志也没见过这么多钱,下意识怔了怔。

裴向阳得意道:

「钱在这里,我说话算话,你们数数吧。」

两位同志就认真数起来,四沓一万的,那半沓是四千。

数完了,女同志朝白珍珠道:

「没错,四万四,妹子,这钱你拿着。」

白珍珠这才抬起头,正要上前装钱,裴向阳却突然伸手把钱拿了回去:

「这钱我帮她装着,回去就给她。」

白珍珠心想果然如此,面上看不出情绪道:

「这钱你还是给我吧,我自己拿。」

她从身后拿出一只土黄色的帆布包,是刚才买烟的时候顺便买的。

裴向阳把钱往他公文包里装,随口糊弄:

「这么多钱你一个女人拿着不安全,我给你装着,你放心,回去就给你。」

他习惯性把白珍珠当傻子糊弄,却不知道对面的两位同志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

这分明就是不想给钱啊。

女同志气得又一拍桌:

「这位同志,这钱是说好给女方的,你装着算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不想给了?」

裴向阳在心里暗骂对方多管闲事,他跟白珍珠又不是真正离婚,谁装着都一样。

面上理直气壮:

「同志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呢,等会她骑车回家,带这么多钱万一被人抢了怎么办?你们负责啊?」

女同志却不吃他这一套:

「这钱是答应给白同志的补偿,不能她还没沾手就又被你拿回去。不然回头她说她没拿到钱,找我们麻烦我们找谁说理去?」

一旁的男同志也点头:

「对的,这钱你先还给白同志,后面你们怎么解决那是你们的事,我们不会再过问。」

裴向阳就看向白珍珠:

「珍珠,这钱我帮你拿着,我开车,钱放车上安全。」

女同志生怕白珍珠被哄了,一个劲给她使眼色。

白珍珠走过来,眼神坚定:

「两位同志说得对,这钱还是我拿着吧,不要让他们为难。」

女同志冷冷哼了一声:

「离婚证上的章子还没盖,女方的补偿不到位,只要她反悔,这婚就离不成了。」

裴向阳装钱的动作一顿,只好不甘心地把钱给了白珍珠,想着等回家再编个借口找她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