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星空 > 心靈

如果你是大奸臣的女兒,會怎麽樣?

2020-03-31心靈

我爹是個大奸臣,我比他更奸。

他的心很野,我的心更野。

八歲那年,我爹讓我親手殺了我娘。

我死活不肯,他硬抓著我的手,把刀送進我娘的胸膛。

他說,從此我便能斷了七情六欲,做一把他的好刀。

他謀劃得很好,我的確斷了七情六欲,成了一把好刀。

刀是好刀,用來殺誰就不一定了。

很顯然,我爹要把我送給皇帝老兒,不,是皇帝小兒。原是皇帝老兒,可他命不長,翹了辮子,小兒即了位。

於是,十七歲那年,我以昭妃的身份入了宮。

皇帝小兒是個病秧子,臉色蒼白,瘦瘦弱弱,我弄死他就像碾死一只螞蟻。

我爹還不允許我碾死這只好看的小螞蟻,他說時機未到。

時機當然未到。

不是我爹的時機,是我的時機。

我剛入宮,羽翼未豐。

皇帝小兒身子弱,是因為他小小年紀就專愛幹那檔子事兒。

我爹讓我先做寵妃,要懂得欲拒還迎。他派了好幾個教習嬤嬤,甚至請了青樓花魁訓練我,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媚入骨髓,他要保證任何男人見了我,都逃不過。

皇帝一見我,就很上頭,一連三月,夜夜宣我入寢殿。

只是,他也沒沾到我的身子。

這招欲拒還迎欲擒故縱,我玩的爐火純青。

他果然還是個孩子,耐性有限。

某夜,他忽然說,「朕想好了,你比朕大兩歲,以後就做朕的姐姐吧,朕不想寵你了。」

我身邊自然安插了我爹的眼線。

他知道這事兒大發雷霆。

「沒用的東西,壞我大事!」

他急他的,我穩著呢。

目的沒達到,他反正不會殺我,就算目的達到了,也輪不到他殺我。

小皇帝蕭珩說到做到,沒再饞我的身子,倒是天天跟在我身後胡鬧。

若有人叫我昭妃,準會挨一頓板子。

他說:「記住,她是昭公主,朕明兒就下旨冊封。」

02

說了無數個明兒,明兒也沒來,我依然是昭妃,他依然每日追著我喊姐姐。

我卻成了最受寵的妃。

整整一年,他就沒去過別的寢宮,也不睡寢殿,幹脆搬來我的寢宮,每夜睡在我身旁。

其他妃子,連見他一面也不能。

不過,那對她們來說,未必是壞事。

蕭珩喜怒無常,妃子們伺候得好也便罷了,伺候不好,他當場親自殺了,也是有過的事。

怕他的何止後宮諸妃,王公大臣有哪個不是戰戰兢兢。

就連我爹這個吏部尚書,也沒少被他在朝堂上捉弄。

我記得有幾次城府深如我爹都繃不住,咬牙切齒地說要即刻廢了他。

可惜我爹的主子不讓。

他的主子是當朝最有權勢手握著幾十萬重兵的攝政王蕭承嗣。

沒錯,他也是蕭家的人,還是蕭珩的親叔叔。

蕭承嗣是一位悍將,卻非有勇無謀之輩。

他沒事的時候,端坐渭水,怡然垂釣,我爹說兵強馬壯的,不知王爺還在等什麽。

他幽幽兩個字,「民心。」

「皇上整日胡鬧,民心早沒了。」

「有哪裏叛亂了?」

蕭承嗣厲目一掃,汗涔涔的我爹立即跪了。

「老臣糊塗。」

……

宮裏還有個病秧子,是蕭珩的一位美人兒,惜妃,這位才是他心上的正主。

憐她體弱,他不曾招幸。

惜妃善簫,每當她吹起長門怨,蕭珩哪怕是在上朝也會趕去安撫她。

她是蕭承嗣的人。

她吹簫,是因為蕭承嗣要見我。

入夜後,外臣不得入宮,這小小的宮門,如何擋得住權勢滔天的攝政王。

他捏住我的下巴,狹長的眸子睥睨著我。

「樂不思蜀了?」

我低眉順眼,「王爺,奴婢不敢。」

「赫赫宗周褒姒滅之,巍巍殷商妲己毀之。訓練你這麽多年,可不是為讓你一刀結果了蕭珩的,誰都可以殺人,唯你可禍國殃民。你懂的。」

他粗糲的指腹劃過我的臉頰,氣息離我又近了幾分。

「離兒,來日我為皇,你為後,你我夜夜笙歌。為了那一日,你當拼盡全力。」

我的冷笑被黑夜遮掩。

如何做,根本無需他吩咐,這錦繡河山,既不是蕭珩的,也不是蕭承嗣的,而是我何殤離的。

03

「一月內,與他圓房。」

蕭承嗣含情脈脈後,下了命令。

……

蕭珩進門時,我著一身單衣坐在榻上。

「拖出去,砍了!」

蕭珩指了指我的陪嫁宮女管兒。

管兒跪下,抖如篩糠,「求皇上開恩,求皇上開恩,奴婢不知做錯了什麽。」

「你冷到了朕的昭公主。」

蕭珩揮了揮手,管兒被拖了下去。

他脫了身上的外衫披在我身上,把我攬進懷裏,在我耳邊呵著熱氣。

「不求情?」

「一個婢女,有什麽可求。」

管兒本就是我爹的人,他不殺,我也要殺。

「姐姐,可有想珩兒嗎?」他柔聲說。

我的身子不可覺察地僵了僵,而後柔和下來。

「自然。」

「騙人,姐姐從來不想珩兒。」

我稍稍轉了轉身子,看著他俊美的臉,嘴角輕揚。

「臣妾沒騙皇上,沒有姐姐想弟弟,但有女子思情郎。」

「嗯?」

蕭珩的聲音有幾分啞,「你想朕寵你?」

比起入宮時,僅一年光景,他已然褪了少年氣,如今瘦還是瘦的,卻已是成年模樣。

他的目光從我的眼睛一點點移到我的唇畔,在那裏流連。

「聽說你有些不同之處,不如給朕看看?」

我的手輕輕落在他身上。

04

以這樣的情勢,他該會如禽獸一般不能自持。

然而……他沒動。

「昭離,做朕姐姐不好嗎?」

昭離是他給我的名字。

我沒回話。

「只有姐弟,才是最長久的。」

他忽然起了身,沈沈地看了一眼我的臉,「朕與昭離,要相依為命,天長地久。」

他走了。

這夜,他沒回來。

他負氣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來我寢宮時,臉色也不好看。

「珩兒不找姐姐,姐姐也不找珩兒嗎?」他像個小孩子賭氣地問。

我吹了吹手中的桂花羹,遞到他面前。

他哼了一聲。

「餵我。」

我便一小勺一小勺地餵他。

「姐姐,朕前兩天出宮去請了個人來。」

「誰?」

「神醫玄清。」

「請他做什麽?」

「醫你的頭疾。」

我從未和他提過頭疾。

「朕又不是傻子,還看不出你有頭疾嗎?」

我淡漠地看著他。

他不是傻子嗎?

一個活不了多久,就要被我手刃的傻子。

神醫也醫不了我的頭疾,不過他還是說我至陰致寒,陽氣不旺,寒氣不散。

於是從那夜開始,他便寬衣摟我入睡。

「朕陽氣重,以後朕暖著你。」

他病病弱弱,陽氣哪裏重了,以往他睡在榻上,我只覺得有些冰涼。

他強行和我肌膚貼著肌膚,竟有柔柔軟軟的溫熱感一點點度過來。

我的頭痛,真的好了些。

不然,等我奪下江山,就不殺他,留他暖床?

那夜,我第一次動了不殺他的念。

一月期限到了最後一天,我們整夜相擁,卻沒有真正相合。

我頭痛欲裂,身上奇癢襲來。

到了我該喝解藥的日子。

解藥是蕭承嗣親自割出的腕上鮮血,他們就用這奇毒控制我。

我抱著蕭珩的身子,今夜,勢必得圓房。

許久,他明明動了情,卻不動身。

外面幽怨的簫聲絲絲縷縷傳來,蕭承嗣已在召喚我。

我五臟六腑猶如被冰凍,被火燒,我沒辦法了。

我只能先去見蕭承嗣,必須即刻見到他。

「皇上,好像有簫聲,你不去看看惜妃?」

「你不是要朕寵你?」

他翻了個身。

「來日方長,不急於這一刻……」我咬著牙,才能勉強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不急,朕急。」

他重重地吻我,吻了許久許久。

而後,他面色沈沈地看著我,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及冰冷。

「噓,何殤離,任務沒完成,不怕蕭承嗣不給你解藥嗎?」

05

我怔了怔。

蕭珩不是尋常的病弱小兒,這一點在他卸去衣裳與我肌膚貼肌膚之時我便知道了。

他身上陽氣很旺,絕不是貪縱淫欲之人。

讓世人皆以為他貪圖享樂,只是他的一個幌子。

他要迷惑蕭承嗣,迷惑我爹等一眾想要叛亂的人。

我依然要說他是個傻子,他的謀略像擺在禿頭上的虱子,不難猜。

他迷惑不到我,自然也迷惑不了蕭承嗣。

蕭承嗣是何許人也,他在軍中威望極高,少年時便做少將軍,跟著先皇征南討北,立下赫赫軍功。

蕭珩一個黃口小兒,坐在現成的功勞簿上,但凡鐵血的漢子,都不服。

殺了他,蕭承嗣做皇帝,如探囊取卵,輕而易舉。

蕭承嗣沒動手,無非在等個名正言順。

他不是個只想著莽撞奪江山的人,奪江山易,守江山難。

若這江山奪得不順理成章,今日他滅蕭珩,明日難保不被他人滅。

他說,他在等民心,民有多遠,民心不足為懼。

他要等的,根本不是民心,是世家大族的人心。

正當亂世,朝代頻頻更叠,幾十年就可能改朝換代,唯有世家屹立百年。

誰得到世家大族的心,誰才能千秋萬代。

蕭珩本可以憑借嫡傳之勢,籠絡保皇派世家大族,奈何他年少氣盛。

兩年前因不滿應貴妃的驕縱,蕭珩一劍斬殺,應貴妃正是當朝首輔應大人愛女。

當朝首輔又是世家大族的頭領。

一劍失人心。

蕭承嗣正好趁機籠絡,如今世家已有近半倒戈。

而蕭珩,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徒勞的掙紮,倒不若真的縱欲,盡情享樂來的逍遙快活。

如同此刻,我怔住,不是意外於他知曉我的任務,是意外於他竟捅破了,原本我們還可相安無事地繼續周旋。

捅破,不過是讓他自己難堪。

我也冷冷看著他。

「皇上既然知道了,殺了臣妾便是。」

「殺你?」

「朕如何舍得殺你。」

他的手掌摸上了我的臉,輕輕摩挲。

06

「只有皇叔才舍得你這樣傾國傾城的美人受苦,瞧瞧這汗,朕看了,當真心疼。」

呸。

世間男子,哪會真心待女子。

我娘曾是青樓裏最節烈的花魁,明是花魁,暗是我爹的細作。

她為我爹立下汗馬功勞,年老色衰時,我爹攥著我的手,狠狠刺破她的胸膛。

我永遠記得我娘那日的眼神,徹骨的悔,徹骨的怨,徹骨的恨。

那怨那恨那悔,早在我心中生了根。

我何殤離此生,絕不信任何男子!

何況蕭珩,明知我的底細,更不可能對我動半點凡心。

所謂帝王心術,無論計謀強與劣,都不會耽於兒女情長。

「不必惺惺作態,你若不殺我,卻擋不了來日我殺你。」

沒錯,我改主意了。

留著個沒心機的人暖床尚可,留個有心機的隨時篡位,我還沒那麽癲瘋。

世間男子何其多,日後我堂堂女帝,還怕孤夜衾寒不成?

「非要打打殺殺做什麽?」

蕭珩依舊撐著雙臂俯視著我,面上神色不再冷冰冰。

「皇叔許你事成之後做他皇後,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不如投了朕,做個光明正大的皇後,不比做個竊朝篡位的賊皇後好?」

我定定瞧著我親眼看著長大的小皇帝。

沒言語。

「怎麽樣?」

「朕箭已在弦,一觸即發。」

他動了動身子。

「應了朕,破了身,即刻就有解藥了。」

他真是循循善誘。

「不必了。」

奇癢奇痛,已快將我撕裂。

我只想推開他,尋我的解藥。

「如此難忍都不願屈服於朕,這麽說,你當真鐘情於他?」

他瞇著眼睛看我,臉上攏起了怒氣。

「是又如何?」

呃嗯……

一陣鉆心的痛楚。

「你是朕的!」

蕭珩落了手臂,他與我,中間再沒間隔。

「昭離,你記住了,朕與昭離,要相依為命,天長地久。」

07

我身如烈火,心如止水。

於我何殤離,男女之事,只是尋常。

錦被漸涼。

蕭珩已離去。

他去看他的惜妃了。

惜妃是他的心頭好,於他蕭珩,男女之事,本也尋常。

就如男子會去尋花問柳,他們何曾愛過花與柳,他們深愛之人,絕不會輕易褻瀆,如對我這般。

我所遇男子,我爹,蕭承嗣,及蕭珩,哪有一人將我放於心上。

多年未曾有的悲涼,籠罩住了我,就連身上的極癢與極痛也緩了幾分。

罷了,今日我是他們的刀,他們來日是我的刀。

我掙紮著去見了蕭承嗣。

每逢月盈,最亮的那夜,蕭承嗣便取血給我。

「今日來的這樣遲,事,成了?」

他極緩地問出這句話。

「王爺吩咐的事,不敢不成。」

「何殤離!」

蕭承嗣咬牙切齒。

他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今夜,這是怎麽了?

「何殤離!」

他又喚了一遍我的名字。

「蕭珩沒有那麽好誆騙,他知道你是我的人。」

我就說蕭珩所為瞞不過蕭承嗣。

「對,皇上知道。」

「他知道你是我的人,還碰你,何殤離!他當真迷戀你了。」

「這不正是王爺所求嗎?」

「王爺只怕,還想他迷得更深呢,不是麽?」

「何殤離!你真不知本王對你的情意?」

蕭承嗣用力捏住我的下頜,捏得我生疼。

我當然知道他的情意,用毒控制著我的情意,把我送進皇宮做妃子的情意。

我沒說話。

臉上流下了淚。

說哭就能哭,是我多年被訓練的本事。

蕭承嗣的手松開了,他甚至嘆了口氣,撫摸了一下我的頭發。

「離兒也不願委身於他,也罷,成大事者,名節算什麽。事已至此,讓他更沈迷吧。」

他取了腕上血,我的毒暫時解了。

「你記住,只可他鐘情於你,不可你鐘情於他,否則……」

「否則怎樣?王爺是要殺了奴婢嗎?」

08

看著蕭承嗣,我無所謂地冷笑。

他怎麽會殺我呢,還不到卸磨殺驢的時候。

「無須本王動手。」

是的,他說得對。

我爹就會親自了結我,一如當年了結我娘,眼都不會眨一下。

蕭承嗣沒再多說,他給了我一包藥粉。

我不用問,定是用來催情的。

深夜,蕭珩來了,我原以為他會在惜妃寢宮歇下。

他喝了酒,酒氣有些重。

倒不難聞,酒香讓我有點兒困意,他的身子比以往更溫熱,緩了我的頭疾。

「昭離。」他迷迷糊糊地摟著我,迷迷糊糊地說,「你還能是朕的姐姐嗎?」

「昭離,你對朕……當真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意嗎?」

借著月光,我看著他闔著的雙眸,回他的話,聲音冷冷清清。

「沒有。」

「皇上最好也不要有。」

「何殤離,是個沒心的人。」

他本來就不會有,我又何必提此一句。

既提了,就再補一句。

「他日殺你,臣妾定會手起刀落,絕不會有一絲含糊。」

「朕的昭離,倒是磊落。」

第二日。

發生了一件大事。

皇帝要立後。

人選是我。

朝堂上炸了鍋。

我雖是吏部尚書的女兒,同在宮中的,卻還有其他尚書的女兒,有一位,已是貴妃。

我爹不是大族出身,我又是新入宮,論地位,論資歷,都輪不上我。

何況我娘還出身青樓,我若為後,豈不讓一國蒙羞?

蕭珩也沒給出什麽正兒八經的理由,他只說,因我長得好看。

這不是禍女殃國嗎?

朝臣們各個忙不叠地下跪,叩頭,求皇上收回成命。

「朕就是要封,誰敢阻攔?」

群臣看向蕭承嗣。

皇帝還沒親政,國之大事,多要他首肯。

這次,蕭承嗣卻未置一言。

他自然不會有言,他要看的,正是蕭珩胡鬧。

「皇上若執意封後,臣願死薦!」

一位出身大族的侍郎話一落就往柱子上撞,頭破了,鮮血直流。

「沽名釣譽!」

蕭珩冷眼看了看,下了旨,「死透了嗎?沒死透,拖出去,成全了他!」

09

「皇上!」

「皇上不可啊!」

「他們兩個,也拖下去,斬了!」

連斬三個世家大族的人,再沒人敢諫言。

我很快坐上了皇後的寶座。

朝堂上,蕭珩握著我的手,旁若無人地問我,「昭離,你可歡喜?」

我淡淡一笑。

我的心早沒有什麽歡喜了。

若說歡喜,想必得我自己稱帝。

皇後有什麽好,皇上可封你,自可廢你。

這本就是一盤棋。

蕭承嗣看向我時,面色多了幾分復雜。

我沒用那包藥粉,蕭珩已經像他們期望那樣,對我寵愛無度。

他漸漸不上朝,日日陪著我,帶我看日出,觀日落。

他帶我出宮,住在尋常百姓家,與我穿布衣,就如尋常夫婦。

他總附在我耳邊一遍遍喊我的名字,昭離,昭離,喊得多了,我都快忘了,我是何殤離。

更多的時候,我們在宮裏,胡鬧。

有人膽敢冒犯我,殺。

有人伺候慢一點,殺。

我看著人心,偏了,蕭承嗣府上日漸忙碌。

站在蕭珩身邊的人,少了,直到,沒了。

我們籌謀了十年,為的就是這夜。

是他們的,更是我的。

我把匕首擦得鋥亮,它很鋒利,一刀斃命時,蕭珩不會受太多苦。

今夜,月圓。

不殺他,我會毒發而死。

我也沒有理由不殺他,他對我本就無半分真意,世上男子,都無真意。

如往常一樣,蕭珩擁我入懷中。

今夜,我頭疾奇重,蓋過了奇癢和渾身的痛。

為何他還抱著我,我還頭痛欲裂?

是老天想我知道,沒了他,我要日夜煎熬?

我何殤離,豈會怕什麽煎熬!

我伸手去勾那把匕首。

突然,他一個翻身,把我困於身下。

「昭離。」

「喚我一聲蕭珩。」他熱熱地吻著我的耳際,輾轉悱惻,令我戰栗。

「蕭珩……」

蕭珩,這兩個字像蠱,往我心裏鉆。

我喚出這個名字時,一行淚毫無征兆地落下……

蕭珩深深地,埋於我。

汗水涔涔時,我的手勾住了冰涼的匕首。

他卻突然開了口,「昭離,若今夜,勝的是朕呢?」

我握緊匕首。

你,沒有生機!

10

「昭離!」

他依舊看著我,眼波流轉,似是情深。

我心中突然升起一絲怨。

你既沒有真意,又何苦做出有真意的樣子,與我演禍國殃民的戲。

往日我爹,不也演這樣的戲。

他若不做出一副為我娘對抗全族的舉動,我娘如何會死心塌地,為他賣命。

我仿若又看到我娘臨死前的眼。

她的悔,她的恨,她的怨。

眼前腥紅一片……我在腥紅中翻身把他反壓在身下,舉起我的匕首。

鋥亮的匕首果決地送進他的胸膛。

「你當真殺朕?」他沒有捂傷口,他只是看著我,他眼裏有什麽東西在刺著我。

「他日殺你,臣妾定會手起刀落,絕不會有一絲含糊。你忘了?」

我說起當時的話,冷冷看著他身體流出的汩汩鮮血,匕首再往前送了一寸。

沒有真意我不恨,我恨做出真意的人!

我提著沾血的匕首一步一步走出我的新寢宮,皇後富麗堂皇的寢宮。

時機到了,兵不血刃,宮廷裏不亂,倒是靜得詭異。

我著一身白衣,穿過一座座宮殿,停在大殿前。

只有月光照著這座雄偉的宮殿,影影綽綽,高大巍峨。

這裏面有一把龍椅,本是一把尋常的椅子,卻有多少人為之癡迷,流血,死。

大殿裏也是靜的,我推門進去時,聽到重重的回聲。

「離兒,殺了他嗎?」

我依舊提著那把染血的匕首,走到台階下,揚揚手腕。

「這是他的血。」

我的聲音冰冰冷冷,「他死了。」

蕭承嗣從龍椅上起身,緩緩踏下台階,走到我面前。

我該喝解藥了。

不知為何,我身上的奇癢和奇痛都感覺不到,我什麽都感覺不到,包括頭疾。

我眼前只看到蕭珩的臉,只能聽到他問,昭離,你當真殺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