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5月22日,作為杜林普在黨內初選中擊敗的最後一位對手,美國前南卡羅來納州州長妮基·黑利黑莉終於給出了自己表態:將在美國總統大選中投票給美國前總統杜林普。
盡管杜林普競選團隊暫未對此做出回應,但對於杜林普的選情來說,黑莉的支持無疑是一個利好。
如果說2016年杜林普還只是華盛頓政治的終極「局外人」,但今年的卷土重來,他將不再是孤身一人,而是會得到一群有著豐富經驗的前官員輔佐,這些人渴望踐行杜林普的理念。
【文/占士·波利提,轉譯/觀察者網 郭涵】
當當勞·杜林普3月初在他的海湖莊園接待維克托·歐爾班時,他盛贊這位匈牙利總理是「出色的」歐洲國家領導人。當晚的助興節目包括一場僅限邀請入內的音樂會,翻唱樂隊演奏了披頭四與「滾石」樂隊的音樂。
然而,那天下午,兩人在一間晚餐廳舉行密談。杜林普這邊的出席者包括前美國駐匈牙利大使戴維·科恩斯坦(David Cornstein),杜林普競選團隊首席政治顧問蘇茜·懷爾斯(Susie Wiles),以及杜林普時期前國家安全委員會官員、如今在美國優先政策研究所(AFPI)就職的弗雷德·弗萊茨(Fred Fleitz)。
「他們(杜林普與歐爾班)在許多問題上觀點一致,特別是移民問題。」弗萊茨透露。
海湖莊園的聚會令外界得以罕見地一窺杜林普在2024年的幕僚圈子。表面上看,他的競選活動經常顯得混亂不堪,充斥著競選人關於復仇的憤怒話語和永無休止的司法麻煩。
匈牙利總理歐爾班與杜林普在海湖莊園會面 圖自:歐爾班的社交媒體
但在對總統職位發起新一輪挑戰的幕後,杜林普表現出冷酷與堅定的決心。在民意調查中以微弱優勢領先拜登的同時,杜林普現在得到了一小股資深的競選幹員與一群關系密切的前任官員支持,這些人迫不及待地希望踐行他的理念。
當杜林普在2016年首次參選總統時,他是華盛頓政治的終極「局外人」——既缺少執政經驗,也缺乏在華盛頓與共和黨內部的支持者關系網。
雖然他承諾發動一場徹底的改革——並透過發起貿易戰與質疑美國對北約的承諾令盟友感到不安——但是杜林普更激進的野心與沖動卻遭到了政府官員和共和黨內中右翼主流人士的克制。
這一回,他提出了非常不同的主張。2024年的杜林普誓要令共和黨徹底擺脫過去被視作正統的觀念。除了推動烏克蘭與俄羅斯和談外,他潛在的主張還包括:比上一次更廣泛地加征關稅和更嚴厲地打擊移民政策。杜林普還威脅要「清洗」聯邦司法機構和官僚體制,在許多批評者眼中,這體現了杜林普尋求連任的更大獨裁傾向。
杜林普實作上述目標的能力,將部份取決於圍繞著他參選活動的個人與團體——他的顧問、金主與媒體盟友。
今天與杜林普第一次從政時最大的不同體現在人事方面。雖然2017年的杜林普認為自己需要挑選心懷警惕的共和黨精英進入政府,但如今他能夠倚賴一批經驗豐富、忠心耿耿的核心幕僚。與此同時,杜林普得到了一個按照他的形象重塑的共和黨體制的支持。
杜林普的前任政治戰略顧問、現在作為一個局外人的親密盟友兼保守媒體節目主持人史蒂夫·班農形容,「杜林普的新班子將更加有戰鬥力」。他認為2016年的競選對施政計劃的闡述更加「理論化」,在執行層面「一片混亂」。如今杜林普有了一大批「替補球員」,這些人「隨時準備好上場」。
「他的演講中充滿了他計劃推行的政策,」班農認為。「也許聽起來沒有那麽博眼球,但是論實質,那些政策是站得住腳的。人們應該意識到,有人正在研究並行展杜林普說過的東西,那些政策會落地。」
班農還說,杜林普對於自己的意圖非常坦白:「他不會刻意隱瞞自己的目標。」
【金融時報】列出的部份杜林普核心幕僚成員,均在他第一任期擔任過政府職務
本文對杜林普新核心圈子的介紹是基於同十多名直接或間接參與他競選團隊的個人的采訪寫就。許多人要求匿名參照他們的話,但這些人都同意,如果杜林普能入主白宮,他的團隊已經準備好做出「一鳴驚人」的成績。
傳統的共和黨政治精英要麽選擇接受杜林普作為該黨的「持旗手」,要麽在黨內遭到邊緣化。相比在杜林普第一任期時扮演某種制度化與政策「護欄」的角色,如今這些人的處境要比過去更加弱勢。
研究美國總統的歷史學家麥克·貝斯克羅斯(Michael Beschloss)形容:「我們生活在一個與過去不同的世界。杜林普很清楚,有許多這樣的人因為他替1月6日國會山騷亂辯護而選擇保持距離,也有許多人對於他有關獨裁政府的看法感到厭惡。因此,他基本上已經排除了這些人,而是選擇與那些看上去更忠誠、更願意追隨他目前的熱情的人共事。」
在2月份舉行的保守政治行動會議上,杜林普暗示了如果在11月的大選中擊敗拜登,他將會采取什麽樣的執政方針。
這基本上分為兩個方面:首先是一次右翼政策的反攻倒算,旨在推翻拜登政府過去三年來的許多做法;其次是報復杜林普的政治對手,為了他聲稱「遭到美國司法系統的迫害」而懲罰那些人。
杜林普在保守政治行動會議當天面向一群政治活動人士喊話:「對於努力工作的美國人來說,11月5日將成為我們的解放日。對於操控了我們政府的騙子、欺詐者、言論審查員和冒名頂替者來說,那將是他們的審判日。」
2021年1月卸任總統職務後,杜林普回到海湖莊園的住所,陷入了一段相對短暫的政治孤立期。然而,即使在那時,他依然同自己在國會山的盟友保持密切聯絡,並繼續得到一批前政府官員的支持,這些人將是輔佐杜林普今年競選的核心人物。
從個性來看,這些核心幕僚中有的人直來直去、有的較溫和,但共同點是都對杜林普高度忠誠。與過去相比,這些人與這位前總統對華盛頓的政治斡旋有了更豐富的經驗,會更少地受到職業公務員、共和黨主流官員或國會批評者的阻撓或拖累。
共和黨戰略家道格·海耶(Doug Heye)表示:「上一次,杜林普並沒有一個完整的團隊,他必須去招攬一些過去從未打過交道的人。如今他有了一個內部團隊,整個共和黨同政府打交道的人際關系網絡都與他們步調一致。」
一些人隸屬於華盛頓新設或存在多年的智庫,這些智庫近年來紛紛向杜林普及其理念靠攏,並計劃在杜林普再次獲勝後向他的政府輸送人才——這是杜林普在2017年不具備的支持者網絡。
與杜林普共事的人透露,這些親密人士包括前白宮資深顧問、杜林普嚴苛移民政策的操刀人史帝芬·米勒(Stephen Miller),以及前美國貿易代表羅拔·萊特希澤(Robert Lighthizer),他是美國上一次與中國、歐盟及其它許多國家大打貿易戰的首席設計師。
弗萊茨任副總裁的美國優先政策研究所(AFPI)的美國資訊安全中心,現在是杜林普在國家安全問題上兩個關鍵顧問團的所在。
杜林普出席美國優先政策研究所(ASPI)活動,該智庫位於華盛頓,2021年成立 影片截圖
其中一位代表是基斯·凱洛格(Keith Kellogg)——已退役的美國陸軍三星中將,也是杜林普前白宮國家安全委員會的資深成員。凱洛格最近率領一個美國優先政策研究所的代表團存取以色列,會見了以色列戰略事務部長朗·德爾默(Ron Dermer)與國防部長約阿夫·加蘭特(Yoav Gallant)。在俄羅斯發起烏克蘭特別軍事行動2周年之際,凱洛格批評拜登政府未能鼓勵雙方進行和談。
另一位對國際事務發出關鍵聲音的代表是約翰·拉特克利夫(John Ratcliffe),他是德薩斯州達拉斯郊區一個小城的前市長,後來當選國會議員,並在杜林普任期的最後一年被任命為國家情報總監。
在經濟議題上,前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凱文·哈塞特(Kevin Hassett)、前行政管理和預算局局長羅素·沃特(Russ Vought)都是目前杜林普圈子中的核心人物。不過,杜林普也同另外兩位前經濟顧問保持聯系:拉利·庫德洛(Larry Kudlow)和傳統基金會的史帝芬·摩爾(Stephen Moore)。杜林普曾試圖任命摩爾為美聯儲理事,但未能如願。
杜林普的頭號目標包括清洗美國公務員隊伍中他所謂的「流氓官僚」——意味著對聯邦政府和司法體系做大刀闊斧的改革,並清除那些對他和他的議程不友好的人。預計米勒和馬特·惠特克(Matt Whitaker)將在這個過程中發揮重要作用,後者曾在杜林普解雇第一任司法部長傑夫·塞申斯時任代理助理司法部長。
米勒也是杜林普封閉美墨邊境計劃的設計師,該計劃包括圍捕美國境內的非法移民,將那些人驅逐回原籍國,甚至在必要的時候動用軍隊拘留他們——這是在杜林普第一任期強硬移民政策之上的進一步升級。
在貿易問題上,杜林普計劃更新他的貿易戰——正在考慮對所有美國進口的商品全面征收10%的關稅,對來自中國的商品加征60%的關稅,以及對透過墨西哥運往美國的中國制造汽車單獨征收100%的關稅。
很大程度上來說,這些想法最終能否得到執行將取決於杜林普本人。連助理都承認,杜林普在決策時反復無常,經常會被最後一個與他交談的人左右。
胡佛研究所研究員、2012年羅姆尼的共和黨總統競選團隊前助理陳仁宜表示:「有許多組織和個人號稱他們能代表杜林普的運動發言,但是……我們可能無法很好地了解真實情況。說到底,杜林普才是拍板的人。」
假如杜林普贏得第二個任期,那麽大部份的功勞可能將歸於懷爾斯和克里斯·拉奇維塔(Chris LaCivita),兩人都是杜林普競選團隊的戰略顧問。迄今為止,他們避免了過去杜林普競選團隊中出現的公開內鬥與人員更替等情況。拉奇維塔表示:「他(杜林普)設定好節奏與議程,我們的工作就是去執行。」
過去一年來,杜林普同樣強化了對國會共和黨人的掌控——這可能是影響杜林普在第二個任期如何執政的重要因素。
雖然存在府院對立的可能性,但杜林普贏得大選的勢頭很可能會導致共和黨控制參眾兩院。
上一次,眾議院共和黨籍前議長保羅·瑞安(Paul Ryan)與參議院共和黨領袖米奇·麥康奈爾(Mitch McConnell)等立法者並不總是屈服於他的意願,但現在情況有了變化。
去年,杜林普想辦法安排麥克·莊遜(Mike Johnson)擔任眾議院議長,這位來自路易斯安那州的議員沒什麽名氣,但卻是杜林普的盟友之一。與此同時,麥康奈爾即將卸任參議院的領導職務,預計繼任者將會更加親杜林普。像羅姆尼或阿拉斯加州參議員麗薩·穆爾科斯基這樣的杜林普批評者已經寥寥無幾。
與杜林普關系密切的佛羅裏達州遊說人士布萊恩·巴拉德(Brian Ballard)說:「我認識的人當中沒有不期待杜林普再度上台的……人們都樂意接受這個結局,並對未來的可能性感到興奮。就算那些過去不太情願的人,也準備好同杜林普站在一起。」
杜林普已經迅速采取行動,掌握了共和黨全國機構的控制權。3月初,他迫使共和黨全國委員會主席羅娜·麥克丹尼爾(Ronna McDaniel)辭職,由北卡羅來納州共和黨主席麥克·瓦特利(Michael Whatley)接任。杜林普還把兒媳勞拉·杜林普(Lara Trump)安排到共和黨全國委員會擔任共同主席。這意味著,他能夠更輕易地調動共和黨黨內資源服務自己的政治需求——甚至可能是用於支付他的官司費用,而不是支持國會和州選舉中的更次要職務的共和黨候選人。
作為艾歷·杜林普的妻子,勞拉可謂是杜林普家族中對新一輪競選活動參與最深的成員。不過,杜林普的長子小當勞·杜林普也發揮了重要作用。
杜林普的兒媳勞拉·杜林普自今年3月初開始擔任共和黨全國大會共同出席 圖自:社交媒體
杜林普身邊人更加團結的表象無法掩蓋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已經同許多過去政府內的重要人士「割席」。有些人甚至不會給杜林普投票,更不用說為他可能的第二任期服務。
前副總統麥克·彭斯曾違背杜林普意願,認證2020年大選的結果。彭斯3月公開表示,不支持自己的前老板重返白宮。
杜林普的前白宮國家安全顧問、小布殊時期的前美國常駐聯合國代表約翰·博爾頓(John Bolton)也是杜林普的公開批評者,還包括前國防部長馬克·埃斯珀(Mark Esper)、前白宮幕僚長約翰·凱利(John Kelly)等。
假如杜林普最終勝選,屆時決定性的時刻之一將是他在大選結果出爐後公布的人事任命。所有成功的總統選舉活動都要經歷身份認同的轉變,意味著他們的目光要從候選人的核心圈子逐漸向外擴充套件。
班農認為,不要指望到時候會出現人事或政策上的重大轉向。「我不確定杜林普是否相信新自由主義或新保守主義的解決方案,」班農說。「我認為杜林普很清楚自己想做什麽,以及哪些人能夠幫他實作目標。」
一名前杜林普政府官員透露,杜林普「總是會為真正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保留一個話筒,這些人可能未必在所有問題上與他的觀點完全一致,但他會尊重他們」。但這位前官員補充道:「與此同時,杜林普不想要那些同他的議程唱反調的人進入政府或擔任幕僚,這是一個很明顯的教訓。」
例如,在外交政策領域,高層職務的候選人討論中出現了一些令人耳熟能詳的名字。
長期對杜林普稱贊有加的前國家安全顧問羅拔·奧布萊恩(Robert O'Brien)很有可能是外交部門領導職位的候選人。知情人士稱,前國務卿米克·蓬佩奧(Mike Pompeo)雖然在援助烏克蘭的問題上質疑杜林普,但還沒有被踢出候選人名單。前美國駐德國大使李察·格雷內爾(Richard Grenell)也可能回歸,而佛羅裏達州的馬可·盧比奧(Marco Rubio)、田納西州的比爾·哈格蒂(Bill Hagerty)等知名參議員同樣在名單上。
至於經濟政策團隊,較大的問題在於,杜林普是否會像2017年挑選史帝芬·努欽(Steven Mnuchin)那樣,再度選擇一位華爾街金主擔任財政部長;以及他會安排誰來接任美聯儲主席傑伊·鮑威爾(Jay Powell),後者的美聯儲主席第二任期將於2026年結束。除了前文提到的哈塞特以外,約翰·保爾森(John Paulson)、傑夫·亞斯(Jeff Yass)與史葛·貝森特(Scott Bessent)等頂級對沖基金經理都有可能角逐杜林普政府的經濟部長職位。
共和黨金主傑夫·亞斯為2024年美國大選已捐款超過4600萬美元,他同時持有TikTok公司價值330億美元的股份
被問到是否被考慮擔任杜林普第二任期的財政部長,傳統基金會的摩爾表示:「杜林普喜歡成功的金融界人士,也喜歡成功的企業界人士。」
杜林普的資深顧問傑森·米勒(Jason Miller)表示,這樣的人事討論目前還為時過早。「未來將在合適的時機討論第二屆政府的高級職務任命,但不是現在。」
保守派智庫美國企業研究所(AEI)經濟政策研究主任米克·斯特萊恩(Michael Strain)認為,從杜林普的第一屆任期到潛在的第二屆政府,其競選團隊的參與者更多體現了「延續性」而不是變化。不過,他很擔心有關「不理智的政策」和「道德上令人不安」的言論。
「競選團隊中充滿真正的政治信徒並不少見。但那些真正的信徒想要對進口商品征收60%的關稅,或是驅逐居住在美國的數百萬無證移民,這是不尋常的。」他說。
布魯金斯學會的伊萊恩·卡瑪克(Elaine Kamarck)形容,在第二個任期內,「白宮的幕僚將更加願意替杜林普行事,理論上來說他們也會更加老練。」
但她依然相信美國的「三權分立」,包括一個獨立的司法和立法機構,能夠制衡在許多人眼中是杜林普日漸增長的威權主義傾向。
「我們面對美國歷史上第一位想要成為獨裁者的人,我們必須從開國元勛的智慧中尋找啟發,他們專門設計了一套十分臃腫、異常耗時的體制,」卡瑪克表示。「但你猜怎麽著?這套體制能夠非常好地保護美國免受杜林普之流造成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