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出門走親戚，來了一位姨媽的兒子，今年才讀三年級。
我和他們不熟，只知道這位姨媽早早死了丈夫。這在整個家族裏都算不上什麽秘密。
憑心而論我不喜歡這個孩子，大人叫他明聽到了卻不應，沒有一點禮貌。相反，他的媽媽倒是處世圓滑。
吃飯的時候他的媽媽在另外一間。飯桌上的大人不停逗他，他倒是不惱。別人轉餐盤他居然直接站起來按住玻璃盤，伸筷子去夾想吃的菜。大人們也不生氣，故意逗他要轉，他硬是按住了轉盤。
我覺得震驚。小時候我轉餐盤被媽媽瞪了一眼，不讓我轉，說別人也要吃。從此以後圓桌吃飯我都不太主動夾菜，一是覺得麻煩，而是仍然記得當時的「教育」。
熱鬧間，忽然有人叫住了他的名字。他一如既往，仍是沒有應。那個接著說，你爸爸在哪裏。
低頭吃飯的我一頓，甚至我可以感受到整個房間的氣氛也一僵。
他沒有說話，神色認真，伸了一根手指，指了指天。
其實沒有人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不過人就是存心逗弄他。
「你爸爸在樓上啊，去把他叫下來吃飯。」
我都不敢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但是那孩子只是說「我爸爸在天上。」
死亡似乎是一件沈重的事情，所以被愛的人懵懂的人會記住一個又一個輕飄飄的謊言，那就像童話一樣。
接著又有人說，他爸爸去世的時候他應該還很小吧。他又滔滔不絕分享起當時病房的事情，說什麽很多人都哭了，只有他沒哭。
他說當時以為爸爸睡著了，結果爸爸再也沒有醒來，我才知道他嘎了。
我凝視他，他眼神中沒有悲傷很平靜，好像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又有人說，那你想念他嗎。他搖了搖頭，我從來沒有夢到他。
難以評價抱著怎樣的心情吃完了這一頓飯，只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人們的獵奇和人性中那抹涼薄。
笑聲溢滿整個包廂的時候，我只感到了可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