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幸福快樂,
其中的樂趣之一就是捉蛤蟆。
也就是青蛙了,我們湖北有的地方叫蛤蟆。
大概在芒種節氣前後,
房前屋後的青蛙開始此起彼伏地叫開了,
冬眠了好幾個月,
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
它們再也不能裝睡,
得起來吃個飽了。俗話說,吃飽好工作。
莫非蛙們也奉行人類的這一套自然法則?
等到青蛙們繁衍完畢,
小蝌蚪也過了找媽媽的時候,
署假開始了。
小學生們的狂歡季開始了,
那個時候不懂啥叫私人補習班,
什麽舞蹈課鋼琴課這課那課,放了署假就意
味著一個字:玩。當然署假作業是有兩本的,
對待這個作業的事,和現在的娃沒有兩樣:
快開學了加班加點不睡覺也得搞定。
村東頭小河的那邊是我們村的稻田,
湖北也是魚米之鄉,
所以那一片都是待收的黃澄澄的稻子,
越往東地勢越低,
小河的水就可以順送水渠把水送到田裏灌溉
然後犁田、插種、插秧。
這一片稻田就是我們的戰場。
夏天的一天太長了,又熱。
好不容易等到太陽掉到了西邊的山岰,
知了扯著嗓子叫了一天,漸漸沒了聲響,
但還有蜻蜓趁夜色不濃,低空盤旋搞吃的:
鄉村的夏夜蚊子實在是太多了!
一團一團密密匝匝的,在人的頭上、
牲口的頭上盤旋,
嗡嗡聲一陣一陣忽遠又忽近。
我們幾個踏著月色神秘兮兮地出發了。
一般是會挑一個有大月亮的夜晚行動,
畢竟是幫孩子,晚上是會怕鬼的。
一人一個手電筒,一個袋子,
這玩意兒就是工具。
其實作在想來心裏是不忍的。
我們一路上嘰嘰喳喳說話壯膽,
聽到那邊蛙聲較密集就開啟手電筒照,
可憐的青蛙見到手電光一個個象傻子一樣,
一動不動,就那樣坐著,真正的坐以待斃。
就這樣一路走一路撿,一邊說這說那。
那時候,
夏天夜晚的螢火蟲多得象天上的繁星,
一明一滅,在村前或小河邊的稻田、
在低矮的灌木叢中落下或飛舞。
我記得它們是不能長時間飛行的,
它們飛一會兒就會落在稻子彎彎的葉尖上稍作停留,
有時候也會落在沈甸甸的稻穗上,
它們飛得也不高,媽媽說它們是在喝葉子上的露水。
村裏的小孩包括我,
夏夜最愛幹的事就是一到晚上就拿個洗得幹
幹凈凈的墨水瓶,
到田間地頭一個一個抓螢火蟲。
抓到了小心翼翼放進瓶子裏,
還會放幾片稻葉到瓶子裏,
讓它們在葉子上爬上爬下,
近距離看它們尾巴處一閃一閃……
等我們玩累了隨手把瓶子放到床頭的櫃台上,
倒頭就睡,第二天一早醒來,
拿過瓶子一看:要麽全部不見了;
要麽一個個沒了動靜,全部悶死在瓶子裏。
而年幼無知的我們第二天還會周而復始,
樂此不疲,
不知道這世上萬物有靈需要敬畏需要慈悲。
不知不覺我們手裏的袋子越來越沈,
青蛙在裏面也不叫了,
有的在拼命蹦跶,
現在想來它們是在掙紮,
想著怎麽才能逃出這個小小的袋子,
求得一線生機。
夜風從遠處的稻田吹來,
由遠而近帶來一陣陣細小的聲音,
那是樹葉、稻葉、谷子、野草
和田野裏所有的物種在呼吸在低吟淺唱,
似乎這夜曲的和聲,
只有青蛙和蟋蟀的鳴唱是這夜的主奏。
稻花香裏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我們興沖沖往回走,
頭頂的月亮又圓又大又明亮,
把我們的影子壓得低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