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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廣西一男童無依無靠,靠吃野菜為生,獲愛心捐款500萬

2024-03-01社會

如何定義「善」?

為眾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為眾開辟道路者,不可使其困頓於荊棘——

不讓為善者寒心,這是善良的底線。

廣西一14歲孩童獲500萬善款,隨之而來的卻是鋪天蓋地的爭議。

有關楊六斤的爭議報道

前有披露內情的「知情人士」,稱該孩童獨居生活僅25天,果腹的野草是當地常吃的品種。

後有以前避之千裏的遠房親戚在鏡頭前突然表演起血脈情深,上演轟轟烈烈的監護權爭奪戰。

前者是媒體掐頭去尾博關註的熱點,後者是俗語「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的真實寫照。

善良成了滿足私利的工具,為善者寒心,受助者無力,這是「善」的另一種泯滅。

我們作為第三人,作為讀者,作為網友。

更不該成為道德制高點上隨意指點的看客,而是了解事情原委的來龍去脈後再作評論——這是我們力所能及的善。

人生伊始,便是一場悲劇

我們得重新正視「文明」和「財富」的關系:文明高度發展,但這並不代表貧富差距的縮小。 #圖文萬粉激勵計劃#

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還有大把大把的苦難,以及最極端的貧窮,楊六斤的生活就是最好的例子。

楊六斤

隆林德峨鎮位於廣西壯族自治區,這裏風景秀麗,群山環繞,而這同時也意味著經濟落後,交通閉塞。

落後的農業經濟、無法發展商業及金融的現實背景,這是隆林德峨鎮無法跟隨發展主流強富起來的根本原因。

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來形容,就是這裏的村民還只能依靠大山來吃飯。

2000年,楊家媳婦生產了。

夫妻二人大字不識幾筐,面對孩子取名的難題,他們只能聯想到他出生時的斤數,「楊六斤」。

貧窮枷鎖了人類的身體,就如楊父楊母一樣。

他們沒有多余的時間和精力去思索教育、培養等這些與胃無關的問題,在他們眼裏,新生兒出生只意味著多了一張要吃飯的嘴。

為了維持生活,楊父開始跟著老鄉們出門做些建築零工,楊母則在家做農活和照顧家庭。

2006年,楊六斤又多了一個可愛的弟弟。

楊父楊母早已習慣了聽天由命。

既然懷上了,那就揣著,反正這也並不妨礙楊母插秧鋤草。

可這一次生活並沒有「船到橋頭自然直」。

二弟出生沒多久後,楊父在外出了事故,最後不治身亡。

得此噩耗,爺爺奶奶本就年邁的身體越發脆弱,剛剛生產完的楊母更是哭得昏天黑地。

楊六斤的母親

而楊六斤的人生才剛開始沒多久,就迎來了數不盡的苦難。

楊六斤符合苦大仇深的貧下中農的一切條件。

從懂事開始,他就開始了屬於自己的勞動生涯。

跟在楊母的後面拔草,和村裏的小夥伴們上山打柴。

大山裏的孩子

雖然吃的盡是些沒營養的飯食,但這也沒有耽誤楊六斤健康成長。

需要註意的是,這裏的「健康」僅僅是指身體——

楊母因為楊父的去世,脾氣變得越發暴躁起來。

雖然沒有發展到對楊六斤拳打腳踢,但冷漠忽視卻是常有的事。

所以楊六斤的懂事並不僅僅只是因為「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其中還暗藏著他期望楊母能開心、喜歡自己的願景。

然而可惜的是,楊六斤的懂事並沒有換回楊母的回頭: 楊母最後還是抱著年幼的弟弟,選擇了離家出走。

楊六斤及其母親

世界在楊六斤的眼裏,就是村頭到村尾熟悉的一草一木。

他所接觸過的人,不過是自己的父母還有爺爺奶奶。

所以當楊母不告而別之後,他並不能真正理解這份離別到底意味著什麽。

他只知道從那天起,自己的媽媽就不要他了。

楊六斤不敢大哭大鬧,因為家裏還有年邁的爺爺奶奶等著他來照顧。

那時的楊六斤不過六歲,早起幹活,外出務農田,跌跌撞撞楞是支撐起了這個早已破碎的家。

至少家還在,這是楊六斤最大的慶幸。

上天顯然是存心和楊六斤過不去了。

楊六斤

僅僅一年之隔,他的慶幸也終化作為一片虛影。

爺爺在下田幹活時不小心摔了一跤,還沒等到送至醫院救治便離世了。

而接連經受打擊的奶奶,也在一個月後因病去世。

這下楊六斤,徹頭徹尾變成了一個孤兒。

有人冷眼旁觀,有人力所能及

當已經改嫁的楊母在得知爺爺奶奶去世後,她再一次選擇了冷眼旁觀。

新的家庭並無余力再撫養一個孩子,也無法放任她回來照顧楊六斤。

楊六斤的母親

別說寄人籬下,此時的楊六斤就連一個安身之所都無法保證。

而血濃於水的母親都作出如此選擇,就更別提其他遠房親戚了。

自打出生到這個世界上的那一刻起,楊六斤感受最多的就是這個世界的嚴酷。

只有童年裏片刻的歡愉,能給楊六斤帶來了一點點溫暖。

可如今,連這點為數不多的溫暖和親情也沒有了。

好在堂哥楊取林並沒有任由老天對楊六斤的肆意剝奪。

楊六斤的堂哥楊取林

他將楊六斤接到自己身邊,將其安置在沒人住的老宅中,並每年開出五百元的生活費。

盡管只有五百元,盡管這筆費用還是楊六斤一年的生活費。

但這已經是楊取林力所能及範圍內,最大力度的幫助了——

上有年邁父母,下有一雙年幼的孩子。

為了賺錢養家,他甚至只能將孩子交由父母照顧,自己與妻子在外打工。

或許是楊取林提前給街坊鄰居們打好了招呼,楊六斤自打來到這裏,就感受到了多一倍的關心。

楊六斤

至少有人真正將楊六斤當作孩童來看待了。

鄰居們會將閑置的衣服送給他,平日裏誰家多做了一些飯菜也會多備一份碗筷。

楊六斤十分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暖,就像當年對爺爺奶奶那樣,就像楊母還未離家時的那份懂事一樣。

他主動提出幫忙,或是下田幹活,又或是上山放牛。

楊六斤從來不覺得辛苦,在他眼裏,這是他回報善意的唯一方法。

但理所當然地吃百家飯,就算鄰居們願意,楊六斤自己也不樂意。

他自始自終都明白,沒傘的孩子必須努力奔跑。

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幫鄰居幹活,等活幹完了,才開始給自己做飯。

有時候沒有飯吃,就餓著肚子,照常給鄰居幫忙。

這就是楊六斤每日生活的真實寫照。

有時候餓得狠了,楊六斤不管不顧地開始找野草來果腹。

最開始的時候,他不知道哪些草能吃、哪些草不能吃,只能一類一類的去試。

到了最後,他還真給總結出一套完整的方法論來:太苦太澀就淘汰,味道還算可以的那就將就。

這下楊六斤終於不怕挨餓了,畢竟這大山裏什麽都缺,唯獨不缺野草。

楊六斤

楊六斤與校園能沾上邊,也多虧那漫山野草的「助力」。

一次,楊六斤誤食了一種外觀長得很像薺菜的草,沒過多久他便開始上吐下瀉,頭暈目眩。

若鄰居王阿娘沒有及時發現,楊六斤或許連性命都保不住了。

最後自然是風平浪靜,不過眾人卻開始重視起楊六斤的安全問題:

這一次福大命大,但誰都無法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最後在村主任的協調下,堂哥楊取林決定將楊六斤送到學校讀書。

他不求楊六斤能有多大的出息,只希望楊六斤能在學校吃上一頓飽飯。

2012年,12歲的楊六斤終於開始上學了。

當學校的老師在見到到楊六斤的時候,不禁紅了眼眶。

明明是個12歲的孩子,個頭卻還沒有7歲的高。

楊六斤

眾人心頭一窒,心道老天不公,竟如此殘忍地對待一個孩子。

為了減輕楊六斤的壓力,學校決定免除他的一切學雜費,並每天提供一頓免費的餐食。

而村主任在得知楊六斤有書可讀了之後,也為他申請了每年670元的貧困補助。

雖然也是杯水車薪,但再加上楊取林的那五百元的生活費,楊六斤過的生活至少不用再那麽地拮據了。

一檔公益節目,被改變的人生

讀書似乎是改變大山孩子命運的唯一出路,但楊六斤顯然更加幸運。

2014年,廣西電視台決定拍攝一檔公益節目。

當學校的領導在得知這個訊息後,他們將楊六斤的簡歷報了上去。

盡管被選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們仍然想抓住這個機會,改變楊六斤的人生軌跡。

楊六斤及其同學

這一次,上天總算慷慨了一回,楊六斤被選中了。

記者們跋山涉水終於來到了楊六斤的面前。

在這裏,他們看到了一個瘦弱又靦腆的男孩,看到了在命運推波助瀾下頑強抵抗的生命。

楊六斤

面對鏡頭,楊六斤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他似乎沒什麽表達的欲望。

只是幹巴巴地介紹了一下自己的生活,隨後便帶著記者走過他來時的路。

早起做農活、笑指自己采摘的野草、走訪街坊鄰居……

記者們不敢想象,楊六斤竟然從七歲那年,就過上了這樣的日子。

楊六斤

在隨後的采訪過程中,記者還了解到,楊六斤已經整整六年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了。

記憶中母親的身影漸漸淡去,他甚至連她的長相都有些記不清了。

「想不想念自己的媽媽?」 記者輕聲問道。

哲學家們常常在思考生命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楊六斤的生命似乎並不是用來尋找個人價值的。

在他的前半生裏,堂哥楊取林的幫助和對母親的思念,支撐著他堅強地度過這漫長的歲月。

所以在記者詢問到自己的母親時,盡管楊六斤已經盡力在壓抑,但淚水還是奔湧而出。

這抹淚水,是思念的淚水,而並非是怨恨的淚水。

楊六斤

最後在征得楊六斤的同意後,記者聯系上了早已改嫁的楊母,並約定好了上門拜訪的事宜。

公路蜿蜒曲折,橫斷了楊母對楊六斤的思念。

只是她沒有想到,這個被自己故意遺忘的孩子,竟將她視作生活下去的動力。

14歲的楊六斤終於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母親,她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一番簡單的談話,讓積壓多年的思念總算有了個出口,也讓楊六斤體會到了久違的溫暖。

楊六斤比任何人都想留在母親的身邊。

但看著支支吾吾的楊母,他心裏早已做好了決斷。

「我不是小孩了,能照顧好自己的。我會想你們的,你們也照顧好自己。」

這是一封離別信,寫下了楊六斤含淚告別的原因。

楊六斤

一旁的記者們都紛紛轉過頭去,不忍再繼續看下去。

這個孩子實在是太懂事了,懂事到令人心酸。

為了更好地幫助楊六斤,記者連同節目組特意將楊六斤的故事剪輯成20分鐘的影片。

這同樣也是他們力所能及範圍之內,最大力度的幫助。

「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

這是網友們在看到節目後,給楊六斤作出的評價。

楊六斤

2014年5月,在那段20分鐘的剪輯播出後,楊六斤的故事立馬在網上引起了社會廣泛的關註。

世間聰敏有才者何其之多,然而一個人倘若過於聰明,便總少了幾分血氣。

他們聰明得讓人郁悶,理智得讓人心灰。

但這世間,還有另外一部份人。

他們流淚、贊賞、捐款……

做著力所能及的事,給這千瘡百孔的世界,縫縫補補。

節目播出的當天,相關工作人員就收到了4.22萬元的善款。

他們為楊六斤辦了一張銀行卡,並將這些錢全數存了起來。

據統計,這張卡最終收到了共計500萬元的資金,相關部門得知此事後,立馬中斷了捐款路徑。

並非是有人眼紅,而是他們擔心別有用心之人,會借此滿足自己的私欲。

有關楊六斤的新聞報道

除了資金外,廣西師範大學的教授還特意將楊六斤接到了深圳。

教授陪著他參加夏令營、少年宮,想要盡可能多地彌補楊六斤失去的童年。

隨後,教授更是聯系了當地慈善機構,希望能得到楊六斤的撫養權。

堂哥楊取林並沒有同意教授的請求,在他眼裏,楊六斤永遠是楊六斤。

楊六斤

之前沒爹沒娘的楊六斤,他要管,如今即便楊六斤躋身成為「小富翁」,他還是要管。

然而,就是楊取林的不同意,為他帶來了巨大的輿論壓力。

網友斥責他是見錢眼開,更有人痛罵他太自私,為了錢要毀掉楊六斤的一生。

堂哥並沒有出面回應,只是照常做著自己份內的事情。

有關楊六斤的新聞報道

很快,楊六斤有500萬元的訊息,就傳遍了楊家的親戚群。

無數多之前橫眉冷眼的遠房親戚,紛紛找上了門。

他們先是解釋了一番自己沒有伸出援手的苦衷,又對著楊六斤表演起了血脈情深,最後才緩緩托出說辭:

把楊六斤接到身邊,包括那張500萬元的銀行卡。

楊六斤哪會看不懂這些人溫情面具下的真實面孔,最終,他還是選擇了跟著堂哥。

兩人將善款中的一百多萬,拿給村裏修水泥路。

這輩子他們是走不出去了,但希望子子孫孫能在這條路上,走得更加輕松些。

楊六斤也出了份主意,他拿出了十多萬,資助那些因貧困而無法上學的孩子。

因為自己淋過雨,所以想為別人打傘,這是楊六斤的初衷。

兄弟二人最後一次出現在公眾視野前,還是在2014年6月30日的【新聞面對面】上。

在節目裏,楊六斤再一次真摯地向善心人士致敬,同時也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不希望被過度關註,只想成為一個普通人。

或許是為了躲避那些唯利是圖的親戚,又或許是為了擺脫一些拿自己做文章的不良媒體,楊六斤選擇重新走回大山。

有關楊六斤的新聞報道

後來,關於楊六斤的故事,也還是陸陸續續傳出過一些。

比如後來的楊六斤長高了,也沒那麽瘦弱了。

比如楊六斤的成績非常好,每次假期都會回來看望堂哥還有學校的老師。

眼看他跌跌撞撞,眼看他與命運頑強抵抗,眼看他走上康莊大道……

你看,日子總是越過越好的,不是嗎?

螢幕前的您,是如何看待楊母的「無奈」呢?表哥楊取林的爭取,又是否像外界所說是「別有用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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