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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張輝和劉敏結婚七年了，一直住在這個小城裏。張輝在一家工廠做行政管理，薪金不高也不低，日子雖然不算富裕，但也還過得去。劉敏則在一家小超市打工，每個月能賺點錢補貼家用。兩人的孩子剛上幼稚園，正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平日裏，劉敏的生活就是工作和照顧孩子，生活一成不變。
最近，張輝的母親張老太身體越來越差了，常常在家裏站不穩，還摔過幾次。張輝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決定找個辦法讓母親得到更好的照顧。然而，雇請護工對他們這個家庭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一個月至少三千塊錢的開銷，讓張輝頭疼不已。
一個周末的下午，張輝坐在沙發上，電視開著但他心不在焉，頻頻看向在廚房忙碌的劉敏。他想了好幾天，終於下定決心開口。
「劉敏，我想和你商量個事兒。」張輝緩緩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試探。
劉敏從廚房探出頭來，擦了擦手上的水，「啥事啊？你直接說。」
「我媽身體現在這樣，咱們也看見了。要不你辭了工作，回家專門照顧她吧？孩子也還小，反正你在超市打工那點錢也不多，不如就在家安心照顧老人和孩子。」張輝說著，語氣裏帶著一絲理所當然。
劉敏楞了一下，眉頭微皺，「辭職回家？你知道這幾年我在超市雖然錢不多，但好歹是我自己掙的，心裏踏實。辭職回家就只能靠你那點薪金了，你覺得合適嗎？」
張輝明顯有些不耐煩，「你說的好像我不給你錢一樣。家裏的花銷不都是我在承擔嗎？你辭了職在家照顧我媽，我一個人掙的錢夠用的。」
劉敏放下手中的抹布，走到客廳對著張輝坐下，認真地看著他，「張輝，我不是說你不給錢。可是你想過沒有，我辭職回家後，完全沒有收入，每個月都得問你要錢，萬一你臉色不好，我不就得忍氣吞聲？」
張輝聽了有些急了，語氣也硬了起來，「什麽叫臉色不好？你是我老婆，花我的錢怎麽了？你是不是太多心了？我這不也是為了咱們這個家好？」
劉敏低下頭，沈默了片刻，心裏百感交集。自從結婚以來，她雖然不是全職太太，但經濟上一直不算完全獨立。每次買東西、做家務，她都要提前和張輝商量。特別是每次拿生活費的時候，她總覺得自己像是個伸手要錢的外人，而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現在丈夫竟然要她徹底放棄工作，回家專門照顧婆婆，這讓她覺得心裏很不舒服。
「張輝，我知道你是為家裏考慮，但你也得考慮我的感受啊。」劉敏聲音有些顫抖，「我已經好幾年沒自己做過決定了。辭職回家，真的是唯一的選擇嗎？」
張輝也有些情緒激動，語氣不再平糊，「那你說怎麽辦？現在咱媽這個情況，你還能指望誰？請護工的錢你知道有多貴嗎？我們根本負擔不起！」
劉敏深吸一口氣，心裏亂成了一團，她很想拒絕，可是想到婆婆的病情，再看看丈夫那一臉焦急的樣子，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考慮一下吧，咱媽現在真的離不開人照顧。你辭職回家照顧她，我負責賺錢，這樣分工明確，也能安心一點。」張輝的話音裏透著一股壓力。
劉敏沒有再說話，她站起身來走回廚房，繼續忙碌著。鍋裏煮著的湯冒起了熱氣，廚房裏卻顯得格外沈悶。她知道自己需要時間去思考，去衡量，而張輝的期待和家裏的壓力正一點點壓得她透不過氣。
那天晚上，劉敏翻來覆去睡不著，她想著丈夫的要求，想著自己已經多年的犧牲和隱忍，心中的掙紮越來越明顯。
生活是不是只能這樣？她問自己，但這個問題似乎沒有答案。
2.
劉敏最終還是辭去了工作，回家照顧婆婆張老太。起初，她試圖說服自己，一切都是為了家庭，辭職也是無奈之舉。她每天一早就起來做早餐，照顧孩子穿衣、送幼稚園，然後開始為婆婆張老太準備飯菜、洗衣、打掃衛生。生活節奏變得更加緊湊，她沒有了工作中的喘息時間，每天圍著家裏的一攤子事忙得團團轉。
而張老太一開始也還算和藹，但沒過幾天，挑剔的性格漸漸顯露。早餐要煮得軟，午飯要做得淡，晚餐的菜還不能太油膩。劉敏費盡心思地準備著，但無論怎麽做，張老太總能找到讓她不滿意的地方。
「劉敏，這個菜煮得這麽硬，你是想讓人咬斷牙嗎？」張老太瞪著桌上的青菜，語氣充滿了抱怨。
劉敏強忍著不滿，放下筷子，解釋道：「媽，我看您昨天說喜歡清淡些的，我就按著您說的做了，可能稍微火候大了點，我下次註意。」
「註意？每次都說註意，下次還是一樣！」張老太語氣更加尖銳。
劉敏默默收拾著餐桌上的碗筷，眼睛裏隱約泛起淚光，但她咬緊牙關，沒讓情緒發作出來。張輝下班回家後，看到母親情緒不佳，問道：「媽，今天劉敏做的飯不合胃口嗎？」
張老太嘆了一口氣，「你看看吧，天天這樣，我哪裏還吃得下去？年輕人就是不上心！」
張輝微微皺了皺眉頭，轉向劉敏，「你看媽年紀大了，胃口不好，你平時多註意點，做飯的時候用點心。」
這句話讓劉敏心裏突然一股怒火升騰起來，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冷冷地看著張輝：「我每天忙裏忙外，給孩子做飯，送幼稚園，回來伺候你媽，還要給你做晚飯，你一句話就要我用心？你知道我有多累嗎？」
張輝一時被懟得有些發楞，沒想到劉敏會有這麽大的情緒波動。
「你也別太敏感了，我就是提醒一下。」他試圖緩和氣氛。
但劉敏的情緒已經到了極點，「每天在家伺候你們，你什麽時候關心過我？我辭職回家後，成天就是照顧你媽，這不是我該幹的嗎？可現在，我連想給自己買個東西，都得問你要錢，你知道那種感覺嗎？」
張輝皺著眉，顯得有些不耐煩，「要錢有什麽？我每個月不是都給你生活費嗎？我又沒虧待你。」
劉敏眼睛瞪得更大，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生活費？你知道我每次開口要錢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嗎？我已經不是那個超市的小職員了，連工作都沒有，什麽都要依靠你！你覺得我伸手向你要錢很理所當然，可你有沒有想過我心裏有多屈辱？」
張輝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但他依舊沒說出任何緩解氣氛的話，「那你說該怎麽辦？現在家裏情況這樣，難道我還能讓媽沒人照顧嗎？」
劉敏一聽這話，情緒徹底崩潰了，她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聲音提高了好幾個分貝：「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你媽需要照顧！可我也是人，我有情緒、有需求！你一邊讓我辭職回家伺候你媽，一邊覺得我花你錢就是理所當然，你有沒有為我考慮過？！」
張老太聽到這場爭吵，也插嘴道：「劉敏，怎麽說話呢？你為家裏做這些，都是應該的！難道我老了，就該沒人管嗎？」
劉敏此時情緒已經徹底失控，眼淚奪眶而出，她站起來指著張輝，「我辭職回家照顧你媽，現在成天伺候她，伸手要錢還要看你們臉色，這日子我真的過夠了！」
張輝也有些火了，他沒想到劉敏會當著母親的面這樣說話，「你別這麽說話，媽年紀大了，我們作為兒媳婦的，多擔待一點有什麽不對？」
劉敏已經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緒，她從心底湧出的委屈和不滿一股腦地噴發出來，「對？！天天這樣無休止地忍讓，你覺得這就是對？！張輝，我不是你們的保姆！你們這樣對待我，就不怕我真的走嗎？」
張輝被這番話震住了，他突然意識到事情遠比他想象的嚴重，但此刻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張老太也在一旁默不作聲，氣氛在瞬間降到冰點，整個屋子裏只剩下沈默的空氣。
劉敏的手抖著，拿著筷子的手再也沒有力氣繼續收拾，她怔怔地看著桌子，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無處安放的人，而張輝則坐在那裏，目光遊移不定，始終沒有一句道歉或安慰的話說出口。
3.
那天晚上的爭吵之後，家裏的氣氛持續了好幾天的低迷。張輝顯然沒有完全意識到問題的深度，雖然他在爭吵後盡量多陪伴母親，但劉敏的情緒仍然處於低谷。她已經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內心對未來充滿了不確定感。
某天晚上，劉敏在孩子睡下後，獨自坐在客廳裏發呆。她開啟手機，刷著朋友圈，看到了幾個同學分享的生活動態。有些人透過網絡兼職做得風生水起，有些甚至已經透過自媒體賺了不少錢。看著這些，她的心突然動了。
「或許我也可以試試？」劉敏心裏這樣想著。
第二天，她在送完孩子上幼稚園後，決定著手開始尋找適合自己的網絡兼職。她註冊了幾個平台賬號，嘗試寫一些生活感悟和文章投稿。剛開始雖然沒有多少回應，但她的心情卻逐漸好轉，因為她感覺自己正在慢慢找回生活的主導權。
一個星期後，劉敏收到了第一筆稿費，雖然金額不多，但她看著手機裏的入賬通知，心裏一陣暖意。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可以透過努力重新掌握經濟獨立，哪怕收入不高，至少不再完全依賴丈夫。
晚飯時，劉敏看著張輝，輕輕開口：「張輝，我最近在網上找了一些兼職，已經賺了一點錢了。」
張輝一楞，停下筷子，看著劉敏：「你做什麽兼職？怎麽沒和我說？」
「就寫寫文章，賺點小錢，至少不用每次都問你要生活費了。」劉敏淡淡地說，聲音中透著幾分堅定。
張輝皺了皺眉頭，顯得有些不解，「你不用那麽辛苦啊，家裏的開銷我可以承擔的。」
劉敏搖了搖頭，認真地看著他，「不是錢的問題，張輝。我不能一輩子靠著你生活，我需要一點自己的空間，做點屬於我自己的事。你知道這些年，我感覺自己慢慢喪失了獨立性，這讓我很難受。」
張輝聽了這番話，低頭思索了一會兒。他想起那天的爭吵，開始意識到自己或許忽略了劉敏的感受。
「我明白了，」張輝嘆了口氣，「之前是我沒顧及到你的想法，總想著你能把家裏和我媽的事處理好，結果忽略了你也需要有自己的生活。以後家裏的事，我會多參與。」
劉敏露出了一絲微笑，但並沒有說話。
隨著時間的推移，張輝真的開始兌現自己的承諾。每天下班後，他會主動幫忙照顧母親，不再讓所有的家務活都壓在劉敏身上。有時，他還會帶孩子出去散步，讓劉敏有一些屬於自己的時間。
張老太的身體也漸漸恢復了一些，雖然仍需要照顧，但不再像之前那樣挑剔。她看到兒子和兒媳的關系有所緩和，態度也逐漸變得溫和了些，偶爾甚至還會主動和劉敏聊聊天。
某個周末的晚上，張輝和劉敏坐在陽台上，望著夜空。張輝終於開口：「最近家裏的事好多了，我媽的狀態也穩定了不少。你那邊的兼職怎麽樣？」
劉敏點了點頭，露出一絲輕松的笑容：「還不錯，我已經接到了一些固定的寫作任務。雖然賺的錢不多，但心裏踏實。」
張輝笑了笑，「其實，我還挺佩服你的，能堅持做這些。以前我總覺得你辭職回家是理所當然，現在看來我真是太自私了。」
劉敏輕輕嘆了口氣，靠在張輝肩膀上，「我們誰都不容易。我辭職是為了家庭，可是家庭也需要相互支持。一個人承受不了這麽多。還好我們現在慢慢找到了平衡。」
張輝點了點頭，握住了她的手，「以後我會多承擔一些，不會再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些壓力。」
劉敏微微一笑，心裏的重擔似乎終於放下了一些。她知道，生活還會有很多挑戰，但至少現在，她不再感到孤獨無助。夫妻兩人終於在家庭責任上找到了默契。
「你說，以後我們還能遇到什麽難題呢？」劉敏輕聲問道，目光望向遠方的夜空。
