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
我懷阿大在六個多月的時候,收到了二哥的「禮物」。說是「禮物「也談不上,實在是拿不出手來見人,因為二哥送來了一包雞毛。
伴隨一包雞毛來的,還有他寫的一封信。信上說,他聽聞我有了娠,感到很高興,特意宰了一只雞來吃。至於把雞毛送來,是仿效古人的「千裏送鵝毛,禮輕情意重。」
二哥還寫道:若是皇後生了女兒,這雞毛正好做幾個毽子玩;若是生了兒子,也好做撣子使用——他小時胡鬧,父親總是隨手抽出撣子來教訓他,想來男孩子小時候確實要比女孩調皮些,所以還是希望我能生個女兒。
至於兒子嘛,不著急的。
於是,二哥送我雞毛的笑話,傳遍了後宮,連太後也笑得好一陣子。如此,皇帝倒有些可惜了把他外派出京,說我二哥這樣的妙人留在朝中,即使讓他天天上朝也不膩。
「不過,我也不好太貪心。」五郎放下筷子,道:「有阿秀在身邊,我就知足啦。」
但凡有空,他總是寧願繞遠路跑到坤寧宮來找我一起用膳的;不過,有些時候,也會去慈安殿和太後一起用膳。
大概是我的身孕有了些時日了,朝中多少又開始暗示皇帝:該選妃啦,後宮空虛啊——氣得他總是把奏折扔到地上,還說要把這些閑人都貶黜了。
「皇叔也才一個王妃!我做什麽養要那麽許多人在後宮裏!」
我也是頭疼,朝堂上那些人氣著他了,每次回來我都要哄好久,還得千許諾、萬保證地跟他講:放心放心,五郎不要著急,只要我生了皇子,他們就肯定不會再煩你啦。
「那要是生了女兒呢?」小皇帝天天看著我的肚子,憂心忡忡地問。
真是叫人哭笑不得,這種事情哪裏說得好呀。
他看了會兒,又說道:「哎,女兒就女兒吧。阿秀若是生了女兒,也是個好好的小阿秀。到時候我要給她選個天底下最好的駙馬。」
「這怎麽又想一出是一出的?」我說道,「難道我生了女兒,你從現在開始就要給她定下駙馬啦?」
五郎道:「我聽說每次開科取士,京都裏總有許多人家要榜下捉個姑爺回去——那捉的可都是朕的天子門生,難道就不許朕先定下一個嘛!」
「那……」我尷尬道,「那也太早了吧?萬一……將來還有更好的呢?」
五郎想了一想,道:「也是哦……還是阿秀想得周到。」
四周的宮人與內官都面含笑意,我已經懶得管他們這些人。
只要這些胡言亂語的瞎話兒,出不了坤寧宮,不怎麽傳出去,他們在這裏要笑笑,就笑笑吧。
我有時候覺得十分好笑,如今晉王不上朝了,內閣裏也慢慢地換上了小皇帝的人,聽說他讓戶部的人查了卷宗,調了賦稅和勞役;還讓一個性情嚴峻剛正的人做了監察禦史,以至於那些言官雖然每天還在指手畫腳,但好歹多少也收斂了一些。
(廿二)
阿大是個男孩兒。生下來時,瘦得像個小猴子,不過他的誕生,依然讓所有的人都高興壞了。
只有五郎拉著我的手,流著眼淚說道:「辛苦阿秀了。」
我那時累極,連話也說不了。
晉王依照與我的約定,入宮來看了皇子。宮人們告訴我,他非常高興,樂得合不攏嘴,就好像他自己又添了個新的孫子。
他有五個孫子,據說最大的都已經開蒙讀書了。但晉王還是特別激動,那天不斷地向皇帝和太後道喜。
後來有一次,太後跟我聊起晉王時,談到他那天還說起了很多往事。
我嘆息道:「他是國朝的周公,但國朝不能尊貴他的後人。」
太後笑了一笑,道:「或許,平平淡淡地讓他的後人享用自己的封地,不也是一樁美事嗎?」
我細細地想了想,點頭說是。
太後又說道:「他那個人精啊,早就把什麽事兒都安排好了——我說的是吧,皇後?」
我會心一笑,道:「母後說的是呢。」
來年,宮裏又薨了一位太妃。太後就把另外一位太妃招到慈安殿裏,一同吃住生活。我總是盡量安排一些細心懂事,還能說話的宮人陪伴她們倆,有時也讓奶娘帶著阿大去那裏住幾日,哄哄老人家開心。
我不知道父親的如夫人是什麽時候咽了氣的,但一直都聽說姐姐在夫家過得不很好。因為姐夫總是流連勾欄瓦肆,外頭多少有些風言風語在,所以姐姐那個婆婆就很不喜歡她。這樣的事情,縱使我貴為後宮之主,母儀天下,也無可奈何。
皇帝很器重我大哥,我猜他早晚能做到樞密使。內官曾稟告我,皇帝私底下高興地說過,意思是朝中有大國舅,禁中有皇後在,他就可以萬事無憂了。
可是,晉王走的時候,我分明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