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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年借宿山村教書,房東女兒每天給我煮姜茶:要麽入贅要麽還錢

2025-01-14心靈

■作者:澗下水長流 ■素材:周德旺

(本人用第一人稱寫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節有所演繹,請勿對號入座!)

1987年的八月,我背著那個破舊的帆布包,踏上了去雙河村的山路。這條路彎彎曲曲,像極了我這些年求職的經歷,都是看不到盡頭的坎坷。

我叫周德旺,今年23歲,是個剛從師範畢業的窮小子。說起這個名字,就不得不提我那愛吹牛的老爹。他總說我是他去城裏進貨時在一個大戶人家門口撿到的,那戶人家姓周,門口的對聯上還寫著「德配天地,旺及子孫」,所以就給我取名周德旺。

娘說這都是放屁,我分明就是在我們村衛生所出生的,接生的是村裏的趙大娘。不過這個名字倒是應了我的命,除了個「旺」字沾邊,這「德」字是一點沒應上。你說這「德」字要是應上了,我咋會在畢業後被分到這麽個偏僻的雙河村來教書?

「哎喲餵!」我正想得出神,腳下一滑,差點摔個狗啃泥。這山路泥濘得很,我這雙解放鞋踩上去,就跟踩在豬圈裏似的,一個勁地往下陷。

天空中烏雲密布,仿佛隨時都會下起大雨來。我手裏攥著那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雙河村,找王寡婦家借宿」。這是我發小張長根給我的路子,說是他表叔的堂哥的兒媳婦的娘家在雙河村,可以幫我找個住處。

「德旺啊,你就放心去吧,王寡婦家就住在村口第一戶,她閨女楊巧雲可是咱們這一帶有名的大美人!」張長根臨走前還不忘調侃我一句。

我呸了一口,心說我是去教書的,可不是去找媳婦的。再說了,就憑我這樣的窮光蛋,人家能看上我?

正想著,天空中「轟隆」一聲,隨即就下起了傾盆大雨。我趕緊把帆布包頂在頭上,加快腳步往前跑。這時候,我看到前面有個小木屋,炊煙裊裊升起,在雨幕中顯得格外溫暖。

我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快步跑到屋檐下。剛要敲門,就聽見裏面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娘,鍋裏的水開了!」

這聲音又甜又脆,就像是山澗裏的清泉叮咚作響。我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難道這就是張長根說的楊巧雲?

就在我猶豫要不要敲門時,屋裏突然傳來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巧雲啊,你看看外頭是不是有人?剛才好像聽到腳步聲。」

話音剛落,木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姑娘站在門口,眨巴著大眼睛看著我。她穿著一件藍布花褂子,紮著兩條烏黑的麻花辮,皮膚白凈,眉清目秀,倒真像張長根說的那樣標致。

「這位大哥,你是不是找人啊?」姑娘怯生生地問道。

我趕緊掏出那張皺巴巴的紙條:「我。。。我是來找王寡婦家的,我叫周德旺,是新來的代課老師。」

「哎呀,原來是新來的周老師!」門裏又走出一個中年婦女,約莫四十多歲,眉眼間和那姑娘有幾分相似。「快進來,快進來!我就是王氏,這是我閨女巧雲。」

我這才知道,原來這就是張長根說的王寡婦和楊巧雲。王氏熱情地拉著我進了屋,楊巧雲則悄悄退到了竈房,只聽見竈膛裏「劈裏啪啦」的柴火聲。

「周老師啊,你可算是來了!我家巧雲昨天就說,新來的老師怎麽還不到呢!」王氏笑呵呵地說道。

我心說這話明顯是瞎編的,她們昨天哪知道我要來?不過我也不戳破,只是傻笑著應和:「路不好走,耽擱了些時候。」

「巧雲,快給周老師倒杯姜茶暖暖身子!」王氏沖著竈房喊道。

不一會兒,楊巧雲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姜茶走了過來。她低著頭,把碗輕輕放在我面前的八仙桌上,那股姜茶的香氣直往我鼻子裏鉆。

這時候,我才有空打量這個屋子。雖然是間土坯房,但收拾得很幹凈。墻上貼著幾張明星畫片,有鄧麗君的,還有張國榮的。炕上整整齊齊地疊著被褥,旁邊放著一台半舊不新的縫紉機。

「周老師,你看這樣行不?你就住在我家,我們也好有個照應。」王氏說著,瞟了一眼正在收拾碗筷的楊巧雲。

我連忙點頭:「好好好,那就麻煩王大姐了。」

「別叫大姐,叫嬸子!」王氏笑著說,「你跟我那死鬼男人一樣大,叫嬸子正合適。」

我這才註意到,屋裏確實沒有男人的痕跡,連煙袋鍋子都沒有一個。看來王氏是真的守了寡,而且看樣子已經守了很多年。

晚上,楊巧雲給我鋪好了炕,還特意加了一床棉被。我躺在熱乎乎的炕上,聽著外面嘩嘩的雨聲,心裏不知怎的,竟然有了一絲溫暖的感覺。

這一夜,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己站在一片青翠的山坡上,遠處飄來陣陣姜茶的香氣。醒來時,天已經亮了,而那股姜茶的香氣卻是真的——楊巧雲正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姜茶,站在我的炕前。。。

「周。。。周老師,趁熱喝吧。」楊巧雲把姜茶放在炕頭,轉身就要走。

「誒,等等!」我下意識地喊了一聲,把楊巧雲嚇得一激靈。「那個。。。謝謝你。」

楊巧雲紅著臉點點頭,一句話也沒說就跑了。我端起姜茶喝了一口,熱辣辣的感覺從喉嚨一直暖到了心裏。這姜茶放得恰到好處,姜絲切得細細的,還加了兩片紅棗,喝起來既不會太沖,又能去去寒氣。

吃過早飯,王氏就張羅著要送我去學校。說是送,其實就是帶我認認路。雙河村的小學在村子西頭,是幾間低矮的瓦房。操場上雜草叢生,一個歪歪扭扭的籃球架子孤零零地立在那裏。

「周老師來啦!」幾個孩子從教室裏探出頭來,好奇地打量著我。

「這些都是你的學生。」王氏介紹道,「全村適齡的娃娃加起來也就二十來個,你教三四五年級,一二六年級有個老許在教。」

我點點頭,心想這樣也好,學生少了,我這個新手也好應付些。

就這樣,我在雙河村安頓下來,開始了我的教書生涯。說來也怪,每天早上我都能喝到楊巧雲煮的姜茶。有時候是清晨醒來,茶已經放在炕頭;有時候是我收拾書本準備去學校,她會急匆匆地端著茶碗追出來。

「巧雲啊,你咋對周老師這麽好?」有一天,我聽見隔壁張婆子打趣道。

「去你的!」楊巧雲羞得跑開了,只留下張婆子在那裏嘿嘿直笑。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我發現楊巧雲不光會煮姜茶,還很會照顧人。每次我改作業改到深夜,她都會默默地給我添油燈;下雨天回來,她會把我的濕衣服烤幹;甚至連我的襪子破了個洞,第二天也會發現被人細細地補好。

慢慢的,我發現自己越來越期待每天早上那碗姜茶,期待那個害羞的姑娘在我面前轉來轉去的身影。可每次我想跟她多說兩句話,她總是低著頭,紅著臉跑開。

「周老師,你這是在打我閨女的主意吧?」一天晚上,王氏突然沒頭沒尾地來了這麽一句。

我差點把嘴裏的水噴出來:「嬸子,你說啥呢?我是來教書的。」

「教書怎麽了?教書的不能討老婆?」王氏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我看你這孩子老實,巧雲跟了你也不會受委屈。」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其實我心裏也清楚,我對楊巧雲,早就不只是房東和房客的那種單純關系了。。。

那晚之後,我總覺得渾身不自在。每次喝姜茶的時候,都會想起王氏的那番話。說實在的,要說對楊巧雲沒意思,那是騙人的。可我這個窮教書匠,拿什麽來養家?

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意外發生了。那是個陰雨連綿的下午,我在教室裏講課,突然覺得渾身發冷,頭暈目眩。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王氏家的炕上了。

「你這孩子,咋不知道照顧自己呢?」王氏一邊給我煲藥,一邊埋怨道,「要不是巧雲發現你暈倒在教室,後果不堪設想啊!」

我看向一旁的楊巧雲,只見她紅著眼睛,手裏還捏著一條手帕。見我看她,她趕緊低下頭去,肩膀卻微微抖動著。

「巧雲,你別哭了,」王氏說道,「周老師沒事,就是累著了。」

原來,楊巧雲是去給我送午飯的時候,發現我暈倒在講台上。她一個人把我背回來,自己的衣服都濕透了。

這一場病來得突然,去得也快。但王氏卻花了不少錢給我抓藥。我躺在炕上數著藥包,心裏直發愁:這藥錢可咋還啊?

「嬸子,這藥錢。。。」我正要說話,王氏卻擺擺手:「你先養好身子,錢的事慢慢來。」

就在我病好的第二天,我發小張長根突然來了。他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村口,說是給我帶來個好訊息:「老周,縣城職高缺個老師,我托人幫你打聽好了,你要不要去?」

我一聽,心裏頓時「咯噔」一下。縣城職高,那可是個好去處啊!薪金高,待遇好,還能學點手藝。可是。。。

「這事先別聲張,」張長根壓低聲音說,「你要是想去,下周一就能去報到。」

我站在原地,雙手不由自主地握緊又松開。縣城的機會就在眼前,可我的心裏卻像是堵了塊石頭一樣難受。

當天晚上,我失眠了。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在對面墻上貼著的明星畫片上。我翻來覆去,腦子裏全是這段時間的點點滴滴:清晨的姜茶,課間的笑聲,還有那個在雨中背著我回家的傻姑娘。。。

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王氏找上門來了。她坐在我對面,臉色嚴肅地說:「周老師,我知道你最近在想什麽。」

我心裏一驚,難道她知道縣城職高的事?

「這段日子,我看得出來,你對巧雲是有意思的。」王氏嘆了口氣,「可是,你欠我家的債總得還吧?」

「債?」我楞住了。

「你生病這段時間的藥錢,還有這幾個月的住宿費,加起來也有三百多塊了。」王氏掰著手指算道,「我知道你薪金不高,一時半會兒也還不上。」

三百多?這可不是個小數目啊!我一個月的薪金才四十多塊錢,除去日常開銷,能剩幾個錢?

「嬸子,我。。。」我正要解釋,王氏卻打斷了我。

「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這樣吧,你要是願意入贅我們家,這些錢就一筆勾銷。」王氏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巧雲那丫頭,你也知道她的性子,要是你走了,這輩子怕是就毀了。」

我坐在那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窗外,楊巧雲正在院子裏餵雞,夕陽的余暉灑在她身上,映出一圈金色的光暈。她還是那麽瘦小,可卻硬是一個人把我背回了家,還日日夜夜地照顧我。

「周老師,你要是覺得為難,我也不強求。」王氏站起身來,「你要是想走,把錢還清就行。」

說完,她就出去了,只留下我一個人在屋裏發呆。這時候,我才明白過來,這一切都是王氏的計謀。從一開始的熱情收留,到後來的細心照料,再到楊巧雲的姜茶。。。原來都是一個局。

可是,真的只是一個局嗎?那楊巧雲紅著的眼睛,那溫熱的姜茶,那深夜的補襪子,會都是假的嗎?

就在這時,我聽見院子裏傳來楊巧雲的歌聲。她正哼著鄧麗君的【小城故事】:

「小城故事多,充滿喜和樂,

若是你到小城來,收獲特別多。。。」

那歌聲悠揚婉轉,卻又帶著說不出的哀愁。我站在窗前,看著她纖細的背影,突然覺得鼻子一酸。

這一刻,我多想就這樣留下來,和她一起生活在這個偏僻的山村。可是,縣城的機會就在眼前,我這一輩子可能就只有這一次機會了啊。。。

夜深了,整個雙河村都陷入了沈睡。我坐在油燈下,翻開那本發黃的教案本,一頁一頁地看著。每一頁上都沾著粉筆灰,還有幾處被水漬暈開的痕跡。那是楊巧雲幫我整理教案時,不小心打翻了茶水。

「對不起,對不起!」那天她急得直跺腳,生怕我責怪她。

我擺擺手:「沒事,晾幹就好。」

她卻紅著眼圈,小聲說:「我幫你重新抄一遍吧。」

就這樣,她花了一整晚的時間,用她那歪歪扭扭的字,一筆一畫地把教案重新抄了一遍。那些字雖然不好看,卻格外工整,好像生怕寫錯一個字似的。

現在想來,她那時候是不是就已經。。。

「咚咚咚!」突然傳來敲門聲。

我開啟門,發現楊巧雲站在門口,手裏還端著一碗姜茶。

「這麽晚了還喝姜茶?」我有些詫異。

「我。。。我看你房裏還亮著燈。。。」她支支吾吾地說,「我怕你又生病。」

月光下,我清楚地看見她眼角有淚光閃動。

「巧雲,你。。。」

「周老師,」她突然打斷我,「我知道你想去縣城。」

我楞住了:「你都知道了?」

「嗯,」她點點頭,「我今天聽見你和張大哥說話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沈默地看著她。

「周老師,」她咬著嘴唇說,「你去吧,我和娘會想辦法的。那些錢。。。那些錢我來還。」

「你來還?」

「嗯,」她擡起頭,強裝著笑容,「我會做衣服,村裏人都說我做的衣服好看。我可以多接些活,慢慢還。」

我看著她,突然發現這個平日裏靦腆的姑娘,此刻卻有一種讓人心疼的堅強。

「周老師,」她繼續說,「你是讀過書的人,應該去縣城闖闖。在這山溝溝裏,我怕耽誤了你。」

說完,她把姜茶放在桌上,轉身就要走。我一把拉住她:「巧雲,你哭了?」

她使勁搖搖頭,卻擦不幹眼淚:「沒有,我。。。我就是想告訴你,我和娘不會太為難你的。」

月光下,我看見她的淚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就像是秋天的梧桐葉,無聲地雕零。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巧雲,」我深吸一口氣,「其實我。。。」

話還沒說完,院子裏突然傳來王氏的聲音:「巧雲,你在外頭幹啥呢?」

楊巧雲慌忙擦幹眼淚,頭也不回地跑了。我站在門口,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月光裏,心裏五味雜陳。

第二天一早,我特意等在廚房外,想要堵住楊巧雲說說話。可是那天的姜茶,卻是王氏端來的。

「周老師,巧雲說她不舒服。」王氏看著我欲言又止的樣子,嘆了口氣,「你是不是已經決定了?」

我低下頭,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行吧,」王氏轉身要走,又回過頭來說,「要是決定走,趁早說。這山溝溝裏的姑娘,耽誤不起。」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沒見到楊巧雲。每天的姜茶還是熱氣騰騰的,但總覺得少了點什麽味道。

這天下午,我正在上課,突然聽見外面有人喊:「不好啦!巧雲姐從山上摔下來了!」

我的心猛地一沈,也顧不上還在上課,撒腿就往山上跑。等我氣喘籲籲地趕到時,楊巧雲已經被人擡回家了。

「你來幹什麽?」王氏擋在門口,眼睛紅紅的。

「我。。。巧雲她。。。」

「她沒事,就是摔傷了腿。」王氏瞪了我一眼,「你該幹嘛幹嘛去。」

我站在院子裏,聽見屋裏傳來楊巧雲壓抑的啜泣聲。原來她是上山采藥去了,想多賺些錢還債。這傻姑娘,這是要急著幫我還清債務,好讓我能安心去縣城啊。

就在這時,我的褲兜裏傳來一陣響動。我掏出來一看,是那張去縣城職高報到的介紹信,被風吹得「嘩啦啦」直響。

我看看手中的介紹信,又望望那間飄著藥味的屋子,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有些機會,錯過了還可以再等;可有些人,錯過了就是一輩子。

當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我回到了縣城,當上了一名受人尊敬的老師。可是每次喝到姜茶的時候,總覺得少了點什麽味道。我問遍了所有人:這姜茶為什麽不對味?卻沒人能告訴我答案。直到我夢醒時分,才恍然大悟:原來不是姜茶不對味,而是再也找不到那個為我煮姜茶的人了。。。

第二天一早,我走進了王氏家的院子。

「你咋又來了?」王氏正在院子裏曬藥材。

「嬸子,」我深吸一口氣,「我想好了。」

王氏停下手中的活計,轉過身來看著我:「想好什麽了?」

「我。。。我想留下來。」我挺直腰板,「不是因為那些債,是因為。。。是因為巧雲。」

王氏瞇起眼睛打量著我:「你不是要去縣城嗎?」

「縣城以後還可以去,可巧雲。。。巧雲只有一個。」

話音剛落,我聽見身後傳來「哐當」一聲,回頭一看,楊巧雲正扶著門框站在那裏,手裏的碗掉在了地上。她的腳踝上還纏著繃帶,臉色蒼白,但眼睛卻亮得嚇人。

「你。。。你說什麽?」她顫抖著聲音問。

我走到她面前,鄭重其事地說:「巧雲,我不想去縣城了。我想留在這裏,娶你為妻。」

「可是。。。可是你不是說要去闖闖嗎?」

「闖什麽闖,」我苦笑著說,「我這個人膽小,一個人哪也去不了。我需要有個人,每天給我煮姜茶壯膽。」

楊巧雲「撲哧」一聲笑了,眼淚卻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你。。。你說真的?」

「千真萬確!」我掏出那張介紹信,當著她的面撕得粉碎,「從今以後,我就紮根在雙河村,教書,種地,娶你過日子!」

王氏在一旁看得直搖頭:「你這孩子,真是個傻的。」

可我知道,這是我這輩子最聰明的決定。

就這樣,我留在了雙河村。白天在學校教書,晚上幫王氏家種地、養豬。日子雖然清苦,但每天早上都能喝到楊巧雲親手煮的姜茶,我就覺得比蜜還甜。

半年後的春天,我和楊巧雲辦了婚事。婚禮很簡單,就是請村裏的人吃了頓飯。我穿著王氏給我置辦的新衣服,楊巧雲則穿著她自己縫制的紅色連衣裙,漂亮得像朵山花。

張長根特意從縣城趕來喝喜酒,一個勁地說我傻:「你呀,放著縣城的好日子不過,非要留在這窮山溝裏。」

我笑著指了指身邊的楊巧雲:「你不懂,這山溝溝裏有我的姜茶。」

日子就這樣過去了。轉眼間,我和巧雲已經有了一兒一女。兒子讀初中了,女兒還在上小學。每次看到他們,我就會想起當年的決定。

有時候我也會想:如果當初我選擇去了縣城,現在會是什麽模樣?或許已經當上了教導主任,或許已經在城裏買了房子。。。

但每當這個想法剛冒出來,楊巧雲就會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姜茶來到我面前:「德旺,趁熱喝。」

這麽多年過去了,她還是改不了這個習慣。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給我煮姜茶。有時候我笑話她:「都這麽多年了,你還煮啊?」

她就會紅著臉說:「你不是說,沒這姜茶就沒膽子嗎?」

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著,直到前幾天,我收到一封信。開啟一看,是張長根寄來的。信中說他現在已經是縣城職高的副校長了,問我後不後悔當年的決定。

我放下信,看著院子裏正在晾衣服的楊巧雲。二十多年過去了,她的兩條麻花辮已經有了些許白發,但在我眼裏,她永遠是那個在月光下為我擦眼淚的傻姑娘。

我提起筆,給張長根回了一封信:

「老張啊,你問我後不後悔?說實話,這二十多年來,我沒有一天不在想這個問題。每次看到你們在縣城的生活,我都會想:如果當初我也去了,現在會是什麽樣子?

但是老張,你知道嗎?每當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巧雲就會端著一碗姜茶來到我面前。那姜茶的味道,和二十多年前一模一樣。

你說我是不是很傻?放著縣城的好日子不過,非要留在這窮山溝裏。可是老張,這山溝溝裏有我的姜茶啊!這姜茶裏,不光有姜的味道,還有我們這二十多年的點點滴滴。

記得那年我生病,巧雲一個人把我背回家;記得我們結婚那天,她紅著臉給我遞茶;記得兒子出生那晚,她疼得直掉眼淚,還不忘問我要不要喝姜茶。。。

所以老張,你問我後不後悔?我想說: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還是會留在這山溝溝裏,還是會留在這個每天給我煮姜茶的傻姑娘身邊。

因為我終於明白,人這一輩子,不在乎走得有多遠,而在於走到哪裏,心裏都是熱乎的。」

寫完信,我擡頭看看天空。秋天的陽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說不出的舒服。楊巧雲正在陽光下晾著我們的衣服,一件一件,整整齊齊。

這時候,我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一個困擾了我二十多年的問題:當年王氏到底是不是故意設的局?那些藥錢和住宿費,真的有那麽多嗎?

我看著院子裏忙碌的身影,突然笑了。或許,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的姜茶還是熱的,我的心裏也還是熱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