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足在世預賽連輸兩場之後,全國上下一片痛罵聲中,足協也公布了對44名收錢打假球的球員的處理決定,分別處以禁止從事足球相關工作五年至終身不等。
而且,就在國足與沙特之戰的當天,足協釋出了這一規定,被認為是對晚上將要進行的比賽的一種震懾,但結果國足仍然在多一個人,先進一個球的大好局面下被逆轉,最終一比二輸掉了這場比賽。
對國足的口誅筆伐也如滔滔江水一般,連面而來,這場面大家倒是見怪不怪,畢竟足球是現在少有的從主管部門到普通俱樂部工作人員都可以隨便罵,而且不用承擔任何後果的領域。
但在對沙特的比賽結束後,一些被處理的球員開始在社交媒體上主動發聲,表達自己對處理決定的態度和看法。
首先是「小將汪嵩」,稱自己是被冤枉的,是別人用他的手機聯系了相關的事情,但他本人並沒有收錢,也沒有踢假球,卻仍然被處理了。
再是涉及到南韓外援孫準浩的事情,孫準浩在南韓足協辦的新聞釋出會上承認自己確實收了二十萬元人民幣,但並沒有因此就踢假球,並暗指自己在被審查期間遭到了不公正待遇。
接著,三個中甲球員也分別發表了自己對被處理的態度和看法。從這兩個人的自述中可以看到一些讓人很無語的事實。
首先是,收錢基本上集中發生在2021年,而這年的聯賽受到疫情影響,仍然是在封閉組別進行賽會制的比賽,和之前的聯賽很不一樣。
其次,這兩個中甲球員都表示,他們作為作為低階別聯賽的球員,實際上收入並沒有很多人想象的那麽高,都是月薪一萬二,然後就是贏球獎,一般是一場贏球獎只有十萬元,還要全隊分。
第三,這些球員普遍經歷了長期欠薪,比如丁捷稱他從2015年開始就遭遇欠薪,數額超過1000萬元,另外幾位球員也表示,雖然他們的收入並不高,但贏球獎並沒有拿到,連一萬二的基本薪金也被拖欠。
第四,在遭到拖欠薪金的情況下,球員普遍反應非常被動。
球員遭到欠薪後,向足協申訴,足協的答復都是讓球員自己去和俱樂部協商。如果俱樂部因為無法註冊而解散,則球員不僅要失去全部欠薪,而且還會因為錯過轉會期,失去更多。
如果球員想要自由身轉會,則必須得到俱樂部的自由身證明,而俱樂部都是以此要挾球員,必須先簽署不存在薪資糾紛的證明,否則不給開具自由身證明。
也就是說,在這個過程中,球員的正當權益無法得到有效保障。正如一個球員在自述中所說,足協收取的保證金,這時候不用來接濟球員,保證個什麽東西?
第五,這些球員普遍提到,自己在遭遇長期欠薪後生活相當困難,一位球員甚至提到自己的房貸都只能向父母去要錢,而他已經三十歲了,還有了孩子,十分焦慮。
最要命的是,這些球員遭遇這些困難的時候,基本上都是求助無門,想要放棄,又不知道能幹什麽。因為他們從小就走上了專業足球道路,所以長時間脫離社會,沒有其它生存技能。退役之後情況好一點的還可以做青訓,但收入也十分微薄,如果情況差一點,就完全找不到工作了。
相比頂級聯賽中超球員的高薪,中甲、中乙等低階別聯賽的這種情況相當普遍,而且這才是絕大多數轉業足球專業人士的真實處境,但卻長期無人問津,也沒有人給他們提供什麽幫助。
職業生涯中晚期開始遭遇長期欠薪,求助無門,想要轉行又不知道能做什麽,這其實等於是職業球員的中年危機。
這也是為什麽雖然青訓看上去熱熱鬧鬧,但大多數家長都會在孩子三年級到五年級的時候就讓孩子逐步結束的原因。因為這條路太窄了,誰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能不能堅持到最後,能走多遠。一旦中途因為傷病或其它原因被迫結束,就沒有其它退路了。
實際上,不僅是中甲、中乙球員遭到欠薪,2021年以來,許多球隊和球員都遭遇了長期欠薪,目前中超只有申花和上海海港兩支球隊不欠薪,其它各球隊都存在不同程度的欠薪。
在這樣的環境下,遭遇了四年甚至更長的欠薪的背景下,國足目前的成績就顯得多少有點合理了,如果這時候國足的成績還特別好,那才不合理。
這次爆出的情況還有個特別顯著的特點,金額都不大,都是幾萬元,十幾萬二十萬已經算是比較多的了。這個金額放在十年前的中超,建制算是對球員的侮辱了,怎麽可能會是收?
其中一個中甲球員孫冬表示,他那年總共才從俱樂部拿到三萬多塊錢。這和我們之前所認為的情況完全不同,以為球員都是年薪幾十萬幾百萬的,怎麽會收幾萬塊錢。但這個球員表示,就是因為那年他只拿到了3萬多的正常薪金,才會收4萬塊錢。
也是在這種背景下,一些球員在2021年收了錢,但幾個已經發聲的球員都表示,雖然他們收了錢,但並沒有影響比賽結果,其中一個球員甚至說,那場比賽他根本就沒有上場。
還有操作更騷的俱樂部,是之前的中甲球隊南京城市,在賽季結束時突然宣布,對租借來的球員傅歡進行了處罰,不僅罰沒當年全部薪金,而且還處以5萬元的罰款。
當時都被認為是傅歡被退貨了,但現在有人爆出,是因為他拒絕踢假球,從而被俱樂部雪藏,不讓他上場,才導致他和俱樂部爆發了沖突,之後回到了原球隊上海海港。
足協作為主管部門,該管的事情沒有管好,沒有讓聯賽變得更加健康和積極向上,而在一些本來不該管或者不需要管的事情上特別積極,原因也很簡單,能撈到錢的就不肯放手,撈不到錢的就不管,比如球員被欠薪了,足協就推脫責任。
一旦成績太過離譜,或者意外曝光大量內幕,就幹脆來一波強硬處理,把球員禁賽,俱樂部扣分、降級。要麽撒手不管,要麽就直接掐脖子,就在兩個極端之間來回搖擺,完全沒有考慮如何讓聯賽變得更加健康、可持續。
足球也只是中國社會的一個縮影,並不是孤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