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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下象棋的人喜歡買貴的棋子,下圍棋的喜歡貴的棋盤?

2016-12-17體育

這個問題,勾起了一個老棋迷老同誌老幹部老網友老頑童的回憶……

物件棋了解不多,不敢亂說。

但是問題中的「下圍棋的喜歡貴的棋盤」這個提法(或稱感覺、經驗、判斷、推測)是不準確的。 棋盤棋子一定是配套的,好棋盤配好棋子。即使有先後,恐怕也是棋子在先,棋盤在後。道理比較簡單,制作棋子的材質更加豐富,更加名貴,也更獨特。

這點在陳祖德的【超越自我】裏有詳細敘述。上海有個老棋手叫楊壽生,他的棋力大約相當於當時的職業初段,和陳毅陳老總關系不錯經常下棋。楊壽生在解放前還是個大珠寶商,一個棋迷+有錢+珠寶商,那個什麽結果呢?於是收藏了很多珍貴的圍棋子。

1960年日本圍棋代表團來訪,為了表示對中國首次正式國際圍棋比賽中的重視,對日方團長瀨越憲作(吳清源老師)的尊重,上海體委決定準備最好的棋子,委托陳祖德到楊壽生家借棋子。因為陳祖德最年輕,借不來,也不丟面子。以下摘自陳祖德【超越自我】

楊壽生在解放前是個大珠寶商,在資本家雲集的上海市也算得上是第一流的富豪。他自己是做生意的,他的親屬中既有共產黨,又有國民黨。他有個親屬在新四軍中,是陳毅軍長的部下。解放後陳老總和楊老經常往來,陳老總不但經常把楊老接去下棋、敘談,而且有時去楊老家,非常隨便。楊老是奮鬥發家的,因此即使他後來家財萬貫,也還始終保持著節儉的本色,有時未免給人有些過分的感覺。如出門坐電車,他也要打算盤,承幾站是五分,多乘一站就要花一角,不合算。 楊老由於酷愛圍棋,因此特制了不少圍棋子,大約有四、五十副,其中有些是國內無雙的珍品。 他在這方面倒真舍得破費,足見他對圍棋非同一般的感情了。

大家都同意向楊老借棋子,但又感到向他借東西可不那麽簡單,讓誰去借呢?最後決定由我去。可能是我年輕,萬一碰個釘子問題也不大。於是我來到了楊老家,向他說明了來意。楊老還是夠熱情的,他說中日圍棋比賽當然要支持,又說不過因為是你陳祖德來借我才借。他給我看了不少珍藏的棋子,拿出了其中最好的一副--一對棋盒塗金的,閃爍著令人目眩的光芒 。白子由白玉磨成,磨得光滑均勻。楊老說,這白子每個光手工費就要兩個大洋。黑子則由琥珀加工而成。 我下了多年圍棋,也看到了一些棋子,但這一次可真是開了眼界。這不是普通的圍棋子,是貴重的文物,是國寶。 楊老小心翼翼地將棋子倒在桌子上,一個個地給我點了數,然後給我交代清楚,一個子都不能少。我誠惶誠恐得允諾,但一邊想:如真少了一個子我怎麽賠啊?

這副中國最珍貴的圍棋子就放在賽場的第一台上,以表示對日本圍棋代表團團長瀨越先生的尊重。當時我怎麽想得到,若幹年後,楊老先生的家被造反派抄了,這些珍貴的圍棋用具也被洗劫一空,楊老經不起沖擊就此一命嗚呼。我們祖國的這些寶物至今仍無下落。每當我想起這些藝術珍品,我就對那些打砸搶的行為,尤其是那些趁火打劫、盜竊個人財物和祖國文物的可卑家夥產生一種痛恨感。

以上引自【超越自我】,可見棋手、棋迷對棋子的重視恐怕是要超過棋盤的。 而當時人們心中最名貴的棋子似乎是瑪瑙、琥珀制作的。這些離普通棋迷太遠。我就從一個普通棋迷的體會,說說個人對棋子的一點點感受:

我最早用的棋子是方形的,怎麽棋子還有方形的? 對,因為那時候根本買不到圍棋。

我在前幾天的一個「如何評價聶衛平」的問答裏說過,參見這個連結

如何評價聶衛平,他在圍棋史上的地位如何? - 知乎 (zhihu.com)

我們這代棋迷學圍棋都受惠於聶棋聖,是他在中日圍棋擂台上的神勇表現,才讓我們有了自學圍棋的熱情。但是,困難很快就來了:買不到圍棋。為了買到一副圍棋,我和我的一個好朋友同學跑遍了當時市內所有的百貨商店,但是都沒有圍棋出售。要說沒有,也不不全對。有一家商店裏,有一副雲子出售,但是標價很高,好像是幾十塊錢,對我們而言是天價,根本買不起。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於是我的那個好朋友——自己動手制作圍棋。棋盤好說,找到大白紙,畫上一副不是難事。棋子怎麽辦? 他們家附近正好有一個工地,正在蓋樓,進入到了最後裝修階段 …… 他經常在這個工地出沒。

一天,他興奮地來找我,大聲說:到我家下棋去。怎麽你有圍棋了?我問。是啊,我有圍棋了。他答。我興沖沖地跟著他到了他家, 他向角落裏一指:一堆小瓷磚。 還有個名字叫:馬賽克。可不是後來網上的那種馬賽克哦(這裏的頭像是嚴肅的表情)

原來,他花了好幾天的時間,發揚螞蟻搬家,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從工地上「撿」來了一大堆馬賽克。白顏色的馬賽克是白子。他家附近的工地還找不到常見的黑色馬賽克,顏色最深的是一種赭紅色的馬賽克,於是我們用這種赭紅色的馬賽克作為黑子。開始下了起來。

這就是我下的第一副圍棋。我們就是用這副圍棋,加上「四個子包圍一個」的口訣,開始下棋。

大概是在聶衛平在第二屆擂台戰勝武宮正樹後,市裏的百貨商店終於到了一批玻璃圍棋,價格親民,老百姓能買得起了。在幾天內就被搶光,我非常幸運地搶到了一副。就是這樣的:

這種玻璃圍棋有些明顯的缺點,一是大小不一,二是棋子的底不平常有小疙瘩,三是有人認為這種棋子會反光傷眼睛(當時我倒沒有這種感覺)。有懂行的人說好棋子是不反光的,不傷目力。

對於那時候的我,能有這樣一副圍棋子,已經是非常非常滿意了,可能大多數那時候自學圍棋的老棋迷都是這樣吧。至於傳說中的雲子,則想都不敢想,最多就是想一想,只能想一想。

當時還有一種塑膠圍棋,棋子的下方是空的,很輕,拿在手裏沒有感覺,不如玻璃圍棋。

至於棋盤,哪有什麽木頭棋盤,就是一塊藍色的塑膠布。為什麽用藍色做底色,而不用原木的顏色,我的猜測是藍色的制作工藝更好把握。

到了90年代中期,出現了一種瓷制的圍棋。我記得很清楚, 廠家叫「雙元」。 我在自己的貼文裏經常會給這個品牌的圍棋打廣告,質素很好,價格也不貴,生產的棋具很是專業,我非常喜歡,推薦這家棋具廠。

對於棋子的材質來說,雙元的精瓷棋子就很好,如果說四個字:物有所值。即便用在正式的圍棋比賽裏,也毫不掉價。

雙元還生產一種 漢白玉的棋子 ,我個人非常喜歡,做工精美,用料實在,沈甸甸的,壓手,打在棋盤上,手感頗佳,千元左右就可買到。 我覺得這是普通棋迷能收藏把玩的最親民的高檔棋子了。可謂是窮人的蛤碁石。

雲子可謂中國高檔圍棋子的代表+草編棋盒,在相當長的時間裏是職業高手比賽的標配。但是,我的感受是白子不夠結實,放久了容易破裂。黑子則好得多。

日本出產的蛤(ge 三聲)碁石,可能是高居所有棋子材質的頂峰了。除去一些瑪瑙、琥珀等珠寶級的圍棋子,蛤碁石可能是最貴的。好點的至少一萬人民幣以上。對於普通棋迷來說,確實貴了些。

現在國內有商家在推一種硨磲的圍棋子,因為沒有接觸過,不好妄評。從介紹來看,似乎是蛤碁石的有力競爭對手。如能有擁有一副硨磲圍棋子,那也是很有面子的。

拉拉雜雜說了這麽多,圍棋迷對棋子是很重視的。相對於象棋,圍棋的棋子和棋盤是可以獨立存在的。好棋子配好棋盤即可。但是象棋最好是棋子和棋盤就是原配的一套,如果單獨配,多少有點不適應。

棋盤,雙元的楠竹棋盤就很不錯。再往上的講究就沒完了。真正的日本榧木棋墩,那是富豪級棋迷才能玩得起的。現在國內仿制的新榧拼盤價格也降到了千元左右。

說到棋盤,再講一個江鑄久芮乃偉十八段夫妻的段子,這對夫妻也太耿直了。一次,據說江芮到雲南,有廠家拿了自己做的棋盤要送給他們,條件是江芮簽名。芮乃偉看到這塊棋盤,感嘆到:多好的木頭啊,可是你們沒有做好,連線都沒有劃直。拜托你們能不能認真對待這麽好的木料,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多好的木材啊。

我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特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木材?讓見過真正好棋具的芮九段都連連稱贊。如果開發出來,比如讓雙元圍棋廠來加工這種木料,能不能取代榧木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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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補充幾句,當我們最想下棋的時候,用的棋子,就是是這樣的,不過還找不到圖中的黑色馬賽克,黑子用的是赭紅色的馬賽克。

如果能我能帶著一副90年代中期的雙元瓷制圍棋穿越回80年代,那晚上一定會抱著棋子睡覺。如果在那時候,能有一副今天的雙元漢白玉棋子,恐怕時時刻刻捏在手裏。

在我們棋癮最大,最想下棋,最需要一副棋具的時候,我們沒有;當條件具備了,能買上一副說得過去的棋具,年紀也大了,棋癮也消退了。就像那個著名的段子裏說的:賊心賊膽都有了,但是賊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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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上文中說我最早下的一副圍棋竟然是方形棋子(同學撿來的馬賽克)。沒想到啊,沒想到:

最早的圍棋子還真是方的!

最早的圍棋子還真是方的!!

最早的圍棋子還真是方的!!!

今天翻看【圍棋天地】2018年第12期,第87頁:目前歷史最古老的圍棋子,出土於亳州元寶坑東漢墓,並非習見的圓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