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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人的終章

2024-01-07新聞

保羅受傷,即將手術。何時回歸,不得而知。格林要放出來了,具體是哪一場,還不清楚。科爾說,穆迪可能會回到輪換之中,這個「可能」用得好,話說死了,臨場不用就尷尬了。留點余地,啥都好說。

如果不是媒體和主場球迷逼宮,穆迪大概依然不會得到這短短6分鐘的時間。穆迪上去打得不好,2投0中沒得分,兩次出手不中都被活塞打了反擊。球迷歡慶穆迪出場的聲浪就此沈寂,球雖然贏了,但顯然不夠痛快。大家是想看穆迪狠抽科爾臉的,也想聽新聞釋出會上的科言科語:

「你知道,我一直是穆迪的支持者,他很職業,所以他擁有了這個夜晚。我是他的頭號粉絲。」

科爾保持微笑,用眼神悄悄告訴你們一個秘密:穆迪行,這我知道。現在才用,另有深意。懂的都懂。

這個畫面沒有出現,有點遺憾。

上個賽季,我不止一次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為穆迪錯失的那些底角大空位痛心不已。穆迪總是連續錯失機會球,他上場之後,最重要的一項工作就是這個——起碼上個賽季是這樣。

三個賽季,穆迪分別投出了30%、35%、30%的底角三分命中率,這不怎麽樣,反而他的弧頂三分還算準。按說他的射術遠沒到駕馭高難度出手的級別,不過,這兩年,那種運幾下再投的接鍋三分,反而比好機會直接扔準一點。

穆迪有一些進入「ZONE」的比賽。新秀賽季對金塊,大哥們都不在,他幹了30分。那一年季後賽,被獨行俠打花的G4,穆迪上去,哢哢亂殺,於是當錫遲遲無法下班。去年季後賽,穆迪在「ZONE」裏面泡了12場,這個常規賽邊緣人投出了59.1%的三分命中率。這賽季對國王那場著名的單節4中4,也發生在所有人的計劃之外。

為什麽會這樣?

壓力不同。

當你獲得了一次大家都認為你必須把握的機會時,你會因為這彌足珍貴的機會產生更劇烈的心理波動。投不進,你令隊友和教練失望了,你開始自責,並擔憂周圍人的看法和未來的機會。

投籃是一場雙重搏鬥,你要對抗你的對手,也要對抗自己的內心。所以好射手要麽是心如止水的冷面殺手,要麽就是自信爆炸的神經刀。如果你是個心思敏感又時常陷入反思的老實人,那你可能幹不了這個活。

穆迪確實差了一點自信,他總是陷入不斷自證的死迴圈。這有一部份原因來自期待值跟心理壓力成反比,於是在大家漸漸忘卻他的時候,他反而容易站出來。

說實話,這個樣子是不太容易在一個競爭激烈的環境裏殺出重圍的。

過去,我一直這麽認為穆迪。

你也得承認,波傑姆斯基這樣更外向、更圓滑、更大膽的社會人,不管是在球場上,還是在職場上,都比穆迪這個類別更容易成功。

波傑姆斯基也確實占了個大便宜,他起碼能打場上第二控衛。科爾青睞雙控,在格林禁賽的背景下,波傑天然就比3D定位的穆迪更為科爾體系所需要。沖波傑的球迷理由和目的五花八門,但要搞清的一點是,波傑和穆迪本來不在一條賽道,波傑的定位跟格林、保羅有更多的重合,就算科爾減他的時間,空余的時間也會優先給約瑟夫,然後才會因為不好意思讓約瑟夫一場打25分鐘,再去考慮穆迪。

這可能是為什麽,在保羅受傷的情況下,科爾表示重新啟用穆迪的表態,似乎也沒有那麽的堅定。這固執讓人生氣,但這就是科爾的用人邏輯。穆迪身前的人是湯普森,可能再勻給他時間的另一個球員是維金斯。庫明加也要從維金斯那裏要時間,維金斯又不是多啊a夢的口袋,他能吐出來的就那麽一點。

穆迪覺得自己被「犧牲」掉了——對,事實正是如此。勇士這賽季擁有「平庸的深度」,能打球的人很多,而一支球隊打常規賽,每場往多了用也就是9~10人。如果披頓在(先不談格林),穆迪剛好是第11人,進不去輪換。披頓受傷,按說該輪到穆迪了?不好意思,這個時候新情況又出現了:

輸給熱火之後,科爾意識到保羅至關重要,離開他的掌控,不管是正選還是替補都有問題。這之後,保羅重回正選,增加了比賽時間;

TJD進入輪換但又無法完全取代盧尼,而沙歷在替補陣容的進攻開發上貢獻巨大,都要給時間。科爾比之前使用了更多的雙內線陣容。

一頭一尾,都得加時間。這期間還穿插了庫明加的不滿,以及科爾為拯救維金斯做出的努力。

這麽一來,掐指一算......

對不起了,穆迪。

穆迪做錯了什麽嗎?

有,也沒有。

穆迪最大的問題在於,他之前所掌握的技能,在勇士並沒有一個穩定的套用環境。 他是個不怎麽犯錯的低戲份拼圖,效率不低,但能做的事情太少,而勇士恰恰是需要拼圖零零散散做很多事情的球隊。

這就是為什麽他總是首先被科爾放棄。

本賽季,穆迪把他的臂展優勢發揮了出來,他的協防存在感到處顯現,他是勇士聯防居中的那個人。他的終結技術進步明顯,近筐的小拋投一打一準,前場籃板球更是去到了同位置頂級。

可偏偏他擅長的大部份東西,也是波傑姆斯基的強項。對,波傑競爭的不是穆迪的賽道,可他又剛好能攬穆迪的活,你猜科爾要怎麽選?

波傑姆斯基在采訪中說:

「生活中沒有什麽是肯定的,努力抓住得到的機會」。

這話沒毛病,作為一個普通球員,你就是要隨時等待機會,在教練叫到你名字的時候,不要說我還沒準備好。 波傑姆斯基正負值全隊第一, 而且是斷層式領先,就算擠出去偶然性以及賽季初垃圾時間的加成,他也是勇士表現最好的拼圖之一。成績單太硬,就該他坐穩輪換。

你得承認別人優秀。

可是,別人優秀,並不代表另一個就一無是處啊?

穆迪真的不值得一丟丟的獎勵與包容嗎?

如果去年他沒有站出來,勇士跟國王那輪系列賽的結果還不知道如何。這賽季的初期,穆迪是勇士表現最好的鋒線球員。被拎到正選的4場比賽,穆迪每場平均14分,2.3前板,2助攻0.5失誤,真實命中率68.8%。

他確實慫過,在球隊對他拉滿期待時,讓機會溜走過——但不是每次都這樣。他在勇士手感最冰冷的寒冬裏溫暖過球館。

這件事沒有得到足夠的尊重。

4中4被換下,那正是穆迪在勇士這2年多的縮影—— 無關你的表現,只關乎勇士這台機器能否按照他設定的程式運轉。即使這台機器的零件已經年久失修、叮當作響,即使這套程式的版本也已經不相容於當下的諸多軟硬件。

理智地講,就算穆迪本賽季飛速進步,他也很難在半年時間裏超過湯普森、維金斯當前的上限。如果勇士打算贏在現在,在不交易那兩個人的情況下,勇士確實需要想辦法讓他們找到狀態。就算是交易,狀態好也比狀態差好議價。

但想到這裏,你就很難保持理智:

一些人就是比另一些人有更多的試錯機會,這不參考現實與結果;一些人要求你成為他們需要的形狀,這也不參考你的天性與偏好。

板凳席上坐著一個穆迪。

觀眾席上呢?

大通中心高喊著穆迪的名字。第四節,科爾把DNP了3場又3節的穆迪替換上場。我猜到穆迪會失準了,盡管他已經用更努力的防守去做一些相對穩定的貢獻,但面對半空位的三分機會,他的猶豫不決還是讓所有人看在了眼裏。

科爾又一次贏了。在這個殘酷的聯盟裏,你隨時可能被叫到名字,你看,你看,你沒有做好準備。

小朋友,這可是一個需要拼盡全力與運氣加持才能立柱腳跟的聯盟啊!

這裏從來不會一碗水端平,從一開始每個人就有不同的順位,不同的順位拿不同的錢,這可是個三六九等分層鮮明的聯盟啊!

在你們為穆迪憤憤不平的時候,你們又何嘗想過被你們嫌棄的約瑟夫,或許在訓練中同樣付出了辛勤與汗水呢?

看開點吧,你又不是「The Chosen One」,也比不了四。

如果科爾這樣講話,確實讓人無言以對:

因為他說的對。規則與秩序如此,一開始就如此,從來都是如此,並不針對某個人。

所以?

所以,庫明加會借助媒體的聲音為自己爭取時間。穆迪也要透過其他的辦法傳遞自己的不滿。

這不夠職業,也會傷害球隊。

但是,不然呢?

這很公平。

熙熙攘攘皆為利往。庫明加和穆迪不過做了跟各位大人同樣的事情罷了。

科爾最喜歡誇獎盧尼。盧尼也確實是個好球員,他拿著高性價比的薪金,從不在乎自己的定位與時間,他服從球隊的一切安排,在他的能力範圍內,成為了勇士希望他成為的形狀,並用這種方式在聯盟立足,收獲了榮譽與尊重。

這很好,簡直太好了。

但是,他們也可以不想成為盧尼。

起碼,允許他們不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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