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12月24日，西方平安夜，南韓政壇不平靜。
當天上午，南韓最大在野黨共同民主黨向代總統韓德洙「發難」，宣布立即啟動對他的彈劾程式，並提請國會處理。
到了傍晚，共同民主黨又突然擱置彈劾計劃，宣稱將於26日觀察憲法法院法官的任命情況後再作決定。
在南韓憲法法院即將啟動彈劾審判首場聽證會之際，席卷朝野的新一輪風暴正在醞釀。
在野黨想要「兩線並進」
據新華社報道，24日早些時候，共同民主黨院內發言人稱，黨內一致透過彈劾韓德洙的決定，立即開始彈劾程式，並提請國會處理彈劾案，將於26日向國會全體會議作報告。
這一決定與共同民主黨黨首李在明15日的表態自相矛盾。當時，尹錫悅於14日遭國會彈劾，國務總理韓德洙開始代行總統職務。李在明稱，已與韓德洙通話，目前不考慮彈劾韓德洙。
不過，就在外界擔心韓德洙可能創造最「短命」代總統紀錄時，共同民主黨在傍晚變卦，宣布擱置彈劾計劃，將在26日國會全體會議開會、任命三名憲法法官事宜有眉目後再作決定。
一天之內，共同民主黨為何出爾反爾？
上海社會科學院國際問題研究所研究員劉鳴
認為，最大在野黨之所以態度反復，是因為他們希望司法調查和憲法法院審判兩條線並進，徹底將尹錫悅拉下馬。
司法調查方面，在野黨把「內亂特檢法」和「金建希特檢法」看得很重，一心要對尹錫悅及其夫人調查追責。
「目前，這兩個法案已在國會透過，旨在由國會任命獨立檢察官，調查尹錫悅等人內亂罪嫌疑和尹錫悅夫人幹政等事件。」劉鳴解釋道，獨立檢察官比高級公職人員犯罪調查處等調查機構獨立性更強，級別更高，更有利於從法律層面推進對尹錫悅追責。
按照立法程式，這兩個法案需要總統批準才能生效。尹錫悅此前曾三次否決「金建希特檢法」。如今，韓德洙代行總統職務，在野黨希望他盡快批準這兩項法案，並將24日作為最後時限。但韓德洙24日並未批準這兩項法案，這讓在野黨「惱羞成怒」。
憲法法院審判方面，在野黨希望盡快任命三名候補法官，這將增加憲法法院透過彈劾審判的可能性；執政黨反對盡快任命，認為代總統並無這項權力。
在此背景下，「韓德洙處境艱難。」劉鳴從朝、野兩個角度進行觀察。
一方面，韓德洙由尹錫悅任命為國務總理，雖不屬於執政黨，但和執政黨在利益和權力方面高度捆綁。如果他批準上述兩項法案，就是站在在野黨一邊，與執政黨對立。他繼續執政將面臨諸多障礙。
另一方面，如果他一直不批準或否決上述兩項法案，就是放棄中立路線，勢必得罪在野黨。
「在野黨方面已將兩項法案和任命法官事宜與韓德洙的命運捆綁在一起。如果韓德洙配合，他們就會對他涉嫌內亂罪網開一面，否則就要對他進行追責。」劉鳴說。
根據法律規定，如果國務總理也遭彈劾停職，將無法代行總統職權。
尹錫悅繼續「軟抵抗」
在野黨窮追猛打之際，尹錫悅似乎見招拆招。
針對南韓「共同調查本部」此前因內亂罪發出的傳喚要求，尹錫悅方面24日表示，尹錫悅認為條件尚未成熟，25日恐難到案受訊。
這是尹錫悅第二次拒絕「共同調查本部」的傳喚要求。有評論稱，尹錫悅正在采取拖延戰術，以時間換空間，等待輿論出現反轉。但他一再拒絕到案，也可能引發調查機構提請法院逮捕或拘留。
「尹錫悅不願接受傳喚調查並不讓人意外。他與調查部門之間的拉扯仍會繼續。」劉鳴從其性格、歷史記錄、司法程式等方面給出幾點理由。
從性格看，尹錫悅個性剛硬，不承認戒嚴涉嫌內亂罪，自認為仍是總統，只是暫時停職。如果以嫌疑人身份到案接受傳喚，相當於成為被告。這與總統的權威形象不符。
從先例看，當年樸槿惠是在被憲法法院彈劾後、以前總統的身份接受檢察院的問訊。尹錫悅尚未被憲法法院彈劾。對他發出傳喚要求的「共同調查本部」以高級公職人員犯罪調查處為首，這是在文在寅政府時期新成立的機構，在過去兩年沒有太大建樹，也沒有調查現任總統的先例。
從程式看，尹錫悅正透過律師團進行「軟抵抗」。其律師給出的理由是，尹錫悅將憲法法院的彈劾審判視為更優先事項，正在積極應對，準備向法官和國民闡述立場，沒有足夠精力應對「共同調查本部」的調查。
至於外界傳言調查部門可能考慮申請逮捕令，劉鳴指出，尹錫悅仍受到總統府警衛處的保護。要想提請法院對尹錫悅進行緊急逮捕，就必須掌握足夠充分的證據。此外，法院是否立即受理仍不好說。
憲法法院審理在即
按計劃，南韓憲法法院將於27日舉行推進彈劾審判的首場聽證會。
這一安排距離國會彈劾尹錫悅間隔約兩周，與前總統盧武鉉、樸槿惠彈劾時的程式相比，無明顯不同。因此，尹錫悅方面「準備時間不足」「律師團隊尚未完全組建」等主張也被認為缺乏說服力。
「憲法法院已確定主審官，且已確認可以在只有6名法官的情況下推進審判程式。27日舉行的只是一場程式性會議。」劉鳴指出，整個審判的過程較為復雜，幾方面問題值得關註。
其一，候補法官任命非常關鍵。現有6名法官的情況下，只要有一人否決，彈劾案就不能透過，尹錫悅將官復原職。如果9名法官全部補齊，即使有三人否決，彈劾案仍可透過。
其二，「合憲」問題很復雜。這是南韓歷史上首次有在任總統涉嫌內亂罪。尹錫悅的行為是否觸及內亂、如何從憲法上進行擴大性解釋，在南韓國內仍有爭議。尹錫悅宣稱，當時遇到嚴重的國政危機，無法繼續施政，因此需要戒嚴。目前看來，對其定罪並不容易。
其三，民間對立如何演變。雖然主流民意支持彈劾，但仍有30%至35%的民眾反對彈劾。後續的民意走向會對憲法法院法官的判決產生影響。
美緊急「召見」韓副外長
內部紛爭升級之際，南韓副外長金烘均12月22日起存取美國和日本。這是戒嚴事件發生後南韓首位訪美高官，被視為赴海外「滅火」。
據介紹，金烘均於23日與美國副國務卿坎貝爾舉行會談，尚無在此行中會見杜林普方面人士的計劃，但南韓政府將繼續與杜林普方面保持溝通。結束訪美後，金烘均還將前往日本出席韓日副外長會談。
「此次南韓副外長訪美，可以說是被美國召去華盛頓做解釋。」劉鳴說，美國對南韓突發戒嚴事件及其影響感到不滿和擔憂。美國首先擔心在美國即將進行政權交接、美國駐韓司令剛剛換人的情況下，南韓出現權力真空是否會引發北韓有所行動，南韓是否能保持軍隊系統的正常運作以及美韓同盟間的協調一致。其次，美國還擔心美日韓一系列合作機制的深化可能會受到一定影響。三方原定於明年上半年舉行一系列部長級會談、聯合軍事演習等。
對此，劉鳴預計，南韓方面會向美日作出說明，強調尹錫悅政府原定的政策方針仍將延續，現有合作機制仍將正常執行。
「戒嚴事件的外交影響很大，現在只是一個開始。」劉鳴指出，南韓朝野處於高度對立、對抗的狀態，預計整個明年上半年，政局都會處於動蕩期，面臨很多變數，甚至可能出現新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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欄目主編：楊立群
本文作者：解放日報 安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