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王世純】
在珠海金灣舉行的第十五屆中國國際航空航天博覽會上，62歲的傳奇俄羅斯試飛員謝爾蓋·博格丹和首次來訪中國的俄羅斯第五代隱身戰機蘇-57共同完成的精彩表演引得觀眾矚目，也讓這架俄羅斯空天軍最強大的戰鬥機成為本屆航展的明星產品。
在本屆航展上，觀察者網軍工組獲得俄羅斯駐華大使館的邀請，有幸前往俄羅斯展區，親自近距離體驗俄羅斯蘇-57飛機。筆者還跟俄羅斯國防出口公司總幹事亞歷山大·米赫耶夫進行了交流，並零距離體驗了蘇-57的057號航電測試原型機的細節和設計理念。
在俄羅斯展台，筆者也是被訪者。現場的紅星台（Zevezda）記者對筆者佩戴的Z字士氣章十分感興趣，因此對筆者進行了簡短采訪，詢問了有關特別軍事行動和中國民眾立場的問題。也正是這個士氣章拉近了和蘇-57團隊之間的距離，讓筆者有了一個較為寬松的參觀環境。
當然，蘇-57和俄空天軍都是珠海航展的客人，他們獻上了精彩的表演，因此在詢問俄羅斯國防出口公司時，問題也不會特別尖銳——比如「俄羅斯空天軍如何看待蘇-57與殲-20產量差距的問題」，或者「蘇-30SM戰機會不會以殲16為藍本研發蘇-30SM3戰機」之類的問題。作為五代機中唯一一款擁有擊落戰鬥機記錄的戰機，筆者更加希望俄方人員能分享對抗愛國者與F-16的經驗，因此這次交流情況如下。
蘇-57與水獺觀察者網
因為俄羅斯方面不允許我拍攝座艙畫面，因此只能透過這個畫面證明我拍過座艙社交媒體
問：蘇-57是俄羅斯武裝部隊的第一架「第五代」飛機，也是俄羅斯航空航天部隊最先進的飛機。你能描述一下蘇-57和蘇-35之間最大的區別嗎？
答：比較這兩架飛機是不太恰當的。蘇-35是最好的4++代戰鬥機，它實作了第四代飛機系統的技術成果和許多第五代戰鬥機技術。
與此同時，先進的蘇- 57E多用途戰鬥機在2024年中國航展上首次亮相，這架飛機完全符合下一代第五代飛機的要求。其中包括其隱身能力，由於其低特征、自動化和戰鬥使用過程的高度智能化，高抗幹擾性和廣泛的最新空中武器，包括由其彈艙攜帶的遠端武器。
問：與中美的五代機不同，蘇-57已經有了在特種軍事行動（SMO）中作戰的經驗，並且每天都在SMO區域執行任務。能否介紹一下飛行員是如何評估這款先進飛機的效能的？這款「隱形戰鬥機」遇到了哪些意外？是否存在不可預見的問題？
答：今天，蘇-57是世界上唯一被證明有效對抗西方先進防空系統的第五代戰鬥機，包括愛國者、NASAMS和IRIST。該飛機成功執行作戰任務，可以使用最先進的空中武器，包括Kh-69隱形巡航導彈。
飛機的主要優點是其配備的一個致命武器系統，包括各種最新的空中武器，以及由於最先進的機載防禦輔助套件而具有高空中生存能力。
這些飛機系統將陸續交付給俄羅斯聯邦國防部。當然，在任何高科技產品的開發過程中都可能出現意想不到的問題，但在戰鬥機原型的測試中，這些問題被及時發現並解決了。在一架生產型飛機上，飛行員在戰鬥條件下應該不會遇到任何意外。
問：蘇-57在中國珠海航展上首次亮相，該航展共展出了三種類別的第五代飛機。您如何評價此次航展上的兩架中國五代機？此外，根據蘇-57的經驗，您對俄羅斯的合作夥伴在五代機方面有什麽建議和意見？
答：俄羅斯國防出口公司自豪地在2024年中國航展上推出先進的蘇-57E第五代多用途戰鬥機。對於世界各地的民用和軍用飛機制造商來說，這是一個重大事件。對於俄羅斯國防出口公司來說，參與這次航展是一個裏程碑式的事件。
俄羅斯的航空工業與珠海有緣分。在珠海，成立於2000年11月4日的俄羅斯特種出口商開始了展覽活動。
今年，蘇-57E首次在國外參加與中國第五代機比肩的飛行專案，中國第五代機的飛行特性也處於非常高的水平。中國是我們的傳統合作夥伴。我們註意到在中國工業的高速發展過程中，在俄羅斯的幫助下受益匪淺。
俄羅斯國防出口公司向俄羅斯的戰略合作夥伴提供了在蘇-57的基礎上共同開發第五代戰鬥機的機會，該戰鬥機已經建成並具有戰鬥使用經驗。俄羅斯和中國制造商奠定基礎的攻擊無人機的聯合研發專案也是可能的。
以上客套話到此為止，俄羅斯人的脾性筆者還算是了解的，這種近乎於傲慢的自尊心並不令人意外。盡管客套的回答不夠有新聞效果，但隨後在現場的交流還是比較愉快的。俄羅斯在航展的人力足夠，因此不少人盯著筆者，不允許對敏感的地方進行拍攝——比如發動機、彈艙和座艙。但他們對筆者「不老實」的手和眼睛管得頗松，得以近距離感受了蘇-57飛機的設計水平。
對蘇-57戰機的第一個感受是「小」，作為一個近距離接觸過多型「側衛」系列戰機的人，筆者感覺蘇-57的體型明顯要小於現役的側衛系列戰機。
這種體型上的差距甚至讓現場不少觀眾認為這是一架比例不慎精確的「模型」。「側衛」系列戰機的典型特征就是擡頭的中央升力體設計，因此在蘇聯時期所有的蘇-27衍生飛機的代號都是浪漫的「鶴」，但蘇-57則是一架相對平坦的飛機。外界對於蘇-57的一種戲說是，蘇-57是一架「拍扁的側衛」，就現場直觀感受而言，這種說法不是沒來由的。
當然，體型小並不代表設計不巧妙。筆者在蘇-57邊上繞圈圈的時候，重點參觀了蘇-57的向量發動機和兩個彈艙。對軍事新聞比較了解的讀者應該知道，蘇-57的彈艙長期處於一個「量子態」——它應該有，但誰也沒見過細節。
蘇-57的彈艙作為俄空天軍的「秘密武器」，長期處於高度保密狀態，這種過於不透明的態度也引發過外界質疑。不止一個媒體聲稱蘇-57「沒有彈艙」，所有的作戰武器全靠外掛。由於俄方保密制度和蘇-57在各種航展中暴露出來的糟糕工藝，這一說法確實得到不少認同。
但在本次珠海航展，這架來自伊爾庫茲克的飛機第一次將它的兩種彈艙曝光在中國觀眾面前，十分大方，也是對蘇-57質疑者的一次「總清算」；證明蘇-57的彈艙不是「虛張聲勢」，而是一種基於未來空中平台作戰形態的精妙設計——換言之就是「秘密武器」。
地球上目前現役的三種四型五代機裏，在設計理念上最大的不同就是發動機與彈艙的布置。五代機在布局上的最大矛盾就是彈艙與發動機之間的布置差距。
F-22、我軍的殲-20和殲-35戰機，都采用了比較傳統的雙發窄間距緊湊機身布局。這個設計的優點是方便布置發動機，可以相對自由的用新型發動機維系電力和推重比。但缺點是，長度受限於發動機長度和進氣道，飛機的彈倉會布置的盡可能緊湊，一般而言只能攜帶空空彈和有限的空面彈藥。
蘇-57戰鬥機采用的是雙發寬間距緊湊機身布局，內建彈倉串聯布置，位於機腹中部和在兩個發動機中間位置，雖然蘇-57機身設計很薄，但整體上分布式彈艙的設計兼顧了隱身能力、氣動學、大型發動機和機身尺寸，代價就是高空高速能力會大振幅下降。
筆者看來，這個設計會讓蘇-57有一種高效能武器的緊湊感。這種緊湊感是一種超越傳統殲擊機的設計感，可以看出蘇-57設計師對於未來空戰的想法。這讓筆者對蘇-57的刻板印象有點改觀。
總的來說，對蘇-57的第一印象是設計不錯，第二印象就是這架五代機的工藝過於「簡陋」。盡管057號原型機是一架不用於試飛的航電測試機，但過於不重視機體工藝細節的組裝。就拿印象最深的一點來說，蘇-57的主彈艙和側彈艙都有足以容納手指的縫隙。筆者試圖給這種縫隙找過解釋，比如伊爾庫茲克有限的經費讓057號原型機「航電能用就行」，或者在長期存貯中飛機出現了一些意料之外的質素。此外，機體表面的鉚釘十分明顯，以至於忍不住多摸幾下。
在觀看過蘇-57的縫隙後，筆者一度懷疑俄羅斯人是不是真把國旗插在蘇-57上了。觀察者網
此外，還近距離參觀了蘇-57的座艙。筆者曾參觀過殲10C戰機的座艙，也明白蘇-57和殲-16的座艙基本處於同代設計水平，就是綜合式航電，但具體到各個子系統上，蘇-57電子產品的拼湊感是比較強烈的。舉例而言，蘇-57雖然是典型的「中桿，三平一下」布局，但其座艙區的各種螢幕要小上一圈，這意味著蘇-57在對光學探測環境下的作戰並不友好。同時，平顯的遮光罩證明這些電子產品仍留有上個十年的滄桑感。
蘇-57還保留了比中美五代機更多的傳統電門和介面，這可能跟VKS飛行員操作習慣有直接關系。盡管筆者知道量產版本的蘇-57座艙換上了更好的電子產品，比如一體式曲面帶魚屏等機載器材，但有一些最基礎的設計不太可能被這種硬件的叠代而更改。
總之，近距離接觸蘇-57以後，這架蘇霍伊最新心血之作的表現並不讓人意外。盡管從設計理念到具體指標，蘇-57有其獨特的生態席位，但其綜合效能已無法與殲-20、殲-35或F-35相媲美，但這不是蘇-57的錯，俄羅斯面臨的最大問題依然是24架蘇-57無法對付800架美軍隱身機。
不過，這並不是說蘇-57戰機一無是處，相反很希望蘇-57的部隊能多來中國交流，畢竟時至今日蘇-57飛行員擁有一個寶貴優勢——經驗。看起來，俄羅斯人也很自豪於這一點。
俄羅斯紅星台問筆者，你對蘇-57戰機怎麽看；答曰，蘇-57是地球上唯一一款有空對空擊落記錄的五代機。這是實話，俄羅斯人聽了也很高興。隨後筆者還詢問了一些問題：你們有沒有朋友參與蘇-57的作戰行動？在戰鬥中，擊落敵機是什麽感覺？
可能問題略微突兀，現場俄羅斯人的表情有些變化，他們回答：「在戰鬥中，我們做好一切，發揮出戰機本身的優勢，然後用勇氣奪取空戰的勝利」。
這也許就是俄羅斯空天軍的一個縮影，不管條件多麽艱苦、敵人的威壓多麽強大，今天在珠海表演的勇士和博格丹背後是無數執行戰鬥巡邏任務的蘇-35部隊和蘇-57部隊，他們在對抗「愛國者」和F-16，也承受著巨大壓力，但特別軍事行動區的天空仍有俄羅斯空天軍。
時至今日，世界應該也認識到俄羅斯依然是一個有影響力的大國。對俄羅斯來講，本次珠海航展是少有的向全世界展示蘇-57的機會。蘇-57並不算落伍，共青城與蘇霍伊的故事還在繼續書寫。
在持續幾天的航展報道中，筆者見到不少外軍參觀蘇-57，比如馬來西亞和阿聯酋的空軍人員。就在本文完稿之時，蘇-57飛機獲得首個外貿訂單。
當然作為參觀者和報道者，遇到「懂行」的人，相聊甚歡也是個好事兒。俄羅斯國家技術集團（Rostec）在本次簡短參觀的末尾，向觀察者網發出了參加莫斯科航展的邀請函。筆者也告訴俄羅斯人，希望他們今後繼續來珠海航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