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不下去」不是個絕對性的詞匯,而是一個相對性的詞匯。
賽博龐克最艹蛋的地方在於,當一切都被物化的時候,你是很難找到一個「活下去」的理由的,上古時代人類雖然也壽命短,生活苦,但人類有活下去的理由,因為人活著是純粹的,為了生產和發展的,是有「未來」可言的。
賽博龐克艹蛋艹蛋在哪裏呢,艹蛋在絕望。
2077是一個賽博龐克的世界,但是被隱藏的,或者說有點割裂。
看上去那世界簡直是有點美好了,底層人哪怕是當小混混和格拉斯哥流浪還有往上爬的希望,區別就是死多少人而已,但代價真的從來不是問題,底層人最害怕的是毫無希望,在整個2077世界觀裏,不管你被坑還是怎麽樣,至少你有「名動四方」的機會,甚至你能殺進荒阪塔放核彈,人和人的差距就算是有義體還沒拉到多大的地方。
但這些賽博龐克嗎?還不夠賽博龐克。
真正的「絕望」那才是賽博龐克。
真正的賽博龐克是。
你出生起就被強制植入了芯片,然後隨著年齡的成長就必須在無盡的芯片廣告轟炸裏度過你的這一輩子,但包括廣告在內的這個世界一切只是中下層人的世界罷了。
你和上層人沒有任何接觸的機會,他們透過基因最佳化和超高級義體的方式已經前進演化成了跟你完全不一樣的地步,隨著科技的極度發展,高科技集中在部份公司手裏,一個蚊子大小的無人武器就能瞬間擊殺上百底層,高層連軍隊都不需要了,底層成為了和高層完全不一樣的產物,就像是人類無法理解狗和貓要把貓閹掉一樣。
你們底層人對於上層人來說唯一的意義就是「存在」,至於「存在」需要幹什麽,你就當上層人也想娛樂一下玩遊戲或者養點寵物罷了 。
我之前看到過一本小說叫【都市模擬人生】,裏面「金錢帝國」這一段對這塊刻畫可謂完美,哪怕是主角也是先後來回重生開掛(四次)才通關,但這塊拿網文舉例不太合適,我換一個例子。
大劉的【贍養人類】。
第一地球人低頭想了想,說:「這樣吧,我給你講講第一地球上窮人和富人的故事。」「我很想聽。」滑膛把槍插回懷裏的槍套中。
「兩個人類文明十分相似,你們走過的路我們都走過,我們也有過你們現在的時代:社會財富的分配雖然不勻,但維持著某種平衡,窮人和富人都不是太多,人們普遍相信,隨著社會的進步,貧富差距將進一步減小,他們憧憬著人人均富的大同時代。但人們很快會發現事情要復雜得多,這種平衡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被什麽東西打破的?」
「教育。你也知道,在你們目前的時代,教育是社會下層進入上層的惟一途徑,如果社會是一個按溫度和含鹽度分成許多水層的海洋,教育就像一根連通管,將海底水層和海面水層連線起來,使各個水層之間不至於完全隔絕。」
「你接下來可能想說,窮人越來越上不起大學了。」
「是的,高等教育費用日益昂貴,漸漸成了精英子女的特權。但就傳統教育而言,即使僅僅是為了市場的考慮,它的價格還是有一定限度的,所以那條連通管雖然已經細若遊絲,但還是存在著。可有一天,教育突然發生了根本的變化,一個技術飛躍出現了。」
「是不是可以直接向大腦裏灌知識了?」
「是的,但知識的直接註入只是其中的一部份。
大腦中將被植入一台超級電腦,它的容量遠大於人腦本身,它存貯的知識可變為植入者的清晰記憶。但這只是它的一個次要功能,它是一個智力放大器,一個思想放大器,可將人的思維提升到一個新的層次。
這時,知識、智力、深刻的思想,甚至完美的心理和性格、藝術審美能力等等,都成了商品,都可以買得到」
「一定很貴。」
「是的,很貴,將你們目前的貨幣價值做個對比,一個人接受超等教育的費用,與在北京或上海的黃金地段買兩到三套一百五十平米的商品房相當。」
「要是這樣,還是有一部份人能支付得起的。」
「是的,但只是一小部份有產階層,社會海洋中那條連通上下層的管道徹底中斷了。完成超等教育的人的智力比普通人高出一個層次,他們與未接受超等教育的人之間的智力差異,就像後者與狗之間的差異一樣大。同樣的差異還表現在許多其他方面,比如藝術感受能力等。於是,這些超級知識階層就形成了自己的文化,而其余的人對這種文化完全不可理解,就像狗不理解交響樂一樣。 超級知識分子可能都精通上百種語言,在某種場合,對某個人,都要按禮節使用相應的語言。在這種情況下,在超級知識階層看來,他們與普通民眾的交流,就像我們與狗的交流一樣簡陋了……於是,一件事就自然而然地發生了,你是個聰明人,應該能想到。 」
「富人和窮人已經不是同一個……同一個……」
「富人和窮人已經不是同一個物種了,就像窮人和狗不是同一個物種一樣,窮人不再是人了。」
「哦,那事情可真的變了很多。」
「變了很多, 首先,你開始提到的那個維持社會財富平衡、限制窮人數量的因素不存在了。即使狗的數量遠多於人,他們也無力制造社會不穩定,只能制造一些需要費神去解決的麻煩。隨便殺狗是要受懲罰的,但與殺人畢竟不一樣,特別是當狂犬病危及到人的安全時,把狗殺光也是可以的。 對窮人的同情,關鍵在於一個同字,當雙方相同的物種基礎不存在時,同情也就不存在了。這是人類的第二次前進演化,第一次與猿分開來,靠的是自然選擇;這一次與窮人分開來,靠的是另一條同樣神聖的法則:私有財產不可侵犯。」
「即使狗的數量遠多於人,他們也無力制造社會不穩的,只能制造一些需要費神去解決的麻煩。」
「隨便殺狗是要受懲罰的,但與殺人畢竟不一樣,特別是當狂犬病危及到人的安全時,把狗殺光也是可以的。」
所以我就說這真的不夠「賽博龐克」,西方世界裏提到賽博龐克總把賽博龐克的世界搞得太美好。
以至於即使是再怎麽看上去「絕望」的世界,底層人甚至有機會跑去殺最高層,最高層的防禦力量離譜到幾個人幾條槍都能沖破,和底層黑幫沒有任何區別 。
【時間規劃局】、【2077】、【銃夢】這些都是如此。
「在社會機器強有力的保護下,第一地球的財富不斷地向少數人集中。而技術發展導致了另一件事,有產階層不再需要無產階層了。在你們的世界,富人還是需要窮人的,工廠裏總得有工人。但在第一地球,機器已經不需要人來操作了,高效率的機器人可以做一切事情,無產階層連出賣勞動力的機會都沒有了,他們真的一貧如洗。這種情況的出現,完全改變了第一地球的經濟實質,大大加快了社會財富向少數人集中的速度。「財富集中的過程十分復雜,我向你說不清楚,但其實質與你們世界的資本運作是相同的。在我曾祖父的時代,第一地球60%的財富掌握在一千萬人手中;在爺爺的時代,世界財富的80%掌握在一萬人手中;在爸爸的時代,財富的90%掌握在四十二人手中。
「在我出生時,第一地球的資本主義達到了頂峰上的頂峰,創造了令人難以置信的資本奇跡;99%的世界財富掌握在一個人的手中!這個人被稱做終產者。
「這個世界的其余二十多億人雖然也有貧富差距,但他們總體擁有的財富只是世界財富總量的l%,也就是說,第一地球變成了由一個富人和二十億個窮人組成的世界,窮人是二十億,不是我剛才告訴你的十億,而富人只有一個。這時,私有財產不可侵犯的憲法仍然有效,社會機器仍在忠實地履行著它的職責,保護著那一個富人的私有財產。
「想知道終產者擁有什麽嗎?他擁有整個第一地球!這個行星上所有的大陸和海洋都是他家的客廳和庭院,甚至第一地球的大氣層都是他私人的財產。
而主角(之一)的母親和父親是怎麽去世的?
一個因為「盜竊」而被剝奪了呼吸的權力,直接窒息而死,而且還要罰款,甚至把遺體沒收,他靠著他父親的遺體活了下去。
「當然,有時也可以奢侈一下,比如在婚禮或節日什麽的,這時我們走出自己全封閉的家,來到第一地球的大自然中,最令人陶醉的是呼吸第一口大自然的空氣時,那空氣是微甜的,甜得讓你流淚。但這是要花錢的,外出之前我們都得吞下一粒藥丸大小的空氣售貨機,這種裝置能夠監測和統計我們吸入空氣的量,我們每呼吸一次,銀行賬戶上的錢就被扣除一點。對於窮人,這真的是一種奢侈,每年也只能有一兩次。我們來到外面時,也不敢劇烈活動,甚至不動只是坐著,以控制自己的呼吸量。回家前還要仔細地刮刮鞋底,因為外面的土壤也不屬於我們。「現在告訴你我母親是怎麽死的。為了節省開支,她那時已經有三年沒有到戶外去過一次了,節日也舍不得出去。這天深夜,她竟在夢遊中透過過渡門到了戶外!她當時做的一定是一個置身於大自然中的夢。當執法單元發現她時,她已經離家有很遠的距離了,執法單元也發現了她沒有吞下空氣售貨機,就把她朝家裏拖,同時用一只機械手卡住她的脖子,它並沒想掐死她,只是不讓她呼吸,以保護另一個公民不可侵犯的私有財產——空氣。但到家時她已經被掐死了,執法單元放下她的屍體對我們說:她犯了盜竊罪。我們要被罰款,但我們已經沒有錢了,於是母親的遺體就被沒收抵賬。要知道,對一個窮人家庭來說,一個人的遺體是很寶貴的,占它重量70%的是水啊,還有其他有用的資源。但遺體的價值還不夠交納罰款,社會機器便從我們家抽走了相當數量的空氣。「我們家生態迴圈系統中的空氣本來已經嚴重不足,一直沒錢補充,在被抽走一部份後,已經威脅到了內部成員的生存。為了補充失去的空氣,生態系不得不電解一部份水,這個操作使得整個系統的狀況急劇惡化。主控電腦發出了警報:如果我們不向系統中及時補充十五升水的話,系統將在三十小時後崩潰。警報燈的紅色光芒迷漫在每個房間。我們曾打算到外面的河裏偷些水,但旋即放棄了,因為我們打到水後還來不及走回家,就會被無所不在的執法單元擊斃。父親沈思了一會兒,讓我不要擔心,先睡覺。雖然處於巨大的恐懼中,但在缺氧的狀態下,我還是睡著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一個機器人推醒了我,它是從與我家對接的一輛資源轉換車上進來的,它指著旁邊一桶清澈晶瑩的水說:這就是你父親。資源轉換車是一種將人體轉換成能為家庭生態迴圈系統所用資源的流動裝置,父親就是在那裏將自己體內的水全部提取出來,而這時,就在離我家不到一百米處,那條美麗的河在月光下嘩嘩地流著。資源轉換車從他的身體還提取了其他一些對生態迴圈系統有用的東西:一盒有機油脂、一瓶鈣片,甚至還有硬幣那麽大的一小片鐵。
包括哪怕是2077你也可以看到這一點非常離譜的事情,荒阪三郎能活一百五十年以上,荒阪和軍用科技都開飛行車了,你根本買不到一輛飛行車,意識都能進入無盡的虛擬網絡了,你居然找不到他們比正常人強太多的地方,全身義體化的亞當重錘居然你能對付 。
你,一個拿著民用只有部份軍用器材的小混混,好不容易才弄來了一輛裝甲車的小混混,你居然能幹掉亞當重錘,你覺得這賽博龐克嗎?
這一點都不賽博龐克。
這一點上【銀翼殺手2049】都很賽博龐克了,你以為你拯救了一切,你以為你是神子,你的老婆也沒有了,你好不容易才在這一生中過了一次性生活,結果一切沒有區別,反抗的行動鬼知道什麽時候才會真正打起來然後被迅速鎮壓,你什麽都不是只是一個普通角色,甚至只是別人的一枚棋子。
於是,沒有未來、沒有唯一可以慰藉的電子女友、沒有任何的溫暖。
你死了,什麽都沒有的死了,沒有父母親人,沒有愛情親情,一生中惟一一次性是在迷茫的情況下進行的,你什麽都沒有了。
沒有什麽檔案會記載你的名字,很快你就會成為一片灰塵。
絕望嗎,絕望,絕望就對了。
2077真的不怎麽絕望,因為你真的能艹翻荒阪。
怎麽樣打破死迴圈?
唯一的辦法就是確定社會發展方向是生產力導向而非資本倒向的。
在生產力導向的社會發展情況下,在高技術義體和基因最佳化這種東西出來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想辦法怎麽向全民普及,因為只有足夠多的人口,才能把整體生產力推到極高的地步。
即使機器取代的崗位越來越多,那為了創造機器、藝術和社會發展上的人也會越來越多,就像是擰螺絲的被機器人取代了,但總得有人去設計機器人和維護,這就是生產力的發展。
而只要有一個國家是生產力發展導向的,其他國家就不得不采用這種模式,因為你如果不這樣發展那麽即使是自己國家的資本也會被從實體上消滅。
生產力最高進步的終極形態就是公有制情況下物質資源極大豐富的共產主義社會,所有人都在尋求生產力的發展、社會的進步和人類整體文明等級的提升,這就是要反資本主義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