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簡明月對段景紹一往情深。
但沒有人知道,段景紹娶了她,卻從來沒有說過愛她。
所以她決定,放手讓他娶真正喜歡的人。
青燈佛前,她三叩首,毅然斬斷和段景紹的纏結,走的無聲無息。
……
「佛祖在上,我簡明月決定放下對段景紹的執念,繼承父母遺誌,投身邊疆科研,報效祖國。」
簡明月對著佛祖虔誠地磕了三個頭。
捐了香油錢後,她才離普陀寺。
「明月。」
等了半天的段景紹從邁巴哈上下來,牽起她的手:「這次怎麽這麽久才出來?許了什麽願?」
簡明月看著他俊逸的眉眼:「許了希望你一生平安遂順,希望……」
頓了頓,她緩緩抽出手:「你能夠和愛的人一起白頭偕老。」
段景紹楞了瞬,才笑著將她擁入懷。
「我們兩個只要好好在一起,當然能白頭偕老。」
簡明月沒有回答,垂眸掩去眼中一閃而過的澀然。
傍晚,兩人回到了家。
剛進門,管家就匆匆跑來:「段總,葉小姐心臟病又犯了,哭著說要找您。」
幾乎是本能反應,段景紹放開簡明月就要過去。
可邁出一步,便擰眉回望她。
簡明月面不改色:「去吧。」
「晚飯等我,我很快就回來。」男人撂下話,便大步朝後院走去。
等那的背影完全消失,簡明月才不緊不慢地準備回房間。
身旁的保姆王媽忍不住抱怨起來。
「太太,你還要大度多久啊?那葉雲婷雖然是先生的同學,但到底也是他的初戀。」
「葉雲婷家境身體都不好,先生就把她接到家裏的後院照顧,一照顧就是四年,可您才是先生的合法妻子,他這麽做,讓您臉面往哪兒擱啊?」
簡明月眸色黯了黯,沒有說話。
合法妻子又能怎麽樣,在段景紹心中,只有葉雲婷才是他真正的妻子……
回到房裏,將自己這些年畫的畫都拿了出來。
簡明月輕撫著畫中眉目俊朗的段景紹,思緒漸遠。
她的父母曾經都是科研所的科研人員,和段家父母關系交好,卻因為保密協定的關系,沒有辦法將女兒養在身邊,於是簡明月就被寄養在段家。
沒想到她的父母在一次實驗意外中犧牲。
而簡明月在八歲那年,她第一次見到段景紹,只一眼就淪陷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喜歡他。
或許是他灑脫不羈的性格,又或許是在她想念父母時,他塞給她滿懷的糖,而後溫柔摸著她的頭:「別哭,我會永遠陪著你。」
永遠是多遠,簡明月不知道。
但為了這個永遠,她不肯談戀愛,守著對段景紹的愛就一直等著。
段母知道她一片癡心,又因為是自己當成閨女從小養到大的,於是便勸著當初和葉雲婷分開後心灰意冷的段景紹娶了簡明月。
還記得婚禮那天,段景紹輕輕掀起她的頭紗。
他說:「我們的緣分或許是早就註定的。」
她以為他在回應她的深情,直到後來她才明白,他是在嘆息和葉雲婷的有緣無分。
第2章
葉雲婷和段景紹兩人早在學生時期就心意相通了,只是在交往後不久,葉家出了事,兩人分手,一別多年。
等到葉雲婷從國外回來,段景紹已經結婚,兩人就這麽陰差陽錯地錯過了。
而葉雲婷也因為父母雙亡和錯失摯愛的雙重打擊,一病不起。
在簡明月和段景紹結婚的第二年,段景紹就把葉雲婷接到身邊照顧,這一照顧,就是四年……
想到這些,簡明月眼眶倏然一酸。
她以為段景紹一直是溫潤穩重的人,但她錯了。
他會為了葉雲婷落淚而慌了神,會因葉雲婷生病而不眠不休地照顧她,也會因葉雲婷不理他而借酒消愁……
而她,不過被他同情著一顆癡心,頂著段太太的頭銜養在家而已。
「太太,給您燉了雞湯好了,我去給您端過來?」王媽關心道。
簡明月搖搖頭,只把手裏的畫遞給她:「燒了吧。」
夕陽下,簡明月站在陽台和科研所的李教授打電話。
李教授的語氣滿是欣慰:「明月,你決定回來真是太好了,自從你走後,科研所這麽多年都找不到能把傅立葉變換運用到極致的人了。」
她有些慚愧:「教授對不起,我因為個人原因耽誤了科研所的任務……」
然而李教授卻安慰道:「只要你回來,一切都不算晚,我們都等著你。」
「好。」
簡明月掛了電話,看著樓下的王媽把畫全部燒了。
段景紹曾說要陪著她一起周遊世界,所以她把想去的地方都畫了下來。
可現在不需要了。
她有了自己真正想去的地方。
天地遼闊,人生自由,往後這些風景她一個人去看就好。
……
天黑了。
急促的腳步聲打破客廳的寧靜。
坐在沙發上看地質報告的簡明月擡眼望去,就見段景紹匆匆進來。
「處理了些公司的事,所以耽擱了。」
他笑著走近,一如既往地摸摸她的頭。
簡明月神色微怔,不怪別人覺的段景紹愛她,就連她都以為他心裏是有自己的。
飯菜被端上桌後,段景紹為她夾了一塊蟹肉:「你最近都瘦了,多吃點。」
簡明月手一頓:「……謝謝。」
她體質偏寒,吃不了這些寒性食物。
段景紹和她生活了十多年,依舊是沒記住,也許他也沒打算記住。
這頓飯,在碗筷碰撞聲中結束。
深夜。
簡明月是被冷風給吹醒的。
原本躺在身邊的段景紹不見了,房間對面的書房亮著燈。
她披上衣服下床,拿起沙發上的外套走去。
畫架前,段景紹手拿著鉛筆,正聚精會神畫著什麽。
簡明月走近後才看清,他正在畫葉雲婷的素描像。
看著男人認真的眉眼,她感同身受,卻又悲從中來。
他們一起學的繪畫,可他筆下的人永遠是葉雲婷。
而她在這些年中,也深情地一筆一畫描摹著段景紹。
她畫他,他卻在畫另一個她……
簡明月嘆了口氣,上前把外套給段景紹披上:「晚上冷得很,小心感冒。」
段景紹沒有看她,目光癡癡地看著畫:「吵醒你了?」
「我起來喝水,看見你在這兒亮,所以來看看。」
簡明月看向畫,聲音很輕:「畫的很好,但少了點靈動。」
段景紹溫柔一笑:「是啊,我畫功本來就不行,你別看雲婷身體不好,但她耍起性子來可倔了,跟個要糖吃的孩子一樣……」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反應過來,略顯尷尬地看向簡明月。
「明月,我的意思是說雲婷和你一樣,對我都很重要。」
聽著這安慰似的話,簡明月只是沈默接過段景紹手中的鉛筆。
第3章
氣氛沈寂。
段景紹看著簡明月恬靜的側臉,眉心微微一擰。
以前他說起葉雲婷時,她都會露出顯而易見的失落,可這次她竟然這麽平靜。
寥寥幾筆,簡明月就把葉雲婷的神韻凸顯了出來。
段景紹看著,眼底滿是驚艷:「你不繼續深造畫畫真是屈才了,畫的是真好!」
簡明月望著他臉上的滿足,眼眶有些濕潤。
她親手,為丈夫畫出了他最愛的人。
但從此以後,她也畫不了自己最愛的人了。
第二天。
段景紹去上班了,簡明月正跟李教授打電話,商討科研所今年的探測任務,家裏的管家就領著一群人捧著一堆東西進來。
「太太,這些高奢品牌今年當季的新款,段總特意送您的。」
簡明月只看了一眼,便說:「我收下了,幫我轉送給葉小姐吧。」
王媽詫然又不甘心:「太太,這麽好的東西,您幹嘛送給她呀?」
簡明月沒有回應,而是走到外面繼續跟李教授通話。
「教授,具體的安排我已經清楚了,只要時間定下來,我立刻出發。」
李教授的聲音透著擔憂:「明月,這次可能要在那兒待上五六年,而且條件很艱苦,甚至不能跟親人聯系,你真的想好了嗎?」
簡明月眼神微黯。
親人……
她父母已經不在,段母一直理解支持她的工作,至於段景紹,他也有了葉雲婷陪伴。
簡明月深吸口氣:「我一定要去,那是我父母沒能完成的遺願,也是我余生的追求。」
掛了電話,她仰望陰沈的天,伸手接住一片落葉。
她的前半生一圍繞著段景紹,幾乎失去了原本的自己。
好在她已經醒悟,放棄段景紹,向著自己更值得付出的目標前進。
其實,這裏的一切本就不屬於她,她也根本就不屬於這裏。
又是一陣風吹來,簡明月看著那片葉子被吹遠。
很快,段景紹就可以和心愛之人合理合法在一起,自己也會在科研中重獲新生。
當天,簡明月把前院裏她種的花都搬走,連同那棵已經長大的銀杏樹也被連根拔起。
前院裏正忙著,管家突然一臉著急地過來傳話。
「太太,老夫人讓您回老宅一趟,司機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簡明月微楞,段母喜靜,如果沒什麽大事,根本不會讓他們過去打擾。
揣著心裏的不安,她匆匆上車趕去段家老宅。
剛到門口,就聽到段母盛怒的聲音傳出來。
「你居然要跟明月離婚,去娶葉雲婷?你是不是瘋了!」
緊接著是段景紹偏執回應。
「媽,我和雲婷本來就是被迫分開,當年你要我娶明月,我娶了,也從沒虧待過她。」
「明月有你疼愛保護,可雲婷什麽都沒有,而且我想娶自己喜歡的人,這有什麽錯?」
聽著這些話,簡明月攏緊雙手,深吸了口氣走了進去。
客廳裏,段母一臉怒氣,而段景紹竟然跪在地上,滿眼堅決
簡明月沒有看他,而是從容地走到段母身邊:「媽。」
段母目露心疼,讓她坐到身邊後瞪了眼段景紹:「滾出去!」
段景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簡明月,默默起身出去。
段母拉著簡明月的手,心疼不已:「剛才的話你怕是聽見了,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景紹跟你離婚的。」
簡明月眸光暗了暗,像是下定了決心後開口。
「媽,我希望您答應景紹,讓他跟我離婚,娶葉雲婷。」
段母驚訝:「婚姻不是兒戲,況且你從小就喜歡景紹,你舍得把他讓給葉雲婷?」
簡明月紅了眼。
她是對段景紹一往情深,可也明白,現在的她更想愛的是自己,是父母未能完成的夢想。
「媽,景紹對葉雲婷的感情就像我對景紹,愛而不得最是惋惜,所以我想請您答應。」
說著,簡明月輕輕伏在段母的肩頭,哽咽道:「就算我不是您兒媳婦,也永遠是您的女兒。」
第4章
段景紹在門口來回踱步,焦躁不安。
這時,簡明月從裏頭出來了,他正想再去求段母,便聽她說:「我已經和媽說過了,我們離婚,你娶葉雲婷。」
段景紹楞住:「你……」
簡明月笑了笑:「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站在你這邊,無條件的支持你。」
四目相對,段景紹突然把她抱進懷裏:「謝謝。」
聽著他激動的語氣,簡明月悵然一笑。
這句‘謝謝’,算是謝過她這麽多年的癡情吧。
當天下午,兩人就拿著身份證,去民政局離了婚。
不過幾天,段景紹就全城登報他和葉雲婷結婚的喜訊。
商圈中所有有頭有臉的人都收到了婚貼邀請函。
一個月後,在【夢中的婚禮】的音樂中,段景紹揭開葉雲婷的頭紗,深情地吻了上去。
簡明月看著笑的比以往燦爛的段景紹,坐在親人席位上咽下一口苦酒。
他們當年的婚禮很低調,只有兩桌親人出席。
而且那個時候,他也沒有這樣笑過……
賓客散去後,段景紹帶著滿身酒味走向簡明月。
「要不是你,我和雲婷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在一起了,謝謝你……」
他緊緊握著她的手,又是幾句道謝。
簡明月輕輕擦去他嘴角的酒:「快去吧,別讓新娘等久了。」
段景紹看著她,像小時候那樣擡手摸摸她的頭:「放心,我還是會永遠陪著你的,只要你需要我,我一直在。」
說完,他大步離開,帶著葉雲婷坐上回家的婚車。
簡明月目送婚車遠去,心明明不那麽痛,眼淚卻決堤似的落下。
不再為她的愛而不得,只是哭那個曾經一往情深的自己。
景紹,你不必再陪著我。
因為這個‘永遠’,已經到頭了。
……
段景紹和葉雲婷結婚之後依舊住在別墅,兩人新婚燕爾。
簡明月沒有去打擾,只是默默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去科研所報了道。
這天天氣好,簡明月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看李教授給的研究報告,沒想到葉雲婷過來了。
葉雲婷猶豫了下後大方上前打招呼:「明月。」
簡明月看向她,眼底劃過抹驚艷。
葉雲婷雖然一直住在家中後院,但兩人很少見面,更沒這樣近距離接觸過。
葉雲婷挽著長發,精致的眉眼分外溫柔,雖然身體不好,但病美人的氣質讓人挪不開眼。
這樣漂亮的女人,沒有男人不會動心。
簡明月輕輕拍了拍身旁的空位:「你身體不好,趕緊坐下吧。」
葉雲婷楞了瞬後坐下,緊接著滿臉歉意地看著她:「明月,其實我明白你委屈,如果不是我,你和景紹還好好的……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對不起……」
說著,她哭了起來。
簡明月嘆了口氣,幫她擦掉眼淚:「喜歡一個人是無罪的,何況你們彼此都深愛著對方。」
聽到這話,葉雲婷不由詫異。
她沒想到簡明月竟然這麽大度,連心愛的男人都能若無其事的讓出去。
簡明月余光一瞥,看見正朝這兒走來的段景紹。
她眸光暗了暗,聲音啞了些:「他來了,你們要好好的。」
說完,簡明月起身進屋。
而段景紹沒有看葉雲婷,而是盯著簡明月,目光深沈地讓人看不透。
她心微微一滯,終究是沒有停留,與他擦肩而過。
既然已經決定放手,多看一眼都是多余了。
第5章
當晚。
簡明月正補充父母沒能完成的研究說明,段景紹來了。
他自然地坐到她身邊,環顧一圈後皺起眉:「你把院子裏的樹和花都搬走就算了,連房間的東西都收了大半,要是想換新的,可以直接跟我說。」
簡明月頭也沒擡,敷衍:「……沒事,我自己能應付。」
段景紹沒再說話,只是深深看著她。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的眼前的人有些許不同,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沈寂中,簡明月輕聲開口:「哥,我打算回趟江州老家祭拜父母。」
自她父母犧牲後,她也只回去過兩次。
而久違的一聲‘哥’的稱呼,讓段景紹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等天氣暖和些,我帶你和雲婷一起去江州。」
聽到這話,澀意攀上簡明月的心。
「我一個人回去就行,她身體不好,還是……」
「那我跟你一起去,剛好過兩天要去那邊出差。」
段景紹打斷她的話,連語氣都重了很多。
恍惚中,簡明月感覺到他有那麽些不舍和緊張。
她楞神時,段景紹摸了摸她的頭,半開玩笑道:「我怕你一去以後就舍不得回來了,要真那樣,我媽肯定要怪死我。」
聽了這話,簡明月心裏五味雜陳。
這麽多年,他們一直同床異夢,這是兩人第一次心有靈犀。
段景紹說的沒錯,她的確是打算祭拜過父母後就跟著科研隊去邊疆,再也不回來了……
一夜未眠
三天後。
段景紹和簡明月準備出發,臨行前,段景紹對葉雲婷千叮萬囑,讓她註意身體。
家門口,簡明月面向朝陽深吸了口氣。
原來,外面的世界是這樣鮮活……
她轉身看著葉雲婷和段景紹道別,釋然一笑。
他們的分別是依依不舍,而她為自己和段景紹準備的,是無聲無息的永別。
當天下午,兩人下了飛機。
簡明月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墓園去祭拜了自己的父母。
她跪在墓前,輕輕放下菊花,冷寂的心終於翻起悲傷:「爸,媽,我來看你們了。」
在段家和婚姻中憋的太久,她把所有心裏話一股腦都倒了出來。
「媽,我記得小時候我不肯學習,偷偷翻墻出去玩,被你發現後,你教訓我以後成不了大事,我說我不想成大事,只想和喜歡的人過幸福的生活。」
「沒想到我真的嫁給了自己喜歡的人,卻從沒感覺過幸福。」
說到這兒,簡明月看向朝自己走來的男人,目光漸深。
「媽,你曾經教過我,無論我多愛一個男人,也不要把愛情看得太重,它只是我生命中一段經歷,懂得放下才能活的更好,那時我不明白,現在我懂了……」
「就像李教授說的,一切都還不算太晚,我會像你和爸一樣,堅守在我該奮鬥的地方。」
段景紹走近,貼心地給她披上大衣。
「江州的天氣比那邊更冷,你註意點,別著涼。」
他扶起她,轉頭朝墓碑道:「伯父伯母放心,我會好好保護明月,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的。」
簡明月看著他,眼神微動。
父母去世那天,段景紹也在墓前說過這話。
可能在他眼中,只要跟愛情無關,其他都不算委屈。
第6章
傍晚,兩人一起去了市裏最繁榮的中心街。
每個店面都放著音樂,整條街熱鬧非常。
段景紹停在一個賣飾品攤位前,拿起一個頂著雛菊的發箍,戴著簡明月頭上。
「真可愛。」段景紹笑了笑,深眸中映著讓人沈溺的柔情。
簡明月還沒反應,又聽他說:「雲婷應該也會喜歡,她可愛收集有趣的東西了。」
四目相對,簡明月眼神平靜,心卻蒙上些許澀感。
段景紹了解葉雲婷的一切,卻連她體質虛寒都不知道。
也許這就是不被愛的事實,一分一毫都不值得對方惦念……
忽然,段景紹話鋒一轉:「明月,你的項鏈呢?」
離的近了,他才發現簡明月的脖頸處空空如也。
那項鏈是兩人結婚時,他送給她的,梵克雅寶的客製款,價值一百萬。
這麽多年她都沒有離過身,難道是丟了?
簡明月冷靜解釋:「我放在家裏了,那麽貴重的東西,我怕帶出來丟了。」
她有些疏離的口吻讓段景紹皺起了眉。
以為她多少還是因為離婚事情鬧了不開心,他拍了拍她的頭說道:「只要你喜歡,貴不貴重都不要緊,回去我再送你。」
聽著這話,簡明月有些恍惚。
也許就是因為段景紹總給她一種他愛她的錯覺,所以她才舍不得,放不下。
簡明月剛想說什麽,段景紹突然收回手,朝一家高奢珠寶店走去。
店員介紹道:「先生,這最新款的戒指可在內部刻上您和愛人的名字,寓意永不分離。」
簡明月看見段景紹眸光亮了亮,而後他接過店員手中的筆。
借著燈光,她看到他鐫刻備註上寫下‘段景紹’和‘葉雲婷’。
簡明月什麽話都沒說,摘下發箍還給攤主後,手機響了,是李教授。
「明月,科研隊出發的時間定在三天後,不過我建議你們先過去適應環境,另外……」
李教授話還沒說完,她就聽見曾經的同事興奮的叫嚷。
「明月!歡迎你歸隊啊!等到了伊犁匯合,我們好好搓一頓!」
「對對對!隊裏來了幾個新科員,他們可都等著見你這位大神呢!」
聽到這些話,簡明月第一次發自內心地笑了。
有一瞬間,她仿佛又回到了埋頭在實驗室中,和同事們奮鬥的日子。
簡明月輕輕應聲:「好,我們伊犁見。」
掛了電話,簡明月看了眼段景紹,轉身朝不遠處的航空公司售票點走去。
在工作人員的詢問下,她拿出身份證,語氣堅定。
「我要一張明天最早的直達伊犁的機票,謝謝。」
當晚,簡明月回了曾經的家。
多年沒有人居住,家裏已經積了厚厚一層灰。
等她全部打掃幹凈後,段景紹才一臉驚慌地趕過來。
見她好好的,松了口氣後突然生氣了。
「你怎麽一聲不吭的走了,訊息不回電話也不接,是要把我急死嗎?」
他很少發怒,眼中還有似有若無的後怕。
簡明月倒了杯水給他:「對不起,我忙著收拾衛生,沒有聽見手機鈴聲所以……」
話還沒說完,段景紹便握她的手,聲音沈啞:「以後別這樣了。」
目光相對,簡明月感受到他握的力度比以往要重。
像安撫,又像挽留。
她沒有回應,而是默默抽出手。
他們已經不是夫妻,何況段景紹也已經結婚,這樣不合適。
簡明月坐好了飯,等吃飯時,段景紹突然說起很久以前的事。
「明月,你記得我們剛見面的時候嗎?你躲在樓梯間的雜物房裏,邊哭邊叫著爸媽,那時候我在想,這麽愛哭的丫頭,我真不想哄。」
「但看到你拿著糖,可憐巴巴看著我的時候,我就想永遠護著你,但我沒想到,我們後來會結婚……」
聽到這裏,簡明月手一頓。
段景紹看向她,神情漸深:「這些年你為我做的,我都知道。」
第7章
當段景紹說完,整個客廳都陷入了死寂。
簡明月僵坐著,仍舊沒有去看他。
或許是錯覺,她竟然從他語氣聽出了一絲深情和懊悔。
可段景紹對她哪來的深情和懊悔呢?
他愛的是葉雲婷,也如願以償地跟葉雲婷在一起了。
他現在應該感到非常幸福才對。
見簡明月垂著眼,沒有一點要接話的意思,段景紹攥緊了雙手,繼續自己的回憶。
「八年前我們去爬雪山又迷了路,我受傷暈倒,你背著我在雪裏走了一天一夜才走到救助站,結果你雙腿落了病根,一到冬天就疼。」
「四年前我生了場大病,是你守在我身邊寸步不離地照顧我,你怕自己睡著,把自己掐的滿臂的淤血,甚至冒著生命危險,替我試特效藥。」
「就連我和雲婷婚姻,都因為你的成全……現在想來,我欠你太多,可我什麽都沒為你做過。」
簡明月放下筷子,無言以對。
她沒想到段景紹居然記得這些陳年往事。
她以為他滿心都是葉雲婷,沒有半點空隙留給她。
不過現在都不重要了。
簡明月深吸口氣:「你不用為我做什麽,我也不過是求一個無愧於心。」
也無愧與情。
段景紹臉色微變:「……明月,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簡明月怔了瞬,而後笑了笑:「哥,你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我能瞞得住你什麽?。」
又是一聲‘哥’,明明她以前就是這麽叫自己的,可段景紹此時此刻卻覺得格外刺耳。
再看著她眼底的釋懷,他心莫名一空。
就在簡明月起身時,他突然不受控般上去抱住了她。
簡明月愕然,感受到身後男人起伏的情緒,不由皺起眉:「哥……」
「等回去後,你想要什麽想做什麽,只要你喜歡,我都滿足你,我們還是可以就小時候那樣,誰也不離開誰……」
段景紹收緊雙臂,沈甕的聲音逐漸沙啞。
簡明月皺著眉頭,內心掙紮了番後終究是沒有動作。
她凝望著外頭的夜色。
他們回不到小時候,就像她從不是他喜歡的人一樣。
這一夜,簡明月沒有闔眼。
直到天邊翻起絲魚肚白,她才輕輕推開段景紹房間的門。
借著微弱的天光,簡明月走上前。
她伸出手,隔著一厘米的虛空,細細描摹他臉龐的輪廓。
這張臉早已深深刻在她心上,不過沒關系,她還有幾十年的時間,足夠她去忘記。
「明月……」
簡明月手一僵,見段景紹還熟睡著,心頭掠過絲復雜。
這麽多年,她第一次聽見他在夢裏叫自己的名字。
可惜,也是最後一次。
簡明月也不再留戀,走出房間拖著箱子離開。
約好的網約車已經停在樓下,司機將她的行李放到後備箱裏。
簡明月坐上車,最後望了眼段景紹房間的窗戶,無聲地說了一句。
「後會無期。」
車子啟動,她關上車窗,將段景紹所有聯系方式刪除拉黑。
十年,三千六百五十天,她對他的深情,就此終止。
第8章
段景紹是被窗外刺眼的亮光給刺激醒的,他下意識的翻了個身,手卻摸了個空。
「明月?」
感受到手掌下那股涼意,段景紹徹底清醒了過來,他和簡明月早就離婚了,自己也不該升起她出現在自己枕邊的想法。
手下的冰冷讓他很快清醒過來,他連忙起身去敲隔壁的房門,良久都沒有動靜。
段景紹眼皮直跳,心裏冒出一股不好的預感,他動作有些匆忙的按了呼叫鈴:「和我一起過來的人去哪了你們有人知道嗎?」
經理接到呼叫,知道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語氣諂媚地道歉:「非常抱歉段總,我們並不知道簡小姐的下落。」。
段景紹這才發覺不對,讓人開啟簡明月的房門,果真發現她的行李早已不見蹤影,她將自己的痕跡都消除了。
段景紹的心口猛然一痛,他猛地捂住了胸口:「不會的,怎麽可能呢?」
昨日他們兩人還在談天說地,為什麽今早簡明月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段景紹看著緊忙帶人趕過來的大堂經理,吩咐道:「找人,給我找人!」
「好的,段總!」
段景紹有些慌亂的將整個房間都翻了遍,這才確認不是自己的夢境,簡明月,真的離開了。1
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要離開他……
就在段景紹茫然的站在房內時,余光瞥見小小的茶幾上,壓著一封信件。
段景紹幾乎是顫抖著雙手開啟,裏面清秀的字型赫然出現在眼前,裏面只有很簡單的一些話。
‘景紹哥,我打算離開,很抱歉沒有親口和你說,因為我不想聽到你阻攔的話,你不用找我,我只是想去繼承我父母的遺誌,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情。」
「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麻煩你和媽說一聲,是我不孝不能一直陪在她的身邊,照顧好自己,珍重。」
「怎麽,怎麽會……」
段景紹的身形不受控制的往後退了一步,全身都開始顫抖起來,明月真的,真的離開了他,真的,不想要他了。
可是自己不是說了,無論她去哪裏,自己都會陪著她嗎?為什麽,還要將自己拋下,一個人去做那些危險的事情?
明月,簡明月……
他有些茫然的捂住自己的胸口,自己對她,並無男女私情,可為什麽,為什麽在知道簡明月離開自己,下落不明時,心,會這般難受?
「段總,司機在樓下等著,飛機還有半小時,再不出發,怕是會趕不上那邊的專案大會了。」
段景紹怔怔的看著自己的助理,眼神之中透露著迷茫,可是簡明月的蹤跡……
「你留下,我自己回去,你帶人去找簡明月的蹤跡,有訊息馬上給我打電話,一個大活人走了你們居然一點都沒有發現!」
段景紹說完便快步出了酒店上了車,他馬不停蹄的回到京城去參加專案大會。
會議結束回到家,車剛駛入花園就看見葉雲婷臉色慘白,因為提前收到段景紹快到的短訊,強撐著病體在門外等著。
段景紹一下車就將她抱進懷裏:「身體不好就坐在裏面等啊,怎麽還跑出來吹冷風?」
葉雲婷緊緊的抱住了他,無聲的向他訴說著思念之情,直到兩人進屋,她這才發現異常。
「醫生說我的身體並沒有太多問題,景紹,明月呢?她怎麽沒跟你一塊回來?」
聽到這,段景紹的臉色頓時一白,仔細看過去,嘴唇都有些顫抖。
「發生了何事?明月是怎麽了嗎?」
段景紹溫和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痛苦的神情:「明月她,離開了,她說想去追求她真正熱愛的東西,是不是我做得太過分了?才讓她這麽決絕,她連和我們和媽說再見都不願意了。」
看著段景紹痛苦的樣子,葉雲婷心裏也不好受,她定定的看著段景紹,一字一句道:「景紹,你愛明月嗎?」
第9章
這個問題,讓段景紹當場定在了原地。
愛?他前半生,心中想的、念的都是雲婷,對簡明月這樣,只是因為她曾經是自己的妻子,自己又從小到大將她當妹妹看,擔心她而已。
段景紹猶豫著搖了搖頭,葉雲婷嘆了口氣:「景紹,既然如此,為什麽明月離開你會這麽難過?會想丟了魂一樣?」
「我……」
葉雲婷不合時宜的想起他們意外碰見那天,簡明月豁達的表面下眼底是那樣的苦澀,以及獨自一人站在黑暗之中的身影。
她也在想自己回來究竟是對是錯,她是真的心疼簡明月,也更能理解簡明月心中所想。
「景紹,明月可能是厭倦了待在京城的生活,她想去尋找自己心中的那份自由和追求吧,就讓她去吧。」
段景紹見心愛之人眼裏的疼惜,他越發迷茫:「可我,對明月五年如一日,並沒有虧待了她,我還是做的不夠好嗎?才真正傷了她的心嗎?」
見他這般,葉雲婷嘆了口氣,他沒有錯,感情這件事情確實強求不得,但更可悲的事是不知道自己早已愛上那個朝夕相處之人。
「景紹,你有沒有想過,可能就是這樣,才是對明月來說最大的折磨?你對她好給她希望,又讓她看著心愛之人愛著另一個人,對著另一個人好,這是一種很殘酷的折磨。」
葉雲婷身體不好,沒有力氣和他長久的交談,從葉雲婷那裏離開後,段景紹魂不守舍的往原來的家走。
看著原本熟悉的家,總讓他覺得少了些什麽,開始變得陌生起來。1
等回過神來時,段景紹來到了以前和簡明月一起住的別墅,他這才發覺,原本鮮艷的花圃此刻早已荒廢一片,所有的花都消失不見。
「明月有沒有和你們說過離開之後去哪之類的話?」
院落裏的管家仆人們齊齊的搖著頭:「段總,簡小姐從來沒有提過這事,一切都和平時的狀態沒有差別。」
段景紹簡直不敢相信,這怎麽可能,她自己一個人就這麽悄無聲息地定下了離開的所有事情嗎?
他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讓人將王嬸兒叫上來,可是他們面露難色,終於有管家開口道:「段總,王嬸兒已經辭工回老家了,她年紀也大了我們也就沒留。」
王嬸是陪簡明月最久的人,自打簡明月來到段家就是王嬸在照顧,她連王嬸都勸走了恐怕壓根就沒想過回來。
段景紹幾乎都有些呼吸不上來,原來,她早就有了離開的想法,只是自己對她的事情太不上心,這才忽略了。
要是自己,要是自己再多關心她一些,是不是就能提前察覺這些事情,就不會讓簡明月一個離開?
桌上的玉佩吸引了段景紹的視線,這是當初自己送給明月的那塊。
段景紹看著家裏除了簡明月自己的東西消失不見之外,其余的都還在,心裏就一陣刺痛。
她,只拿走了屬於自己的東西,沒有帶走段家的一絲一毫,她是真的想要和段家一刀兩斷。
段景紹倒退了幾步,有些接受不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心裏的那種情緒,他只知道他想把簡明月找回來,發誓一輩子對她好,讓她不要離開自己。
是啊,他不想讓簡明月離開!
「這是什麽?」
桌上除了那枚玉佩之外,還有一個小盒子,管家見狀立馬上前將其開啟,一條針腳異常細密柔軟的圍巾。
之前打掃簡明月房間的傭人像是想起了什麽,解釋道:「段總我記得,這是簡小姐離開前不久連夜織的,說是因為您大多數毛線都過敏,簡小姐又怕您冬天冷就提前給您織的。」
「當時我還好奇,為什麽一條圍巾簡小姐卻那麽趕,如今看來……」
段景紹眼眶滾燙一片,小心翼翼的將裝圍巾的盒子攥在手裏。
他甚至都可以想象到簡明月一針一線細心縫織的畫面,當時的她,在想些什麽呢?
是在想自己是如此可恨,還是對他的失望?
「段總,助理剛剛打來電話,說是找到了簡小姐的蹤跡!」
第10章
「有說她去哪裏了嗎?!」
段景紹激動的站起身來,連帶著碰到了桌上的茶杯。
管家拿著電腦給段景紹看剛剛傳過來的資訊說道:「酒店有人看見簡小姐很早就開著車,朝城外高速的方向去了,拿照片打聽過,她看到的是簡小姐。」
段景紹拽緊了懷裏的圍巾,再次擡眼時,眼底一片堅決:「訂票,訂最早一班去江南的票。」
安排好一切,段景紹緩了緩思緒,再次來到了葉雲婷房門外,看見他來,葉雲婷似乎一點也不驚訝。
「景紹決定好了?」
段景紹平生第一次對葉雲婷產生了愧疚,他滿臉歉意的看著女人:「雲婷,抱歉我……」
葉雲婷擡手抵在他唇上,制止了他的話,笑的一臉真誠:「這沒什麽對不起我的,我的身體本來就不好,是我自私非要逼著你做選擇,可是看她黯然離開我一點也不覺得快意,你認清了自己的心就告訴我,我不會再強求了。」
葉雲婷自認為不是什麽大度之人,她就想做一個自私的人,她一點都不想放開段景紹的手,可是簡明月蒼白的臉,苦澀的笑一直在她眼前揮之不去。
她做錯了太多,不該奪取她來之不易的感情,不該踐踏她的善良。她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姑娘。9
段景紹聽見她這般說,再也忍不住將她抱進懷裏:「對不起雲婷,對不起,你再等等我,我下次回來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
「你要註意自己的身體,健康的等我回來,到時候,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
說完大步離開了房間,那背影隱隱約約透露著一絲急不可待。
葉雲婷只是呆呆的看著,喃喃自語道:「但願如此吧。」
天微亮,段景紹就坐上前往機場的車。
周圍的風景,對段景紹來說,都是這般熟悉,和簡明月相處的點點滴滴,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經過簡明月經常待的那家書畫店,段景紹腦海中想起那日簡明月那自信,遊刃有余的模樣,那股不知名的情緒再次湧現出來。
那時他的眼裏,只有簡明月,他一直知曉簡明月的丹青造詣非常之高,可是那日的簡明月和平日裏的完全不一樣。
在這裏的她,自信的落落大方,動作豪爽,和在家裏完全不一樣,這樣的她仿佛有什麽魔力一般將自己的視線牢牢的吸引。
他清晰的記得那時自己的心跳如雷。
段景紹讓司機停了一下,下車來到書畫店:「那天簡小姐在這裏畫的那副畫還在嗎?」
店長瞇著眼看著段景紹好一會兒,才認出來他就是那天一直站在一旁看著的那個男人。
「你來的倒是挺湊巧的,這幅畫昨天有人想買,我看他沒那麽順眼就沒賣,給留下來了。」
段景紹不知為什麽松了口氣,他掏出卡對店長說:「畫我要了。」
看著那副熟悉的筆風,段景紹心口居然傳來陣陣酸澀,家裏關於簡明月的一切都消失不見,就好像從來沒有這號人一般,直到看到這幅畫,段景紹心口的那處空虛這才稍微得到一絲撫慰。
段景紹再落地已經是四小時後了。
下了飛機段景紹幾乎馬不停蹄,首先去見了簡明月最後打交道的人。
是那家簡明月最後買車的4S店。
第11章
「段總。」
段景紹剛到門口就有人站在門口等著,顯然是打過招呼的。
段景紹不知為什麽有些許緊張,緩了緩才開口:「那天,簡小姐是不是來你這兒買了台車,她有說什麽嗎?」
段景紹說話間助理遞過一張照片給那個經理,經過幾人傳閱後,一個男子站出來說道:「我記得她,那天她從我這兒買了一輛隨時能提的越野,說要能跑山路的最好。」
「我陪她試駕的時候發現簡小姐的車技非常好,跑山路肯定也能穩穩當當的,我對她印象很深刻。」
他們嘴裏的簡明月,與自己朝夕相處五年之久的簡明月完全不同,她本不是自己看到的那樣。
看來自己和她認識十多年,結婚五年,都沒有真正了解過她。
段景紹露出一絲苦笑:「那你知道她準備去哪裏嗎?」
那銷售想了想,才說:「我們試車的時候我問過簡小姐為什麽一定要能跑山路的車,她說,她想去的地方很偏遠,也很難走,車子效能不夠可能會跑不動。」
聽到這,段景紹心臟深處傳來一陣敲擊,那年他問過簡明月,要是得空,你最想做何事?
簡明月笑著道:「如果可以,我想和你一起,看遍世界山水,走遍世間河山。」
可是自己的如何做的,自己慢慢的忘記了這份承諾,忘記了自己對她的守護。
不怪明月對他失望透頂,就連他自己也如此。
段景紹謝過那人,魂不守舍的回到之前兩人同住的那間酒店,裏面的一切都未曾改變。6
隨心之旅,為什麽不願與他說?是怕他不同意嗎?還是真的,一點都不想看見自己了?
或許就是因為自己將她困住,自己對她的疏忽和不解,她才會毅然決然的踏上一人的旅途。
他真的,做錯了,他以為只要對她好,那就是真的對她好了,自己從來都沒有想過,簡明月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段景紹想到簡明月替他畫雲婷的畫像,想到葉雲婷的話,才明白那日簡明月眼裏的情緒,是落寞。
段景紹有些煩躁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他為什麽要這般對簡明月,讓自己的妻子為自己的心上之人繪畫,想到簡明月那時臉上的笑,段景紹心就傳來一陣密密麻麻的疼痛,不致命但讓人難以忍受……
「明月,我如今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到底有多讓人心寒,只要你回來,這一切,我都改,只要你回來……。」
夜晚來臨。
同樣的地方,可是段景紹卻是輾轉反側,失去了懷裏那熟悉的溫度,他心空嘮嘮的。
就算是和雲婷分開這麽久,他都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為什麽簡明月只是離開了幾天,他就感覺渾身上下都不是自己的一般。
難道他真的……
或許是這幾天精神一直緊繃著,突然停下來哪怕思緒萬千段景紹也還是緩緩睡了過去。
夢裏,一直有一個人在看著他……
「景紹哥,我走了,你要保重,明月不能繼續陪在你身旁了。」
女人一直看著他,眼裏似乎是透露著淚意,良久,她緩緩開啟了門。
段景紹看著這一幅,想起那日他開玩笑說簡明月要是一去不回的話,她臉上的不對,原來早有預兆!
「明月,別走,你想去哪,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女人回過頭來,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你又有什麽理由留下我?」
段景紹見女人越走越遠,急忙伸出手,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臂:「明月,別走,我……給我一個補償你的機會,好不好?」
在女人的註視下,段景紹再也支持不住,低下頭,小聲認命道:「明月,我,我好像喜歡上你了……不知到從什麽時候開始,我的心裏早就有你了,不要離開我了,好不好?」
結婚的這五年,他們攜手度過了各種各樣的難關,只要看見簡明月,他就很高興,可笑他居然一直將這些情緒誤認為是體貼。
簡明月早就已經是他的一部份了,割不掉,也忘不了。
可笑直到簡明月離開,他才想明白。
「晚了景紹,這次,是我先不愛你了。」
女人的身體慢慢的消散在他面前,段景紹慌亂的伸手想要將她留在懷裏:「明月,不,不要走……」
「明月!」
段景紹猛的從床上起身,這才發覺,一切都只是一個夢,天不知何時亮了,日光撒在庭院裏,宛若新生。
第12章
段景紹這幾天,都收到了關於簡明月的訊息,可是等他急匆匆趕過去時,人早就前往下一個方向了。
就這樣,他們一次一次錯過,段景紹永遠慢上一步,但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有人告知他簡明月應該是朝著西北的方向去了。
他打算暫時放下公司的一切,跟隨簡明月的腳步,陪著她一起看一看她一直想看的大好河山。
在離開江南前,他給葉雲婷發去了資訊,告訴她不用擔心,又提著貢品,去墓園看望了簡明月的父母。
段景紹跪在墓碑前,接受著風的洗禮:「爸、媽,我答應過你們,不會讓明月受委屈,會好好保護她的,可是我,卻是那個讓她受盡委屈的人。」
「我馬上就要追隨著明月的腳步,同她一起走遍千山萬水,這是我答應她的。」
「明月委屈了五年,以後的苦難就都由我來承受,我一定不會再讓她傷心了。」
「爸、媽,你們一定要保佑明月路上平安順遂,時侯不早了,我要出發了,等到時我帶著明月,再一起回來拜見你們。」
拜別了簡明月的父母,段景紹也開著準備好的車,朝西北的方向而去。
北上路上的風景和京城不同,這邊山清水秀,有著江南般的美景,又不僅只有江南的寧靜,路邊開著艷麗無比的花,野性又不失美麗。
一路北上看沿途風景的變化。6
自由又熱烈,段景紹此刻也明白了簡明月想要遨遊四海的心,果真讓人心情愉悅。
「你們看,這是那個漂亮姐姐送給我的,畫的可真好啊,我以後也要像她一樣做個大畫家。」
「對呀,那個姐姐不僅畫畫好看,心地也善良,也不知到為什麽是一個人走啊,看著有點孤獨。」
段景紹跟著簡明月走走停停已經有好幾個月了。
這次到的,是一處小小的村落,裏面的村民心地淳樸,小小的村落滿是煙火氣息。
兩個小孩坐在田耕邊玩耍,她們的家長在田裏勞作,她們兩個手上拿著畫作,段景紹只一眼便瞳孔聚縮。
「小朋友你們好啊,能不能告訴哥哥這些畫是誰送給你們的啊?」
那兩個小姑娘哪裏見過像段景紹這像電影明星一樣的人,驚喜的差點話都不會說:「帥氣哥哥,這畫是之前路過的一位漂亮姐姐送給我們的,她也開著跟你一樣的車。」
段景紹壓下即將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掏出手機時手都在微微顫抖:「可不可以麻煩你們幫我看一下,那個姐姐是不是長這樣呀?」
「是的是的,就是這個姐姐,哥哥你們兩個認識嗎?為什麽不一起走啊,一個人多孤單啊?」
這些日,段景紹就像行屍走肉般,在尋找著簡明月的身影,如今終於撥開迷霧,他就像是漂浮在水面的人,終於找到了一塊浮木一般,活了過來。
段景紹開口時,嗓音都有些發癢:「認識,她曾經是我的妻子。」
兩個小姑娘驚訝的看著段景紹,小小的腦袋似乎是不能理解夫妻為什麽會分開。
「哎喲哥哥你來晚了一步,那個姐姐三天前就離開了,往那邊走開了,哥哥你要不要休息一晚啊?」
「哥哥,你跟姐姐為什麽會分開啊,你們都好看,多般配啊,哥哥你要是追到了姐姐一定要好好對她呀!」
段景紹難得露出了一絲笑容:「放心吧,我定不會再辜負她。」
在這裏,兩位小姑娘和他說了很多簡明月的事。
「簡姐姐非常喜歡牡丹,幾乎每次出去摘花,她首先摘的就是牡丹。」
「我爸還為簡姐姐打了好幾條魚和螃蟹,想要感謝她,可是簡姐姐說她因為身體問題不吃這些寒食,可惜了。」
聽著聽著,段景紹臉上的笑容就慢慢淡去,苦澀匯如淵海般將他吞沒。
他從來不知,簡明月喜愛牡丹,從來也不知道簡明月體寒,想到那日他送給簡明月的梨花胸針,臉像是被人打了幾巴掌似的,又羞又疼。
第13章
第二天一大早,段景紹就急匆匆的踏上了路途,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趕緊見到簡明月,好好向她道歉,將自己的心意如實的告知與她。
不管她原不原諒自己,他都不會再離開她。
明月,等著我。
「阿秋!」
「明月,您不會是著涼了吧?」
簡明月搖了搖頭,背起地裏的蘿蔔不在意的揉了揉鼻子:「定是有人在想我。」
小萍有些欲哭無淚的看著她:「明月,您可別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簡明月自從那日啟程後,一路上走走停停,好不愜意。
她站在高處看過了五顏六色的瀑布,甚至經過一座山看見有塞車比賽還參加了一場拉力賽,去了很多很多地方。
她現在已經愛上了這自由的世界,那禁錮著她的枷鎖早已斷開,如今她慢慢的找回了自己當初的那個模樣。
放蕩不羈,上房揭瓦,活潑好動,誰都看不出她曾經是一位端莊賢淑的簡小姐。
走了許久,她選擇了這處世外桃源,打算暫時安定下來,村民們待他極好,教她種地,澆水,她時不時也會替他們作畫,小萍就是她來這裏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好了,我先回去了,今晚打算熬蘿蔔湯呢。」
簡明月滿載而歸,到家後,她擦了擦滿頭的汗水,露出一幅滿意的笑容。
離開京城,離開段家滿打滿算也已經有了一年時光,剛開始出發的時候,還會偶爾想起京城的事,到後來,她被這大好河山完全吸引了註意,慢慢的便不會想起來了。6
放下心中執念,放下那個人之後,簡明月暢快無比。
雖然這裏沒有段家那樣奢華,事事都要親力親為,但這一切事物對她來說都很稀奇,她願意去學,去做。
就在簡明月想要自己熬一鍋補湯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簡明月擦了擦手開啟門,外面站著的,是柳大姐。
「明月啊,六子今日出去之後,到現在都還沒回來,我來問問他有沒有在你這兒。」
簡明月頓時也著急起來:「柳嫂,六子不在我這,不過您先別擔心,叫上大家,我們一起出去找找。」
柳大姐頓時害怕的大哭起來:「這可怎麽辦,都怪我,要不是我讓他去那邊幫我采些藥草回來,他也不會出事了。」
「柳嫂,相信我,六子不會有事的,他平日裏這般古靈精怪,說不定只是迷路了。」
柳嫂這才收了些哭聲,一村人舉著手電筒,四處找著六子。
「六子,六子!聽到就應伯一聲!」
簡明月也不敢掉以輕心,不敢錯過一點蹤跡,終於在一條河邊,發現了一些破布衣服,簡明月心裏冒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難道……
段景紹也沒想到,河邊居然會有一個十歲大的小孩,小孩被湍急的河水沖的暈頭轉向。
段景紹走過去,大手一拎,就將小孩救了上來。
「咳咳咳,謝謝,大哥哥……」
段景紹將他喝進去的水全都拍出來才松手:「怎麽這般不小心?」
要是他沒看見,這個小孩恐怕兇多吉少。
「大哥哥,我叫六子,家就在這附近,謝謝你救了我,去我家吃飯好不好?」
段景紹被小孩天真可愛的臉給萌住,揉了揉他的臉:「不用……」
話音未落,小孩眼裏的淚水就這樣湧了出來。
段景紹:「……」
小孩腳被劃傷,也回不去,正好天色也漸暗,怕他不安全,段景紹還是松了口。
「好,我帶你回家,你家在哪邊還記得嗎?」
按照六子手指的方向,很快兩人便來到了一處隱蔽的村落,此處地形較好,住在這裏的人非常多。
「六子,六子!」
剛到村門,一陣呼叫聲震耳欲聾,馬背上的六子焦急的揮著手:「爸、媽,我在這兒!」
「哎呦,你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為了你,你最喜歡的明月姐都跑來找你了。」
聽到這個名字,段景紹眉心一跳,剛想開口詢問,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六子!」
第14章
「明月姐!」六子從爹娘懷裏探出腦袋,高興的朝那位女子揮著手。
一個身穿粗布麻衣,但是皮膚白皙的女人小跑著過來,看見六子這才松了口氣。
「好在你沒事。」
六子高興的指著站在一旁的男人:「是這位大哥哥救了我!」
柳嫂兩人急忙朝他道謝,簡明月這也才註意到一旁的男人,擡眼望,下一秒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景……你為什麽會在這?」
段景紹看著這張臉,宛如隔世,眼眶開始變得滾燙起來:「明月,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找她?為什麽要找她?
柳嫂既然面面相覷,小聲問道:「明月,這位是?」
簡明月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笑了笑:「嫂子,這位是我的……一位朋友。」
聽到這話,段景紹有些難過的撇開了眼。3
「那還真是有緣啊,那還客氣什麽,來來來,來我家裏吃頓飯,感謝這位先生救了六子的同時也招待一下明月的朋友。」
簡明月看了看段景紹,見他雙眼一錯不錯的盯著自己,似乎有很多話要和自己說,雖然自己也有很多疑惑,但眼下都不是聊這些話的時候。
柳大哥為了招待段景紹,將珍藏了多年的好酒都拿了出來:「明月的朋友難得來一次我們這,今夜定要不醉不歸!」
說著,一夥人舉起婉,將酒一飲而盡。
段景紹一直將視線放在簡明月身上,看她喝完一碗,又被柳嫂重新倒了一碗,想也不想脫口而出:「嫂子,明月酒量不太好,喝不了這麽多,我來代替她……」
簡明月聽到這話,臉色一僵,還沒來得及解釋,柳嫂就笑了起來。
「你不知嗎?明月的酒力,即使是我家男人都不一定喝的過她呢,所以不用擔心啊,她能喝。」
這下是段景紹被定在了原地——是啊,自己從來就沒有了解過她,從來都沒有,結婚五年,他對簡明月的一切都一無所知。
段景紹心情一直到吃完晚飯都還在低落。
由於他們是老朋友,簡明月只能將他帶回自己家裏,兩人並肩走在小路上,簡明月這才開口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段景紹垂眸遮掩住眼裏的難過:「明月,我,是來找你的。」
簡明月挑了挑眉,有些看不明白段景紹了,尋她,她不是說的很清楚了嗎?
「我知道自己對你實在粗心,明月,以後我一定不會再這樣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吧,好不好?」
段景紹擋在簡明月面前,有些緊張的看著她,可對上簡明月那淡然的目光,渾身力量像是被抽走一般,連擡手都覺得艱難。
簡明月搖了搖頭,繞過他往前走:「景紹,我是不會回去的,我很喜歡這裏的生活,要是你是為了勸我回去才找來的,恐怕要失望了,你還是回去吧。」
她話音剛落,手臂就傳來一陣重力,段景紹緊緊的抓住了她的手,眼眶微紅。
「明月,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簡明月知道,有些話不說清楚,是不行的,只會讓他們斷的不徹底。
「景紹,是我之前考慮的不周,這才導致現在的麻煩,既然你今日也找到這裏了,那我們就把話說清楚吧。」
「我們離婚之後就是徹底沒有關系了,說到底我們算不上什麽兄妹,頂多是我曾經寄住在你們家,你這些年你們家花在我身上的每一筆錢我都記下來了,等我從山裏出去就會將那些錢打到你的賬戶。」
簡明月毫無波瀾的看著段景紹,緩緩道:「段景紹,我們沒有關系了。。」
第15章
「雖然我從離開那天,就決定和段家,和你再無瓜葛,但你似乎還是有所誤會,所以,不如就說開,好徹底斷了。」
不知可是月色的原因,將段景紹的臉色照的蒼白無比,段景紹開口時,聲音有些若有若無的顫抖:「明月,給我彌補你的機會好不好,之前是我不好,我認不清自己的心……」
簡明月看著對方那依舊溫和無比,但是臉色卻不好看的男人,最終還是沒有繼續。
兩人相顧無言,回到草屋。
「今夜只能委屈你了。」
簡明月將隔壁的客房收拾出來,這裏的環境根本不能和段家別墅相比。
段景紹生怕她誤會急忙出聲:「我,我不覺得委屈的,但是,明月,我可不可以和你睡在同一個房間。」
簡明月被他問的楞了楞,剛想拒絕,就聽見段景紹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急匆匆道:「我,我打地鋪睡地上就可以,明月,我只是想和你,說說話。」
段景紹的聲音是在太過於真誠,簡明月嘆了口氣,還是松了口。
「你想說什麽?說吧。」簡明月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麽他要千裏迢迢的跑到這裏來,只是為了尋她?6
段景紹壓下心裏的酸澀,目光有些貪婪的看著床上那個模糊的人影,此時此刻,他才覺得自己心中缺失的那角才被填滿。
「明月,我想向你道歉,結婚五年,我都不曾真正的了解過你,我以為,我……」
簡明月直接出聲打斷了他:「景紹,你沒有錯,這五年您對我始終體貼非常,只是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罷了。」
這五年,段景紹從沒有委屈過她,他只是不愛自己而已,他確實沒錯。
現在她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段景紹和葉雲婷也一生一世一雙人,都走向了各自的結局,她心滿意足了。
沒想到段景紹有些著急的道:「明月,你想要的生活,我可以給你,無論你想要去哪裏,我都可以陪你去。」
簡明月被他這態度弄得莫名其妙:「你怎麽變得這麽奇怪?」他要是真的走了,那遠在京城的葉雲婷該如何?
空氣安靜了幾瞬,就在簡明月以為他不會再回答時,段景紹低沈的聲音再次傳來。
語氣中帶著溫和和低落,雖然聲音不大,但卻讓她聽得很清楚。
「明月,抱歉,我其實早就喜歡上你了,我知道現在說這種話,你不會相信,可我還是希望,你給我一次證明的機會。」
這句話,讓簡明月的心炸成了一片片碎片,她沒聽錯吧?段景紹剛才在說什麽?
以前的簡明月,等了這句話五年,可惜,她不需要這句話了。
簡明月斟酌片刻,道:「景紹,感情的事情強求不得,你不必為了讓我回去,說出這種謊話,我說過,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段景紹聽見她這般說,瞬間焦急起來,幾乎話都說不完整:「明月,我沒有,這是真的,我真的……」
「景紹你只是習慣了,這五年都是我陪在你身邊,突然發生變化,你不習慣了而已,希望你不要將習慣誤認為喜歡。」
段景紹被簡明月說的幾乎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反駁,她接下來的話,在段景紹心裏狠狠地插了一把刀。
「景紹哥,我對你,早就沒有那種想法了,你也見到我了,我們也說開了,你明天就回去吧,我累了,先睡了。」
第16章
簡明月以為她說的這麽清楚,段景紹會乖乖回去,但是沒想到第二天醒來,段景紹滿臉灰塵的,眼巴巴的看著她。
註意到她的目光,段景紹有些心虛的摸了摸腦袋:「明月,我本想為你做早餐,可是我,還是不熟悉這些。」
簡明月往竈台看去,裏面果然一片狼藉,她不禁有些頭疼。
段景紹以為她生氣了,立馬道歉:「我,我馬上收拾……」
簡明月攔住了他,速度很快的將竈台收拾好,變花樣似的將包子給做好:「段總從小到大都沒進過廚房,就不麻煩了,心意我領了,做飯還是我來吧,別折騰我的廚房了。」
「可你,你之前也是不會這些的,好多事情也是替我做了之後才學會的,我也想,替你做一些。」
聽到他這般說,簡明月腦海裏也出現了她為段景紹熬醒酒湯,因為他矜貴挑剔的體質替他織圍巾的畫面。
可是那是以前了,現在的簡明月,只會為自己做事。
「景紹哥不用老想那些了,那只是以前的事。」
簡明月的余光看見段景紹眼裏閃過一絲苦楚和悔恨,為什麽他會有這種情緒?
難道他真的……,無論他說的是否是真的,這一切都和自己沒有關系了,她不需要了。
「明月,我會向你證明,我的心意。」
簡明月第一次對他出現了這種厭煩的心態,她直接了當道:「你這樣對得起葉雲婷嗎?她等了你這麽久,你們已經結婚了,段景紹,你在做什麽?」
果然聽到這個名字,段景紹果真楞住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她。
「明月……可我真的……」
簡明月也沒耐心和他周旋下去,她之前也想過再次見到段景紹心中是否還會有所感覺,如今真的見到了,心裏只是平淡如水,一絲波瀾都沒有。
為什麽如今是她放下了,段景紹卻舍不得松手了呢?
無視身後的腳步聲,簡明月背著背簍,來到了地裏,她還有些蘿蔔沒有摘完。
「明月,我也來幫你。」
段景紹連忙將衣袖給卷起來,一同下地和簡明月忙活起來,簡明月剛想出聲拒絕,只見段景紹已經奮力的拔了起來。
之前他還不熟練,但是好歹也是常年健身的男人,體力活不在話下。
兩人這樣,就好像尋常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著在自己身旁的簡明月,一股暖流流過段景紹的心中。
「我這地裏是真用不著段總來,你還是盡早回去吧,出來這麽久這麽大個公司說不管就不管了?」
看著他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簡明月看了眼天邊,再次出聲提醒。
男人卻是有些受傷的看著她:「明月……不要趕我走好不好,我可以替你做很多事。」
簡明月是這真的不知道段景紹為什麽會變成這般纏著自己的模樣,他的出現打擾了自己平靜的生活,這讓她不禁有些頭疼。
「明月……」
簡明月看著他此時的樣子,那身昂貴的布料上早就滿是泥土,頭發一縷一縷的黏在額前,好不狼狽。
這不是他該受的苦,他也本可以不用受這些苦。
「景紹,之前的事情我早就已經放下了,也沒有怪你,離開段家不是因為你的原因,所以請你不要再來這裏了,早日回去陪伴真正需要你的人。」
說完簡明月背起背簍,一步一個腳印朝家走去,晚風輕輕拂過簡明月的衣裳,像只蝴蝶一樣,慢慢遠去。
第17章
「明月,你向求的什麽啊?怎麽這麽慢?」
女人有些不舍的看向他:「許你和真正喜歡的人可以終成眷屬,白頭到老。」
畫面一轉,又來到了他迎娶葉雲婷那日,那日他高興不已,急忙跑過來朝簡明月道謝。
簡明月卻是將自己朝婚房推去:「快去吧,別讓她久等了。」
段景紹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朝房內走去,可是就在即將開門的那一剎那,他猛地回過了頭,只見簡明月笑著目送著自己,只不過滿臉淚痕……
「明月,明月……」
段景紹猛地睜開了眼睛,看清楚周圍的一切,他才反應過來是夢。
回來之後,簡明月再也不準自己靠近她半步,他沒辦法只能來到客房這邊睡,屋子雖然簡陋,但是依舊整齊。
仿佛只要有簡明月在的地方,她就會很精心的布置。
段景紹有些懊惱的閉了閉眼,他不止一次問自己,為什麽在和明月成親的五年,都不曾將自己的心意看明白,現在鬧成這樣,還真是他咎由自取。
在段家的簡明月,識大體,懂進退,被簡小姐的枷鎖牢牢的困住,就連他都以為簡明月就是大家閨秀的模樣。
可是一個人的本性,不可能一點都看不出來,定是自己忽略了什麽。
果然σσψ,段景紹還真從腦海之中,想到了一件小事。
那年是段母六十歲大壽,他們兩人一同前去給他母親慶生,他的旁系兄弟專門派人請來了最有名的舞龍戲班子來祝壽。
那時簡明月偷偷和自己道:「景紹哥哥,媽這邊槐樹太多太大,很容易將一些東西掛住。」
他是第一次見舞龍,當即不贊同道:「明月,別亂說這些都是他們的心意,當心他們聽到不開心。」
可是後來,舞龍的人越舉越高,最後當真出現了那種情況,一時之間在場的人都十分窘迫。。
只有簡明月,抄起一旁的竹竿,將卡住的地方打下來,笑嘻嘻的拿著龍頭,給段母單獨舞了一段。
段母贊不絕口,覺得她古靈精怪對她的喜愛越發濃厚。
「明月真聰明啊,會的又多。」
他們回去的時候,自己也曾問過她:「明月,你居然還會舞龍,這可不像你啊。」
簡明月嘴一張一合,似乎說了什麽,可為什麽他的腦海中沒有此事的一點記憶呢?
突然段景紹的呼吸猛然一頓,他想起來了,對於此事他也只是隨口一問,然後聽聞雲婷那邊出現問題,他便急匆匆的離開,就這麽將簡明月一人丟下,也阻止了她想和自己分享的心。
似乎每次離開,回頭看去都是簡明月笑著送他離開的笑臉,她從來不會生自己的氣,同樣,也不會挽留他。
之後的簡明月,就再也沒做過出格之事,是他,親手放棄了了解簡明月的機會。
段景紹死死的抓住胸口上的衣服,好似這般就可以減少心臟深處傳來的疼痛。
明月,明月……
直到窗外的雞鳴聲響起,段景紹才反應過來,自己又一夜未眠。
他有些慌忙的走出房間,想要第一時間見到簡明月,可是房內,並無簡明月的身影,一股恐慌將他圍繞起來。
難道明月她……
「明月!明月!」
無論哪裏,段景紹都找不到簡明月,就和那日她悄無聲息的離開一模一樣!
第18章
就在段景紹方寸大亂慌了手腳的時候,一道稚嫩的聲音傳來:「大哥哥,你是在找明月姐姐嗎?」
只見六子提著一些果蔬放到簡明月門前,剛來就看見了段景紹這幅樣子。
段景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六子,你知道你明月姐姐現在在哪嗎?」
「明月姐姐每個星期這個時候就會去趕集的街邊賣畫,明月姐的畫很多人都很喜歡的呢。」
聽到這,段景紹那顆慌亂的心,才放松了下來,還以為,她又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段景紹急匆匆的趕到集市時,簡明月正笑著將手裏的畫送給一個小孩,小孩得到畫作之後,笑著撲進她的懷裏,而簡明月臉上的笑容,他也從來沒有見過,那是自由又熱烈,像一朵向陽而生的野草,充滿活力。
段景紹就這樣看了很久,不再是段家養女也不再是段景紹妻子的簡明月,活的是如此自在,他不禁懷疑自己,他這麽執著,是否是對的呢?
簡明月感受到那濃烈的視線,等到所有畫作賣完後才看向段景紹這邊,一眼,就讓段景紹不由得站直了身子。
這段時日,無論簡明月怎麽說,段景紹依舊不走,就是要留在這裏。
簡明月也不再理會他,她知道段景紹心裏總覺得對自己虧欠了什麽,他不做點什麽事彌補自己心中的那份虧欠,他是不會離開的。
簡明月到家後,背上一個小背簍,就又要出門,段景紹急忙攔住了她:「明月,你這是還要出去?」
簡明月淡淡道:「家裏的草藥沒了,我去後山采摘點草藥。」
段景紹說什麽都要和她一起去,簡明月見他眼神堅定,也沒攔他。
後山。
簡明月將手中的草藥遞給段景紹看:「就是這種,有一種蛇仙草和它長得很相似,不要找錯了。」
這是這段時日,簡明月第一次這麽平靜的和自己聊天,就像是回到了以前。
段景紹笑道:「放心明月,我沒想到,你不僅對畫畫這麽擅長,就連草藥也很懂啊,是我,狹隘了。」
他像是想到什麽,臉色有些沮喪。
「景紹,你不欠我什麽,用不著這樣。」
可是即使是簡明月這般說,段景紹心中對她的虧欠越發放大,讓他越發心疼。
那就多為明月做點事吧,不要再傷害明月了,段景紹這般想著,手也不停,努力的采摘著草藥。
直到離開段家,離開助理、管家段景紹才知曉,自己簡直一無是處,別的他完全幫不上明月的忙。
這是段景紹為數不多可以做到之事,他不由得有些賣力。
「景紹,景紹,不要往那邊去,那邊常有蛇蟲出沒,很容易受傷。」
簡明月的聲音將他從專註中拉了出來,擡眼就對上簡明月那有些復雜的神色。
他這才知道自己不小心走到了後山深處這邊來,周圍的溫度都比外面低一些,冷的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聽見簡明月這般說,段景紹才小心翼翼的走出來,將一手的草藥獻寶似的遞給簡明月。
「明月,沒事的,你看我摘了這麽多草藥,夠不夠?」
簡明月接過來,還沒細看,便臉色一白,一把推開段景紹:「當心!」
第19章
就在剛才他們對話時,一條白色的蛇突然出現在段景紹身後,要不是簡明月推了他一把,他早就被蛇咬傷了。
「這裏,怎會有蛇?」
段景紹手上沒有任何工具,只能看著大蛇朝他們吐著蛇信子,看向他們的眼神冰冷陰鷙,在等待著下一次的進攻。
簡明月也感到奇怪,她跟著村民一起到後山采過許多次草藥,就算遇到蛇也不會胡亂攻擊人,今天為什麽這麽興奮?
難道說……
簡明月慌忙將段景紹摘的草藥檢查了一番,果然在裏面發現了一株蛇仙草。
這種草根莖斷裂,汁液溢位會散發有一股人聞不到的味道,但這味道卻會讓附近的蛇變得格外興奮。
「景紹,你誤摘了一株蛇仙草,恐怕我們今天有難了。」
簡明月將草丟開,蛇聞到之後,嘶吼著再次朝兩人沖過來,段景紹心裏的愧疚快要將他淹沒。
他拿過一根木頭,狠狠地砸在蛇身上:「明月,我……」
「不好,又來一條!」
一條全身血紅的蛇也突然加入,一看就劇毒無比。
簡明月急忙道:「那邊有一株草藥,可以抑制蛇仙草的味道,我去摘!」
段景紹將簡明月牢牢戶在身後:「明月,這邊交給我!」
簡明月也不敢耽擱,連忙去摘,可是那兩條蛇靈活無比,段景紹好幾次都差點被咬傷。
他拿著木棍,朝蛇打去,段景紹的力氣很大,一下就將其中一條白蛇打的動彈不得。
蛇天性聰明,見段景紹難對付,轉而朝在一旁磨藥的簡明月攻去。
「明月!」
段景紹踢飛一根大木頭,紅蛇被木頭嚇著,有些暴躁的朝段景紹攻擊過來。
這條蛇力氣很大,體型也較粗,段景紹手裏的木頭它都不怕。
「我好了!」
簡明月將藥沫丟給段景紹,段景紹急忙灑在周圍,草藥的味道蓋過了蛇仙草的氣味,大紅蛇慢慢的安靜下來。
段景紹一腳將它踢飛出去老遠,這才松了口氣,想到這一切都因他而起,簡直不敢看簡明月的雙眼。
「我……·」
「好了,快點下山,我們動靜太大,山裏那些動物肯定都被我們驚動了,景紹,我說了你不適合這裏,你在這裏,只會增加我的負擔。」
段景紹聽見這話,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是啊,只要離開段家,他就一無是處了。
在這裏,只會連累明月,明月本可以過自由自在的生活,現在卻還要照顧自己,就和在段家一樣。
他是不是,真的要放手了?
就在段景紹分神時,之前那條打倒在地的白蛇,突然猛地擡起身體,張大嘴巴朝段景紹的手背咬去,尖銳的毒牙冒出陰冷的光。
糟了,躲不開!
可是下一秒,一個不大不小的力氣一把推開了他,段景紹瞳孔猛的一縮,眼睜睜看見蛇一口咬在了簡明月的手上。
簡明月發出一陣痛呼,段景紹被氣的雙眼通紅,他一把扯掉蛇,一腳狠狠地踩住它的七寸。
語氣不復之前的溫和,焦急的看著她:「明月,你怎麽樣!你怎麽這麽傻!」
簡明月被咬的地方,很快就烏黑一片,看得出來,這條白色的蛇居然毒性居然如此之強!
「明月!」
濕熱的液體從段景紹的眼角劃過,他有些茫然的一擦,不知何時,淚水打濕了他的臉龐。
第20章
段景紹很少哭,可是現在他卻怎麽都止不住淚水:「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說著就不顧簡明月的反對,一口一口將蛇毒吸出來,可是即使這樣,簡明月的手臂還是快速的黑了起來,就連嘴唇都烏黑一片!
簡明月虛弱道:「快拿些布條,綁住傷口的上端,別讓毒血蔓延到心臟。」
段景紹一把撕開自己的衣服,顫抖著手綁住了她的手臂,防止毒素蔓延的過快。
「我們下山!」
段景紹慌張的背起她,快速的跑下山,即使中途被路邊的刺給劃傷,段景紹都沒有放慢速度。
等到他下來時,衣服早已破爛不堪,段景紹大聲道:「來人,來人救命啊!」
背上的簡明月呼吸早已粗重起來,村民們聽見聲音,急忙出來看,一看就將他們嚇了一跳。
柳嫂心疼的看著簡明月:「怎麽搞成這樣,快扶去我那裏!」
柳嫂的夫君是捕蛇高手,對蛇有些許研究。
段景紹不敢耽擱,連忙將簡明月放在床上,柳大哥看了之後神色嚴肅,段景紹心一慌,差點跪在地上。
「救救她……」
「奇怪,平時那些蛇不會胡亂咬人的啊。」聽見柳大哥的喃喃自語,段景紹幾乎快要被愧疚掩埋。
最後,柳大哥讓其余人都出去,只留下柳大嫂,看著緊閉的房門,段景紹簡直就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坐立難安。
六子先看不下去了,有些生氣道:「都怪你,雖然你救了我,但是我還是很生你的氣,你一來,明月姐都不怎麽笑了。」
「現在還因為你,讓明月姐受到這麽大的傷害!六子不喜歡你了!」
段景紹再也支承不住,跌坐在石椅上。
是啊,都是因為他,要不是他執意要來找簡明月,也就不會打擾到簡明月的生活,簡明月臉上的笑容也不會慢慢消失,更加不會為了救自己,受了如此重的傷。
以前他覺得,簡明月只是在怪自己不愛她,不理解她,他想只要自己解釋清楚,只要自己將心意都告訴她,她定會回心轉意。
可是他竟然完全忽視了簡明月的心中是怎麽想的,段景紹痛苦的將臉埋進手掌之中,如今他明白了。
都是他,害的簡明月要遭受這樣的痛苦。
吱呀一聲,門終於被開啟,段景紹殤跌跌撞撞的走到前面去:「柳大哥,明月她如何了?」
柳大哥神情嚴肅,他嘆了口氣道:「送的及時,急救的措施也做的好,我用祖傳的方子替她上過藥了,明月問題不太嚴重,只是她的手被毒液侵濕,以後怕是很難長時間畫畫了。」
這句話,就猶如一陣響雷,劈向段景紹,讓他幾乎站立不住。
他,害了明月,說好的不會讓她再受委屈,再受傷,可是還是因為自己,讓她失去了自己最喜愛的東西。
第二日一早。
簡明月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除了那只胳膊沒有力氣之外,她感覺自己身體沒什麽異常。
稍微一動,就看見了段景紹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她不著痕跡的抽回了自己的手,這一動作將原本睡眠不好的段景紹給驚醒了。
見到她,眼眶竟然慢慢的變得濕潤起來:「明月,你醒了,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看著段景紹臉上那勉強擠出來的笑容,簡明月搖了搖頭,剛要開口,段景紹便制止了她,
「明月,我知道你要和我說什麽,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那天,你為什麽不顧自身安危救我?」
余墨殤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麽,他只想要一個答案,即便這個答案也許會讓他死心。
簡明月喝了口水,緩緩道:「景紹,你們家養了我十多年,你對我照顧有佳,再加上段伯母對我也極好,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有危險。」
聽到這話,段景紹低落的笑了笑,是啊,他在期待什麽,是他親手錯過了這段感情,如今,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手,也因為自己再也不能恢復如初了。
「明月,我們真的,回不去了嗎?」
簡明月只是淡淡道:「景紹,你接下來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段景紹的臉色實在難看,但那副溫和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明月,等你傷徹底痊愈後,我就回去了,我回去那天你能不能來送送我?」
簡明月沒想到他居然會想通了,也是段景紹本來就是溫和的人,不可能做出讓人為難的事情,前面之所以強行留下,也只是因為太過不舍。
簡明月終於露出了一絲真心實意的笑:「我會的。」
段景紹偏頭,掩蓋住眼底的痛苦:「明月,到那個時候你會不會躲著我不見我?」
簡明月楞了楞,反應過來後終於出聲,笑道:「肯定不會啊。」
段景紹也一同笑了起來,房內一片祥和,只不過一滴淚水無聲的從段景紹眼角滑落,像是無聲的告別。
第21章
這日晚上,兩人久違的聊起了很多以前的事,經過此難,段景紹再次提起前塵往事,眼裏的執念都消散了幾分。
「我一直不知,你還會喝酒騎馬,要是早點發覺,說不定我們還可以比試一番。」
聞言,簡明月笑了笑:「以後,總會有機會的。」
段景紹壓下心裏的苦澀,溫和道:「你不說我也知曉,你在段家,受了太多的約束。」
兩人之間的對話,就像是好久不見的好友一般,這是簡明月第一次這般輕松的面對他。
「景紹,過去的都過去了,如今我們都要過上自己向往的日子了不是嗎?」
段景紹遲遲沒有出聲,黑夜裏,簡明月看不到他臉上的淚痕。
「明月,今後,你可有何打算?」
段景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無異,但是顫抖的音線還是出賣了他。
簡明月笑了笑,沒有揭穿他:「以後的事,誰知曉呢?」
簡明月也只是暫時待在這裏,等到休息夠了,她又會繼續踏上新的旅途,畫遍那萬水河山。
「明月,說好的,不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結果還是我讓你受傷,讓你的手……」
說到這,段景紹整個身子都開始顫抖起來,像是受到了極度的痛苦。
簡明月看了看自己的手,反倒是沒有他這麽強烈,還有心思笑了笑:「無礙,這算是一種很好的結果了。」
用一只手,救下一條人命,怎麽來說她也不算是虧的,而且她又不是不可以畫畫,只是時間縮短了而已。
這一夜,兩人說了很多很多之前在段家都沒怎麽說過的話,像是要把這五年來缺失的遺憾給補全一般。
第二日一早。
簡明月是被一陣香味給驚醒的,她有些詫異的開啟門,只見段景紹正和柳大嫂在竈台那忙活。
段景紹的衣裳也換了一件普通老百姓穿的粗布麻衣,低著頭認真的聽著柳大嫂說的煮菜的註意事項。
見到她,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你醒了?今日可好些了?」
簡明月點點頭,和柳大嫂問了個好,才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柳大嫂用衣服擦了擦手,笑道:「明月,余公子說你的手傷了,要學做菜呢,這不,我一大早就過來了,不得不說……他是真的沒天賦。」
段景紹聽到這話,臉上難得冒出了一些不好意思。
簡明月楞了楞,她真的覺得,段景紹變了很多,但是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裏變了。
「無礙,能吃就行,我不挑,柳姐,麻煩你了。」
「這有啥,都煮好了,洗漱好就準備吃了啊,我就先回去了。」
簡明月看著桌上那有些黑的菜肴,無奈的笑了笑,最終還是沒有辜負段景紹的心意。
「為什麽突然想著做這些?」
段景紹淡淡一笑,只不過笑容有些勉強:「你的手,現在不方便碰水,這些小事,我都可以做。」
簡明月知曉他這是在彌補自己的虧欠,也就沒有再出聲勸阻,兩人就如同好友一般,在院子裏聽風飲茶,日光將兩人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
第22章
簡明月養傷的這段時日,閑的發悶,現在手好不容易好了一點,就再也忍不住動起手來。
她向隔壁鄰居借了一些酒壇子,準備學著釀些桃花酒,段景紹見到,也一同加入了進來。
「這桃花酒,需要新鮮的桃花作為材料,並且還需埋在地下,年份越久越好。」
段景紹也難免來了興趣:「那我也釀一壇,到時候我們再一起過來取酒,好不好?」
簡明月笑了笑,沒反對也沒答應,只是自顧自的摘桃花。
釀酒就很簡單了,回去後沒過一會兒,就釀制了兩壇,段景紹負責在院落那顆大樹下挖坑,簡明月親自將壇子放了進去。
段景紹忙的滿頭大汗,但對上簡明月的笑臉時,他又不覺得累了,這些日子,他覺得他們就像普通夫妻一般,這對段景紹來說,簡直就像是偷來的時光。
但是偷來的時光,總是要還回去的,這天他們從地裏回來,只見門口圍著一群穿著統一制服保鏢模樣的人,齊刷刷的站在門前。
周圍的村民一個個好奇地不近不遠圍觀著,終於見到簡明月,小心翼翼的將她拉過去:「明月,這是怎麽回事?他們是來找你還是來找你那個朋友的?」
簡明月看出來,這應該是段家派出來的保鏢,為了不讓他們擔心,簡明月笑笑:「沒事,他們只是來接段先生的。」
「這樣啊,我就說,看那位先生的氣度,就不像是普通人。」
段景紹看見這些人,臉色也沈了下去,簡明月知道,該來的總會來的,她好說歹說將村民們勸說了回去。
保鏢見到他們,喊道:「段總,簡小姐,余總請你們跟我們回去一趟。」
余總是段景紹的母親,段父死後就退居了,這次可能也是因為段景紹當了近一年的甩手掌櫃,段母看不下去了。
段景紹在這裏也待了好幾個月了,離開京城的時候悄無聲息,段母怎麽可能發現不了異常。
段景紹第一次黑了臉,又是因為他的原因,打破了簡明月向往的生活:「我回去,明月不行。」
保鏢還想說什麽,簡明月上前一步道:「等我收拾一下,一起回去吧。」
聽到她這般說,段景紹拽住了她的手,眼神焦急的看著她:「明月,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不成熟,我會和我母親道歉的,你好好生活吧。」
簡明月嘆了口氣:「景紹,這件事也有我的原因,沒有和伯母說好,害她擔心,我總要回去和她告別的。」
見她怎麽說,但是段景紹還是有些猶豫,簡明月只能道:「段家養了我十多二十年,伯母也將我當親生女兒,要是真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一定是要和她好好說的,這次以後才是我新生活的開始。」
要是這些事都沒有解決,那麽她的新生活,也是不美滿的。
段景紹這才收回手,眼裏滿是落寞,他最終,還是不配站在她身邊,他什麽都考慮的不周全。
時隔許久,兩人再次同坐一輛車,段景紹難免有些晃神,看著簡明月的側顏,仿佛回到了他們之前。
一年未回,簡明月難免對京城有些陌生,但是依舊豪華,高樓林立。
簡明月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京城的繁榮,不是她所向往的,她之所以同意回去,也是徹底想和京城做個了斷。
很快,便到了段家老宅,車緩緩在段家老宅門口停下,簡明月站在門口,遲遲沒有進去。
下一秒,手就被人握住,簡明月驚訝的望過去,撞進了段景紹溫潤如水的眸子裏。
簡明月從他的手裏掙脫出來,不再看他:「走吧。」
段景紹握了握拳,露出一絲苦笑,他也是傻了,總想著回到那時。
簡明月緩緩走入,一個有些消瘦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她倚在沙發上板著臉看著她們,看著那熟悉的臉龐,簡明月眼眶都有些發熱。
「伯母,我回來了。」
第23章
段母遲遲未說話,簡明月也就遲遲沒有上前,身邊閃過一個陰影,段景紹抿著唇跪了下來。
「媽,是我不懂事,任性,讓你操心了,對不起。」
聽到這話,段母才一臉憤恨的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也知道這都是你的錯!你看看你把明月給逼成什麽樣!」
簡明月知曉段母這是誤會了,剛想開口,段景紹便低下了頭,認錯態度良好:「媽,我知道錯了,是我以前不懂得珍惜,失去之後才追悔莫及,還害得你跟我一起操心。」
感受到段景紹的視線,簡明月遲遲沒有擡起頭,她看的出來,段景紹還是沒有徹底放下她。
「明月,我有話要單獨問你。」
簡明月跟著她,來到了書房,剛想道歉,便被段母抱進了懷裏:「明月,你受苦了,你看看你,黑了,也瘦了。」
在她知道簡明月不告而別的時候,她是真的很生氣,但是想到記憶中那張臉,心中的擔心又占了上風,不管如何,她都想著要再見簡明月一面,如今見到,差點讓她忍不住落下淚來。
簡明月心裏一暖,拉著段母的手笑道:「是我的錯,那時走的時候就應該告訴您一聲。」
「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因為景紹你才離開的,你告訴我,我替你做主!」
簡明月搖了搖頭,告知了段母她這一年的所見所聞,段母聽著眼裏的心痛越發明顯。
「這一年,你受苦了,明月,往後你就留在京城,就當是陪陪我好不好?」
簡明月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理由,讓她說不出拒絕的話,段母待她極好,可是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正想著該怎麽開口,段母大手一揮,讓人把段景紹叫來,簡明月心一緊,有些後悔跟隨段景紹回京了。
段景紹進來將簡明月掃視了一番,見人無事,他才松了口氣。
「明月啊,你和景紹分開之後都不願意再喊我一聲媽了嗎?我知道我沒管好景紹,讓他傷了你的心,你不願意回來是應該的……」
聽到這話,段景紹連忙開口:「媽,是我不好,我太遲認清自己的心了,等我意識到我愛上明月之後一切都遲了。」
聽到這話了,段母才高興起來,一臉慈愛的看著簡明月:「明月,景紹的心裏也是有你的,感情只有經過磨難才會更堅固,以後你們兩個人好好過日子,就算是為了我這個老婆子,好不好?」
段景紹也有些激動的擡頭看著她,簡明月簡直是騎虎難下,她的心中,早就沒有了段景紹,她也早就厭倦了這裏的生活。
想到這,簡明月直直的跪了下去!
「明月?你還是不願意,不想陪著我這個老婆子度過最後一段日子嗎?即使是我讓你不走,也不行?」
段母又拿出了早先年在商場上和人談判的威壓來,要是簡明月剛膽敢說出一個不子,就會有嚴厲的懲罰般。
簡明月左右為難,一邊是養了自己多年的情同母女的段母,一邊是自己向往的熱愛的生活,她確實很難抉擇。
她也知道段母的好意,怕她在外面受苦,怕她過的不好,可是自從見識過自由的感覺,誰還會回到深淵之中?
「媽,我錯得離譜,總在徘徊,優柔寡斷,是我傷了她的心。」
段景紹的眼神在兩人之間徘徊,最終落到了簡明月身上,簡明月心裏無端的冒出一陣恐慌。
即使她知曉段景紹一直是個很溫和的人,可是在面對此事上,她不確定段景紹的態度,他之前一直想要自己回段家,如今她已經被逼得左右為難,難道他……
接下來段景紹的話,讓當場的兩人都呆在了原地:「媽,我是明月的哥哥,我永遠無條件的支持她的任何決定!讓她去吧。」
第24章
段景紹話音剛落,不僅是段母,就連簡明月都楞住了,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你……」
段母皺眉不悅道:「景紹,說的什麽胡話,我們段家的孩子怎麽舍得去外面受苦!」
段景紹看了一眼簡明月,繼而看向段母,眼裏堅決無比。
「媽,我之前也不理解,她為什麽要離開,舍棄段家的一切,只是去為了自己心中那所謂的自由?」
「可是自從我跟著明月去了那村子生活的這段時日,才明白為什麽明月不願意回來。」
段景紹像是想起了什麽,眉眼之間滿是柔情:「在那裏,我們過著著最樸實、踏實的生活,沒有高樓沒有空調電器,但村裏的土磚房是冬暖夏涼的。
「我們自己做飯,種菜,釀酒,釣魚,也會在閑下來的時候坐在院子裏吹著山風。」
「和鄰居的關系也很好,可以互相串門,一同喝酒聊家常裏,沒有無聊的酒會應酬,沒有那些帶著目的的接近和阿諛奉承,有的只是隨心。」
段母聽著,直皺眉:「我和你爸這麽多年打拼,闖下來的事業就是讓你又回去過我們之前過的那種生活的?!」
「媽!可是明月待在京城不快樂,您也不想看到她困在籠子裏郁郁寡歡對嗎?」
說到這,段母就怒火直燒:「那還不是因為你!」
「是,都怪我,太晚看明白自己的心意,可是錯過的事情,終究是錯過了。」
「我即使現在心中再怎麽愛著明月,她也……不會回頭。」
這是他,該接受的懲罰。
簡明月張了張嘴,可是喉嚨就像堵住一般,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她也沒想到,段景紹這次居然會將自己看的如此之透,居然如此了解她的心中所想,分明,他們不是一直看不透彼此嗎?
段景紹的聲音繼續傳入她的耳中:「媽,我比任何人都想接明月回去,比任何人都想讓她待在我身邊,可是我知道,這不是她想要的。」
段母許久沒有說話,簡明月也走到段母身邊,抓著她的手:「媽,您一直拿我當親女兒看待,你對我的好,我永遠都記得,也都知道,可是我不再是年少無知的年紀了,我有想去做的事業,想去過的人生。」
外界可能很多人不知道,段母和簡明月的母親關系十分要好,所以在簡明月的母親去世後,段母將簡明月接到自己家,視若親生。
看著簡明月那堅定的眼神,段母的腦海中無端的想起那張極為相似的臉,許久,她才嘆了口氣,累及了似的。
「隨你吧,我不能綁你一輩子,你去吧。」
簡明月和段景紹對視一眼出了別墅,簡明月看著那扇門許久,才不舍的離開。
簡明月不願意再和段景紹扯上瓜葛想去外面定一間酒店,但被段景紹阻止,之前簡明月住的那套別墅一直沒有住人,給她留著了。
簡明月也不再推辭,等到了別墅門口,即將分別時簡明月才說;「剛剛謝謝你替我說話了。」
段景紹這才敢看著她,目光久久不能離去。
「明月,你和我之間不用說這些的,這些都是我曾經答應過你的,就當我換了一種方式兌現諾言吧。」
「以後你有什麽打算,可會繼續留在那個村長還是去其他地方遊玩?」
簡明月看著院中那綠意盎然的老槐樹,眼中不自覺染上一絲期待:「休息夠了,我打算去西北,繼承我父母的遺誌,建設邊疆。」
段景紹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舍和失去感,但他用笑容掩蓋住了:「記得經常回家看看,我們永遠都是你的家人。」
簡明月笑了笑,眼底是前所未有的輕松:「會的,哥。」
段景紹被簡明月的笑晃花了眼,這一刻他才徹底有了一種握不住的感覺,他,是徹底失去這個曾經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女人了。
第25章
簡明月在京城的這幾天,每天都會去段家老宅晃悠,可是段母一直閉門不見。
簡明月再次在小時候待的秋千上坐著,她明天就要離開了,無論如何都不能帶著遺憾的走。
想到這裏,簡明月在門外跪下:「媽,明天我就要離開了,您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我找到了自己想要走的路,相信不久的將來,您也會為我高興的。」
離別總是來臨的這麽快。
段景紹看著車上的女孩,她是如此的耀眼,陽光灑在她的眉眼,讓人難以移開目光。
「之前說過,要是有機會,一定要和你賽一場車的,現在看來正是時候。」
段景紹剛說完,他的司機就將他的車停在了簡明月的邊上,下了車將鑰匙交給了段景紹。
簡明月沒想到他居然還記得,大方一笑:「好啊,那就現在比一場。」
簡明月的目光,不由的往身後的別墅看去,似乎是在期待什麽人出現。
「走吧。」
簡明月收回目光,發動車子準備離開,這時一道聲音在耳旁響起:「簡小姐,快看!」
簡明月掛檔的手一松,簡明月回頭看去,只見段母推開緊閉的鐵門走了出來,她快步從院子走過來。
看到她,簡明月的眼眶忍不住開始濕潤了起來,不是說好,自己不來的嗎?最後還是來送她了。
「明月,一路平安,有空,多回來看看我。」
簡明月再也控制不住,開門下車,一把摟住了段母:「媽,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段母眼裏淚光閃爍,嘴上止不住的道:「好孩子,去吧。」
許久,簡明月才重新坐回了扯上,掛檔,踩離合,松剎車,一氣呵成,車子疾馳而去,段景紹緊隨其後。
兩道車影就這樣消失在門口,風隨意撫弄著簡明月的長發,顯得她整個人都瀟灑無比。
看著簡明月的背影,段母想起了當年那位,也是這樣,提著箱子,笑的張揚和她告別。
「我走啦,我要去西北做一件很偉大很偉大的事情,祝我平安吧,也祝你好運。」
似乎很多年前,那個人也說過要去追尋夢想,做自己最喜歡的事情,只不過自己早已在無數生活的磋磨之後之前不顧一切的勇氣。
「你的女兒,真的很像你啊。」
……
段景紹這才知曉,簡明月的車技這麽厲害,與他幾乎速度持平。
「明月,我願賭服輸。」
簡明月哈哈大笑:「你也不賴。」
兩人在高速路口邊停下,簡明月看了看天色,道:「別送了,早點回去吧,嫂子一會該等急了。」
段景紹一路護送她到這裏,像是在和她做最後的告別,段景紹其實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想多陪簡明月一會,哪怕只有一會他也心滿意足了。
不知是風太大,還是怎麽,段景紹的眼眶酸酸疼疼的,他有些苦澀的笑了笑。
「明月,真的,很不甘心啊,很不甘心就這樣失去你,我們明明之前那麽好,是我明白的太遲了。」
段景紹握緊方向盤,壓在心裏的話,終究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口。
「其實媽那日想要將你強行留下來時,我也自私的想過,只要你因為舍不得媽留下來,我定會將你牢牢抓住,再也不放手。」
段景紹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可是我不想傷害了你之後還要做一個卑鄙的人,我想能最後在你面前留下一些更好的印象。」
簡明月笑了笑,臉上的表情依舊是當年那般,笑著看著他:「謝謝,哥。」
說完,簡明月便不再看他,駕駛車子絕塵而去。
冥冥之中,有一個念頭一直在驅使著她回頭,簡明月透過後視鏡,看見段景紹笑著朝自己揮著手,只不過早已淚如雨下。
第26章
簡明月這一走,就是三年未見。
段景紹都快要忘記了記憶裏簡明月的模樣,他無論多忙,都會抽出一些時間去到處走走,到處看看。
他幾乎走遍的西北的每一處,但他從來沒有主動去打擾過她。
簡明月住過的那棟別墅,他也一直保留著,每天都會有人打掃,段景紹今天來這裏,無意之中在書房翻出了之前的一副畫。
那是簡明月替他完善的葉雲婷的畫像,畫像上的葉雲婷如此靈動,段景紹的眼前卻是閃過簡明月那日騎馬時的笑臉。
如今他還是經常會給簡明月的手機發資訊,雖然不知道簡明月會不會收到,收到了又會不會看,但是段景紹依舊沒有停過。
‘三年不見,明月,你還好嗎?段家還是老樣子,只不過,添加了一位新成員,雲婷為我生了一個男孩,要是你見到他,你也會喜歡的。’
‘你呢,如今又在哪裏呢?有沒有遇到什麽難事呢?’
‘你要記得,段家,永遠是你的家,歡迎你隨時回來。’
這句話,段景紹幾乎每次資訊的結尾都會寫,他以為,時間會將他對簡明月的情感慢慢的抹去,可是三年過去,她依舊牢牢的鎖著自己的心,讓自己魂牽夢繞。
段景紹將信收好,躺在了床上,上面簡明月的氣息早就慢慢的散去,但每到段景紹失眠時,都會來這裏過夜。
似醒非醒間,他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和簡明月正在一起釀制桃花酒,簡明月將酒買入地下,笑道:「過幾年就可以喝到這好酒了。」
「等到那時候我們一起來吧?」
段景紹記得簡明月當時雖然沒直接回應自己卻說:「三年之後,就是這個酒最醇香的時候。」
段景紹猛的驚醒,他好像想明白了!現在不正是那時說的三年之後嗎?
匆匆穿好衣服,段景紹便朝門外走去,葉雲婷剛哄睡孩子,見他這麽著急,也沒多問。
只是輕輕的將他淩亂的衣裳整理好,溫柔的笑道:「再怎麽著急,也不能這樣出來啊。」
段景紹抱住她,道:「雲婷,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出門幾日,你和孩子在家等我。」
葉雲婷不用想都知道這些事必然是和簡明月相關,這些年,段景紹的心裏一直念著她。
好幾次睡夢中都在叫著她的名字,關於簡明月的事,她多多少少也聽到一些,心中對她是說不出來的感覺。
以前自己做錯了,插足過她的感情,讓她的婚姻生活痛苦不堪,如今這個男人又愛上簡明月,想來也是自己的報應吧。
「去吧,一路小心。」
目送段景紹離去,葉雲婷不由的在心裏想:這碗夾生的米飯從前擺在簡明月面前,如今又到了自己的碗裏,真是自作孽。
段景紹定了最早的機票,他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期待,落地後又租了車子,看著村子越來越近,段景紹的心裏不由的開始緊張起來。
她,會在嗎?
段景紹將車停到一旁,快步往那埋酒的樹底走去,段景紹的心跳聲也越發的劇烈。
慢慢的,一個小小的洞口出現在他眼前,裏面露出了一壇酒,有一壇早就被人喝的一幹二凈。
段景紹怔在了原地,仔細觀看那些土壤,這分明就是菜被人挖開不久,難道……簡明月還沒有離開!她真的回來過了!
段景紹心中一喜,一陣腳步聲從身後傳來,驚喜道:「是你!」
第27章
六子看清楚那人的臉後,高興的差點跳起來:「大哥哥,真的是你,你回來了!」
段景紹看著眼前的這個到他肩膀的男孩,半天才猶豫道:「你是,六子?」
「是我啊!」
段景紹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這個大男孩,感嘆道:「沒想到你都長這麽大了。」
三年時光,連曾經那個到他膝蓋的小孩,都成長成了一位男子漢,一切,都物是人非。
六子高興的圍著段景紹,多虧了今日他爸媽讓他過來打掃明月姐的屋子,不然也不會見到這個大哥哥了。
「是啊,明月姐也這麽說的,還誇我長高了。」
段景紹心中一緊:「你可,見到了你的明月姐?」
六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當然見到了,明月姐如今曬黑了一點,但更結實了,還有肌肉呢,勁也可大了,我和她玩掰手腕還是掰不過她,不過她看著一點都不會老,還是那麽好看!」
「不過大哥哥,你來遲了,明月姐早就離開了,她說她是休假才又時間來看我們的,她在哪裏上班啊,三年才放一次假,好舍不得她啊。」
段景紹心中閃過一絲失落,還以為自己可以見到她呢,自己,還是來遲了一步。
隨即對著六子笑了笑:「可不可以將你明月姐的事情再和我多說一點?」
六子興奮的拉著他,喋喋不休的說了很多,甚至還說到簡明月的手,說她的手得到了很好的治療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畫畫依舊還是那麽好看。
村民知道他回來了,熱情的招待他,這幅場景,仿佛回到三年前。
「來來來,景紹,這麽多年沒看見你,肯定要不醉不歸啊!」
柳大哥很是激動,柳大嫂攔都攔不住:「好了好了,別灌景紹了,他明天還得回去呢。」
段景紹笑笑:「好,今天高興,不醉不歸。」
「前段時日明月回來時,你也這麽說的,也是這麽激動,非要拉著她喝酒,我看你慶祝他們回來是假,找借口喝酒是真吧!。」
聽到這個名字,段景紹的心還是不由的一緊,簡明月回來後,待了三天就再次離開,也沒說下次回來是什麽時候。
沒有人知道她在這三年經歷了什麽,但是柳大嫂他們說,簡明月在這三年一定過得很幸福。
不知不覺,他們喝了很多酒,段景紹都是被六子給半扶半抱回去的。
醉醺醺的看著眼前熟悉的屋子,他的眼前閃過和簡明月居住在這裏的那些日子。
雖然許多事情都要自己做,也有很多的不方便,但是擡眼就可以看見對方,呼吸之間都是對方的氣息。
那段時日,他們就像夫妻一樣,也是段景紹最難忘的一段時光。
被褥上依稀還留著一些簡明月的氣息,仿佛將她抱在懷裏一般。
風吹開了有些破損的院門,發出一聲脆響。
「景紹,景紹。」
黑夜離裏,似乎有人在叫著他,段景紹聞聲望去,只見簡明月一身嬌俏的白裙,站在桃花樹下,手裏舉著一壺酒。
就這樣笑臉盈盈的看著他,眼裏宛若星辰。
「景紹,桃花酒好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喝一點?」
簡明月的臉,依舊是記憶中的模樣,看著此情此景,段景紹眼眶一陣滾燙。
他笑了笑,朝那邊小跑過去:「好,我們一起喝點。」
睡夢中的段景紹,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似乎是做了什麽美夢,夜晚的風也變的溫柔起來,一下一下吹擊著窗戶,柔聲的哄人入睡。
第28章
天一亮,段景紹就離開了村落,不知為什麽,過去了這些年,簡明月一直牢牢的存留在自己的記憶之中,割舍不掉。
只要一聽見關於簡明月的訊息,他都會馬不停蹄的趕過去,可是都是一場空,這些年,他們遲遲未能碰見。
如今這樣,只是想確認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就這樣,春去秋來,又是三年時光過去,歲月在指尖悄然流過,帶走了曾經的青澀,一切都是物是人非。
段家小兒子段言雲也已經六歲了,小小年紀頗有幾分段景紹的氣勢。
看著自己的兒子,段景紹的臉上忍不住的自豪,雖然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痕跡,但是依舊可以看出當年的帥氣。
「爸,小姑姑還沒有回來嗎?你和奶奶都在等她,是什麽樣的人呀?」
段景紹和段母不時就會給簡明月發資訊,段言雲對這位小姑姑也充滿了好奇。
聽見他這樣問,段景紹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懷念:「你小姑姑她很好,什麽都會,為了自己的夢想十分勇敢,我們小雲以後也要做像小姑姑那麽勇敢的人啊。」
只要一提到簡明月,段景紹的話,不由的變多了起來。
段言雲像是想到了什麽,緊忙道:「爸,你等我一下。」隨後拿出了一副畫作,遞給段景紹。
「我,我知道你喜歡這些畫,這是我前幾天和同學出去在郊區一家古著店看到的,我覺得和你書房的畫風很像呢。」
段景紹揉了揉他的頭,接過來隨意看了一眼,下一秒渾身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這,這是……
「你這是,在哪裏買的,你有看到賣畫人嗎?!」
段景紹突然激動起來,段言雲隱隱約約猜到發生了什麽事,老實道:「沒有,是從店老板手裏買的,你認識嗎?」
這筆風,是她,絕對不會錯,她,回來了!
段景紹快步駕車離去,急匆匆的趕到郊區,古著店還開著,陳舊的裝修像是上個世紀的店鋪。
他走進店裏看見這些畫,幾乎都是各地的風景,畫風一如既往的明艷有特色。
這是簡明月一路上的所見所聞,她將她工作之余走過的地方都變成了畫,她真的做到了,即使一個人,她也毫不畏懼。
段景紹由衷的替她趕到高興,但可能遇見簡明月就已經花光了他所有的運氣,所以此後,他再也沒能遇見簡明月。
那日,段景紹在郊區逛了很久,都沒有看見那熟悉的身影,似乎這一切都是他的錯覺一般。
幾個月後,段母病重。
醫生看過之後也束手無策,不是得的什麽絕癥,而是年紀大了身體各項器官機能衰老導致的。
看著床上的人,段景紹多年後,再次紅了眼眶。
段母即使病重,依舊打扮的端莊得體,她有些瘦小的手拉住段景紹,眼神中帶著一絲期盼。
「景紹,告訴明月了嗎?她什麽時候回來啊?」
段景紹知道,她這是想在最後時刻見見簡明月,段景紹擠出一絲笑,安慰道:「明月肯定很擔心您,可是路上太遠了,她趕回來肯定還要一點時間。」
段母連連點頭,她也是這般覺得,她的明月,一定是路途太遠,趕不過來,一定是了。
段景紹看著段母沈睡過去的臉,小心翼翼的趴在了她身邊,就喝小時候一樣依偎在母親懷裏。
第29章
這幾天,段母的狀態越來越差,但是每日還是會抓著段景紹的手詢問:「明月今天回來了嗎?」
段景紹想見簡明月的心,不比段母的少,但是京城確實沒有簡明月的任何蹤跡,似乎她早就踏上了路程。
段景紹低著頭,緊緊的抓著段母的手,眼眶酸痛無比。
明月,是不是真的,不會回來了?
或許,她只是沒收到這個訊息而已,段景紹在心裏這樣安慰自己。
這段時日,段家一片死氣沈沈,多日照看著段母,段景紹的鬢角已經隱隱長出幾根白發。
「水……我要水……」
聽見段母虛弱的聲音,段景紹連忙站起來,可是手還沒碰到水杯,整個人就往地上撲去,之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景紹!」
段言雲聽見他父親在段家老宅暈倒的訊息,急的連忙讓管家叔叔帶自己去,在別墅區門口,遇見了行色匆匆的女人,背著一個很大的黑色登山包。
他從來沒有在這個別墅區見過這人,但保安並沒有攔她,很快就將人放了進去。
第二天,段景紹猛的從床上驚醒,段言雲小心翼翼的扶住他:「爸,您醒了,你突然就暈過去了,你休息一會吧。」
段景紹揉了揉腦袋:「我,這是怎麽了?」
「醫生說你這是憂思過度、勞累過度,再加上情緒起伏過大才一口氣沒緩過來昏迷了,你已經昏迷整整一日了。」
聽見這話,段景紹焦急的起床,想去段母的房間,段言雲知道他擔心,連忙道:「爸,奶奶那邊有人照顧,暫時沒有什麽大事。」
有人?誰?
段景紹心裏突然傳來一陣顫抖,段言雲把昨天看到的那名女子的事情告訴了段景紹,猜想或許就是自己的小姑姑回來了。
誰知段景紹聽到這裏,抑制不住激動沖了出去,他拉都沒拉住。
管家見到他也沒阻攔,段景紹小心翼翼的走進去,裏面的聲音就傳入了他的耳中。
「我知道,你一定舍不得我,你一定,一定會來的。」
「媽,對不起是我回來晚了。」
聽到那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段景紹渾身一顫,走到臥房時,一個熟悉的背影就出現在了他面前。
段景紹呼吸猛地頓住了,這些年,終於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他一瞬間只覺得在夢中,段景紹試探著開口:「明月……」
女子聞言回頭望過來,段景紹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全身都止不住顫抖起來,真的,是她。
這麽多年,簡明月變得更好看了,是那種健康的美,小麥色的肌膚,不再幹瘦,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絲毫的痕跡。
「好久,不見。」
段景紹聲音發啞,而自己,已經老了。
簡明月朝他點了點頭,笑道:「好久不見。」
段景紹仿佛忘記了自己是來幹什麽的,眼裏只有簡明月,腦海中一片混亂。
……
可能是見到了她,段母這一天臉上的笑容就沒下去過,最後她靠在簡明月身邊,氣若遊絲道。
「永遠,不要委屈了自己,做自己想做的吧……」最後,她在簡明月的懷裏,離開了人世。
「媽!」
積累了多日的淚水,在這一瞬間流了出來,簡明月沒忍住放聲大哭。
段景紹眼裏的淚水,早就打濕了衣裳,悲拗的哭聲自房間傳出。
段母的葬禮並沒有邀請多少人,來的都是她幾十年的朋友。
下葬時簡明月跪在地上,許久許久未曾起身,直到送完段母最後一程。
段景紹站在她旁邊,依舊覺得不真實,再次看到這個人,簡直宛若隔世。
他有些哽咽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簡明月眼眶以及一片緋紅,她擦了擦眼睛:「前幾天就回來了,但因為和研究院的人交接,一直沒去看望媽。」
簡明月想到段母臨終時和她說,以後要做放肆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她為自己感到驕傲的話,淚水再次溢位眼眶。
段景紹看她過得這麽好,心裏的那塊石頭才落下去,註意到她背後的登山包,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了口:「你,要走了?」
簡明月點了點頭:「工作還沒有做完,也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
段景紹張了張口,最終道:「路上小心,有空,多回來看看……」
簡明月笑了笑,迎著夕陽,沒有回頭地向她搖了搖手,英姿颯爽。
段景紹想問她可不可以留下來,可是他知道,簡明月不會為他停留,更不會回頭,他只能看著簡明月的背影慢慢的遠去。
此生漫漫,不知何時才能相見,或許此次,就是永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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