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總理弗朗索瓦·貝魯。視覺中國 資料圖
法國總理弗朗索瓦·貝魯1月16日下午暫時逃過一劫。由極左翼不屈法國黨提出的倒閣動議僅獲得131張同意票，遠遠沒有達到288票的多數門檻。只有左派聯盟中的不屈法國黨、綠黨以及法國共產黨支持了該倒閣動議。社會黨選擇了背棄左派盟友，極右翼的國民聯盟也表示不會支持該倒閣聯盟。
對於去年12月23日才正式成立的貝魯政府來說，至少避免了不到一個月就垮台的尷尬。話雖如此，在投票前，貝魯對於發動倒閣的不屈法國黨還是免不了一頓批評。
「你們（不屈法國）正在主動選擇在中國國內發起一場自相殘殺。」投票前貝魯在國民議會中表示，「你們希望用對抗來取代法律。」
事實上，這次的倒閣動議無法透過這件事情本身不太令人驚訝。在15日不屈法國黨送出倒閣動議後，從各種渠道獲得的訊息都顯示國民聯盟不會支持該動議。缺少了國民聯盟以及盟友的140個席位，所有左派的倒閣努力都基本沒有希望透過。畢竟左派聯盟本身只有192個席位，離288票的門檻還差得遠。
但是，本次投票再次展現了極右翼現在對法國政治前所未有的影響力。正好也是在16日下午，國民聯盟創始人、也是馬琳娜·勒龐的父親讓-瑪裏·勒龐的追悼會在巴黎舉行。國民聯盟專門決定將追悼會開放給公眾參與。有數千名支持者到場參與了追悼會。
今時今日的國民聯盟，與讓-瑪裏·勒龐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建立的那個叫國民陣線的新法西斯邊緣小黨，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
同時，貝魯政府此次只是獲得了短暫的喘息時間，接下來的幾周乃至幾個月裏，其政府將持續面臨被倒閣的風險。在法國經濟持續疲軟的當下，貝魯政府面臨著和巴尼耶政府一樣的困境——怎樣一面控制政府赤字，一面不過於激烈地削減福利，造成左派以及極右翼的反彈，最終導致政府垮台。
貝魯艱難「走鋼絲」
為了不讓自己的政府成為法國現代歷史上最短命的政府，貝魯可以說從上任那一刻起就拼盡了全力，想方設法地拉攏社會黨以及安撫國民聯盟。在社會黨最為看重的退休改革上，貝魯退了一步，表示雖然自己不會全面廢除改革，但是將召開所有主要工會以及主要企業等勞資雙方共同參與的討論會，對退休改革方案提出修改意見。
這個會議將持續三個月的時間。按照貝魯的設想，如果會議上各方可以達成共識，那麽這個新的方案就交由議會，作為今年秋季的2026年度社保預算案的一部份立法。如果各方無法達成共識，那麽現行退休改革就將原封不動地從11月開始實施。
這樣的讓步對於極左翼的不屈法國黨來說自然是如笑話一般。但是，事實證明，對於社會黨來說，這個讓步已經足以說服他們至少等到三個月的討論會結束之後再決定是否推翻貝魯的政府。
在16日的議會演講中，社會黨第一書記奧利維耶·福爾也重申社會黨只是不支持此次的倒閣動議，但是如果貝魯政府在討論會沒有達成共識的情況下打算繼續按照原計劃施行退休改革的話，社會黨就將親自提出對政府的不信任案。
同時，法國民眾對於貝魯的觀感也是前所未有的差。這為他接下來的繼續執政提出了巨大的挑戰。用如履薄冰來形容貝魯，再貼切不過了。只要走錯一步，馬上就是萬丈深淵。
現在法國有個笑話，目前法國有哪個政治家民調支持度比總統馬克龍還要低的嗎？
有，那個人就是貝魯。
根據1月11日Ipsos釋出的民調，總統馬克龍的支持度跌到了21%，回到了2018年黃背心運動時期的糟糕水平。而貝魯作為新總理第一次在Ipsos的領導人民調中登場，竟然取得了比馬克龍還要糟糕的成績，以20%的支持度墊底，成為自2017年以來支持度最低的總理。
要知道此時距離貝魯政府成立僅僅過去了不到三周時間。在幾乎什麽都沒幹的情況下，貝魯就成了七年來法國人最厭惡的總理。足可見法國民眾對於法國政治現狀的厭棄。
左派聯盟貌合神離
此次不信任案的投票票型將左派聯盟內部的分裂，尤其是極左翼的不屈法國黨以及中左翼的社會黨之間的矛盾擺在了陽光下。此次投票，作為提出方的不屈法國黨，全體71名議員均投票贊成，無人缺席。綠黨的38名議員中則有2人缺席，法共17名議員中有1人缺席，社會黨66名議員中更是只有8人投票贊成，58人缺席。
不支持倒閣的左派議員想法基本都是一致的——貝魯政府的確沒有達到左派的期望，但是還是應該給他一些時間，給這個政府一些時間。
平心而論，筆者認為這麽做是對的。畢竟法國政治在過去半年裏已經混亂到了幾乎無以復加的程度，出現了無數個糟糕的「第一」——六十多年來第一次有政府被倒閣動議推翻；四十多年來第一次沒有預算；六十多年來第一次一年之內更換四位總理。
法國現在面臨著堆積成山的問題，極左翼的不屈法國黨當然希望政治越混亂越好。在這一點上，極左翼與極右翼的利益是一致的。主流政治越混亂，這些極端政黨就越有出頭的機會。
但是法國的現在的民意其實是希望穩定的。1月14日，貝魯在議會進行了其第一次施政演說。在第二天釋出的民調中，62%的民眾表示不希望看到貝魯政府現在就被推翻。這與當初妙思·巴尼耶在第一次施政演說之後取得的成績差不多。可以說法國民眾也是抱著讓貝魯先做做看的態度。
在這樣的背景下，左派內部的溫和派和極端派的分裂似乎就不可避免了。但是，對於社會黨來說，還面臨一個嚴肅的問題，那就是社會黨，乃至所有左派政黨，都無法在單打獨鬥的情況下對抗馬克龍的中間勢力以及來勢洶洶的極右翼勢力。現在大家都預期馬克龍將在7月重新解散議會，左派，尤其是容易被馬克龍陣營搶走選票的中左翼社會黨如果不保持聯合的話，在新一輪選戰中很有可能重蹈覆轍，再次泡沫化。
這對於去年歐洲議會選舉中好不容易死而復生的社會黨來說是難以承受的風險。
極右翼坐山觀虎鬥
在這麽一個政府如履薄冰，左翼內部份裂的時候，勒龐和她的極右翼陣營自1月以來幾乎都是在舒服地坐山觀虎鬥。當左派和貝魯因為退休改革的事情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國民聯盟這邊在整個1月初都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之後不久，創黨人讓-瑪裏·勒龐逝世的訊息傳來，更是給了馬琳娜·勒龐不蹚渾水的絕佳借口，還可以讓她扮演一個喪父女兒的角色，獲得支持者的喝彩。
16日在巴黎組織完追悼會後，國民聯盟馬上轉場到國民議會。雖然在發言中，國民議會的議員對貝魯很不客氣，表示貝魯的政府應該被推翻。但是馬上又話鋒一轉，說現在還不是時候，最後以拯救者的姿態讓貝魯政府得以繼續存活。
這是現在法國政治另一個吊詭的地方——主流政黨之間你來我往打得不亦樂乎，最後讓國民聯盟坐收漁翁之利。
（徐曉飛，畢業於哥倫比亞大學新聞學院，現居巴黎）
澎湃新聞特約撰稿 徐曉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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